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柏君的信女舞可謂是進步不小。而且，柏君感覺自己在跳舞過程中隱約抓住點什麽奇妙的感覺。就像有人在一招一式牽著她的衣袖，讓她的動作標準而飽含美感。

周蘭的動作雖然也十分標準，但是神情總是比之其他人跳脫了些，而雪魚恰恰相反，她的動作到位，與教舞參考分毫不差，但是舞蹈時沒有感情，很難投入其中。

而徐夢夢，大家都為她感到可惜。明明今天就要出來結果了，她卻在上午摔倒在木臺的那個檻上，傷了膝蓋。整個人走路都踉踉蹌蹌的，更別提跳舞了。幸好她不覺得傷心，自己傻樂樂的，正坐在小板凳上等柏君她們比試完一起下山。

柏君在聽到廟祝爺爺念到自己名字的時候，簡直意外極了，隨後就是無比的高興。她真沒想到自己能成為這一屆格外盛大的慶節的信女。

教舞婆婆再度跟她叮嚀幾句，其實她的舞蹈已經沒什麽問題了，主要囑咐她的是這幾日慶節準備時期還需在家天天練練，到時候登臺可以完美表演。

隨後幾個女孩就由來時的那兩個光頭爺爺帶著下山。

周蘭雖然落選了，但也不氣餒，祝賀著柏君入選，還約著到時慶節上一起逛燈會。雪魚也為柏君道喜，隨後沈靜地走在一側，看不出心情。

柏君下山後連忙奔赴回家，小胖和麗佳他們早就在那等著柏君回來了。

聽到柏君選上了信女，他們高興地就像自己入選了一樣。

“走，胖哥說要請我們吃那個一一牌的豪華冰淇淋！”麗佳大笑。

“哇哦，胖哥威武！”柏君鼓掌喝彩。

“咳咳，應該的應該的，恭喜你嘛——”小胖撓了撓頭，微帶羞郝的走在前頭。

“說好咯，你選上信女到時候別忘了跳完舞下來和我們去實施秘密計劃，那可是我耗費好大力準備的。”

“嗯嗯，我可不會忘。”柏君笑笑，又補了一句。

“我能叫上幾個朋友嘛，我保證，她們不會洩密的！”

麗佳接道，“是跟你一起練舞的那幾個女孩嗎？”

“好吧，反正她們到時候無論在哪都會看到。”小胖大度的答應。

“只要不被大人知道是我們放的就好……”

聊到傍晚，晚霞映天，揮揮手，小夥伴們就散了。

柏君吃完自己的冰淇淋，又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準備拿給林山。一路飛奔著回到家對面的那片馬尾松林，這是他們經常碰頭的地方。果然，林山坐在那樹下的沙灘上，正悠閑地撚著沙子。

“來，給你。”柏君將冰淇淋拋進他懷裏。

“一個好消息——”

“恭喜你啊，君君。”

兩人同時出聲，相視一笑。

“這是什麽？”

柏君驚訝，“你沒吃過冰淇淋？”

“沒有。”

林山感受著手裏的溫度，讓他想起海底一種花蚌的外殼，摸起來都是一樣的冰涼。

柏君替他撕開包裝。

“嘗嘗，薄荷海鹽味兒的，可好吃了。”

林山接過，輕輕咬了一口。

清新甘甜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微微寒氣散出，與這個熱夏十分搭配。

“看！太陽落山啦！”

濃郁的光輝沈沒入海，一圈又一圈晚霞暈開，飄過的紅雲投映在海面，此時大海是橙紅色的波光粼粼……

柏君赤著腳丫，踩著水坑往浪花追去。

“林林——來抓螃蟹——”

