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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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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4)

正妻。不過,舅舅似乎並不待見舅母,即使舅母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也就是秋表哥,他仍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悅,對舅母一如既往的冷淡。舅舅雖然不愛舅母,但對他那個小妾倒是千依百順,極為寵溺。後來,那個小妾不知因何原因而小產,卻嫁禍到舅母身上,舅舅一氣之下休了舅母,然後將她趕出了烈焰堡,連同秋表哥一起趕出了門。舅舅還說,像她這樣的毒婦,養出來的兒子自然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不要也罷,免得日後辱沒了他冷家的門風。

可憐的秋表哥當時才剛滿七歲,被舅舅趕出家門後,只能與舅母相依為命。他們一起度過了三年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乞討生活,受盡了世人的白眼,也看透了人情冷暖。可是,盡管生活如此的淒苦不堪,秋表哥仍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擁有世界上最善良最偉大的母親。舅母為了他,可以放下矜持,放下尊嚴,只為了討得一星半點的殘羹冷炙,只為了不讓秋表哥忍饑挨餓;她強顏歡笑,獨自承受世人的冷眼和嘲諷,只為了不讓秋表哥幼小的心靈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正是舅母這份傾盡一切的無私母愛,讓秋表哥覺得上天還是眷顧他的,讓他覺得人間還是有溫暖可言的。他一直在心裏暗暗發誓,等他長大了,他一定要憑自己的本事,讓母親過上最舒適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老天並沒有眷顧秋表哥多久。在他十歲那年,由於無錢醫治,舅母被一場普通的風寒奪去了年輕的生命。秋表哥當時淚流滿面地跪求了一家又一家的醫館和藥鋪,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施以援手。最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懷裏的母親離自己而去,感受著她的體溫一點一點的冰冷掉,而他除了撕心裂肺的哭泣,還是哭泣。唯一記住的,也是他終生想忘也忘不了的,就是舅母臨終時看著他的那抹眼神,那麽心疼,那麽憂傷,那麽不舍。

舅母逝世之後,秋表哥獨自一人四處流浪。與此同時,他的心裏深深地埋上了仇恨的種子。他不恨冷漠麻木的世人,畢竟別人與他母子二人素昧平生,不幫他們也是無可厚非。可是,他的父親冷烈,那個狠心絕情的男人,是他一手造就了這所有的痛苦和災難。如果不是他狠心將他們趕出家門,他的母親就不會死,他也可以繼續享受她的母愛。可是現在,他真的一無所有了。所以,他會恨那個男人一輩子,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時間如流水,就這樣過去了五年,舅舅卻在某一天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那個小妾的流產是她自己故意為之,並非舅母所害。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她千方百計嫁給舅舅,並不是因為愛他,而是想與她的情夫裏應外合,侵吞烈焰堡名下所有的財產。就連當時在危難時救下舅舅,也是她和她的情夫一手策劃好的,目的只為了能找到一個好的理由來接近舅舅。而舅舅正如他們所願,或因她的救命之恩,或因她的如花美貌,或因她偽裝的溫柔可人,總之,舅舅深深愛上了那個女人,雖然只能娶她為妾,卻待她如妻。就連最後發現了她的所有陰謀和真實面目,舅舅仍然狠不下心來殺她,只是丟給她一紙休書,並將她趕出了烈焰堡。

經過這件事,舅舅除了心灰意冷,也猛然間醒悟到自己有多麽對不起舅母和秋表哥。於是,他動用烈焰堡和江湖武林中各派勢力,四處打探她們母子的下落。不到一個月時間,他就找到了秋表哥,並將他接回了烈焰堡。

舅舅在得知了表哥他們母子被自己趕出門後的種種遭遇,以及舅母的離世之後,對他們母子的愧疚之心愈加重了。

接下來的日子,舅舅對秋表哥噓寒問暖,有求必應,想盡一切辦法哄他開心,只為彌補這些年來自己對他的虧欠和愧疚。除此之外,他也想真正盡到作為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可是,秋表哥根本不領舅舅的情,直到現在,對他除了冷淡,還是冷淡,從來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叫他父親更是不可能。

