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是西城學校高年級的一位學生。

今天是他期待已久的萬聖節活動, 他特意扮成了自己的偶像紅頭罩，想來學校向自己的朋友們炫耀一番。

為此，他找了點渠道, 搞來了自帶通風過濾裝置的一比一還原紅色頭罩。

正是他偶像的頭罩在幾乎覆蓋全校的笑氣中救了他一回。

安德魯不明白為什麽一直在哥譚活動的小醜會對大都會下手。但他很快就無暇顧及這個了。

一個在遠處游蕩的中世紀騎兵發現了他。安德魯一眼就看到了騎兵手裏的噴氣瓶, 他和騎兵隔著哈哈狂笑的人群對上視線。

雙方靜默，下一秒, 安德魯連滾帶爬地沖出操場。

但騎兵的沖刺速度比他更快, 安德魯猜他的塑料盔甲下藏著一個成年人。

見鬼了, 西城學校的保安是被人頂替了嗎？

……等等, 說不定還真的被小醜的人頂替掉了。

正在安德魯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同時, 他被身後的騎兵追上了。對方拽住他的衣領，將他猛地扯回來。

安德魯被一腳絆到地上，對方強硬地掰開他花高價買回來的偶像同款頭罩，噴氣瓶對準他的臉。

偶像救我！

安德魯緊閉雙眼。良久後，他好像沒感覺到變化。緊張的安德魯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超級小子的熱視線擊穿了騎兵身上不堪一擊的塑料鎧甲, 他出手如電，安德魯根本沒看清他怎麽動作，裝著笑氣的噴氣瓶就到了他手裏。

他把噴氣瓶往後一遞，一只手就從他背後探出來, 把噴氣瓶塞進背包裏。

安德魯仔細地看了又看，才發現超級小子背後背著一個戴著面具的小不點。

說是小不點是因為她的身高真的不太可觀，縮在超級小子背後差不多能被他整個人擋住。

小不點註意到安德魯的目光, 朝他看過來, 她說話因為嘴裏的呼吸機顯得含糊，“你可以到新教學樓去, ”她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那裏是安全的地方。”

安德魯有些呆滯, 他傻傻道，“哦哦，謝謝。”

他正要擡腳往新教學樓走，他們腳邊躺著的另一個不停發笑的學生忽然暴起，把手中的噴氣瓶對準安德魯。

安德魯心頭一涼，他不自覺向後仰倒，心中充滿悲憤。

偷襲無辜路人，實在是卑鄙可恥！

有本事你去偷襲超級小子啊！

“停下！”

學生的動作有了明顯的遲緩。

重覆，“停下，”強調，“放開你手裏的東西。”

噴氣瓶應聲墜地。學生被瓶身砸到地面的聲音驚醒，他眼裏剛恢覆神采，超級小子不留情地一拳把他打暈。

剛才發聲的小不點接過超級小子撈起來的噴氣瓶，看也不看塞進背包。

“那條路現在是安全的。”小不點說，“你現在可以走了，找一個位置躲好，我們很快會解決的。”

安德魯二話不說，順著小不點指的方向拔足狂奔。

離開危險的位置他才回頭看了一眼，小不點趴在超級小子肩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指向一個方向。

超級小子點點頭，安德魯再看，他們已經不在原處。

艾譜莉和喬納森合作把混進學校的一個個小醜幫成員揪出來，這份工作比艾譜莉想象中更難。

整座校園都因為這起混亂被鍍上深淺不一的綠色。太多混雜的信息塞進她的腦子裏。

暴.動的人，狂笑的人，逃跑的人，追擊的人。所有人都在狂歡和扭曲。

雖然艾譜莉的大部分能力都繼承自她的媽媽，但這份獨有的感知力實際上是她天生有的，是遺傳她媽媽身為靈能力者的天賦。

她很早就習慣了控制這份超常的感知力，在過多雜亂的信息中保護自己。大部分時候，她都不會特意開放自己的感知，去容納外界送來的所有信息。

她很想幫上達米安和喬納森的忙，所以忍耐著不太舒服的眩暈感，在覆雜繁多的信息中挑選出他們的目標。

喬納森的速度很快，氪星人的生物立場保護著他背上的艾譜莉。呼嘯的風撲到艾譜莉臉上，變得輕柔。

他先是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外放毒氣的高壓氣瓶，再根據艾譜莉的指示把所有受到笑氣感染的師生打暈送進開啟了消防系統的舊教學樓。

