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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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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會在瞬間消散,肉.體卻不能。即使死去卻依然醜陋地留在世上。若是見到美麗極光的瞬間,肉.體也隨之燃燒,燒得幹凈才好。事實卻並非如此。」

——太宰治·《秋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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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地方,我的故鄉。我恨她。卻也愛她。

祖母、父親與母親接連逝去後,餘下的血親從未愛過我哪怕一秒。恐怕在他們眼中,我一直是那個能夠剖開人心、使秘密無所遁形的怪物吧。

因而,我在8歲那年離開家族,孤身來到橫濱。

踏入橫濱市境內的那刻,我得到了「書」。

世上也不盡是糟糕的事情。雖然在等待和「記憶」中的那些人相遇之前,有了兩年不太美好的經歷,但我還是度過了愉快的十二年。

隨後是,離開家族的第十五年。

身為濡鴉巫女後裔的我感應到,日上山在鳴動。祖母曾向我講述的「大禍刻」,臨近了。

數十年前,舉行祭祀儀式的當天,名為樞木恭藏的男人在觸犯「禁忌」後,屠殺了整座日上山。

死去巫女的痛苦和無助、她們看取的亡者的思念,在水的聯系下盡數流向「大柱」黑澤逢世,逢世的心未能抵抗突如其來的重壓,柩籠敞開,儀式失敗。

從柩籠中溢出的夜泉,流向山中各處,日上山的黃泉之門守護者全數喪生。落入黑之澤的逢世與其他化作怨靈的守護者一同,勉力將災厄範圍限定於山內。

時過境遷,即便是逢世這般強大的巫女,也在夜泉的腐蝕下瀕臨了極限,心力耗盡、預感到自己就要溶化的她急切地尋找繼任者。我被逢世選中、不斷呼喚。

然而,接觸過大量死亡的晶子姐和紅葉姐,同樣擁有成為強大人柱的巫女資質。她們被常人無法聽見的山鳴所蠱惑,追尋水澤、追尋夕陽,自行趕赴日上山。

這便是我趕回故鄉——趕回青森的兩個主要原因。

黃泉之門遍布國內各地,每處都有看守封印之人、使用不同的儀式鎮壓。因女性溝通生死的能力最強,所以世代由巫女負責封印。

每當巫女無力壓制黃泉之門的時候,「死」之門扉便會開啟。此時,瘴氣溢散、夜泉湧現,隱世之物霍亂現世,這場大災禍,即為「大禍刻」。

雖然沒有「大禍刻」驚人,但如果儀式失敗,可怕的災厄也會降臨。在失敗的儀式中死去、即使成為惡靈也依舊善良的巫女們,在自身崩潰之前,拼盡全力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封印。

人死之時若是可以像煙花一樣就好了。

可事實是,就算精神消亡、身體腐朽,也會有永遠不會消失的東西存在。我並不是覺得這樣不好,因為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明白它的意義。

對人來說,「永遠」到底是什麽呢?它或許並非在具體指代什麽,而是一種象征性的概念。就像成為「永久花」的巫女,不是真的永遠都不會損壞。

越接近死亡、日上山的濡鴉巫女的力量就會越強,但即便是成為「大柱」的最強巫女,也是會溶化的。

日上山將可以長時間在夜泉中保證自我、維持封印的巫女稱作「永久花」,一般只有擁有「中柱」及以上的強大靈力的巫女才能成為「永久花」。

濡鴉巫女通過作為「禦神體」的水,與他人、與同伴連在一起。每當有人柱溶化、對方懷抱的思念就會順水流入其他的巫女心間,死去的巫女遺留的意志永存不朽,一代又一代地傳承儀式、接受死亡的宿命。

如果是過去的我,一定對其他世界會由於大禍刻變成什麽樣不感興趣吧。從出生開始,我就被「正確」拋棄了。

善也好、惡也罷,與我而言都沒有差別。「太宰治」其人,身在哪裏就做相應的事,就像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態度,努力融入又游離在外。

但現在的我不一樣了。我見到了美好的事物,那是奇跡般芬芳馥郁的花。

賜予我新生、賜予我力量,驅散縈繞我心間終年不散的寒冷。即使在無底的深淵,也會照亮我的溫柔而美麗的光。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的死亡方式的權利,就算是非自然死亡,也不該因大禍刻而死。因為這種死,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人的生命何其短暫。絢爛燃燒過後,沒能燒凈的,是為後人留下、被代代相承的知性的火種、愛的奇跡。我想要創造這樣的奇跡。

