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嗯？”

下一秒，無數畫面在他的腦中炸開，無數記憶湧入他的腦海。

原本閉著眼睛隨波逐流的太宰治倏然睜開了眼睛。

這一場人造的海嘯，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魏爾倫與蘭堂的戰鬥結束了，結局是蘭堂希望的那一個，他們達成了和解。

若他當年真的殺死蘭波，他會感到悲傷——這並不是謊言。

而蘭堂，他忠於自己的祖國不惜與搭檔大打出手，但在戰爭已經結束多年的現在，他自認他的存在沒有那麽重要了。

反正他已經“死”了九年多，不如繼續“死”下去，陪著保爾找尋更多做人的意義。

要是那個孩子還活著就好了。

蘭堂忽然想道。

那個孩子，被保爾視作另一個自己，“荒霸吐”計劃最完美的實驗品甲二五八番，若他還活著，保爾一定會很高興。

“去喝一杯吧，保爾。”

剛剛一場架就在橫濱打出天災的兩個超越者毫無心理負擔地去酒吧喝酒聯絡感情去了，徒留一片狼藉的海灘。

“嗚哇——”幸運得沒死在海嘯中的倒黴助理大哭出聲，海嘯卷走了太宰幹部，入海嘯跟入河水不是同一級別，太宰幹部肯定死定了，他也完了，森首領一定會因為他辦事不利將他幹掉的！

“太宰幹部……”

倒黴助理嗚嗚地哭，宛如提前號喪，完全沒有註意到右前方礁石後的海水中，有人濕漉漉地鉆出海面，慢吞吞地向岸邊挪著步子。

鳶色的眼眸泛著異樣的光亮。

“織田作……”宛如水鬼一般的少年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還有，中也。”

***

“阿嚏，阿嚏，阿嚏。”

綺山神社中，中原中也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身穿和服的少年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明明四月末的天氣正在向夏天邁進，但剛才，中原中也感覺到了一股惡寒，簡直是陰風陣陣吹後頸，莫名怵得慌。

中原中也搓了搓手臂又捏了捏耳垂，心中生出一點很不妙的預感。

難不成魏爾倫又找來了？

中原中也的表情變了又變。

他上一世被魏爾倫找上門，跟他加入港口Mafia後名聲大噪有關。

九年前，橫濱租界大爆炸，炸出了一個直徑兩千米的擂缽深坑，死亡人數高達三十萬人。在那樣的大爆炸中，“唯一”逃離的魏爾倫是知道那爆炸威力有多恐怖的，他連身為超越者的蘭堂都以為死在那場大爆炸中，更何況是本身能量都不算穩定的幼年實驗體。

沒人覺得他在那樣的能量爆發後還能活下來，看過那個研究所的實驗資料後，中原中也自己都覺得他就那麽活下來真是奇跡。

這輩子，他並沒有過多暴露與魏爾倫一樣的重力異能，還早早地離開橫濱那塊是非之地，魏爾倫應該不會再去橫濱吧？

總不會去橫濱滅蘭堂大哥的口吧？

哦，前提是這時候蘭堂還活著。

……好吧，他人在京都，對橫濱的那邊的情報完全一抹黑。雖然斷得徹底些對兩邊都好，他現在的生活平靜又自在，但沒有足夠的情報，總覺得不安全。

怕就怕弄巧成拙，橫濱中最麻煩的都不是森鷗外，而是太宰治那條青花魚。

對於那個喪心病狂地在橫濱各個角落裏裝監控的青花魚首領，這輩子的中原中也敬而遠之，沾都不想沾到一點，生怕被揪住奴役一輩子。

他上輩子沒能活過二十四歲，這輩子想多活兩年。

中原中也心有戚戚。

正胡思亂想著，中原中也忽然感覺到肩膀一暖，一件藍色鶴紋羽織披了上來。緊接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被塞進了他的手中。

一擡眸，果然是澀澤龍彥滿是關切的臉龐。

“要註意身體啊，中也。”

“……知道了。”

澀澤龍彥的做派，當真稱得上賢惠，就是這賢惠做派讓中原中也有些慌，總覺得這張賢惠溫柔的面皮下藏著什麽大怪物。

問就是前世今生的反差太大，仿佛喪心病狂太宰治變成陽光開朗好少年，讓中原中也不得不懷疑人生。

要冷靜。

就當交了一個善於照顧人的好朋友。

不能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說不定……說不定澀澤龍彥本來就是這個性格，只是對陌生人不會擺出來而已。

中原中也定了定神，他用指腹摸了摸杯子，忽然想到了什麽，便問道：“對了，澀澤，定在月底的馬拉松比賽怎麽樣了？”

