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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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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亂世終究是亂世,寧靜從不會輕易到來,即便來了,也是轉瞬即逝。

依著這銀針刺穴讓拓跋君牙暫且昏厥過去抵抗藥性的法子,聞無聲又幫拓跋君牙度過了數次發作。

其時,他們已經隨殘軍離開了南河村,正來到茂陵村歇腳,前面不遠便是扶風郡,據聞唐皇一行正在空空寺處暫作休整。

拓跋君牙傷病在身,一時難行,蕭翰鈞體他難處,特意叫人做了板車讓他躺在上面,這一路行來倒也不算顛簸。

“太子雖然令我將你押往成都,但是如今太子尚在扶風郡左側羽林營中,或許我得將你帶去那裏。”

蕭翰鈞站在拓跋君牙面前,他看著這幾日昏睡時日愈發長久的拓跋君牙,也不知如今這局勢對他來說是福是禍。

拓跋君牙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忙碌著為傷兵覆診的聞無聲身上,他聽到蕭翰鈞說話,一股淒然自心中油然而生。

“我私匿勸降書一事證據確鑿,雖然只是我一時糊塗之舉,但是只恐太子與建寧王不會輕饒。”

“我必力陳你守衛潼關之功,想必當有一線生機。”

蕭翰鈞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拓跋君牙,此時他最為悔恨的便是自己當初輕信葉問水,不然也不至使拓跋君牙陷入如此境地。

然而若蕭翰鈞真地沒有那麽做,只恐心中也必忐忑難安,家國忠義與同袍情誼之間,終究是難以兩全。

拓跋君牙這才輕聲一笑,他轉過頭來,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蕭翰鈞的身上。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我真地因此事而死,也並非你的過錯,你無須自責。”

蕭翰鈞一時無語,正待他滿心踟躕憂郁間,傳令兵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蕭將軍,太子處一位王公公聽聞我們即將抵達扶風郡,特來傳旨!”

蕭翰鈞猛然一驚,忍不住與拓跋君牙對視了一眼,他本就是要前去拜見太子的,可對方卻此時派人特來傳令,想必是情勢有變!

那王公公一路急馬而來,累得喘息不定,他見了蕭翰鈞,急忙將對方拉進帳裏,省了禮節這就拿出聖旨交由了對方親自驗看。

蕭翰鈞急忙展開聖旨,當他看到神策上將軍丞相楊國忠被歷數罪過遭處刑,貴妃太真亦被責令自盡之後,額上頓時冷汗直流,果不其然,待他往後看去,竟是說拓跋君牙心懷反意,無需再審,命蕭翰鈞速速將其處死,以平眾怒。

“怎會如此?!”蕭翰鈞面色慘然,他萬沒料到拓跋君牙竟是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便要被處死。

唐皇對貴妃楊玉環向來寵愛有加,楊國忠也是藉此方能登上相位,統領神策,然而一夕之間兄妹皆亡,卻委實過於驚變。

王公公擦著汗,連連搖頭,只是催促,“若非楊氏兄妹擾亂宮闈,安賊謀逆怎能得逞,陛下聖命除去此二人以平軍士之怒,如今便請將軍將那拓跋賊子一並處去之後,趕緊去拜見太子與建寧王,太子處另有重任要委派呢。”

“公公,楊氏當誅,蕭某信服,然而拓跋君牙……他似是另有隱衷,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當是沒有謀逆之心才是,還望公公能轉呈太子,求太子網開一面,給他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蕭翰鈞雙手托起聖旨,雙膝一曲便跪了下來。

那王公公頗為驚訝蕭翰鈞此舉,可是他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扶不起這條壯漢。

“蕭將軍那拓跋賊人的罪行不正是你發現的嗎?此時又為何為他說情?!快快起來再說!”

“誠然蕭某發現拓跋君牙私藏密信,但是除此之外,拓跋君牙確實毫無謀反之舉,先前他守衛潼關多次擊潰狼牙先鋒,乃是大功一件,若他心懷反意……”

“蕭將軍,你莫要不識時務!實話說了吧,拓跋君牙乃是神策大將,素來為楊國忠看重,如今楊國忠身死,他那一派的人不管有罪沒罪終究是要被清理掉的。這可是太子的意思!你就不要再白費口舌了,老奴來此,定要看著拓跋君牙人頭落地方能回去覆命,蕭將軍你若是想連累天策府的話,那便盡管為拓跋君牙求情好了!”