所以,我決定犧牲我自己。

這是解決「大禍刻」的最優解。

從過往的行為模式中不難看出,所有「太宰治」的自毀傾向都非常嚴重,我——「津島秋時」也是。

我比誰都更接近死亡、我比誰都更理解死亡。就算是有「大柱」資質的晶子姐,也不會比本就是濡鴉巫女的我更合適。

只要我成為「大柱」,我就會是這世上最後的「永久花」。鏡花卻說要當我的諫女、和我共沈彼岸湖。她擔心我獨自鎮壓夜泉太寂寞,也有紅葉姐被選為「中柱」的原因在內。

能夠鎮壓黃泉之門的人柱自然是越多越好,我有理由讓即便死去也在堅守崗位的匡女大人和結女大人放過晶子姐,卻沒理由讓她們放過紅葉姐。鏡花又不想再失去親人,因此才決意犧牲。

沈入夜泉後,要無限重覆死亡經驗、直至溶化。這不是誰都能忍受的。可既然紅葉姐和敦都沒勸住,再怎麽阻止也沒用。鏡花在認定的事情上非常固執,和龍之介、敦的脾氣一樣,犟得很。

鏡花的巫女資質不高、又有父母的祝福護身,因此受日上山靈場影響的程度很低。我不願讓這個孩子受太多苦,在鏡花被夜泉侵蝕成怨靈之前,我會把她送進常夜海。希望她可以與父母團聚。

我討厭麻煩、也不想麻煩任何人,尤其不適應這種直白的善意和感謝——雖然現在適應了很多。

我曾經認為,要死的話就獨自一人去死,畢竟沒有歸去之所的人,無論在哪裏都一樣,都是一個人結束。

男性的那些「我」、包括主世界整天嚷嚷著殉情的那個家夥,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或許一個人真的太寂寞了,所以才無論如何也死不掉吧。

我現在有了可以歸去的地方、有了想要保護的人。這個荒誕的、氧化的夢境,竟也有了些實感。仿佛從溺水的窒息中再次得到呼吸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議,像我這樣的人,也會為了什麽而犧牲。

……我討厭疼痛。

是真的,很討厭啊。

無數的記憶流了過來。

無數的感情流了過來。

無數的痛苦流了過來。

被夕陽照耀著,仿佛要融化了。

山在鳴動,山在哭泣。

大禍刻將至。

日上山地區有古言流傳——

「人生而自水,亦自水歸還。」

我或許……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柩籠關閉,沈入湖中。

長達百餘年的沈睡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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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秋時。因為是孤兒,所以沒有姓氏。是某興趣使然的COS團團長兼劇作擔當。

團隊裏近半數是和我一樣的櫻花妹和櫻花弟,也有種花留學生和混血兒,全團僅有四名男性成員。

作品皆為原著向,除官方定論、確有其事的CP,不夾帶任何私貨——因為團長兼劇作的我有精神潔癖。

我們以極其還原、OOC程度極低著稱。團隊的大家都是文野粉、而且都是宰廚,所以出文野的次數較多。

……啊,Hanaka屬於個例。那孩子是中也的夢女。

不少粉絲在我的推特下說「想看又甜又刀的」,寵粉如我立刻滿足。

我在團隊群聊裏發出號召,大家紛紛響應、在討論裏給出各種魔鬼提議。

一個月內寫完整套劇本,又用三天精修了一下,就這樣,我的新作品「夜泉的新娘」誕生了。

監制人十六夜幫我排好全員的檔期,開始集體彩排。

排練終幕的當日,天公不作美、下了大雨,所以我們又一次借用了鹿鹿家的大宅子當彩排地點。

就算是彩排,我也非常認真。我在加藤宅的傭人幫助下換上繁瑣的白無垢,由於「大柱」的設定、所以是死人襟(左衽)。

將布袋上綴有花邊的裝飾用懷劍、慶祝用的末廣(折扇)插在腰帶的縫隙裏,再將莒迫(箱型荷包)夾入衣襟,戴上半透明的橢圓形薄紗帽,最後穿上打褂。

……怎麽說呢。

可能是罩杯的緣故……這白無垢穿的我胸口有點悶。

十六夜摸著下巴,繞著昂頭乖乖讓織胭幫忙化妝的我轉了一圈,念叨「氛圍不太夠,總感覺缺了什麽」。

把自己的單肩包戲稱為「百寶箱」的千奈,嘿嘿嘿地笑了幾聲,神神秘秘地招呼我們看過去,只見她從包裏掏出了一面狐貍樣式的半臉面具。

面具通身白體,頭頂兩只尖耳,赤色妖紋使用朱砂繪制。和眼尾齊平的兩端,各有一條紅色流蘇與一顆小巧的金色鈴鐺。眼部和尋常面具的鏤空設計不同,掩有純黑色的薄紗,卻不影響視野。

