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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次一生(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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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跡部景吾瘋了一般的大笑。

“我就知道……我帶不走她,如果她願意跟我走,也不會急著逃離我了……她那麽討厭千島千金的身份,我又怎麽可以在她離開以後還讓她回去……只是不甘心啊,以為我是跡部家族的繼承人就可以保她一世無憂……卻是奢念啊,奢念呵。”跡部景吾貪婪的看著懷中女孩的臉。

已經沒有生氣的臉上卻是離開時溫柔溫暖的微笑,一如初見時那一次的纖弱美麗。

小雛菊……

我願用一生去忘記你……然而一生卻不足夠去忘記。

手冢國光看著眼前已經不像跡部的跡部,長挑冷靜的鳳眸裏依然是零度的溫度,“跡部。”

跡部景吾抱著已經沒有生氣的纖弱女孩子,將她放到手冢的懷裏,然後掉頭從床上拿起她讓他來拿的東西,長腿一伸決絕毫無猶豫的走了。一如每一次從網球部部員中走出來時的高傲華麗模樣。

跡部景吾的身影已經不在,不二周助拍了拍手冢的肩膀,“手冢。”

手冢國光靜靜的看著懷著女孩子的臉頰,他想起一年前他救起這個女孩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安靜的不說話也不動,只是那個時候她是皺著眉,現在……卻是溫柔的微笑著。

在離開之前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回憶嗎,所以笑的那麽溫柔。

手冢沈淪在她蒼白臉孔上的溫柔微笑裏面,然後他聽到了自己左胸口某個世界崩塌的聲音。

他再也聽不見她的呼吸聲。

☆、天暗下來誰才是光(3)

“國光,爸爸媽媽要出去,你晚上早點睡啊。”手冢媽媽一般穿外套拿手提包,一邊對著正在看書的手冢國光說。

“嗯,註意安全。”手冢國光只是點頭然後囑咐著。

天色漸漸變黑,但是手冢國光卻始終坐在沙發上也不去開燈,看不清楚書了索性就把書放在一邊不再看。

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書頁上的彩色插圖,紅潤的蘋果,下面標註著“國光蘋果”。他還記得她剛進青學的那一段時光,她微微一笑,“在中國,有一種蘋果的品種叫做國光呢。”

“那是你的書櫃裏面的書,你也應該看到過了吧。所以,那時候才會給我蘋果裝飾的發圈吧。”

“那麽以後,這個蘋果發圈我會一直帶在身邊,就像是你一直陪著我一樣。”

她的頭發上真的一直戴著那個發圈,就算後來剪了短發,也依然戴著一個一摸一樣的發卡。

後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再也沒有見她戴了。

他很想問,怎麽不戴了,但是他沒有問,因為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了。

天色越來越黑,安靜匿在黑暗中的手冢國光依然一動不動,除了規律的呼吸聲,再無其他,安靜的甚至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車輛聲……

安靜的仿佛可以再聽見那一夜繁星墜天的輕語。

安靜的仿佛……還能再見她一面。

但是他只是在安靜的思念……思念著那個再也聽不見他思念的人。

“因為你是一個太負責任的人,就好像是,只要被你接納了,只要在你的羽翼之下,你就會一直在我身邊,不會背叛不會離棄。”

“國光是那麽的喜歡網球,以後一定能夠成為很厲害的職業選手!”

“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會悲傷吧。”

“手冢國光,即使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馬上振作起來,不要悲傷太久,不要辜負了背負在自己身上的責任,還有,要拿到網球四大滿貫啊。”

“國光……要拿到四大滿貫,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手冢國光又固執的不願去開燈,硬是將自己的思念完全融進了黑夜裏,融進了他心底比黑夜還要濃的深處。

就在幾天前,他已經拿下了四大公開賽的最後一個,他已經拿下了大滿貫,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日本。

黑夜裏寧靜的仿佛沒有人了一般。

從黑暗裏的最深處,一聲低沈:“果子……這個大滿貫,是為你而拿的。”