不僅如此,秋表哥還處處與舅舅作對,處處跟他唱反調。

比如,舅舅想讓秋表哥接手烈焰堡名下的各項產業,秋表哥卻充耳不聞,將舅舅的話全然當作耳旁風。不過,有時後心血來潮,秋表哥也會幫忙管理一下,但卻又會故意將各店各鋪搞得雞飛狗跳,亂七八糟,最後自是虧損不少。

又比如,舅舅想讓秋表哥早點成家立業,娶妻生子,近幾年來更是為他物色了不少門當戶對的優秀女子,可秋表哥次次都是冷著臉一口回絕,甚至至此之後不再與任何女子接觸,還到處揚言終生不娶,氣得舅舅差點中風。

再比如,舅舅想讓秋表哥好好習武,然後繼任下一屆武林盟主,可表哥卻是置若罔聞,反而跑去參加什麽才子大賽,還堅持說要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因為他知道,舅舅向來最是討厭朝廷和官場。

總之,舅舅說往東,秋表哥偏偏要往西,舅舅說往南,他又偏偏要往北。舅舅讓他做的事,他一件也不做,不讓他做的事,他卻事無巨細,沒有一件落下。

看著表哥這樣,舅舅除了惱怒氣憤,就只剩下心痛和無奈了。他知道這樣的結果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他自己對不起他們母子在先,怪不了誰。兒子要恨自己那就讓他恨吧,他要處處與自己作對也由著他吧。如果這樣能減輕他心底對自己的恨意,能讓他好過一點的話,自己是不會介意、也不會有絲毫怨言的。

“小寶,按理說,這些應該都是秋表哥的私事,你怎麽會知道得如此詳細?”聽了他的一番解說,我唏噓不已,心也隱隱泛疼。沒想到,冷寒秋還有一段如此辛酸的過往。真不知道,那幾年他是如何過過來的,尤其是舅母死了之後,他該是怎樣的絕望和悲慟?

“香香小姐,這些事都是公子親口告訴我的。其實有時候,我覺得公子也是很可憐的。”小寶幽幽嘆了一口氣,聲音似乎帶著一絲哽咽。“公子除了對堡主冷漠外,對其他人還是很和善的,尤其對我很是照顧。八年前,我還是一名沿街乞討的小乞丐,常常是飽一頓,餓一頓。有一次,為了爭一個饅頭,被一群大我許多的乞丐打得遍體鱗傷。在我快要昏死過去的時候,公子正好路過看見了這一幕,並好心救下了我,還讓我做了他的書童。可是,公子並沒有將我當作下人看待,更多的時候,他待我都有如親弟弟一般愛護有加。公子還將我看做他的知心人,通常他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會告訴我,就連他的私事也不例外。我常常想,這輩子能夠遇到公子,肯定是上蒼對我最大的恩賜。公子如此信任我,照顧我,我此生無以為報,只希望公子能夠永遠幸福,與香香小姐白頭偕老,相愛一生。因為我看得出來,公子是真的很愛很愛香香小姐,小寶真的希望、也懇求香香小姐不要辜負了公子對你的一片深情厚意。”

“小寶,你瞎說什麽呢?”我輕叱一聲,俏臉微微泛紅,不過倒是沒有想到他的身世也是這般可憐。冷寒秋會如此關心照顧他,也許是覺得小寶的身世與自己很相似吧。深深嘆了一口氣,突然似想到了什麽,疑惑地問道,“小寶,我記得你剛才說秋表哥自從拒絕了舅舅為他物色的那些門當戶對的女子之後,不再與任何女子接觸,並且到處揚言終生不娶,那為什麽他卻對我這麽好,還說他一直想娶我,難道我不是女子嗎?還有,我與秋表哥不是從小就定過親的嗎?為什麽舅舅又要不停地替他物色成親對象?”不問還不覺得,現在仔細一想,真是奇怪極了,總覺得他們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可是,他們到底會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又為什麽要瞞著我呢?