王公公冷哼一聲,他倒是沒想到本該最希望拓跋君牙死的人此時會為對方求情。

蕭翰鈞心中猛然一震,他竟是忘了自己出身天策,一舉一動都與天策有關,稍不留神便會連累天策將士,那麽他豈不成了天策罪人。

太子既能清洗神策,又怎不能清洗天策……只留忠心他之人。

“適才乃是蕭某妄言,望公公莫要見怪。只是拓跋君牙素有戰功,下官鬥膽請留他全屍。”

“罷了,罷了,蕭將軍自行決斷便是,我還等著回去覆命呢。”

王公公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知這蕭翰鈞到底在想些什麽,如今大勢已往太子這邊靠攏,他也得趕緊把太子這頭伺候得妥當才是。

秋意蕭瑟,又逢戰亂時節,馬嵬驛上頭的愁雲也變得愈發慘淡。

拓跋君牙坐起身來,拖動得鐐銬一陣嘩啦啦作響,他不時往蕭翰鈞的營帳望去一眼,心裏揣測著那王公公此來何意。

未幾,蕭翰鈞出了營帳,徑自往他這邊走來。

拓跋君牙見他面色沈凝,眉收目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倏然,蕭翰鈞擡頭看了拓跋君牙一眼,這一眼竟是茫然。

剎那間,拓跋君牙已明白了蕭翰鈞為何如此這般愁腸百轉,因果皆系自己一人之身。

“師兄,天氣也涼了,不如進帳陪我小酌一杯吧。”

蕭翰鈞收斂起心中蒼茫,他不願立馬告知拓跋君牙上令要取他性命一事,更不想讓這些跟隨拓跋君牙多年的軍士們為此再起騷亂。

“也好。”拓跋君牙啞聲一笑,掙紮著要從板車上下來,只是他病體未愈,一時也使不上力,最後還是蕭翰鈞親自將他扶了下來。

營帳之中,早有親兵去村民處置辦了些許酒菜,只待二人前來。

拓跋君牙一進帳便嗅到一股燒肉的香味,他們這一路奔逃餐風露宿,還不曾吃過這麽熱騰騰的葷食。

“倒是一鍋好肉。”

拓跋君牙勉強跪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已燉得軟糯的帶皮五花肉,不管不顧地先自吃了起來。

蕭翰鈞此時胃口全無,只是默坐在拓跋君牙對面飲酒,酒水也是村民自家釀的五谷酒,口味不太醇正,好在勁道尚足。

拓跋君牙連吃了好幾塊紅燒五花肉,這才夾起一塊,對蕭翰鈞笑著說道,“這可是當年你在天策府中最愛吃的東西,我以往嫌它肥膩不食,今日品其滋味,只覺皮韌肉爛,別有風味。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反倒不動筷子?”

“你吃就是,不必管我。”蕭翰鈞頭腦仍是一陣轟然,他想起了葉問水死時那一幕,鮮血自頸中噴出,人頭飛上半空,只轉眼間那個才侮辱過自己,心底卻又深深愛慕自己卻始終得不到回應的男人便就此送了性命,而片刻之後,尚在自己面前言談自若,卻也為自己所誤會並淩辱過的師兄也將是魂歸西去,自此天人永隔,不覆再見。人世輾轉,他們師兄弟之間竟是一場無盡的別離。

拓跋君牙胃裏不適,多吃了幾塊便已擱箸不動。

他挺直了有些委頓的身形,正襟危坐,異瞳之中甚是平靜。

“斷頭飯我已吃了,你有什麽直言便是。”

蕭翰鈞苦笑一聲,他也自知無法騙過拓跋君牙,只好說道,“太子已有敕令,命我將你就地處死。”