聲音很輕很輕,仿佛那只是沒有說出口的心聲,但是分明有什麽在心底回蕩。

是為你而拿的。

在完成這個大滿貫之前的所有事,都是為你而做的,這是我要送給你的最後一個禮物,在你已經死去已經無法看見無法聽說的沈睡裏。

×××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濃重的墨色裏看不清任何事物的輪廓。安靜的仿若死寂了一般,聽不見生命的存在,以至於那一聲輕微的“啪”清晰的傳入手冢國光的耳朵裏。

開燈的開關聲。

然後如同死寂的黑暗世界被附著了生命,黑暗的屋子亮起了燈光,然後是換鞋的聲音。“國光,我們回來了。”是媽媽的喊聲。

如同失去了靈魂一樣的修長男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出來,“辛苦了。”

手冢媽媽走過來給了兒子一個擁抱,然後柔聲道:“一個人在家裏怎麽也沒有開燈?”一家三人坐下後,手冢國光看了眼墻上的壁鐘,已經十點過了。

“這麽晚了,有什麽要緊事嗎?”穿的又是家常服,不像是工作的原因。

手冢夫婦對視一眼,然後是手冢媽媽輕咳一聲,緩聲道:“事實上,今晚我和你爸爸是去了夏川家。”

夏川?媽媽有個同事叫夏川,爺爺有個舊友也叫夏川,他們家在東京認識許多個叫夏川的。

手冢國光淡淡的看著媽媽,目帶詢意。“你記不記得你在念國中得時候,女子網球部有個女生叫夏川久櫻?”已經過去許多年了,盡管兒子不是那鐘健忘的人,可依然有可能忘記的。

面對爸爸和媽媽帶著期待的目光,手冢國光點頭。

他沒有說,他其實從沒有忘記過那個紅發女生,盡管他們高中後沒再聯系,盡管他多年在全世界打網球。從去德國打職網一直到現在,他們就仿若不會再交集了一般。

所以在他德印象裏面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是在去德國之前,紅發高傲德女生冷靜的看著他。

“國光君,在你去德國之前,我想說兩件事,第一,我喜歡你。”漂亮的大眼睛裏沒有因為說的話而有什麽慌亂。

“嗯。”

紅發女生有些挫敗的笑了笑,“果然即使這麽說,你也不會有什麽表情反應。”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敢對你表白。

“那麽,第二件事呢?”長挑冷靜的鳳眸。

“國光君,要加油,拿下大滿貫。”

紅發女生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知道,那一次的深愛過後你可能再也不會愛誰。可我能夠等下去。已經喜歡了三年,再多幾個三年又怎麽樣。”

風從兩個人中間穿過,他低聲說:“我會拿下大滿貫。”

對於她的喜歡,他不置可否。

紅發女生再次挫敗的笑了笑,然後凝住目光,“她愛的不是你,可你對於她來說比命重要。要保重自己。”

那一句比命重要讓他心裏一震。

如同女王一樣高傲的轉身,長卷的紅發在轉身時飛漫在風中,如同海藻在海水裏延漫。

那是他與夏川久櫻的最後一次相見,一別已是七年。

七年了,他也懷念記憶裏那永遠溫柔的微笑七年了。七年時光漫長,他開始淡忘她的模樣,他開始淡忘那些記憶。但只要想起那個人,胸口依然是針紮一樣的痛苦,仿若她還在他的身側,只要擡眼就是她的微笑。

只是七年太長,那微笑再溫柔也已經泛黃。七年,他終於完成了那一夜星光璀璨的約定。

……

“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會悲傷吧。”

“手冢國光,即使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馬上振作起來,不要悲傷太久,不要辜負了背負在自己身上的責任,還有,要拿到網球四大滿貫啊。”

“國光……要拿到四大滿貫,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

大滿貫,那是一個網球選手的最高榮耀。

那是他留在她身上最後的眷戀……

“國光,”手冢媽媽輕柔的一聲拉回了手冢國光的思緒,“你今年也已經二十二歲了……”

在努力思考著怎麽說下去,手冢媽媽在自己這個兒子面前反而有些緊張了。這個年紀的許多年輕人都已經有了女朋友,而國光,仿若事不關己一般不斷的出國打比賽。

“難得這次回來要待的久一點,找時間去看看她吧。”

手冢國光暗自緊了緊手心,在手冢夫婦以為這個向來對這些事冷淡的兒子會拒絕的時候,手冢國光沈聲應道:“好。”