女孩呼喊著，聲音夾雜著溫柔的海風。

仔細收起冰棒的小木條，林山也向前追去。

餘暉將沙灘上的足跡映得緋紅，海浪一過，幾個泡泡從那裏的沙子冒出……

第二天，小浪嶼終於又重新開放了。

柏君開車載著蒂娜與史蒂夫再度前往小浪嶼那塊兒的科考點。今天海因茨倒是沒有與他們同行，說是要去海城哪裏寫生。

不過這次科考之行他本來就是隨便來湊人頭的，怎麽可能會安排油畫專業的他潛水探索，不被海水嗆著就是好的了。

蒂娜和史蒂夫有心跟著海因茨一起去看看海城的風土人情，無奈教授催得緊，任務耽擱不得了。

途徑上次那個海崖，那些被沖上岸的深海魚的屍體早已經被處理幹凈了，只有礁石上殘留的腥臭味，昭示著曾經的一場覆滅。

柏君為蒂娜他們聯系了海城捕魚的小船，他們打算前往海城周邊的一個無名小島。那裏多暗礁，但是對於經驗豐富的捕手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畢竟他們生於斯，長於斯。

柏君看著她聯系好的那艘小船緩緩駛來，模樣舊樸，毫不起眼。

“柏，和我們一起去嘛。”

蒂娜對著柏君說，“你就在船上看著就行。”

“嘿，欣賞我大好泳姿的時機到了。”史蒂夫在一旁擠眉弄眼。

柏君猶豫，她從曾經那場事故逃生後，就不怎麽敢上船遠航了。

“那個島距離也不遠，我想給你第一時間看看我們的調查成果。”

蒂娜磨著柏君。

確實，柏君對蒂娜他們的科考任務很好奇，他們的任務名叫什麽海底聲波分析？說是可以探查到許多的海底動物聲音，從中分析出生物的心情和身體狀態等等。

要知道，她從小就拒接不了關於大海的聲音。

來自神秘而無人知曉的地方，擁有悠遠深邃的波動聲音。

這怎麽不能視作大海的吟唱。

一截繩子甩上岸，船錨落定，小船就這樣固定住了。

帶著寬大竹編帽的阿婆提著兩個塑料桶上岸，將其交給一旁的等待的海鮮攤主。

“新鮮喲，老價錢。”

“分吧分吧，把個頭大的挑出來。”

“好嘞好嘞。”

摘下帽子，花白的頭發迎風飄動，古銅膚色的臉上皺紋密集，顴骨高凸，兩顆齙牙從上嘴唇擠出，展露著笑容。

“馬上啊小君，賣了魚咱就出發。”

“婆婆，不急。”柏君笑著。

“對咯，我船上還有一個人，也說是去調查啥子哩，也去那個小島。”

捕魚的阿婆努努嘴，示意小船的方向。

柏君看去，是一個微卷長發的男子，穿著豆綠的襯衫，身姿欣碩。打量片刻，不巧被那人發現，正往自己的方向看來。

“蒂娜，他是你們一起的嗎？”

“誰啊？”

柏君示意她看去。

“安吉？”蒂娜低頭和忙著整理設備的史蒂夫說了幾句。

“是他吧。”史蒂夫站起來，“喊一句不就知道了。”

於是揮手，大喊道：“安吉——”

那個長發男子又看過來，點頭示意。

蒂娜嘀咕道，“老家夥怎麽也派他來了……”

柏君不解。

“哎呀，安吉的教授和我們的教授不對付，他們總是和我們‘命運的安排’般撞課題，當然咯，我們這邊的科考小組不怎麽喜歡他們。”

柏君沒有科考的經歷，“那，需要我幫你們再聯系一條船嗎？”

“不用了，今天的探索任務不用保密，他跟著我們也沒什麽。”

蒂娜收拾利索就踏上船板，“柏，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吧。”柏君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想去感受一下海的聲音。

而且，她是真的很久沒有出海過了。

她摸摸脖頸上的項鏈，摩挲著上面那顆掛著的碧藍珠子……

“嘿喲，扶好咯——”

阿婆提著空桶回船，岸上的人解開繩子，拿腳一蹬，船就悠悠往海裏漂了。開啟船上的發動機，嗡嗡的一股響聲傳出，速度漸漸加快。柏君看著自己離熟悉的海岸越來越遠，周圍盤旋的海鳥也越來越少。

白帆揚起，獵獵作響……

“柏？我說的對嗎？”安吉向柏君走來

“你好，安吉。”柏君回道。

安吉也學著柏君的動作，兩手撐著船的護欄，任憑海風吹亂自己的長發。

“聽蒂娜他們說，你是海城本地人啊。那你以前會像這個阿婆一樣經常出海嗎？”