“香香小姐,我……我有說過那些話嗎?你肯定聽錯了,對,就是你聽錯了。”小寶似乎想了好半晌才回答我的問話,語氣中還隱隱透著一絲緊張和慌亂。

“小寶,我聽力好著呢,絕對不會聽錯,你剛才明明是這樣說的。”真是的,當我七老八十,耳背了啊。

“那……那也是我亂說的嘛。”小寶楞了一下,還傻呵呵地笑了笑。“香香小姐,你就不要多想了。其實,這不正說明了公子是真的愛你嗎?你想想啊,公子不理會其他任何女子,卻獨獨對你如此寵溺,而且也只想娶你一個,不是因為愛你是什麽?至於堡主嘛,他肯定是因為想早點抱孫子,而你卻因孝期未滿,現在又不能與公子完婚。所以堡主才想讓公子先娶別的女子為妾,等香香小姐守完了孝,再讓公子娶小姐為妻。”

“真的是這樣嗎?”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總覺得他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具體哪裏不對,我又說不上來,也許是我想多了吧。畢竟,我一無所有,現在還寄人籬下,他們應該沒有必要騙我,又沒好處可拿。

“呵呵!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麽!”小寶呵呵一笑,拍胸脯似的保證道。“香香小姐,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哦,沒有了。”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吧。輕搖了搖頭,剛剛斂起思緒,就見雙兒正急急往我們這邊趕來。

“小姐,公子回來了,讓奴婢來喊你過去用晚膳呢。”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待小寶將秋千停當穩妥後,我才跳下來,由雙兒在前面領路,輕步往膳廳行去。

“小姐,你在想什麽?”雙兒見我自回房後,便雙手托腮坐於桌前,久久不發一語,不禁有些疑惑。“平日裏晚膳過後,小姐不都要去院子裏散散步的嗎?”

“雙兒,你知道秋表哥今天出門那麽久是去幹什麽嗎?”我擡頭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冷寒秋今日早膳也沒吃便出了門,直到傍晚時分才回來。晚膳桌上,看他面色不是很好,心情似乎十分沈重,雙眸中還時不時地閃過一抹哀傷悲慟之色,話也說得極少。真不知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讓他這般神色。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這主子的事,我們做下人的從不敢過問。”雙兒邊說,邊搖了搖頭。

“說得也是,算了,你去忙自己的吧,現在不用伺候我了。”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雙兒應了一聲,轉身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我出聲喊住了她,想了想道,“雙兒,帶我去一趟聽雨軒。”

“小姐,你去公子那裏做什麽?”雙兒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吃驚不小的樣子。要知道,這小姐雖然是未來的少堡主夫人,可這半個多月以來,她對待公子一直都是冷淡而有禮的,還從來沒主動去找過公子呢。

“問那麽多幹嘛,只管帶我去就行了。”我當然知道他為何會那麽吃驚,不過也懶得去理會。冷寒秋那副哀痛憂傷的神色,讓我隱隱有些替他擔憂和心疼。再說了,他對我如此細心照顧,關心一下他也是應該的。“別磨蹭了,快走吧。”整個烈焰堡那麽大,若不是怕自己迷路,才不用你帶呢。

“哦,知道了。”聞言,雙兒收起吃驚的表情,趕緊在前面引路。

來到聽雨軒院外,我停住腳步對她吩咐道:“好了,雙兒,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是,小姐。”

待雙兒離去後,我深吸一口氣,獨自往院內走了進去。

進得庭院,入眼的便是滿院雪白雪白的梨花。有風拂過時,那花便有花瓣脫落下來,如紛飛的彩蝶,輕飄飄地自樹上盤旋而落,上下飛舞。庭院四周另有幾棵矮株的香桂,氤氳的甜香彌漫在空氣中,濃郁醉人。

梨花樹下,但見一身青衣錦衫的冷寒秋,長身玉立,衣袂飄飄,青絲飛舞,鐫刻的眉眼如天神般俊美。他的發梢和衣袍上,已沾了數片雪白的落英,天空中,仍有一片一片的花瓣紛紛揚揚地徐徐而落,有一瓣落到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那瓣花瓣便驀然飄落至袍上,他卻不為所動。落英繽紛,花瓣如雨,人在花雨中,如同一幅綺麗的畫卷,美不勝收。這幅畫面本是如此的寧靜而完美,可是他的背影此刻在我眼裏看來,竟是那般孤獨,那般憂傷,那般寂寞。

我心裏柔柔一動,不知不覺地邁步向他走了過去。而後伸出雙手,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腰。

冷寒秋身子輕顫了一下,轉過身來,緊緊地將我擁入了他的環中。

這一次,我沒有掙紮,任由自己靜靜地偎在他的懷裏。只是剛才的擡頭一瞥間,我震驚地看到他眼角留有明顯的淚痕。他哭過了,為什麽?

