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除了打掃拜殿弄得渾身臟兮兮的那一次, 澀澤龍彥雖然每天都跑神社來，還拉著他賞過十五夜的月，但他並不會在神社留宿。

這裏也是沒合適的房間充當客房。為免澀澤龍彥摸黑下山不方便, 中原中也不吝提醒對方註意一下時間。

“啊, 這個啊……”澀澤龍彥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地看向中原中也, 看得中原中也滿頭霧水, 忍不住問道：“怎麽了，你直說啊。”

澀澤龍彥似是鼓足了勇氣, 他滿懷期待地看向中原中也，緩聲道：“中也會做紅豆飯嗎？”

“紅豆飯？”中原中也一臉懵地撓了撓頭，下意識回答道：“沒做過, 但跟蒸米飯一樣吧？”

一碗米一碗半水再來一個好用的電飯煲, 按下開始鍵就可以等飯出鍋了。如果是紅豆飯的話，那就往米裏摻點紅豆吧。

“慶祝生日的時候果然還是應該吃紅豆飯。”澀澤龍彥小聲嘀咕。

中原中也的心頭猛地一跳，等等, 慶祝生日？

今天是……今天是4月29日！

這是九年前橫濱大爆炸的日子，是被他懵懂時當做是生日的日子。相較於其他人會在生日這天熱烈慶祝, 中原中也一向選擇無視這一天。

擂缽街與那三十萬人的死亡嚴格意義上與中原中也無關, 但他心底又沒法不在意, 只能下意識規避。

澀澤龍彥也是今天生日？

別扯了, 他上輩子可是看過澀澤龍彥資料的。具體哪一天他沒有記，但要是同一天，他肯定會有印象。

中原中也虛了虛眼睛，他可是從來沒有向澀澤龍彥說起來他生日的時間, 書房裏也沒有紙面上的記載, 這附近更不會有人知道這個。

所以, 澀澤龍彥調查他了？

為什麽調查他！

澀澤龍彥知道多少？！

中原中也的表情冷了下來，還沒等他開口質問，他就聽到對面的澀澤龍彥用很不好意思的語氣說出相當好意思的話來。

“再過十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就中也一個朋友，摯友，親友……中也醬，如果我在生日那天能夠吃到中也醬親手做的紅豆飯，我一定會超開心的。雖說不管中也醬將紅豆飯做成什麽樣子我都會開心地吃下去，但要是能好吃點，我會更開心的……”

澀澤龍彥眼巴巴地看向中原中也，那意思：中也醬明白的吧？

中原中也：“……哈？”

什麽玩意兒？

澀澤龍彥滿懷期盼的小眼神黯淡下來，他委屈巴巴地用手指在石桌上畫著圈圈，哼哼唧唧地說道：“那好吧……我來準備食材，中也醬幫忙按個開關鍵就行……我沒別的什麽意思，就是想著今年認識了中也醬好開心的……”

“停停停。”中原中也滿頭黑線，他算是明白過來了，這家夥是在提前向他討生日禮物，只是不怎麽信任他的廚藝，才在今天明示暗示地讓他開始練練。

中原中也的嘴角抽了抽，這家夥怎麽不上天呢，想得這麽美！

可仔細一想，這段時間裏澀澤龍彥沒少給他做飯，味道都還很不錯，現在他就眼巴巴地想要在生日那天吃一碗紅豆飯，他要是不答應，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但是，真心臥槽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才對，哪裏有人讓真正的壽星在今天給一個十天後才過生日的家夥提前演練紅豆飯的烹飪方法啊。

……好吧，澀澤龍彥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還是有些別扭，雖然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生日。

見中原中也的表情變了又變，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澀澤龍彥適時開口：“我已經將糯米提前浸泡好了，紅豆也洗了，中也……”

澀澤龍彥黏糊糊地喊著“中也”，尾音百轉千回，就差帶上一點小顫音了。

中原中也：“……好吧。”

廚房中，前來觀摩紅豆飯烹飪過程的中原中也看著澀澤龍彥將洗凈的紅豆放入鍋中，又加入清水和鹽一同燒開，煮至六成熟。再將浸泡了三個多小時的糯米放入鍋中，用小火燜煮。

又是炒芝麻又是切紫菜，步驟居然挺繁瑣，總之跟中原中也之前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