織胭和庫洛立刻興奮起來,慫恿我趕緊戴上。

大家一起湊到我身邊、驚嘆著面具精妙的做工。這不是第一次了,千奈的手真的好巧啊。

晴子握著偽裝成紅色油紙傘的二人奪,耳提面命地警告我們她拿來的是開了封的真貨、不要隨便拔刀。

每次出借刀劍,晴子都要警告一遍,其實也是在關心我們的安全。明汐握著太刀點頭應是,瑟醬對著自己的和服比劃幾下、把小太刀收進了寬大的袖袋裏。

就在排練結束的時候,我腳下突兀地湧現出漆黑的泉水,那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凍僵,我一時間動彈不得,順著那股吸力墜入其中。

昏迷前最後的印象,是莉莉、鹿鹿她們驚慌失措的呼喊,臉色大變的千奈、喵喵、顧長樂和宋艾一同沖過來的身影,還有離我最近的瑟醬想要拉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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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好天氣。

剛剛解決完「組合」的異能者、救回宮澤賢治,中島敦正在安撫縮在沙發上微微顫抖的泉鏡花。

(是見到森先生了吧。小鏡花一定嚇壞了。)

這樣想著,太宰治裝作沒聽見坐在對面的國木田獨步叫他趕緊工作的怒吼,軟綿綿地癱在那裏一動不動。

外出回來的織田作之助,把零食袋子放到江戶川亂步懷裏,轉身走到好友身邊、輕輕拍拍他瘦削的背,拿起亂中有序的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幫他批閱。

“織田,你別老是慣著太宰。”

“太宰不喜歡文書工作。讓孩子做他討厭的事情,不僅損耗時間還質量不高。還是讓我來吧。”

“……你說的有道理。好吧,我知道了。我倆把它們分一下,你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吧,織田。”

“啊啊。的確還有稿子要趕。謝了,國木田。”

“沒什麽。反正不是第一次把太宰那份一並完成了。”

聽著刀子嘴豆腐心的搭檔和摯友的談話,趴在桌上的太宰治,那藏在手臂間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微小卻溫柔的弧度。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陰寒的水霧從偵探社中央的地面升起,濃郁的死亡氣息從中蔓延四溢。

通往社長辦公室的走廊處傳來疾走的腳步聲,福澤諭吉將門推開,邁進調查員們的辦公間。

一般事務員退到社長身後的走廊內,調查員們警戒地盯著逐漸顯出的人影。唯有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因為眼熟的場景和感覺面面相覷。

霧氣散去,身著左衽白無垢的女子垂首而立,鴉黑的卷曲長發在腦後盤起,白狐面具下朱唇輕抿,下顎曲線柔和精致,僅是半張臉就足夠貌美。

清脆的鈴鐺聲仿佛從遙遠的彼岸傳來,舉手投足皆顯古老神秘之韻,膚色透著常年不見光的蒼白,宛如死亡本身的女子由虛幻的幽靈緩緩凝為實體。

就像雨滴落入滄海,不可視的「什麽」翻滾著一齊湧向她,女子痛苦地嗚咽,擡手緊緊捂住雙耳,然而這只是徒勞。鈴鐺隨著動作激烈地搖響,猶如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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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總是發生COS穿的世界果然哪裏有問題吧?