“秋表哥,你有什麽心事嗎?”我靠在他胸前,輕柔著嗓音問道。

“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沈默良久,冷寒秋才幽幽地開口,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有著掩藏不住的哀痛與悲傷。

“秋表哥是不是想念舅母了?”難怪他這麽憂傷,原來今天的日子竟是如此特殊。

“嗯。”冷寒秋沈聲點了點頭,摟著我的雙手又緊了緊。“香香,你看見了嗎?這滿院的梨花,都是我一顆一顆親手栽種的,因為我娘生前最喜愛的便是梨花。現在我有能力讓她過上殷實富足的日子,也有能力去很好地保護她,可是她卻不在了。”他有些痛苦的說道,聲音中有著與他極不相符的滄桑和深深的無力感。

“子欲養而親不在,是個值得悲慟的理由。秋表哥,想哭就盡情的哭吧,香香絕對不會笑話你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我柔語安慰著他,語氣輕快得如同山間清泉,只希望能給他受傷的心帶來絲絲溫暖。“秋表哥,香香曾聽人說過,好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使,在天上繼續守護著他摯愛的親人。舅母那麽慈愛善良,肯定早就變成了一個聖潔的天使,時時刻刻都在天上守望著你。所以,秋表哥以後每天都要過得開心快樂,只有你過得好,在天上看著你的舅母才不會傷心難過。”

“真的嗎?娘真的會變成天使繼續守護我嗎?”冷寒秋將頭輕輕擱在我的肩窩上,話語中帶著絲絲哽咽和希冀。

“當然是真的!”我倚在他懷裏重重地點著頭,想到他與舅舅那般惡劣的父子關系,隨即又感嘆道,“秋表哥,你知道嗎?快樂是一種心態,天堂與地獄,其實只有一念之差。一個人如果總是沈浸於過去,那他將毫無未來可言。放不下心中的仇恨與宿怨,苦的人是自己,累的人是自己,囚禁的人也是自己。”

冷寒秋聞言,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卻久久不發一語,似乎若有所思。

“秋表哥,香香聽小寶說,你的劍法精湛玄妙,高超卓絕,能否舞一段來讓香香見識見識?”知道他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我剛才說的話,於是轉移了話題。

“好!香香的任何要求,我都不會拒絕!”冷寒秋輕輕放開我,神情有些釋然地看了我一眼,而後抽出腰間的軟劍,淩空一躍,迅速飛至幾丈開外。

只見他手拿軟劍,上下舞動,劍光飛射,氣勢如虹,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淋漓頓挫,酣暢不已,來如花瓣沾露,去似江湖凝光,迅急時如雷霆震怒,柔緩時如踏步淩波。心觀眼,眼隨劍,劍隨身,人劍合一,他的人在此時望去就象一柄鋒利的劍,在夕陽的餘暉中閃著冷冽的光芒。無數的梨花、桂花因受劍氣所傷,紛紛從枝頭上墜落,又受劍氣的牽引上揚紛飛,在舞劍人的身旁徘徊,形成一幅奇美無比的畫卷。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看著他如此精妙唯美的劍法,我的腦中莫名浮起這幾句詩,不由念出聲來。

冷寒秋聞言,回過頭來對著我溫柔一笑。那一笑如春風拂過,百花盛放,讓人心神一振,他眼神如一汪春水,波光蕩漾,讓我又有一瞬間的失神,竟是不敢直視。

隨即人影飛空,傾刻之間,冷寒秋手中的劍驟然迸射出一道強勁雄健的熾烈光華,好似一條穿過九天雲霄的五彩長虹,以後羿神箭般勢不可擋的威勢淩空破出。劍光閃過,密如星河落雨,滿天光雨又如銀箭似的向四周飛散,舞出的劍光驟然化為數不清的斑斕星芒。劍圈如同日光照耀下的彩虹,流光溢彩,幻出一重又一重的劍雨彩霞。劍氣淩厲攝人,如同暴風雨夜的青厲閃電,又如莽莽雪原中的輕紗飄雪。剎時間大地飛霜,寒氣凝集,冷如玄冰,只覺得那道青色的身影飄忽在無數光環劍影之中,詭譎莫辨,精妙無雙。

我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劍舞,內心驚嘆無比,也震撼無比,真想高聲為他吶喊喝彩。小寶說的沒錯,他的劍法果然精湛玄妙,高超卓絕!