不過……

吃起來確實味道不錯。

中原中也端著碗，吃著色澤鮮亮喜慶又美味的紅豆飯，慢半拍地想道，這算不算間接慶祝一下他今天的生日？

這樣也不錯。

步驟他已經記住了，等5月8號的時候，他也給澀澤龍彥做一碗、不，做一鍋好了！

中原中也暗暗點頭，下定了決心，沒有註意到此刻澀澤龍彥看向他時那略帶深意的眼神。

中也醬真的是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連每年一次的生日都忘之腦後，沒法提醒他的澀澤龍彥只要用這種方法迂回地給他做上一碗紅豆飯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都是可以順勢問一問。

澀澤龍彥湊過去，似是不經意地提道：“對了，中也，我是十天後的生日，你呢？今年的生日過了嗎？”

中原中也面上一僵，咀嚼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他忽然意識到，他剛才就可以告訴澀澤龍彥今天就是他的生日——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現在說了，會不會有些刻意？

總不能編一個日子吧。

中原中也狀似不在意地答道：“今天。”

生日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宣傳得全世界都知道。

“今天？”澀澤龍彥先是驚訝，旋即便是懷疑，道：“真的假的啊，中也，你別是隨口敷衍我一個日期吧？”演技精湛到可以領小金人的某白發少年一臉不信地說道，“怎麽可能這麽巧啊。”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就是這麽巧，就是今天。”頓了一下，他用戲謔的目光上下掃了掃澀澤龍彥，哼道：“說起來，澀澤，原來你比我小啊。”

小十天也是小。

澀澤龍彥眨了眨眼睛，片刻後，他笑了，然後用甜膩膩的語氣喊道：“中也哥哥～”

超標的甜度生生讓中原中也打了個寒顫，差點摔了手中的碗。

“你別這麽喊。”中原中也一臉受不了地抱怨道，“怪嚇人……呃，我不太習慣。”被澀澤龍彥委屈的表情噎回半句話，中原中也嘴角微抽，“中也，中也就行。”

澀澤龍彥一臉憂傷地捧著碗，用勺子攪了攪碗裏的紅豆飯，委屈的聲線穩得一批：“可中也一直喊我‘澀澤’……好生疏的，我家一堆澀澤，都不知道中也喊的是誰。”

中原中也：“……龍彥。”

哪怕透露了今天其實是他的生日，不斷許願的家夥依舊是十天後才過生日的某人。

算了，不跟未成年的小朋友計較。雖然他今年的身體年齡才十六，但加上上輩子的時間，他都三十多歲了，是澀澤龍彥的兩倍！

“中也。”

正默默安慰自己的時候，中原中也聽到對面的澀澤龍彥這麽叫他。他擡眸瞥過去，卻見澀澤龍彥雙手一展，一只由橘紅色熒光構成的蝴蝶自他的手中飛出，它扇動著抖落同色熒光的斑斕蝶翼，繞著中原中也翩躚而舞。

中原中也楞住了，他的目光下意識追逐著那只光之蝴蝶，傻看了好一會兒，而後有些懵地看向澀澤龍彥。

這是用異能力制造出來的蝴蝶，是能大力扇人還是放毒-藥人？

中原中也下意識分析這個異能力的利弊以及澀澤龍彥放出這只蝴蝶的原因，慢了半拍才意識到，原來澀澤龍彥能使用從別的異能者那裏得到的異能力啊，哇，這也太犯規了。

這一點，港口Mafia情報組弄來的資料倒是沒有記載，也不知是政府下了大力氣隱藏起來還是上輩子澀澤龍彥有意做了隱藏。

結果，中原中也這滿懷探究地一看，卻見澀澤龍彥紅眸炯炯，展開的雙手間又冒出了一只拖曳著華美尾翼的光之大鳥，哦，應該可以叫它鳳凰吧。

那光之鳳凰仰起頭，一聲清唳，繞著中原中也就開始飛，姿態極為優美。

這還沒完。

中原中也眼睜睜地看著各種光之生物，有且不僅限於真實存在的飛禽走獸、存在於幻想中的奇珍異獸、二次元裏可可愛愛的Q版吉祥物一個又一個地從澀澤龍彥的掌心中跳出來，以端著紅豆飯一臉呆滯的中原中也為中心，又是蹦蹦跳跳又是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喵喵汪汪哞哞。