手冢夫婦一楞,繼而歡顏。

“早點休息。”修長的身子站起來,然後上樓走回自己的房間。

窗外是萬家燈火。

手冢國光拿著毛巾擦著剛洗好的頭發,在書桌前最後看了一眼書桌上的書。書頁合上放回書櫃前打開的那一頁上,是彩繪的水果圖片,下面標著四個字——國光蘋果。

修長的手指關上了燈。

夜幕中的他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中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畫面一幕一幕如同走馬燈不停變幻。

回憶往覆著每一分悸動和溫柔,那時霞光溫暖,那張素凈瑩白溫柔的笑臉,仿佛微風吹過發絲一般,繾綣的散了……

我終於決定放下回憶開始新的生活。

我終於決定用一生去懷念你。

而不是思念。

作者有話要說:手冢的番外寫完了,寫完之後自己有點悶悶的感覺。

☆、替代了世界替代不了你(1)

“您回來了。”管家恭敬有禮的接過西裝外套,緩聲說:“夫人去了美容院,下午才能回來。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跡部景吾沈聲應了一聲,然後如以往每一日一樣向餐廳方向走。

已經二十九歲的跡部景吾是整個跡部家族的當家人,而不再是“景吾少爺”。

“這位小姐應該怎麽安置?”身後是管家不高不低恭敬的詢問。跡部景吾這才想起來,他今天帶回來了一個小女孩。

他轉過身,深藍色的眼睛看向門口站著的小姑娘身上,舊色而短小的衣服,剪得亂七八糟的短發,纖細嬌小的身體,唯一的亮點大概就是那雙眼睛了,黑白分明,但是此時竟是怯生生的看著他。他想讓管家隨便找個房間讓她住下,張口卻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叫……”深藍色的眼底猛然一凝,原本是要詢問名字的話突然變了,“以後你就叫跡部小八。”

跡部小八。

不像名字的名字。

“以後……我就住在這裏了嗎?”怯生生的小姑娘亮大了眼睛,她只知道,他是非常非常有錢的人,以後就會有吃有穿有住,不再是擠在那個小小的孤兒院裏了。

跡部景吾卻已經把自己的目光從小姑娘身上挪開,深藍色的眼底是一片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看著向他臣服的人。

“管家。”

聽到跡部景吾的聲音,管家躬身應道:“我會安排好的。”聽完這句話,跡部景吾伸長腿大步離開。

跡部景吾離開以後,管家面對這個又臟又亂的小女孩溫和禮貌的微笑,“以後,你就要拋棄從前的所有身份,你的名字,叫跡部小八,以後你就是跡部家族的一員。懂了嗎?”

小女孩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怯生生的看著管家,點頭,“懂。”

“我會負責找私人教師來教導你基本禮儀,現在,你先跟著女仆去熟悉一下,然後來餐廳用午餐。”管家的微笑完美無可挑剔,但是冷漠,然後將小八交到了女仆手裏。

小八是聽說過跡部家族的。

那個在商業上如同帝王存在的豪門,即使是在孤兒院,她也依然知道跡部家族是怎樣的存在!因為跡部這個姓氏,實在是太耀眼了。

而她,竟然從一個孤兒變成了這個家族的一部分!雖然……名字怪怪的,但是這個姓氏已經足以忽略其他了。

小八梳理清洗以後來到餐廳,跡部景吾已經離開了。她捏緊手心,有些怨自己居然這麽慢……如果可以快一點,就可以問一問那個叔叔為什麽帶她來這裏,並且給了她這個姓氏。

她只記得來到這裏之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那個高貴如同帝王的男人俯□來,唇線抿緊像是不開心了一般,修長的手指撫著她眼角的淚痣。

——聽孤兒院的婆婆說,那叫淚痣,是前一世死去時戀人滴落的眼淚。

“這一次我帶你走,你會願意嗎?”