言訖,蕭翰鈞胸臆難紓,又是擡手豪飲了一杯。

拓跋君牙亦拿起酒杯淺啜幾口,他素不好酒,唯樂絲竹,此際心中竟有些感慨,陰曹地府之中恐是再無這人世絲竹之美了。

“我起自天策,終於神策,從軍廿載有餘,孑然一身,產業不治,唯得碎魂神槍一柄,踏炎烏騅一匹,長安西市處尚有一所因功禦賜的房舍,我少有前往居住,只在裏面收藏了些樂器衣物與美人圖。”拓跋君牙說完,擡頭又望向蕭翰鈞道:“這些東西中碎魂已為你所獲,我便贈予你,望你多加利用,莫負神槍之名。踏炎烏騅先前已為護我殞命,此番不提也罷,長安如今被狼牙所據,只恐屋舍也為之搜掠,若日後逐走狼牙,此屋中若還餘有樂器衣物美人圖等物你便替我一並處理了吧。”

“師兄……”蕭翰鈞聽出他竟是在向自己交代後事,不覺愴然,一時難以言語。

拓跋君牙擺擺手,轉頭往帳外看了一眼,繼續叮囑道,“對了,若是彼時聞先生尚在軍中,你不妨將我屋舍中的東西轉贈於他。我看他也是個風雅之人,雖然與他認識只有這麽短短數日,我心中卻早已將他視作知己一般,想必他定不會辜負我一番美意。至於我死後的屍首該如何收殮安葬隨你處置,於我而言,都無兩樣。”

“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然則家國有難,實不敢輕易舍身相隨,待得來日平定狼牙之亂,我當自盡於師兄墓前,來世與你再為兄弟。”

蕭翰鈞苦笑一聲,忽而向拓跋君牙頓首拜伏。

卻不料他這言語舉動卻引來拓跋君牙一陣大笑,“翰鈞啊,翰鈞,你身為唐將,不奢望戰死沙場,卻想著死在我墓前,為何如此沒有志氣?況且那葉問水尚與你糾纏不清,你若真要為我殉死,只怕我在地下也不得安寧。你還是放過師兄我吧!”

拓跋君牙笑完卻是忍不住猛咳一通,他吐出口血痰,重重喘了幾聲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殘病之軀,不死也是無用。與其後半生纏綿病榻,拖累旁人,此時痛快死去也算是老天的恩眷。”

拓跋君牙擦了擦唇角的血沫,像是安慰自己那般低聲又說了一句。

蕭翰鈞一時啞然,他苦澀地低下頭,情知自己又哪堪與對方再為兄弟。

“蕭將軍,你要的藥我配好了。”

聞無聲手持一支綠瓶,緩步走入了帳中,適才蕭翰鈞的親兵找到他讓他速速配出一劑毒藥,卻不說到底何用,聞無聲心下有疑,卻只是依言配了副藥劑,親自送了過來。

一進帳子他便見到背對自己而坐的拓跋君牙,一時間,他也確認了此藥是為誰而準備。

拓跋君牙聽到聞無聲的聲音,隨即回頭看了對方一眼,眉眼微彎向對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先生快來坐下,這裏尚有燒肉,趁熱吃正香。”

聞無聲眉心一皺,卻只是徑自走到了蕭翰鈞面前,將綠色瓷瓶交給對方。

蕭翰鈞接過藥瓶,大手不覺一顫,幾乎就要握不穩。

他面色倉惶地看了眼聞無聲,有些心虛地說道,“上令已敕,蕭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先生……”

“將軍無需多言,聞某明白。此藥乃是牽機,劇毒無比,發作甚快,不會讓拓跋將軍痛苦太久。”聞無聲又回身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拓跋君牙,忽而出聲勸說道,“今日之事,情非得已,將軍莫怪。”

“哈!”拓跋君牙知道聞無聲乃是一語雙關,他往日藥性發作,即便穴位被制,也無法對一切昏睡不覺,那雙撫慰自己身體的雙手,那根攪亂後庭的肉棍,他怎會不知乃是屬於何人?