雖然在這並不算寬敞的廚房中造成了擁擠，但各種各樣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又同時受到某個人的指揮，意外得和諧動聽。

等等，這旋律似乎有些熟悉？

這分明是幾乎全球通用的生日快樂歌！

中原中也心中一動，他收回幾乎被迷花了的眼，看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見白發紅眸的少年淺笑盈盈，手中正捏著一只同樣由橘紅色的光芒構造出來的玫瑰花。

他將那只由光構成的玫瑰花遞向中原中也，笑著說道：“生日快樂，中也。”

【24.2】

中原中也一時間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他呆呆地看著澀澤龍彥，胸腔中那顆鮮紅的心臟，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恍惚間，他想到了過去。

就是上輩子，在那個慶祝他加入港口Mafia一周年的日子裏。很不巧，那天也正好是他當成生日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旗會」的大家送給了他一張珍貴的照片，還有他身世的資料，告訴他：別聽那些人的話，他是人，有過去的人。

哪怕後來這份資料被魏爾倫推翻，中原中也始終無法忘卻當時的心情。

比起人類的身份再次被肯定，更觸動他的是「旗會」大家為他著想的心意。

那是一種，原來他也可以被珍視的心情。

“……這也太花哨了，你在哄小姑娘嗎？”中原中也的聲音幹巴巴的，他想要鎮定，但他的臉似乎有著不同的意見，滾燙的熱度讓中原中也不必照鏡子就能夠猜出他的臉色怎麽樣。

澀澤龍彥目不轉睛地看著中原中也，臉紅害羞的中也醬可是限量版，要不是不想讓對方惱羞成怒，他絕對要掏出手機來一個三連拍。

中原中也故作隨意地伸出手，戳了一下澀澤龍彥遞過來的光玫瑰，讓他的心情下意識雀躍了一下的是，這朵花居然有著真實的觸感，跟剛才的光之生物一點都不一樣。

中原中也不禁將花接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它的花瓣。

“這是怎麽做到的？”中原中也好奇地看向澀澤龍彥，他是怎樣將無形的光凝聚出實體的。

“嘛……”澀澤龍彥拖長嗓音，故意吊中原中也的胃口，直到對方的眼神變得不善的時候，他才笑瞇瞇地回答道：“當然是因為這朵花是我從山坡上摘的啊。”

中原中也：“……”

白了澀澤龍彥一眼，中原中也凝視著這朵漂漂亮亮的光之玫瑰，片刻後，他一笑，說道：“謝謝。”

澀澤龍彥笑瞇瞇：“中也喜歡就好。”

心裏不住感慨：中也醬好可愛，都沒問他為什麽什麽時候摘的玫瑰花呢。

若問什麽時候啊，當然是，一早。

今天可是中原中也的生日，即使不好明說大辦，他怎麽可能不準備一點小驚喜呢。

心道他果然是五講四美好少年，溫柔貼心好信徒，澀澤龍彥自誇兩句，然後道：“中也，慶祝生日吧。”

中原中也：“誒？”

“光紅豆飯和小戲法怎麽夠。”澀澤龍彥拉起中原中也的手，認真地建議道：“先吃飯，等吃完飯，換身衣服，我們去拜荒神殿下，保佑中也之後一年裏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然後……”維持荒神信徒人設不放松的澀澤龍彥眼珠一轉，“去卡拉OK唱歌，怎麽樣？”

中原中也：“！！！”

去卡拉OK唱歌？

糟糕！這該死的心動！

中原中也一大愛好就是唱歌，以前跟「旗會」的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休閑時間，除了打臺球、飆車就是K歌，那種扯著嗓子唱歌的感覺超好。

K歌人多才有趣，他一個人後就放棄這一項愛好了。如今被澀澤龍彥一勾引，他頓時就有些蠢蠢欲動。

澀澤龍彥還在說，語氣還頗有些遺憾：“可惜中也揭開生日秘密的時間太晚了，游樂園都關門了，不然，去游樂園玩一下午多好。”