×××

跡部景吾又一次決定睡在了書房,已經連續三天了,將孤兒院收購並重辦的事讓他有些頭疼。

“景吾,還在忙嗎?”跡部夫人端著一杯牛奶輕聲走到跡部景吾身邊。

“有什麽事。”跡部景吾皺眉看著眼前的策劃方案,連一眼都沒有分給自己的妻子。

“雖然這個時候打擾你部隊,但是,”跡部夫人頓聲,成功的讓跡部景吾擡起頭來看她,然後是她輕嘆,“那個女孩子,已經來了一個月了。你是打算以怎樣的名義讓她進入家族?”

“女孩子?”一直沈思於孤兒院的跡部景吾一皺眉,沒反應過來:“什麽女孩子?”

“一個月前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跡部夫人又加了一句,“跡部小八。”

如果說前半句話仍然沒讓跡部景吾有什麽反應,那麽後半句完全讓跡部景吾心底一震了。

小八……小八……他的小八啊……

“本大爺還以為是什麽事,”跡部景吾卻心口一窒,養女嗎,妹妹嗎,無論哪一種,他都聽見自己的心在叫囂著不願意。

一個月前他去計劃要收購的孤兒院,身邊只帶了一個秘書,甚至連孤兒院的管理都不知道他要來,在那種情境下,遇見了那個現在叫小八的女孩子。

“你踩到我的花了。”纖細嬌小的身影,又舊又小的衣服包裹著瘦瘦的身體。

跡部景吾只是掃了一眼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人,皺眉:“這個不華麗的人是從哪裏出來的,啊恩?”

跟在跡部景吾身後的秘書推了推眼鏡,“是這個孤兒院裏的孩子。”

女孩子卻鼓起勇氣的插話,“你踩到這些花了,雖然只是野花,可是它的綻放也是需要被保護的。”一字一句,理直氣壯,低軟柔和的嗓音倔強而冷硬。

深藍色的眼底猛然一縮。

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女孩子驚慌的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孤兒院的婆婆教導自己,做人是萬萬不能這樣失禮的,尤其是長輩!

可是……這些纖細的白色野花,卻是孤兒院裏唯一的風景了……

是這個簡陋的家裏嗎……最漂亮的花朵。

“你認識這種花嗎?”低沈優雅的聲線,聽不出情緒。

跡部景吾擡回腳,眼底映滿已經破碎的花朵。

“……不認識。”她回答的很老實。

“小雛菊,純凈纖弱的象征,還有,”猛的住口……真是說的太多了……他卻記得很緊,小雛菊象征著初戀。

“小雛菊,原來叫小雛菊。”低頭的女孩子聲音裏帶著驚喜。

“擡起頭來。”跡部景吾只能看見女孩子低下的後腦,這個時候他突然想看一看這個女孩子的臉。

從那一句“雖然只是野花”,再到這句“原來叫小雛菊”裏的驚喜,他的心有一種窒息般揪緊了的期待。那種熟悉感仿佛就在幾日前才發生過一樣,那種熟悉感仿佛她從未離開過。

女孩子有些怯生生的擡起頭,跡部景吾的心猛然墜落了……

在期待什麽,這世上怎麽可能有和她一樣的臉。

在期待什麽,明明在十四年前那一天起就再也無法遇見第二個她了。

怎麽竟然有這樣不華麗的想法,死去了的人,怎麽會再出現!跡部景吾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真是……太不華麗了!

女孩子看不懂跡部景吾眼底的深邃,只以為眼前這個高貴華麗的人抿緊了唇線是不高興了,原本打算要說出來的話頓時埋在了肚子裏。

跡部景吾繞過女孩子身邊,離開的動作決絕而高傲,仿若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不可觸及……但是她卻註意到,那腳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每一腳都沒有再傷到那些小雛菊。

決定埋在肚子裏的話頓時找到了勇氣來寄托,女孩子微笑起來,對著那修長如帝王的背影說道:“花這一生只開一季,一季若只開一次,這一次就是一生。所以,即使是野花,也要珍惜它們的盛開。”

話音剛落,“你是從哪聽來的。”決然的腳步頓住。

“你問我從哪裏聽來的……”女孩子歪著頭,有些微楞,“還有誰說過這種話嗎?”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人歪著頭溫柔溫暖的微笑,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給他這些溫暖。