他的披風被艾譜莉壓住，只能看見一星紅色。

藍色的流星背著一個小包袱在整座校園裏飛快穿梭，殘影連成一張巨網，所過之處，混亂的校園一點點恢覆寧靜。

絕大部分人都會經過他和艾譜莉的檢查。保留神志的人、感染笑氣的人、混進來的小醜部下，都逃不掉兩人物理心理的雙重掃描。

操場上最後一個人也被送走，只剩幾棟大樓沒有排查。

喬納森註意到艾譜莉不同以往的呼吸頻率，他偏過頭觀察她的臉色，擔憂道，“你還好嗎，是不是我的速度太快了？”

艾譜莉扒緊他的肩膀，下巴貼在他的肩上休息了一會兒，“我沒事。羅賓那邊怎麽樣？”

“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通訊裏達米安道。

盡管語氣一如既往的傲慢，但他的呼吸節奏證明他剛剛經過了不止一場戰鬥，“對方料到了我們的計劃，這裏有埋伏，不過被我解決了。”

“我剛把解藥投放到消防水池裏，別告訴我你們兩個還沒完成自己的工作。”

“被感染的人都在教學樓裏……等等，”喬納森一頓，氪星人的超級視力與超級聽力讓他能無視除鉛板外的所有阻礙，“實驗大樓裏還有人。”

喬納森焦急道，“她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藍色的流星又一次義無反顧地沖出去。

艾譜莉被他一起帶過去，分辨那個人究竟是被感染的人還是隱藏的襲擊者。

他們剛剛闖入大樓，艾譜莉直覺的每一部分都在發出尖叫，仿佛有人在她的大腦裏塞了一個警報器向她示警。

實驗大樓是由韋恩集團出資建造的，剛剛完工不久，同樣屬於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的新教學樓。

這棟樓裏沒有多少人類的氣息，有某種靜謐而危險的生物隱藏其中窺伺。

完全不同的綠色，頑強又狠辣的生命力。

艾譜莉恍然大悟，“是植物，她應該是一株植物！”

她說得慢了一步，以為對方陷入困境的喬納森沖到了背對他們的女人面前。

穿著白大褂戴著萬聖節面具的女性一點點扭過身子。

蜿蜒的藤蔓從她的袖口衣領中爬出來，撕裂輕薄的外衣。那張面具也被頂落，露出後面那張哥譚無人不識的臉。

不知哪處角落爬出巨大的藤蔓毒蛇般朝喬納森和艾譜莉卷過去。

喬納森迅速升空，熱視線利落地切斷藤蔓的觸須，留下難聞的焦糊味。

“毒藤女，”喬納森驚訝地大喊，“她為什麽會和小醜攪到一起？”

大都會沒惹他們吧，他一直以為大都會更受外星侵略者歡迎呢。

“她的狀態不對，”艾譜莉呼吸急促，喬納森看不到她的瞳孔忽大忽小，顯出非人的異樣，“她的神志不清醒。”

她還要接著說什麽，但毒藤女並不給他們交流的機會。

鋪天蓋地的藤蔓掙開了人類制造的鋼筋水泥，從每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掙開。

自然恐怖的壓迫力席卷了喬納森和艾譜莉。此刻他們仿佛不是身處人來人往的校園，而是站在狂蟒亂舞的深林，面對來自植物的憤怒。

被熱視線切斷的會再生。

被拳腳撕碎的會補上更多。

植物不會被人類控制，艾譜莉只能接觸到最簡單執著的思維，它們要撕碎他們。

“看來氪星人和靈能力者不是萬能的，哈。”

一個小小的柱狀物體朝他們回旋而來，被揮舞的藤蔓一下擊碎。細小的煙霧炸開，沾染到煙霧的植物在眨眼間表皮碎裂、發黃枯萎。

刀光交錯，把藤蔓砍成數節。達米安從天而降，落到他們身邊，“我打開了消防噴霧，感染笑氣的人沒事了。”

他彈了彈舌頭，“毒藤女，連她都搞不定將成為我生命中的恥辱。”

喬納森下意識反唇相譏，“那你生命中豈不是很多恥辱。”

場面一時安靜，就在艾譜莉懷疑他們要先內部分出一個勝負時，蠢蠢欲動的藤蔓又一次朝他們逼過來。

喬納森護著艾譜莉後退，“你的神奇除草劑呢？”

達米安提刀做出掩護的姿態，“你以為我是哆啦A夢嗎？我不會隨身攜帶十公斤重的東西出門。”

說完這話，他面不改色，“還有一瓶。”

也就是只有一次機會。

空氣中殘留的除草劑讓植物們隱忍地圍堵在四周，而更多的綠意從鋼鐵高樓的骨架皮肉中冒出來。

喬納森抿唇，“毒藤為什麽跑到大都會來，西城學校的萬聖節又不砍樹！”

“白癡，”達米安怒嗆，“你看不出來她被人控制了嗎？換她清醒，這時候早就喋喋不休地發表她的環保宣言了。”