漸漸的,籠罩在冷寒秋身上那淩厲的劍氣慢慢消散無蹤,他的軟劍舞得輕柔起來,身輕如燕,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最後他一個輕盈地旋轉,飄然落於地上,柔情無限地笑看著我。

“秋表哥,你的劍法已臻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之境界了,香香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對他嫣然一笑,真心說著讚美的話。見他額上出了不少細密的汗珠,我又掏出雪緞錦帕,動作輕柔地一一為他拭去。

“香香!”冷寒秋輕喚一聲,順勢握住了我欲收回來的纖手,緊緊地貼放在他的胸膛上。“謝謝你!謝謝你的慰藉,也謝謝你揮散了我心中多年的陰霾和憂傷!自從娘去世以後,你是第一個讓我從心裏感到溫暖和依戀的人。香香,答應我,永遠都別離開我也別拋棄我,好嗎?”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乞求和期待,也帶著小心翼翼和惶恐不安。

“我……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嗎?”遲疑了良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說不出肯定的話,於是反問了一句。

“呵呵!當然是了!”冷寒秋神色黯了黯,勾起唇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來。

“秋表哥,香香為你跳一支舞好不好?”我略微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故意裝作沒有看到他那三分黯然七分受傷的神色,語氣輕快地轉移著話題。

“好!”冷寒秋收起眼中的黯然與受傷,輕輕點了點頭。

我對他展顏一笑,隨即盈步走到一棵梨花樹下,折下一枝梨花拈於手中,隨心所欲地舞動起來,進退飄裊,輕盈旋轉,長袖翩翩,似弱柳扶風,裙緣輕曳,如繚繞流雲。

漫天的花雨中,我悠然忘我地盡情舞動著,旋轉著,釋放著從心間而出的歡快和愉悅,讓花瓣縈繞在身旁與我共舞這唯美的一曲。衣袖嬌振,如彩雲追月,片片花瓣落於袖上,慢收衣袖,拈花在手。

見冷寒秋癡癡的望著我,定如化石,我不禁莞爾一笑,舞得愈發興起。伸手又折來一枝梨花,雙手各握一枝,慢慢的平舉而起,速度極快地交疊旋轉,花瓣變成兩條絢麗的彩虹,在我的頭頂盤旋。

我隨心所欲地舞著,肆無忌憚地笑著,清脆婉轉的笑聲,傾瀉而出,縈繞在庭院之中,久久不散。一雙眼眸顧盼流轉間,風致嫣然,神采飛揚,讓滿院的梨花都成了我的陪襯。

一舞終了,我拿著梨花,蓮步向冷寒秋走去。而他卻渾然未覺,仍然癡癡地陶醉於我剛才的舞姿中,久久回不了神,只落得滿頭滿身的花瓣。

我輕笑一聲,捋下花枝上的梨花。手一揮,花雨頓時向他臉部襲去,這才拉回他的心神。

“人比花嬌,裊娜似水。香香的舞姿就如你的人般,輕盈飄逸,靈秀悠然,超凡雅致,盡脫塵俗,仿若百花仙子降臨人間。”冷寒秋的俊臉因尷尬而微微泛紅,驚聲讚嘆之餘,他伸手拈起落在我青絲上的一朵小梨花,托在掌心,輕輕吹了一口氣,看著那花瓣飛揚,飄落。“香香,或許你真是天宮中的花仙子轉世,不然何以美得如此驚心動魄?讓我無論何時看到你,都會產生驚艷和悸動的感覺。”

“秋表哥,你在胡說些什麽呢!”我嬌羞地嗔怪了他一眼,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去,不敢與他那過於灼熱和熾烈的眼神對視。