拓跋君牙低聲一笑,也不點破此事,只是那雙美目流轉之間,已是多了幾分對這人世的繾綣留戀之色。

“我有今日可謂咎由自取,與諸位無關。師弟,你若對我心有悔愧,便好好再活個幾十年,為大唐多立些戰功後再下來見我,否則,我可不稀罕。至於聞先生,些許時日相處,深得先生照拂,此情此義,今生難報,惟願來世能銜環結草報答先生。”

拓跋君牙有些艱難地擡起仍被鐐銬鎖住得雙手朝聞無聲抱拳一揖,隨後便向蕭翰鈞攤開了手掌,“把藥給我吧。此事早些了結,你也好早些交差。”

蕭翰鈞心中正自糾結,看見拓跋君牙伸手過來,他一時恍惚,竟是不曾將藥瓶遞過去。

拓跋君牙見狀幹脆從他手中一把奪過,利落地拔掉了瓶蓋,在聞無聲的註視下仰頭便將瓶中牽機劇毒一飲而盡。

“師兄!”蕭翰鈞乍見拓跋君牙決然服毒,雖是情曉此事乃是自己安排,卻仍是一副心肝摧裂的痛苦模樣。

拓跋君牙擺了擺手,示意蕭翰鈞莫要驚慌,他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四肢便徹底軟了下來,腹內疼痛難當。

“先生騙我……嗚……”拓跋君牙身體微顫著倒了下去,聞無聲急忙探手將對方攬在了懷裏。

“將軍何出此言?”聞無聲一把攥住了拓跋君牙因為難受而忍不住胡亂抓扯的手,神色之間頗為戚然。

“你說這藥不會……不會讓我痛苦太久,可我現在便是好痛……好痛……”

聞無聲一時啞然,他勉強笑了笑,手掌卻將拓跋君牙得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很快便不會痛了。我絕不騙你。”

拓跋君牙皺著眉,嘴角卻仍是努力地牽出了一抹笑痕,他斷斷續續地說出幾個痛字,嘴角一行烏血隨即蜿蜒而下,因為劇痛而顫抖的身體最歸於了平靜。

聞無聲默然地掏出汗巾替對方擦去了唇邊的血痕,這才將對方輕輕放平在了地上。

蕭翰鈞虎目之中此時已是隱隱含淚,待到聞無聲告訴他拓跋君牙已然氣絕之後,他雙目猛然緊閉,兩行清淚潸然而落。

隨後王公公便也進帳查驗了拓跋君牙的屍體,確信對方身死氣絕之後,他這才匆匆上了馬車,先行回太子處覆命去了。

蕭翰鈞半跪在拓跋君牙屍體邊,將一套嶄新的天策府破軍戰袍為對方換上,雖然拓跋君牙戲言任他隨意處置自己的屍首,可是於情於理,他都萬萬不敢隨意待之。

“蕭將軍,聞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將軍成全。”

聞無聲素立在一旁,默默看拓跋君牙已換上了身幹凈威嚴的破軍戰袍之後,方才開口。

“聞先生有話但說無妨。”蕭翰鈞苦笑了一聲,滿眼疲憊地看了看這個情緒一直克制著的男人。

聞無聲面色一沈,看向拓跋君牙屍體的目光卻又溫柔了幾分。

“蕭將軍即將率部與陛下匯合,聞某的任務也算完成。軍中不缺良醫,聞某卻自認是個庸人,尚需繼續修行。所以今日特來請辭。”

“此番全賴聞大夫你助力良多,蕭某在此謝過。朝廷形勢紛亂,便連軍營中也成了是非之地,先生若真想要離開,蕭某不會阻攔。”蕭翰鈞隱隱已是察覺到了聞無聲此刻低落的心境,前幾日,拓跋君牙日夜藥性發作卻也都能平安度過,其中因由……他不願去想,卻是一想便通。而此時此刻,他對聞無聲剩下的只剩感激,對方的溫柔想必好歹能撫慰拓跋君牙這些日子來所要承受的痛苦,也算是上天對他師兄最後的垂憐吧。

“那便先謝過蕭將軍了。還有一事,聞無聲懇請將軍能一並成全。”

“先生請講。”

“我想將拓跋將軍的屍首帶回萬花谷花海安葬。”

聞無聲說出這句話時,平素溫潤柔和的神色變得十分嚴肅,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蕭翰鈞,幽深的目中千言萬話卻是不肯說出。