中原中也斜睨澀澤龍彥，呵，小朋友，是他自己想要去游樂園玩吧，還拿他當借口。

“再過十天不就是你生日嗎。”中原中也按捺下用重力飄到半空中再俯視澀澤小朋友的沖動，那樣太幼稚了，慢悠悠地說道：“等到那天再去，不也一樣嗎。”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嘖嘖嘖。

“真的？”澀澤龍彥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來，他目光炯炯地看向中原中也，緋紅的眼瞳中滿是熱切：“中也那天會跟我一起去游樂園玩？”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看在你過生日的份上。”端起紅豆飯，他擡了擡下頜，示意道：“先吃飯，就按你說的，吃完飯再去拜荒神，然後，下山！”

***

最近一個星期以來，京都市內的霧霾越發嚴重。能見度不足一公裏，幾乎會持續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七八點的時候才漸漸散開。

這樣糟糕的天氣再加上每天不斷的十字路口自殺案件，原本熱鬧繁華的商業街都變得蕭條不少。尤其是靠近十字路口的商鋪，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不得不提早關門。

整個京都市似乎都變得安靜下來，只有那濃霧彌漫在街頭巷角，為這寂寂深夜更添幾分冰冷死寂。

然而，在這樣的濃霧中，依稀有一道身影踉蹌著走出來。那是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女生，她扶著路邊的電線桿，哭得傷心欲絕又咬牙切齒。

“嗚……我不信……翔太君怎麽可能要跟我說分手……是不是綾子，一定是綾子從中作梗，可惡，我一定要奪回翔太君！”

“對，「十字路口的占蔔」，與其現在去找翔太君，不如去十字路口做占蔔，找到挽回翔太君的方法！”

“還有綾子，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的！”

仿佛從「十字路口的占蔔」中汲取到了足夠的力量，女生松開電線桿，大步向前方被濃霧籠罩著的十字路口走去。

女生身後差不多兩百米的距離外，一身黑色覆古和服又染著一頭金發戴著兩對耳鉗的少年踩著木屐，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被嫉妒沖昏了頭腦的女人，雖然一點都不可愛，但還算好用。”金發少年揣著手，明明一張臉很是俊秀，偏偏鼻孔向天，自大又驕矜，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

當然，在金發少年，也就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一禪院家主的嫡子，還完美繼承了家主術式的禪院直哉看來，整個禪院家，除了一個占著家主位置的老頭子麻煩點外，其他的不是雜魚就是廢物，唯一值得他正眼的甚爾還早些年就離開了禪院家……總之，他不管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隨便拿一個連咒力都沒有的猴子當誘餌，也是應該的。

為了將這次從咒術總監部那裏接到的任務最大利益化，禪院直哉難得研究了一下十字路口連環自殺案的相關情報，他覺得隱藏在這一連串自殺案後的咒靈行動模式實在沒有什麽新意，不就是戀愛占蔔失敗絕望自殺唄，找一個戀愛腦的女人當誘餌不就行了。

哈，京都市這麽大，哪怕他有「投射咒法」速度超快，也別指望他一個晚上跑遍京都各大十字路口地毯式搜索——蠢貨才這麽幹，聰明如他，犧牲一個猴子就能夠達成的目的，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他之前授意手下人攪黃那個女人的戀情、讓她懷疑閨蜜撬墻角還故意提起「十字路口的占蔔」稍作引導，只是一點必要的準備工作而已。

咒靈自人類的負面情緒中誕生，自然也會被人類的負面情緒所吸引。如果那個女人引不出目標咒靈，那絕對是因為她還不夠絕望，各個方面都很人渣的禪院直哉不介意再推她一把。

要怪，就怪她被禪院直哉隨手一指，就成了這次任務的完美誘餌吧。

事實上，警方為了抓捕他們眼中的兇手，並非沒有使用過誘餌計劃，只不過，他們拋出來的誘餌不是在職警員假扮的就是從警校裏挑的，哪像是禪院直哉，直接用了普通人，還是他小動作搞出來的合適人選。

道路前方剛經歷了失戀打擊的女生哪裏知道自己所承受的痛苦煎熬其實是被人設計出來的，她只快步走到了被濃霧籠罩著的十字路口，滿是紅血絲的雙眼直勾勾地瞪著。

“噠噠噠。”

