◎還不如猴子可愛呢。◎

卻說二郎神楊戩的三妹，名喚楊嬋，乃是天庭三聖母，道場設在華山聖母廟。

恰逢春日，聖母廟中桃花怒放，那楊嬋正百無聊賴在桃花林中飲茶，卻見自家二哥騰雲而來，連忙起身去迎。兄妹二人一見面，楊嬋便拉著他的袖子，神情落寞：“二哥，你怎麽才來看我？我這裏好生冷清。”

“二哥盡量多來。”

楊嬋失落地笑了笑：“我知道二哥你忙，只要偶爾還記起三妹，三妹就開心了。”

說著，楊嬋拉著楊戩坐下，給他沏了一杯茶。

這時，她才註意到邊上的哮天犬，見他頭上戴著花環，不禁莞爾：“二哥，這可是嫂子編的花環？倒是好看。”

“你嫂子哪裏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楊戩失笑，他那妻子是西海三公主敖心兒，兩人成婚後，感情一直不和，敖心兒對哮天犬也不怎麽喜歡，哪裏會給它編花環？

楊嬋有些驚訝，問道：“那是誰編的？”

楊戩說：“三妹可記得那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說著，便將五行山下的事情告訴了楊嬋。楊嬋聽罷，嘆道：“聽二哥這麽說，那小鬼倒是有些意思。只是，西天那邊，當真不管她嗎？”

佛祖將孫悟空壓在五行山下，本就是懲罰他的。現在卻有個小鬼一直在照顧他，按理說，早該將那小鬼送去投胎轉世的。

楊戩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傻丫頭，西天還不至於因為一個小鬼大動幹戈。更何況，佛門欲收大聖，凡事不會做絕。金蟬子轉世尚有諸天神佛護他西行，現今不過一個小小女鬼照顧大聖飲食，他們豈會插手多事？”

楊嬋托著腮，道：“聽二哥這麽一說，我倒是想去看看大聖，也見見那個小鬼。可惜，五行山和華山，相距甚遠。一來一回，怕是耽誤事情。”

“你若是想去，那便去走走，也好過你一個人憋悶。更何況，華山百姓受你庇護，縱人間戰火四起，這裏也還算太平清凈，你離開一日，並無大礙。”楊戩連忙勸道。楊嬋本和他一起住在灌江口，只因他的妻子敖心兒容不下，所以楊嬋主動搬到了華山。他事務繁忙，很少來看她。但每次見她，都覺得她神色郁郁，想是一個人住的久了，心中孤寂。

楊嬋和別的神女不同。

他們兄妹原是玉帝妹妹瑤姬和凡人楊天佑所生，在人間長到十來歲，才得知母親是天上神女。可當他們知道的那一刻，母親就被天兵天將抓走，壓在了桃山之下。後來，楊戩劈山救母，肉身成聖後，又助武王伐紂，這才受封清源妙道真君。他三妹楊嬋雖做了三聖母，內心深處卻仍是個重感情，粘人的小丫頭。

所以，楊戩覺得她多出去走動走動，多交些朋友，對她有好處。

“那我，改日便去五行山一趟。正好釀了不少桃花釀，想來大聖應該喜歡喝。”楊嬋露了笑顏，又拉著楊戩的袖子，道，“二哥，你陪我下棋好不好？”

“嗯。今日我在華山陪你，你想做什麽，都依你。”

楊戩話音剛落，他那結拜兄弟梅山七怪卻來了，說是哪處哪處又有妖魔作祟，他兄弟七人不敵，故而來請楊戩相助。楊戩有些抱歉地看著楊嬋，還未開口，就聽楊嬋說道：“既如此，二哥你快去吧。不過下次，可要補回來。”

楊戩無奈道：“好。那三妹，我改日再來看你。”

楊嬋點點頭，看著自家二哥匆匆走了，哮天犬也跟了上去，倒是將那花環落在了她這裏。楊嬋輕嘆一聲，撿起花環，臉上滿是落寞之色。

·

卻說二郎神離開五行山後，季桃便問道：“大聖，您和這位真君私交甚好？”

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也有一段時間，但特意來看他的天神，好像只有二郎神。

孫悟空說道：“不熟不熟，我大鬧天宮時，曾和他打了一架。觀音和太白在旁偷襲我，這才叫他贏了我。”

季桃有些驚訝，剛才孫悟空和二郎神交談的雖不久，但也看得出來，孫悟空不討厭二郎神。

孫悟空又說：“不過，天庭抓了我之後，又命二郎神去燒我的花果山，要燒死我所有的猴子猴孫。他手下留情，偷偷放過了我花果山上半數的猴子猴孫。”

季桃了然道：“難怪你們只見過一次，便好似知己一般。依我看，真君對大聖似乎也不一樣。他當初冒著被天庭懲罰的風險放過了花果山上的猴兒們，如今又是唯一一個特意來五行山看您的人，當真待您不同。”說罷，季桃戴上花環，嘆道，“可惜您的那只花環被哮天犬戴走了。”

孫悟空瞪了她一眼，說道：“還不快去修煉，你這偷懶耍滑頭的小鬼！”