“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我說的絕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冷寒秋輕輕擡起我的下顎,靜靜地凝視著我,眼中溢滿了真誠和鄭重,還有愛戀與柔情。“香香,你真的很美!很美!”話落,他俯下頭,臉緩緩壓下來。就在他的唇即將覆上我的雙唇時,我下意識地輕輕偏了一下頭,他的吻隨即落在了我的臉頰上。

“秋表哥,我因頭上的傷悶在堡裏都快二十天了,你明天陪我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好不好?”無視他眼中隱隱的受傷和深情,我紅著臉轉移話題。之前聽雙兒的意思,想來我以前是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家閨秀了,說不定還從未出過門呢。哎,這麽枯燥又無趣的人生,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麽過過來的。不過,我常常在潛意識裏認為自己的性格是很開朗很熱情的,並不若雙兒所說的憂郁和沈默寡言。

“這個……”冷寒秋遲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道,“香香,你頭上的傷還沒好全,還是過段日子再說吧。”

“不要!”我很是不滿地撅了撅嘴,隨即抓住他的手臂直搖晃,難得向他撒嬌道,“秋表哥,我頭上的傷早就已經痊愈了,現在一點都不疼了。你就帶我出去逛逛嘛,我保證出門後什麽都聽你的,絕不給你添麻煩。”

“那……那好吧。”冷寒秋被我纏得沒辦法,猶豫了良久,終於點頭答應了。

“謝謝你,秋表哥,就知道你對香香最好了!”想到明天就可以出門去玩了,我臉上頓時笑靨如花。而冷寒秋此刻看著我的眼神卻是相當覆雜,有寵溺,有無奈,有擔憂,有害怕,還有決絕……總之,我看不懂,暫時也不想去理會。

翌日一大早,我便醒來了。早膳隨便吃了一點,就迫不及待地拉著冷寒秋出了堡。一路上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這外面的空氣就是不一樣,甜甜的,香香的,呼吸也格外舒服。

“香香,你那麽喜歡出來,我以後盡量多帶你出來逛逛。”冷寒秋的聲音柔柔的,盈滿了疼愛和寵溺。

“秋表哥,這可是你說的哦,不許騙我!”沖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我興奮地在前面奔跑著,他跟在我身後,不時地提醒我,要註意身體,別跑太快了,小心累著或摔著。

我嘴裏應著,兩只眼睛卻東看西瞧,四處打量著街上那些琳瑯滿目的小吃和商品。一會兒奔到賣首飾的小攤前,看看這個、挑挑那個,一會兒又跑到瓷器攤前,蹲下來細細研究一番,對很多東西都充滿著好奇心。冷寒秋也任由我鬧騰,他似乎對身邊的一切都不關心,註意力至始至終都緊緊投註在我的身上。

——

大街上熙來攘往,游人如織,一派繁華熱鬧景象。然而這繁華,這熱鬧,絲毫入不了端木若楓的心和眼。

晴兒失蹤了整整20天,他卻覺得與晴兒分離了20個世紀之久。沒有晴兒陪在身邊,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仿似度日如年。

端木若楓頹然地邁著沈重的腳步,他的周身被濃濃的憂郁悲傷所籠罩,神情淒楚哀絕。盡管如此,他依然高雅,純潔,風采翩然,如萬丈紅塵中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蓮花般,飄逸出塵,高不可攀。他遺世而獨立,與這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仿若素月凝神的天地絕唱。

“晴兒,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如何才能找到你……”端木若楓的視線在大街上茫然的四處搜尋,期望能尋到鐫刻在心靈深處的那張清麗如詩,雅致脫俗的俏臉。他每天天不亮,便會跑到大街上到處搜尋,卻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爹和若軒他們已經去別的城鎮找晴兒了,娘憂思成疾,臥病不起。失了晴兒,整個端木山莊仿似頃刻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和活力。

端木若楓失望卻不絕望,痛心卻沒死心,他似乎能感覺到晴兒的氣息。所以這麽多天來他只在整個京都尋找,只要能找到晴兒,他真的願意傾盡所有,傾盡所有……

——

走走停停地閑逛了一個多時辰,不覺間有些累了。擡頭看了看四周,剛好發現前面有一間比較精致典雅的茶樓,於是輕拉著冷寒秋的手往茶樓走去。冷寒秋怔楞了一下,隨即向我展顏一笑,笑容如蘊有日月靈氣的美玉,淡雅而潤澤,悄悄撞進我的胸口。他的眼神柔如一汪春水,波光蕩漾,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雙頰不由微微泛紅。