有腳步聲響起。

女生的眼睛霎時間亮得駭人，她顧不上擋臉的規則，也不顧這段日子傳聞中的危險，滿腦子想的就是挽回男朋友和讓撬墻角的閨蜜付出代價，向著聲源的方向猛地走了一步，大聲道：“拜托了，請您幫我算一下，我應該怎樣奪回翔太君的愛情？”

面容英俊中透著妖異的黑衣美少年停住腳步，他的身後，霧氣氤氳，似是有無數雙血紅的眼睛看向情緒亢奮的女生。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女生，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慘白的雙眼直直地看向兩百米之外的禪院直哉，答非所問地說道：“禪院家未來的家主，絕不會是你。”

捏著手指準備動手的禪院直哉，霎時沈了臉。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盡數祓除。”

漆黑的「帳」落下。

***

遠遠望見那黑鍋從天而降……哦不，是漆黑的「帳」從天而降就知道，那裏有咒術師在執行任務。

聽說這「帳」是基於日本本土島嶼上一個名為天元結界的東西而衍生出來的小結界術，基礎作用是阻擋普通人的視線，淡化「帳」內一切的存在感，不管「帳」內打得如何昏天黑地，外面的人亦一無所知，可謂是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的必備技能。

澀澤龍彥其實很擅長。

「帳」並不是什麽高端技能，哪怕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也可以利用特殊咒具來施展，更何況澀澤龍彥還不那麽普通。澀澤榮一從來不吝滿足澀澤龍彥的好奇心，雖然弄不到一些咒術世家秘傳的修行方法，但咒術高專這樣半公開的學校所教授的學習方法，他還是弄得到的。

澀澤龍彥在咒術師的修行上有限，遠不如他發小那個天生的咒術師。澀澤榮一待他發小很親近，完全就是當他是自家子侄看的。

原因嘛，澀澤榮一跟澀澤龍彥說過，最大原因是因為他發小是澀澤龍彥唯一認可的朋友——這話可不能讓中原中也知道——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咒術師的前程七分看天賦三分看後天努力，而他的發小無疑是一個前程遠大的天才，他還沒有什麽家族背景，當然要拉攏為上。

澀澤龍彥在咒術師一行的天賦差不多也就輔助監督的水平，高深的玩不了，只能在「帳」上玩花樣，還真跟發小一起搞出來不少附加效果不同的「帳」，也算是一點點樂趣罷。

可惜，不管附加什麽效果的「帳」，都像是石油洩漏後造成的汙染，黑漆漆一灘，一點都不美觀。

果然是做基礎的天元結界有問題嗎？

【24.3】

澀澤龍彥慣例挑剔一下咒術界的「帳」，他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拉著中原中也來到附近商業街上最貴的一家卡拉OK中。快點訂房間快點進屋快點關門，這假發套和隱形眼鏡戴得好不舒服。

澀澤龍彥面無表情地難受著。

中原中也出門在外的時候是要做偽裝的，去離綺山不算遠的便利店買東西時可以簡單戴個帽子和黑框眼鏡，進入市中心的時候，光帽子是不行的，要假發，黑毛的。黑框眼鏡也不行，要來能夠遮掩藍色瞳孔的黑色美瞳。

再來一身很非主流的黑色骷髏衫，鎖鏈叮叮當當的長褲黑靴，一看就不是乖乖牌的打扮，保證在街上就會被同齡人退避三舍。

澀澤龍彥驚為天人，忽然覺得他之前用異能力改變五官削弱存在感的手法太沒有新意，當即向中原中也借了備用的假發和美瞳。至於衣服，澀澤龍彥那些定制的衣服穿出去就暴露了，幸好便利店裏賣平價的T恤和長褲旅游鞋，這才沒讓澀澤龍彥拖了中原中也的後腿。

兩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卡拉OK中，大手一揮先定通宵。為了通宵持久戰，澀澤龍彥還從走廊裏的自動販賣機裏抱出一堆零食礦泉水。