季桃對他做了鬼臉，卻也老老實實去修煉了。

次日，季桃將第三只花環送給了小鹿。小鹿頗通人性，還讓季桃騎著它在林子裏玩耍了許久。後來，季桃去摘好了果子，那小鹿一路相隨，仍是不願離開，季桃便摸了摸它的腦袋，笑道：“小鹿兒，這裏離五行山不遠，要不我帶你去見見大聖？大聖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小鹿蹭了蹭季桃的掌心，示意季桃騎上它。

鬼魂沒有什麽重量，季桃也不怕坐壞它，便依它的意思騎了上去。

季桃用法術變了一朵發光的桃花出來，讓小鹿跟著它走。那小鹿跑的又輕又快，跨過溪澗樹叢，很快便到了五行山。

到五行山外，小鹿害怕地不敢入內，季桃便耐心地一遍遍摸著它的後背，示意它不用害怕。如此，小鹿才慢慢地進去。

聽到動靜的孫悟空擡眼就看到了月光之下，那小鬼兒不知從哪裏拐了一只傻麅子來，一人一鹿，腦袋上都戴著花環，小鬼兒一手挎著裝滿果子的竹籃，一手溫柔地拂著傻麅子的後背，正朝著他走來。

孫悟空呲了呲牙，那傻麅子膝蓋一軟，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季桃連忙安撫小鹿，又對孫悟空說道：“大聖，您不要嚇它，它就是我跟您說過的那只小鹿，我是特意帶它來見您的。”

孫悟空道：“這傻麅子見了我，還知道下跪，果然是個有靈性的。你瞧它那模樣，叫它傻麅子也不是沒道理的。”

說著，孫悟空便樂的笑了起來。

小鹿委屈地將頭埋進了季桃的懷裏，季桃有些氣急敗壞地對孫悟空說：“大聖，您再這樣，我便帶小鹿回林子裏去了。”

“小鬼，你別跟我著急，我不嚇它也不笑話它就是了。”

季桃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帶著小鹿去了木屋裏，那小鹿很快就被滿屋子的鮮花和水果吸引了，開心地圍著季桃打起轉來。孫悟空還在那裏喊道：“小鬼，你可別讓它把我的果子吃了！”

季桃探出腦袋，回應道：“大聖您可真小氣，漫山遍野的果子，哪裏就少這一兩只。”

當然，季桃也沒忘記餵孫悟空吃果子。

她洗了幾枚果子，拿去餵他，由著小鹿在木屋裏挑揀它喜歡吃的東西。

如此，等季桃去修煉了，小鹿才依依不舍地鉆進林子裏離開。

次日，夜幕剛剛降臨，從墳墓中出來的季桃便看到那小鹿帶著另外一只鹿從林子裏鉆出來，似乎等了有些時辰。孫悟空懶懶地提醒道：“這傻麅子早就來了，沒見到你不敢出來。”

季桃連忙上去摸它的腦袋，又看了看另外那只怯生生的鹿兒，笑道：“小鹿，這是你的妹妹嗎？”

孫悟空又說：“這種傻麅子素來是雙生。”

季桃便道：“那我給你們起個名兒吧！”想了想，她轉頭去看孫悟空，說道：“大聖，您覺得給它們起什麽名兒好？”

“大傻麅子，小傻麅子。”孫悟空翻了個白眼。不明白這種傻麅子有什麽好玩的。還不如猴子可愛呢。這小鬼怎麽就這麽喜歡摸它們？

“大聖！”季桃撇了撇嘴，不再去理孫悟空，看著眼前的兩只小鹿，季桃靈機一動，笑道：“小鹿，你的聲音好聽，你就叫呦呦吧，妹妹的腦袋上有一撮白毛，妹妹就叫白白，好不好？”

兩只小鹿便蹭著季桃。

孫悟空哼了一聲：“還不如大傻麅子、小傻麅子。”

季桃才不聽他的。她又讓兩只小鹿自己去木屋覓食，一夜過去，兩只小鹿已經能分辨出自己的名字了。

如此相處了數月功夫，呦呦和白白也不害怕孫悟空了，白天也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五行山裏。偶爾，這兩只小鹿還會銜些鮮花果子來，輕車熟路地放到木屋裏。當然，若是遇見孫悟空在睡覺，兩只小鹿便會安安靜靜地趴在木屋外等季桃。

孫悟空雖然依舊不喜歡這兩只傻麅子，卻不覺得它們礙眼了。

他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沒有那只小鬼，自己會過什麽樣的日子？五行山會沒有生靈靠近，他要受風吹日曬，酷暑嚴寒，還要飲食那鐵丸銅汁，茍延殘喘。這小鬼，連他一棒都承受不住的脆弱鬼魂，卻讓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身上的氣息非常幹凈，連最膽小的鹿也喜歡她，願意親近她。

白日裏這兩只傻麅子總是準時出現，最有趣的還是到了晚上，這小鬼會跟兩只傻麅子胡鬧，胡鬧的時候還不忘記照顧他，會問他口渴不渴，肚子還餓不餓。然後會老老實實地去修煉。一遇到不懂的，她就會認真地請教他，兩只眼睛充滿求知欲，和那兩只小鹿的眼神如出一轍。

有時候，就比如現在，季桃一來問問題，那兩只傻麅子也會趴到一邊聽著，六只水汪汪的眼睛註視著他。

三聖母楊嬋來到五行山，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作者有話說：

心兒原型是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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