艾譜莉腦袋的隱痛一陣一陣，她的精神正在經歷一場地震，或者海嘯。

她很煩躁，“安靜啦，你們好吵！”

她皺著臉，“控制她的東西……應該是我媽媽的手筆。”

達米安第一個反應過來，“你能解開嗎，加重她的混亂也行，總之別讓她保持現在這個狀態。”

不需要他提醒，艾譜莉正在行動。

她想象自己是一只手，毒藤女的大腦是一扇門。門上鎖了，她需要推開這扇門，找到門裏的人。

手握住門把手，甫一用力——

巨大的眩暈和惡心反向沖擊了艾譜莉的頭腦，她的精神連帶身體都失去行動的能力，以至於沒抓住喬納森的肩膀整個人摔在地上。

喬納森和達米安一驚。

毒藤女呆滯的神色終於有了改變。

那依舊不是屬於艾薇的表情，面部的每寸肌肉都裹滿粘稠的惡意。

她緩慢地咧開嘴，露出一個誇張的笑。

“Suprise！”

仿佛有另一個人在通過毒藤女的皮囊和艾譜莉對話。他們素未謀面，他卻對艾譜莉超乎尋常的了解。

“我親愛的小鳥寶寶，這裏是關註你很久的J叔叔。哦哦，你可能還不認識我，但我已經認識你很久啦，在你的瘋子媽咪帶著你滿世界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小可愛了……”

艾譜莉被喬納森扶坐起來，她眼睛後面那面鼓正被某種東西一下下猛敲，小醜的話跟著這一次次震動鉆進她耳朵裏。

“……害死了媽咪的寶寶是不乖的寶寶，你為什麽不到我這邊來呢，J叔叔有些好玩的東西要教給你！”

艾譜莉用力地摁著自己的額頭，仿佛這樣能把那股震痛摁下去。

“他吵得我好頭痛。”她虛弱地小聲說。

喬納森眼裏的藍色再也遮掩不住憤怒的紅。

他轉身擋在達米安和艾譜莉身前，猩紅的熱視線包含熾熱的能量劈開他們面前所有東西。

層層掩護下的毒藤女在斷裂的藤蔓中暴露出來。

下一秒，年少的氪星混血出現在藤蔓的包圍中，一拳揮向毒藤女的臉。

無數藤蔓拉扯他，無數藤蔓斷裂。一張蛛網可以困住一只昆蟲，但絕對攔不住一只來自異星的猛獸。

喬納森的人生在控制自己的力量中開始，收斂幾乎成為了他的本能。

他總是為自己的定位迷茫。

他不是單純的人類，也不是純種的氪星人。

對於人類，他的力量太過危險。對於入侵者，他的超能力又顯得羸弱。

他的父親總是在教他。

克制，克制。

他要在所有人面前偽裝自己，假裝自己是學校裏總被欺負的那個書呆子，假裝自己從不覺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直到此刻。

喬納森任由憤怒支配了自己的身軀。

大樓的外墻半數破裂，洶湧的植物湧進室內，迎上渺小的人形。

超級力量。

超級速度。

熱視線。

冰凍吐息。

飛行。

超級呼吸。

達米安的怒吼聲穿透了他隔絕控制力的那層膜，“把她胸口的項鏈摘下來！”

隨即最後一瓶除草劑被達米安一個回旋扔進他手裏。喬納森單手捏爆瓶身。

煙霧彌漫中，藤蔓被逼退，男孩的手扯下毒藤女胸口的吊墜，捏碎，晶片飛濺。

同時響起的還有大樓不堪重負的“吱嘎”呻.吟。

達米安暴跳如雷，“你把樓打塌了，超級寶寶！”

大塊大塊的墻面磚石從他們頭頂墜下來，這棟一天都沒正式使用過的大樓如同一個折膝的巨人，掀起滔天塵土跪倒在地。整座西城學校都為此震動。

煙塵漸漸散去，顯露出猙獰的廢墟。

無聲無息。

……

許久以後，廢墟的一處慢慢升起一個磚石的鼓包，破碎的墻體被一只細瘦的手頂開。喬納森灰頭土臉地從鋼筋與石塊中爬出來。

他慶幸地感嘆，“還好這棟樓裏只有我們四個人。”

艾譜莉跟在他後面鉆出來，兩條麻花辮散了一半，捂住嘴不停咳嗽。

她揉掉咳嗽流出的眼淚，“你可能高興得太早了，我記得這棟樓的資助人。”

“呵。”

達米安在最後面，扛著暈厥的毒藤女。

他的面上表情十分覆雜，既冷漠，又幸災樂禍，“沒錯，這棟樓是父親出資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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