他可沒有忘記，這家夥是怎麽一步步混成神社大股東的。現在的綺山神社各處可謂是煥然一新，光鮮亮麗不亞於那些香火鼎盛的大神社。

嘖，中原中也當初放任註連繩長蘑菇石燈籠破破爛爛，主要是想讓那些誤入這裏的人以為這裏是無人居住的廢棄神社，算是繼半山腰花海的第二重保險，萬萬沒想到，這麽多年來第二個成功誤入到神社的偏偏是不好糊弄的澀澤龍彥，還是荒神的信徒，半點見不得荒神的神社落敗。

他雖然間接沾到了荒神的光，但也不得不捏著鼻子任澀澤龍彥每天打卡似的往神社神社跑。委婉一點勸對方不必跑得這麽勤，澀澤龍彥立刻體貼地表示，妨礙到中也日常生活是他不對，但出於對荒神殿下的忠誠信仰，以後他就在神社外轉轉，不會打擾到中原中也的生活。

中原中也能說什麽？

澀澤龍彥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若是點頭豈不是承認了他覺得澀澤龍彥妨礙到他的生活了。

雖然那是現實，但……多傷人啊。澀澤龍彥這人其實也挺好的，還會做那麽多的好吃的。前段時間因為十字路口自殺案第一位受害人的緣故還被警方列為嫌疑對象，中原中也可是聽過那個女生表白不成拔刀傷人的現場，已經夠倒黴的了，要不是他不好暴露在警方面前，他本該給澀澤龍彥做一個不在場證明來著。

如果連唯一的朋友（澀澤龍彥自己說的）都不管他了，澀澤龍彥得多傷心啊。

中原中也自認不是那等狠心人，當然不能認下澀澤龍彥那言不由衷的體貼，反而還得體貼回去，改稱擔心澀澤龍彥辛苦。為了避免警方盯上綺山，他近來上山都需要繞道來。

澀澤龍彥立刻表示不怕辛苦，這篇就翻過了。

聽中原中也提起馬拉松比賽的事情，號稱不怕辛苦的澀澤龍彥笑容一僵，他立刻做唏噓狀，嘆氣道：“最近京都霧霾嚴重，又有兇案未破，安全起見，馬拉松比賽延後，具體日期需要等通知。”

什麽時候延到中原中也忘記這一茬，他就徹底取消這個比賽。

當初找借口的時候光想著合情合理反而忽略了自己的愛好習慣，現在一想到馬拉松比賽那漫長的距離，等他跑完之後整個人恐怕都像是從水裏剛撈出來的吧，而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流很多汗的狼狽運動。

之前打掃拜殿時的狼狽還能說是對著中原中也裝可憐，後面的接觸中，澀澤龍彥一直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哪怕是顛炒鍋，他也要當著中原中也的面顛得最帥氣優雅。

澀澤龍彥既不想跑得滿身大汗，又不想當著中原中也的面輸掉比賽，也不想摔斷腿避賽，於是，只剩下讓比賽自己消失這一條路了。

唉，說多了都是後悔。

“也對，現在京都人心惶惶的。”中原中也皺了皺眉，大半個月過去了，警方的調查依舊沒有什麽進展。

他倒是挺想要幫忙的，可問題是，導致那些人自殺的元兇，到底是精通偽裝現場的變態殺手、精神系異能者還是咒靈，誰也不知道。聽說警方連偽裝釣魚的行動都試過，但對方就是不上鉤，難怪最近警方發言人都頹了，頗有些躺平任嘲的意思。

好吧，換做中原中也自己，幫忙打個怪沒問題，查案就有些要命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麽，下意識道：“橫濱有家武裝偵探社，那裏的偵探很厲害。”

中原中也說的是江戶川亂步，擁有異能力「超推理」，是據說一眼就能夠看穿真相的名偵探。他跟江戶川亂步沒有什麽接觸，但對方在探案界的大名還是挺響亮的。

“並不是所有警察都能夠接受偵探的‘指手畫腳’。”澀澤龍彥直言不諱，“以著這個案子的熱度，一旦有偵探能夠破獲，必然會踩著京都府警方贏得無數喝彩，這是他們更加無法接受的事情。”

中原中也皺眉，這確實是警方高層那群大人物會做出的決定。現在京都警方這個態度，只能說，他們還沒有被江戶川亂步打擊習慣。再等兩年就知道了，一有什麽疑難案件，名偵探就是最佳外援。

心裏唏噓片刻，中原中也擡眼看了看這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忍不住提醒道：“天要黑了，你不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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