蕭翰鈞先是一楞,隨後卻恍然大悟般瞪大了雙眼。

他低下頭,想要掩飾自己此刻的慌張與尷尬,然他幹啞的笑聲已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境。

“師兄先前還說雖然與先生相交數日,卻已有知己之情。看樣子,師兄所言非虛。”

“拓跋將軍雖是戴罪之身,但聞某也不妨直言,我相信他絕無叛逆之心。聞某不能救之以生,卻希望能葬之以禮,也不負拓跋將軍對聞某的一片知遇之情。”

“也好,我本也不願將師兄葬在這飽受戰火摧殘的地方。萬花谷的花海對他來說,倒真是個好歸宿。只是路途遙遠……”

蕭翰鈞目色恍然,嗓音也是愈發低沈無力。

“這些不勞蕭將軍操心,聞某身邊尚有幾瓶往日配制著玩的對屍首防腐定顏的藥水,一月之內足以讓拓跋將軍屍身不腐,宛若在世。一月的時間,也足以讓我帶著他繞路回谷,不被狼牙發現。”

聞無聲胸有成竹的模樣讓蕭翰鈞委實無從質疑,他訥訥地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收回了依依不舍的目光,吩咐親兵將拓跋君牙負罪自絕的消息告知眾人,又差人趕緊去為聞無聲準備好離開的車馬行李。

當蕭翰鈞眼睜睜地看著聞無聲親自駕著馬車將拓跋君牙的屍首帶走之後,他這才茫然地牽了牽嘴角,對著聞無聲離開的方向長長一揖。

萬花谷佇立於長安以南的深山之中,萬仞千壑的山林地貌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即便是狼牙軍也難以深入。

聞無聲回到萬花谷已經一月有餘了,同門的小師妹林素親眼見他將一名身著天策戰甲的男子抱進了花海深處的木屋,爾後卻是從未見過那位天策將軍出來過。想必對方定是傷得極重吧,否則師兄也不會專門將他帶回萬花醫治了。

此時,萬花谷中不少弟子都如同聞無聲那般外出協助唐軍,谷中一時也變得冷清了不少。

林素也有打算近日便出谷去,以一桿墨筆,一簇銀針濟世救人。

走之前,林素特意去了花海,她準備向師兄聞無聲道別,順便也想看看那位被師兄帶回來的將軍傷勢到底如何。

“師兄,你在嗎?”

林素站在木屋外,輕輕地叩了叩半掩上的門扉,好奇地往裏面看了看。

屋裏的擺設還是一如既往的樸素,只不過墻上卻掛了一套紅袍銀甲的鎧甲,甚是威風。

林素好奇地睜大了眼,情不自禁地推了門便走了進去,堂屋裏沒有人,桌上還擺放著裝著剩菜的盤碗,一旁的櫃子裏各種藥物倒是擺放得整整齊齊。忽然裏屋中傳出了一聲輕微的喘息聲,林素微微一驚,卻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她探著頭,小心翼翼地往裏面看了看,這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滿面潮紅的拓跋君牙。

“誰?”拓跋君牙不曾想有外人會來此,他轉過頭,漂亮的異瞳中已是多了幾分謹慎。

林素被拓跋君牙這麽一瞥,頓覺心中小鹿亂撞,她還從未見過長著金銀雙眸的男子,對方面容異常俊美冷峻卻又不似中原人士。

莫非這胡人便是師兄之前帶回來的將軍嗎?

“我,我是來看看聞無聲師兄的。”林素有些羞怯地回了話,卻站在門口不敢再往前一步。

拓跋君牙見此女乃是聞無聲的師妹,這也稍微松了口氣,只不過他仍是躺在床上,絲毫也沒有要坐起來的意思。

“你師兄他出去了,怕是要一會兒才回來。”拓跋君牙勉強笑了笑,旋即卻又因為難受而微微皺了皺眉。

林素見他不適,下意識地便想要上前察看個究竟。

她還沒來得急走近床邊,身後卻是響起了聞無聲的聲音。

“師妹,你怎麽過來了。”

“師兄,這位是?”林素面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站定了身形,她轉身便看到聞無聲正順手放了兩只大概是方才獵到的野兔。