兩人進到包廂中，將門反鎖，假發和美瞳一摘，果然自在了許多。

中原中也想著自己K歌時上頭的狀態，還謙讓了一下，讓澀澤龍彥先來一首。

澀澤龍彥敢拉著中原中也來K歌，自然是因為他聲線不錯，唱歌也不跑調，時下流行的歌曲他都會唱。

有心表現自己，澀澤龍彥挑了一首最能將他聲線優勢發揮出來的舒緩情歌，唱出了普通人中的專業水平。

“哇！”中原中也劈裏啪啦鼓掌，澀澤龍彥唱歌很好聽嘛。

澀澤龍彥不動聲色地挺了挺腰板，他將話筒遞給中原中也，笑盈盈地說道：“該中也了。”

見澀澤龍彥唱得好，中原中也也不客氣，他接過話筒，刷刷篩了一遍歌單，選中了自己的目標。

《TRASH DY》？

澀澤龍彥眨了眨眼睛。

曲調激昂的前奏響起。

中原中也用腳踩著節拍，他清了清嗓子，下一秒——

“その重い足を膝を前へ導く力は何だって？

Go ahead 問う

君の中に生じる衝動は treasure 本物か偽者か...①”

澀澤龍彥呆了一下，他看之前中原中也態度便猜得出來他唱歌一定不錯，但他沒想到居然這麽好。而且，這嗓子，簡直太適合這種搖滾風的歌了。

中原中也舉著話筒，鈷藍的眼眸在包廂裏炫彩的霓虹燈光中越發明亮耀眼起來。他忽然上前一步，一腳踩在沙發旁邊的茶幾上。隨即一仰頭，歌聲越發高亢起來。

“今この時が止まるとしても

この呼吸まで止められはしないさ

くだらないご褒美まだ？①”

其實中原中也自己都沒有想到，低調生活了這麽多年，就這麽一首歌就點燃了他的情緒。但他不想壓抑，索性就放任自己的情緒在歌聲中沸騰，唇角不自覺勾起的笑容越發張狂肆意起來。

他曾在港口Mafia生活了九年的時間，即使那裏有陰謀有算計有失望有憤怒，以至於中原中也重生後選擇幹脆利落地斬斷一切跟港口Mafia的可能，遠離橫濱，但不可否認，他曾視那裏為家，活得張揚肆意。

各自安好，亦希望港口Mafia武運昌隆。

“啪啪啪！”澀澤龍彥用力鼓掌，大聲喝采，中也醬唱得太好了！

唱卡拉OK就是這樣，一旦有人的情緒燃起來的，自然而然就帶動了其他人跟著一起，更別說澀澤龍彥本來就很容易受到中原中也的影響。

第三首歌對唱的時候，澀澤龍彥也將腳踩在了茶幾上。

第四首歌的時候，唱嗨了的中原中也不自覺使出了異能力，直接飄到了半空中，各種旋轉倒立，澀澤龍彥強烈要求帶他一個。

一開始兩人K歌的時候還極盡完美，力追原唱，但不知不覺地，包廂墻壁上的鐘表時針指向後半夜的時候，他們的歌聲開始變得荒腔走板。比起動聽，他們似乎更想要聲音大一些，更大一些，與其說在唱歌，不如說是在大喊。

雖然越唱越離譜，聲都喊破音了，但他們顯然更開心了。

就在澀澤龍彥和中原中也放下所有包袱在卡拉OK的包廂中各種蹦蹦跳跳的時候，三條街外被普通人看不到的「帳」所籠罩的十字路口處，一聲細微的“哢嚓”聲後，漆黑的「帳」轟然破碎開來。

遠處觀望著這邊動靜的輔助監督立刻帶人向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

輔助監督的工作之一就是收拾咒術師戰鬥後留下的殘局，配合當地官方媒體放出一些煙-霧-彈，雖然麻煩，但比起咒術師來，這份工作已經要安全許多了。

“不愧是禪院直哉大人。”那位輔助監督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禪院家有名的天才嫡子，雖然不及五條家那位大人……可怕，但也是人中龍鳳，十六歲就已經是二級咒術師，從放「帳」到解除「帳」才用了十分鐘不到，想來已經解決了那個棘手的咒靈。

輔助監督又是敬佩又是感慨，走進之前「帳」所籠罩的街道後，見到滿地瘡痍也不驚訝，還有心情猜測著禪院直哉與咒靈戰鬥時的場景。

又見到一個喉嚨被鑰匙尖端撕扯開的女屍，跟咒靈相關的案子哪能不死人，雖說她是做了禪院大人的誘餌才死去，但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輔助監督心裏這般想著，他這會兒心裏還是挺輕松的，直到他饒了一圈也沒能見到禪院直哉的身影。