明明已經死去了十四年,她永遠停留在離開時的四十歲,而他逐漸成熟然後逐漸老去。

明明已經不在他身邊十四年,可想起來那時的一顰一笑,還仿若就在昨昔。

仿若還在不久前,她笑盈盈的捧著一杯玫瑰花茶,眼裏的溫柔溫暖比茶水裏的玫瑰花還要美麗。

仿若還在不久前,她在他的懷抱裏溫柔溫暖的微笑,他問等我好嗎,她微笑說好。

仿若看見你就在眼前,只是伸出手觸碰到的卻只有空氣。

仿若還能聽見你的哭泣聽見你的哀傷,卻發現那只是回憶。

已經十四年了,那句他以為再也不會有人對他說的話,現在卻是真實的再一次響起在他耳邊。

他信命運嗎?信輪回轉世嗎?

他是不信的,因為他就是站在高端主宰命運的帝王。

可是為什麽……

“你今年是多少歲?”優雅高傲的聲線繃著一點顫抖。

女孩子淡淡微笑,那笑容熟悉的有些刺眼,“十四歲。”

十四年……十四歲!

☆、替代了世界替代不了你(2)

跡部景吾撫著眼角的淚痣,“等孤兒院的事完了再說吧。”有一種抗拒感,不願讓那個女孩子成為他的妹妹或者養女。

“早點休息,好嗎?”溫柔優雅的跡部夫人柔聲說。

“本大爺睡書房。”跡部景吾淡淡的說。

跡部夫人有些失落,繼而又溫柔微笑緩身走出書房。

“百合子,沒事別來打擾本大爺。”跡部景吾沈聲落下這句話。

是房間裏太安靜了嗎,不然她怎麽會聽得那麽清楚,那句話裏面的不耐。

“好。”跡部夫人苦澀的笑了笑,在跡部景吾沒有看見的背後,然後輕輕關上了門離開。

跡部夫人就是遠藤百合子,現在叫跡部百合子。他可以給她安逸的生活,給她奢華的享受,給她體貼給她關懷,給她一個丈夫對妻子應該給的所有,但永遠不可能給她愛。

他的愛,只給了那一個人,從此後就再也無法分給他人半分。

書房裏剛剛安靜下來沒多久,再次被打破。跡部景吾本就為孤兒院的事心煩,此時竟然連個安靜的環境都得不到,俊朗完美的臉龐線條立即冷硬起來,滿臉的不爽。

到底在吵什麽……他跡部家的仆人都瘋了嗎!

別墅裏不知哪一處的喧嚷,連他在書房都聽得一清二楚。

跡部景吾從座椅上站起來,打算出去把鬧事的人全部趕走,結果猛的一開門撞上的是正要進來的百合子。

“這麽不華麗的闖進來是要怎麽,啊恩?”

跡部百合子是硬著頭皮過來的,她本來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結果跡部景吾猛的打開門正撞上她,反而讓她不得不說了。

在跡部景吾銳利不悅的目光下,跡部百合子說,“那個叫小八的女孩子……落水了。”她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她以為跡部景吾不在乎小八,她之前提起小八來,他甚至都已經忘記了被自己帶回來的女孩子,而跡部景吾剛剛才說過別來打擾他……她以為跡部景吾是不在意那個女孩子的,可是她卻錯了!

跡部景吾沒有更加不耐,而是立即拉過她就大步的走,一邊焦聲問:“在哪裏落水!”

百合子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這一秒的怔楞卻也讓跡部景吾等不得,他加大了拉著她手的力道,沈聲又一遍:“在哪裏!”

深藍色的眸底向來冷靜高傲,此時卻如同海水傾天覆地的席卷而來,仿若那個小八,是他極珍極重的人。

“玫瑰花園。”

她感覺到拉著她的手一僵,只是一瞬的僵硬。

跡部景吾立即松開了拉著百合子的手,更快速度的朝玫瑰花園的方向走過去,玫瑰花園裏已經站了不少人。

“父親。”六歲的跡部念本怯怯的看了一眼走過來的跡部景吾。

“你怎麽在這裏,啊恩?”