“這位是拓跋將軍,他之前與狼牙交戰時受了重傷,所以在我這裏養病。”

聞無聲淡淡地瞥了眼神色明顯不太對勁的拓跋君牙,冷靜地向林素解釋道。

“果然是天策府的將軍,我已看到他的戰袍了。”

林素幼時便有聽聞一門忠勇的天策府,甚至也在心中偷偷描摹過那些縱馬放歌,征戰沙場的大好男兒該是何等瀟灑,何等豪氣。

今日見了拓跋君牙,雖然她覺得對方與她臆想中的天策男兒有些不盡相似,不過卻也別有一股吸引人的氣質。

“拓跋將軍傷得很重嗎?我先前便見師兄你帶了他回來,這麽久了,也不曾見將軍出來走走。”

“嗯,他傷得不輕。還要過些日子才能下床,師兄馬上要為拓跋將軍換藥了,師妹,你權且回避一下吧。”

聞無聲輕笑著替林素撫去了肩上的一縷發絲。

林素聽見聞無聲讓自己回避,臉上又是一燒,她急忙點點頭,轉身便往後退去,“那我就回去了。拓跋將軍,請好好保重身體,望您在萬花谷住得開心。”

拓跋君牙微笑著點了下頭,被子下的身體卻是忍不住輕輕地扭動了一下。

待到林素離去,聞無聲鎖好了門之後,這才走回了裏屋。

此時已無外人,拓跋君牙也不再隱忍,他難耐地呻吟嗚咽著,向聞無聲懇求道,“先生,快些解開我吧……”

聞無聲將拓跋君牙身上的被子抱到了一旁,露出了對方赤裸的身體,只見拓跋君牙癱軟著手足,顯然是被制了穴位,而他的胯間包括男根在內被幾股紅繩密密地捆綁著,反倒是更顯淫靡。

聞無聲走過來坐到床邊,目光溫和地看了眼鼻息愈發粘稠的拓跋君牙,擡手輕輕握了對方胯間被紅繩輕縛的男根,只是用指腹輕擦了一下對方塞了根什麽東西的馬眼。

“唔!”拓跋君牙此時已受不得激,被聞無聲這麽一摸,他頓時渾身一顫,隨即又緊緊地咬住了牙關。

“我都說了你身上的媚毒尚需慢慢調理,可你總是忍不住想拔出前後的藥棒,莫非將軍是不想好起來了?“聞無聲搖搖頭,擡手托起了渾身無力的拓跋君牙,細細地賞玩了對方那羞赧的神色之後,已是微笑著吻住了對方緊抿的雙唇。

拓跋君牙雙目一睜,唇齒不覺為聞無聲的柔舌讓開一條道來,任對方掠入。

聞無聲一邊用親吻安撫著拓跋君牙,一邊卻仍是溫柔地撫弄著對方的男根,盡管他在其中塞了藥棒,卻無法阻止馬眼泌出淫水。

待到拓跋君牙男根硬挺滾燙得不像話之後,聞無聲方才松了手。

“夠了……夠了……”拓跋君牙在聞無聲懷裏粗重地喘了幾聲,連連搖頭求饒。

聞無聲將他輕輕地放回床上,隨即動手解起了自己厚重的衣袍,拓跋君牙看他這番動作眼裏既是期待,又是有些不安。

自他服了那一劑假的牽機之毒被聞無聲帶回萬花谷之後,他原以為自此便可以過上風平浪靜,遠離塵囂的神仙般生活,可他體內的極樂引之毒卻是比之前給他帶去了更多的麻煩。

聞無聲藉著要為他療傷這個由頭,對他的身體百般擺弄,每日除了解手之外,竟是用粗細兩根藥棒將自己下身的前後兩處穴眼堵得緊緊實實,原本一日發作數次的極樂引雖然較之以前減少次數,但是每日一次的發作卻足以令人神智癡狂,偏偏聞無聲不等自己實在耐受不住之時絕不肯與自己交歡,定要如今日這般讓自己飽受欲望折磨之後才肯寬衣上床。

“將軍連死都不懼,卻抵不過這媚毒,何不再多忍耐一會兒?”