掉進突然出現在地面上的夜泉的漩渦後,我和帶走我的系統·米拉柯——Code Name「Miracle0619」——經歷了一番談話。

現在的我從內到外的成為了太宰治的同素異位體「津島秋時」,也就是我穿越前正好排練結束的、由我書寫的同人劇本「夜泉的新娘」的女主角。

我和太宰的同位體關系其實並不存在……

只是,為了完成那個計劃、我不能掉馬。

順便一提,我的真名也是秋時。

這是很巧的一件事,我名字的羅馬音和文豪太宰治的原名「津島修治」的「修治」一模一樣。

如今必須作為「津島秋時」活下去的我,有了讓人胃痛的身份和經歷。

即、為了封鎖日上山的黃泉之門,孤身鎮壓夜泉,在生與死的間隙沈睡百餘年的「大柱」兼「永久花」。

身形虛幻的我凝實的下一刻,思念的洪流如回歸母胎的幼兒般沖向我,令我不禁捂住耳朵,這是人體自我保護的下意識反應,其實不能阻止什麽。

林木的細語、水流的哭泣、人群的喧囂,就算並未睜開眼睛,我也可以明確地「看」清空氣中每一粒浮動的細小塵埃、隨風搖動的樹葉上的每一根葉脈。

八年的血之暴.政、八十八天的龍頭抗爭,這座城市有太多人含著思念與遺憾死去,沈澱了過量的死,孤獨仿徨許久的他們,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也就是我。

諸多象征「死」的風景快速通過我的眼角,偵探社有無效化的太宰坐鎮,隱世之物不敢造次。於是,各式各樣死相淒慘的亡靈聚集在樓外,他們淒厲地呼喚位於樓內的濡鴉巫女,向我尋求救贖與安息。

看到出現在武裝偵探社正中央的我,原本趴在辦公桌上的太宰警惕地站起身,隨後瞪大眼睛楞住了。他的態度很奇怪,像是見過我。

感應到在場人員裏竟然有織田作、而他又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立刻理解,是未來的我回到過去救下了織田作。閉合的圓環,時間的奇跡,只有米拉柯可以幫我做到,看來計劃完成情況非常好。

織田作以保護的姿態擋在我面前、安撫其他人我不是可疑人物,太宰快步走到我身邊,將頭痛欲裂的我抱入懷中,純凈的白光亮起,「人間失格」發動、隔絕所有異常,不斷向我湧來的「聲音」消失了。

如果說以前的「津島秋時」,只有通過肢體接觸才可以完全看取。

那麽,無限重覆死亡經驗百餘年的「津島秋時」,作為濡鴉巫女的力量已經強到可怕,只需一眼,就能夠看取他人。

無人出外勤的現在,恰巧是我降臨此世、力量尚未穩定的暴走期,還好我沒把千奈做的面具取下。我真的不想一口氣看完整個武裝偵探社的記憶,太宰願意和我保持肢體接觸實在是太好了。

即便被「人間失格」壓制,我的感官依舊敏銳。樓外的亡靈們感應不到我,搖晃著紛紛離開了。

向來不會將多餘的情緒表現出來的我,就算正和喜歡的人手牽手緊緊挨坐在一起,也依舊保持著平靜。

時常被大量人圍著拍、或者請求合照的我,若無其事地頂著一般事務員和調查員們好奇的視線,規規矩矩地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

我目前穿著全套白無垢,也沒法不坐姿端正。話說回來,怪不得太宰總是喜歡躺在沙發上假寐,的確很舒服……咳。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米拉柯。

【是,主人。】

主線發展到哪裏了?

【漫畫第16話後,Port Mafia首領·森鷗外已出場,位於三社鼎立前夕,橫濱「三刻構想」尚未開始對「組合」聯合作戰。】

這麽前嗎。也好,便於我操作。

——畢竟那群人要找的「書」,就在我體內。

T.B.C

作者有話要說:

秋時的劇本會和其他COSER一起演繹,後面會寫觀影體。劇本的一些設定和劇情源自游戲《零~濡鴉的巫女》,有部分魔改,和原作不太一樣。

在劇本設定中,「津島秋時」的生長環境、經歷與太宰們千差萬別,因此她和大家知道的「太宰治」不一樣,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很幸福了。

秋時寫的「夜泉的新娘」真的是同人劇本,本文真的只是拯救首領宰大作戰。沒有這樣的可能性世界,也沒有陰謀論,請不要瞎腦補(靈魂吶喊)!

筆者是乙女戰士,精神潔癖,除了太宰水仙以外,不接受其他非官方CP。已經給出的本文官配和COSER之間的人物關系是可以磕的,但不允許有任何代餐行為和腐向發言,一旦發現立刻予以刪除。

之後會講述秋時的過去。筆者是老巧合怪了,總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完成圓環的閉合。關於「秋時」的發音=「修治」到底是不是巧合,我只能說,除了秋時,COS團的其他人真的只是普通COS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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