面對跡部景吾的目光,跡部念本反而更是低下了頭。意識到兒子的不對勁,跡部景吾把目光轉到了立在一側的管家身上,聲線冷凝高傲,“小八為什麽會落水。”

“是念本少爺推小八小姐。”管家的聲線沒有起伏。管家永遠忠服於自己的主人。

“父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面對著跡部景吾海水覆滅一般的深邃,跡部念本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辯解,那個小八確實是被他推了一下,“但是我並沒有用力,我以為那種力道不會把她推下去的,我沒有想到……”

“夠了。”跡部景吾沈聲打斷,“做了就是做了,連承認都不敢的話也就不配跡部這個姓氏。明年起去英國念書,明天,給小八道歉。”

“是……父親。”他的姓氏是跡部,他做過的事情,錯的也好,愚蠢也好,是他做的他就該承認。父親,等我從英國回來,我也一定會成為如你一般的人,不,是比你更要完美的人!

“小八小姐醒過來了。”管家將急救後轉醒的少女抱過來。

跡部景吾出乎眾人意料的親手從管家手臂間接過女孩子,橫抱在懷裏,盡管臉部繃緊高傲如同帝王,但是人人都感覺到那雙手臂的溫柔。

仿若一生中至珍抱在懷中,仿若怕痛了她不敢太用力,仿若怕她逃了不敢太放松。

跡部念本略略倒吸了一口氣,怔怔的念著:“父親……”

剛剛趕來的跡部夫人百合子停下了腳步,凝滯了一般站在人群外,雙目空洞一般的看著人群中那個男人——她的丈夫。雙手溫柔如護珍寶的抱著那個女孩子。

跡部景吾……原來你並不是不會珍惜一個人。她一直以為,他是太忙太累而沒有空去談愛情,他是高傲高華而不屑去愛她。卻原來是,因為沒有遇到值得他溫柔相待的人嗎?

他對她也溫柔,也體貼,但是她能懂,那是丈夫對妻子的責任,從來都與愛無關,所以她也從來不奢念更多。

可是他對那個女孩子的溫柔,讓她雙目空洞之外更多的是嫉妒的想哭。她嫉妒,他不愛她沒關系,可是他卻那般溫柔的對另一個人,她無法不嫉妒。

“幸好,你沒有再離開我了。”

凝滯了一般的花園裏,跡部景吾低聲對小八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但是隱藏在話裏面的顫抖和恐懼,那麽清晰。

清醒過來的小八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聽見跡部景吾的顫聲,她溫柔一笑,“我沒有離開,我還在。”

深藍色的眼睛將目光凝在了小八眼角的淚痣上。

“抱歉,這段時間忽略你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他十分清楚,在豪門家族裏沒有地位的人,是連女仆都敢用顏色的,何況小八除了冠上一個姓氏之外,她什麽都不是。

“好。”她笑容溫柔,如同夜月柔和。

相信命運嗎。

相信輪回轉世嗎。

不,不信的。

但是為什麽,她那麽像她,為什麽十四年前她死去,而她降生,為什麽她的眼角盈盈墜著一顆淚痣。

他還記得那一夜他瘋了一般將她送進醫院,他祈求,他祈禱,命運終於聽見了他的心聲,她醒了過來。

她說,你知道一個傳說嗎。

她說,當死去的時候,戀人滴落在臉上的眼淚,就會在下一世凝成一粒淚痣。

他不信那些,可是他可不可以……信這一次她就是她……可不可以!他不會再對她兇,不會再對她霸道,即使是交出他已經擁有的全世界他也願意……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離開。

不要再離我而去,不要再一走了之,不要再不告而別,不要再死去。

小雛菊,我要你陪在我身邊,我想要……一生一世!

×××

華麗寬敞的試衣間裏,歐式風格的裝修,所有衣櫃同時打開,立即如同華光乍現一般,華美精致的一群盈滿視線。

小八站在滿室華麗之中,頭一次見這種陣仗的小八倒吸一口氣,瞪大了眼睛,手指指著自己,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些,全部是我的?”