輔助監督的表情呆滯了一下，他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禪院直哉的電話。

無人接通。

“禪、禪院大人！”輔助監督扯著脖子喊了一嗓子，依舊沒有回應。

輔助監督的心有些慌，禪院直哉雖然有些任性，但他跟五條家那位刺頭不一樣，任務結束後，他最起碼會留下來瞥他一眼，而不是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帶來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最終給他帶回一件染血的羽織。

羽織上是禪院家的家徽。

正是禪院直哉今晚披著的那件羽織。

輔助監督的手開始抖了起來。

“禪、禪院直哉大人出事了！”

***

【記錄：2006年4月29日】

【京都府】

【任務概要：調查造成十字路口自殺事件的原因是否由咒靈導致，若為咒靈所致，找出該咒靈並將其祓除。】

【任務結果：派遣二級咒術師禪院直哉執行……任務中斷，禪院直哉失蹤。】

【任務轉移！】

【該任務轉交至一級咒術師五條悟（東京咒術高專二年級）、一級咒術師夏油傑（東京咒術高專二年級）和家入硝子（東京咒術高專二年級），附加禪院直哉援救任務。】

【緊急任務，立即執行！】

***

咒術總監部這一次發布的任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實交給禦三家之一五條家少主五條悟執行最為合適。

五條悟的眼睛是「六眼」，「六眼」是五條家數百年才可能出現一例的特殊眼睛，可令持有者擁有多種特殊能力，其中就包括對咒力軌跡的追蹤，再細微的咒力痕跡也瞞不過「六眼」。若十字路口連環自殺案的罪魁禍首是咒靈，必瞞不過五條悟。

可正因為如此，咒術總監部的高層在接連會議之後反而將任務交到了禪院家。

咒術界需要強大的戰鬥力，但不需要過於突出的強大，尤其那個強者還是一個不服管教的刺頭。五條家已經因為五條悟的誕生而聲勢煊赫，一家便壓了禪院和加茂兩家一籌，再讓五條悟得到好名聲，日後咒術界誰做主？

出於種種考慮外加禪院家恰到好處的示好，最終這個任務落到了禪院家的手上。機智如禪院直哉，立刻就察覺到這個任務後面的好處，力壓家族其他一級咒術師，拿到了這次的任務。

禪院家主禪院直毘人對此不置可否，由著禪院直哉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禪院家。他這兒子雖然眼高手低，但天才的名聲不是完全吹出來的，身上又帶著不少咒具，只要不是特級咒靈，應該不會出什麽紕漏。

萬萬沒有想到，禪院直哉還真在任務中出了紕漏，他連自己都給弄失蹤了！

特級咒靈？

不應該啊，特級咒靈又不是什麽大白菜，去市場裏轉一圈就能看見好幾筐。咒術界記錄在冊的特級咒靈總共十六個，各自以不同方式封印起來。特級咒靈要是真的這麽好誕生，世界早就完蛋了。

禪院直哉失蹤可比十字路口連環自殺案那幾十條人命造成的影響大得多，雖說禪院家內部有不少咒術師希望禪院直哉就這麽一直失蹤下去，但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毘人可是禪院直哉的親爹。他兒子不少，嫡子就這麽一個，還繼承了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術式，怎麽可能輕易將他放棄。

禪院直哉失蹤三小時後，禪院家與咒術總監部的扯皮告一段落，將十字路口調查任務移交給了東京咒術高專二年級三人組，還附加了一個禪院直哉搜尋任務。

五條悟、夏油傑和家入硝子是被他們的班主任夜蛾正道老師砸開宿舍大門並一把薅上私人飛機的。

彼時，正是半夜十二點。

反轉術式擁有者，咒術界知名奶媽家入硝子同學早早就睡了。

因為術式稀有又重要的緣故，家入硝子除了日常的學習、跟著同期外出做任務以外，還要給被緊急送到高專的受傷咒術師做治療，一熬好幾天不能閉眼的情況時常發生，所以她一向很珍惜有限的美容覺，能在晚上九點上床睡覺就絕不會拖到九點半，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在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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