聞無聲的話中雖然有責備之意,可他卻也不願再看拓跋君牙受欲望困擾,脫了自己的衣物之後,這就動手解去了對方胯間的繩結,抽出了埋在對方後穴內的藥棒。

後穴裏的東西一旦被抽走,拓跋君牙無由感到一陣空虛,穴口媚肉竟是戀戀不舍地翕動了兩下。

拓跋君牙半瞇著眼呻吟了一聲,看見俯身過來的聞無聲,只笑道,“有先生這般美人在前,便是沒那媚毒,我又如何能忍住?”

“忍不住,也要忍住。再這麽下去,只怕將軍真要化身淫獸了。”

聞無聲搓了搓拓跋君牙筋脈噴張的男根,低聲地呢喃了一句,臉上卻是隱隱帶著一絲笑意。

拓跋君牙被他摸得渾身酥麻,卻苦於無法洩欲,當即又發出了一串誘人的苦惱呻吟。

聞無聲見狀方才又是一笑,這就托起了對方酸軟的腰,徑直將男根送入了對方體內。

花海之中常有萬花弟子來此撫瑟吹蕭賞花怡情,清越的琴聲悠悠揚揚地傳進了這間木屋之中,給滿室淫靡憑添了幾分柔情。

聞無聲跪坐在拓跋君牙身後,雙手緊緊地掐了對方精瘦的腰,將男根九淺一深地抽插在對方後庭之中,拓跋君牙此時發作得正是最厲害的時候,受了這番肏弄整個人都有些神智恍惚,他茫然地張著嘴,喉結不斷蠕動,而那雙散發著邪魅之氣的異色妖瞳也早已變得潤濕而迷惘。

“不過將軍這樣倒是漂亮得很。聞某都幾乎不願為將軍治好這病了……”

聞無聲頗為滿足地笑了起來,他往前狠狠一頂,拓跋君牙隨即仰著頭從喉嚨裏發出了一陣低啞的嘶喊。

聞無聲估摸著自己將要洩身之際這才抽出了塞緊在拓跋君牙馬眼裏那根較為纖細的藥棒,對方原來早已是暗自洩身,藥棒一旦抽出,竟是一股白濁隨之蜿蜒而出。

聞無聲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忍不住狠狠地挺了下身,心裏卻琢磨著下次必不能讓拓跋君牙這般妄為。

殢雲尤雨,春色旖旎。

聞無聲懶懶地撫了撫自己那頭黑亮的長發,一聲噓嘆之後,這才滿意地將精華灑進了拓跋君牙體內。

拓跋君牙此時本已是近乎昏厥,但是腸道內那一抹灼液倒是令他忽然一個激靈,緩緩地睜開了眼。

“我去為你做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吧。”

聞無聲披衣起身,他先為拓跋君牙解開了被制住的穴位,隨後又換了藥棒為拓跋君牙塞堵了穴眼,接著再用紅繩將對方的男根輕輕縛住,爾後打了個繩結抵在對方後穴門口省得對方不小心排出藥棒來。

拓跋君牙也是習慣了被聞無聲這般擺弄,他安然地點了點頭,一臉困倦地又閉上了雙目。

不知何時一只小鳥來到了窗前,婉轉啁啾,好奇地打量著躺在床上的拓跋君牙。

日頭西斜,一束暖光鋪進屋中,柔柔地灑落在拓跋君牙身上,帶來一股暖意。

恍然的夢境之中,拓跋君牙又夢到了當年與天策同伴們入陣殺敵的歲月,爾後同伴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只留下他一人一槍一馬立在蒼茫之中,一股強烈的寂寞忽然如潮湧動,拓跋君牙禁不住眉峰緊蹙,嘴裏也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嗚咽。

他輕輕喊出了一聲,赫然驚醒了過來,額上冷汗密布,心中對那強烈的孤獨感仍是悸動不已。

忽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堂屋響了起來。

“將軍,吃飯了。今天我們吃紅燒兔丁,你應該會喜歡吧。”

拓跋君牙猛一睜眼,便看到神色溫和的聞無聲正端著碗朝自己走來。

只剎那間,這人的身影已是驅走了拓跋君牙夢魘中無盡的寂寞與孤獨,好似一道暖光照進了他的心。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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