“先挑一件穿上,這些,都是你的。”跡部景吾悠閑優雅的從昂貴皮椅上閃起來,掃了一眼這些紅紅艷艷的衣服,皺了皺眉。

“哪一件好呢……都很喜歡。”小八左一件右一件的完全花了眼,她從來都是穿孤兒院裏大姐姐們剩下的衣服,有新衣服也是極便宜的那種,而眼前這滿眼的衣裙,摸起來好舒服,而且顏色也好漂亮!穿上這些衣服……一定像是公主一樣吧。

跡部景吾揉了揉小八的發頂,唇角勾著一抹笑,然後從各色衣衫中挑出來一件白色的雪紡裙子,“去換上。”

滿目的以群眾,這白色的連衣裙是最素凈的,雖然款式衣料不遜於其他,但是比起粉紅色這些顏色來,真的說不上是最好的。女仆在一側微微迷茫,怎麽偏偏就中意了這白裙子呢?粉紅應該更適合女孩子的。

小八很快就換好了衣服出來,跡部景吾一掠眸,挽唇道:“很好看。”

“以後,只拿白色藍色淺綠這些清減顏色的衣服來。”跡部景吾揚聲對女仆說。

“是。”

小八歪著頭,“我也很喜歡那些紅色的。”

“這些顏色更適合你。”跡部景吾擡手撫著小八眼角的淚痣,指腹灼熱的摩挲著,仿若那是什麽珍寶。

他記憶裏的那個人,似乎從來不愛那些粉紅妖嬈,她總是極淺極淡,仿若風一吹就會散了一樣的淺淡。

他的小雛菊,他的……小八啊!

☆、替代了世界替代不了你(3)

上午明媚的陽光落進音樂教室裏,光暖交織的明媚處,紮高馬尾的女孩子安靜的彈著鋼琴,手指輕盈的跳躍在黑白之間,如同蝶光點亮。

“咚……”愈來愈快,愈來愈高,愈來愈動蕩任性,然後在八拍轉調的地方,一聲不和諧的重音終止了這段旋律。

直發套裙的女教師輕輕皺眉,“小八小姐,又是錯在這裏。”

高馬尾淺綠裙子的少女低頭一笑,“抱歉,我是真的有努力的彈,可是這裏……卻總像是什麽堵著一樣……我沒辦法……”

“沒關系的,小八小姐,《卡農》是一首輕快幸福的曲子,放松心情,想想幸福的事。”女教師輕輕揉著眉心,禮儀溫和的說:“琴聲是同心境相連的,再來一次吧。”

“嗯。”小八有些心苦,然而不能辜負了先生的一番心意,他找來教師教自己鋼琴,她應當彈好的。若不是遇見先生,她想不到有一天還會碰到鋼琴。

鋼琴……那是在她的夢裏也見不到的奢念啊。

清脆悅耳的琴聲步步上升,旋律揚揚而上,指尖跳躍在黑白之間,點點光影綴著夢一般的光和暖。

一定要彈好……一定要彈好這曲子。

“咚……”不和諧的重音再次將動人心弦的旋律錯開。

小八洩氣了的放下手,皺著眉看著面前交錯排列的黑白琴鍵,“總是這裏出錯,總是錯。”

“小八小姐。”女教師走到小八身邊,手掌溫和的放在小八肩上,溫聲說:“你太在意這裏了,不如放開它,當做自己不會出問題,想象一下自己正在某段幸福的時光裏,而不是在彈鋼琴。”

小八閉了閉眼睛,指尖感觸著鋼琴鍵滑亮的觸感,“我試試……”

清耳悅聲,步步直上。

……

“小八,想要彈鋼琴嗎?”跡部景吾輕輕拉過女孩子,聲音低緩優雅。

女孩子的眼睛一亮。

“我找老師來教你鋼琴。”

“謝謝父親!”高興之極的女孩子眉眼彎彎的微笑,卻不料跡部景吾抿緊了唇線,眼底深邃難測。

小八有些怯怯的看著跡部景吾沈下來的俊美容顏,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所以她不怕,只是怯,小八又輕聲喚了一聲,“父親……”

“是誰讓你這樣叫我的?”跡部景吾沈聲說著,冷硬的聲線繃著寒意。

“是教我禮儀的老師這樣說的,您是長輩,我不能總是你啊你的叫。”

跡部景吾抿緊唇線,深藍色的眼底深邃難測。

“你可以叫我……”叫什麽。

小八說的對,盡管他不願意承認,可他始終屬於她的長輩,想起很久以前那一聲一聲溫柔的“景”,那個獨特卻再也不會聽到的稱呼,以及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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