我慌忙放開他的手,尷尬的別過頭去。進入茶樓,我們挑了三樓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這裏可以俯視到樓下和大街上的景色。一邊喝茶一邊欣賞美景看熱鬧,感覺好極了。

坐了一會兒,小二便殷勤地將我們要的雨前龍井泡好端了上來。

“香香,你累不累?”冷寒秋一邊柔聲詢問,一邊幫我倒了杯茶遞到我面前。“慢點喝,小心燙。”他的嗓音是那般輕柔,眼神是那般熱切,仿似所有的感情都傾註在了眸中。

“嗯。”我隨口應了一聲,不敢與他這樣的眼神對視,轉頭往窗外看去。

無意中一瞥,突然被街對面的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吸引了目光。那男子長身玉立,白衣飄飄,不似塵世中人,只這背影就讓我的眼睛有點離不開了。為什麽,為什麽他的背影會讓我感到陌生的熟悉?

“香香,你在看什麽,這麽入神?”冷寒秋疑惑地問了一句,隨即順著我的視線看去。“香香,你認識那位白衣公子嗎?”冷寒秋的語氣驀地變得有些驚慌和懼怕,還帶著絲絲顫抖和不安。

“秋表哥,你怎麽啦?”直到那位白衣公子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才悵然若失地回過神來。卻發現冷寒秋臉色有些蒼白,眸中溢滿了擔憂和恐慌。以為他是在擔心我的身體,忙輕笑著說道,“秋表哥,我頭上的傷真的已經痊愈了,你就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香香,你認識剛才大街上的那位白衣公子嗎?”冷寒秋雙眼定定地看著我,又執著而緊張地問了一遍。他面上雖強裝鎮定,心裏卻早已經波濤洶湧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認不認識那位白衣公子。印象中沒有見過他,但內心深處卻對他有一股莫名的熟悉和依戀。

冷寒秋見我久久不語,半晌又很是小心翼翼地問道:“香香,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欺騙了你,你……還會原諒我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反問道:“秋表哥,那你會欺騙我嗎?”

“呃?”冷寒秋楞了一下,眼神似有些閃躲,沈吟了片刻,才重重地搖頭道,“當然不會了,我怎麽會欺騙你呢?”

“呵呵,既然你不會騙我,那你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多餘麽?”我歪著腦袋,笑得有些調皮。

“香香,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欺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秋表哥,這個問題很重要嗎?”見他如此執著,我不覺有些奇怪。

“是的,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冷寒秋在心裏暗暗想著,但嘴上卻故作隨意道,“沒什麽,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香香,你若不想回答就算了,沒關系的。”他不敢再繼續多問,就怕引起無端的猜疑。

“哦。”我輕應了一聲,隨即有些嚴肅地說道,“秋表哥,如果有人欺騙了我,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會討厭那個人一輩子!因為,這輩子我最討厭的便是別人的欺騙!”

聞言,冷寒秋的身子猛地輕顫了一下,手中握著的茶杯還濺出了少許的茶水。

“秋表哥,你是不是病了?怎麽臉色突然間這麽難看?”看著他瞬間失去血色的雙頰,我隱隱替他擔憂。難道他又想起舅母了?

“香香,別擔心,我沒事。”冷寒秋唇角微揚,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來。

正想再多說幾句安慰的話,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又一聲高亢響亮的叫賣聲。

“糖葫蘆!賣糖葫蘆啰!”

“糖葫蘆!賣糖葫蘆啰!”

“秋表哥,我要吃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哦!”話出口之後,我心中卻滿是疑惑。奇怪了,記憶中自己似乎沒有吃過冰糖葫蘆,怎麽潛意識裏會知道它是酸酸甜甜的呢?

“好,你在這裏等著,我這就下去給你買。”冷寒秋緩了緩神色,輕笑著起身往樓下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叮囑道,“香香,好好在這裏呆著,千萬不要走開知道嗎?”

“知道啦,秋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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