“小時候總纏著大人帶自己上船出海，長大了就不怎麽這樣做了。”柏君回憶道。

其實比起坐船，她曾經最喜歡的還是深入海裏，肆意徜徉。

“真羨慕啊，住在海邊的孩子。”安吉感慨道，“我從小就喜歡大海，卻很少有機會見到海呢。幸好有這次調研科考，我才有機會來到這。”

“那在海城好好玩上幾天吧。”柏君回道。

“那麽，柏願意招待我嗎？”

“當然，地主之誼。”

“我是說，只招待我一個人——”

柏君不明白怎麽話題一轉，轉到了自己身上，就像海因茨的畫風一樣。

安吉深邃的碧眸就那樣靜靜望著她，似乎飽含深情。

不知如何回答，柏君的視線微微躲閃，只能裝作專註看著海面的樣子。

安吉也收回目光，順著柏君的視線，遙遙望著海平面，無風無浪……

“要到咯。”

阿婆將船慢慢降速，小心翼翼穿過暗礁叢。

直到來到一處淺灘，她縱身跳下去，拉住船索，將它固定。船身一陣搖晃後平穩下來，史蒂夫首先抱著一些設備上岸，蒂娜計算著數據和測繪。安吉倒是一身輕松，空手下船，什麽設備也沒帶上。

蒂娜背著他翻了個白眼，對著柏君做著口型，柏君不由得輕笑。

隨後蒂娜戴上個類似罩耳式耳機的東西，認真調試著參數。史蒂夫又在周圍放置了什麽小型的機器。

“來，戴上試試。”蒂娜也遞給柏君一個耳機式的東西。

“你先聽聽，我們還要去這個島其他地方探索一會兒。”

柏君點頭，“註意安全。”

“okay”

安吉也順著沙灘走遠了，不知道他沒帶設備下船，現在打算做什麽調查。

柏君隨意找了塊平滑點的石頭坐下，戴上耳機，開始認真聽裏面傳來的聲音。在微微的噪音下，細小而規律的聲音響起，像是風吹著草尖。隨後是咕咕的水泡聲，有魚尾擺動的聲音……

柏君想象著聲音主人的樣子，它們的動作，劃過海水的場景。

但一聲奇妙的聲音突然傳來。

“咚咚”

柏君的心臟也不由得跟它一起律動，整個人似乎都瞬間被帶入一個奇妙的空間。

“咚咚，咚咚——”

緊閉雙眼，她仿佛能借著這耳機，穿越到聲音的那頭去，那深深的海洋裏……

是海底某種巨型生物發出的聲波吧？

“咚——”

一聲巨響後，那厚重的聲音就不見了，柏君又從剛剛那奇妙的狀態瞬間抽離。

她想再仔細聽聽，但傳來的只有機器的輕微噪音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蒂娜他們回來。

“柏，怎麽樣？”

“嗯，很奇妙。”

“哈哈，我第一次聽的時候可新奇了，那會兒跟著教授把設備投放在深海裏的，聽到的聲音比現在它連在近海要豐富地多。”

蒂娜收著線，“等下船在深一點的海域停下，我再投一次，你試試。”

“對了，安吉呢？”史蒂夫問。

“餵——在這——”

男人站在遠處的礁石上，招手示意……

“人齊了嗎？婆婆我要開船咯！”

收起繩索，小船緩緩後退，小心避開每一處礁石。

柏君靜靜坐在船側，看著船尾在蔚藍的海面留下長長的一條白痕。

……

“阿婆，在這停一下。”

安吉突然出聲。

蒂娜對著史蒂夫挑了挑眉，指著手裏的圖紙。

“他怎麽也計算到這個位置了？”史蒂夫疑惑道。

他很驚訝，因為這個經緯位置是導師秘密拿給他們的，並再三告誡不準外傳，它是用任何方法或參數都算不到的，也完全偏離了他們任務的路線。

“誰知道呢？他們科考組的手段一直很多。”

安吉沒管身後對他傳來的猜測，細心拿出了自己的設備，投了什麽東西沈下了海。隨後他戴上一個和蒂娜的耳機很相似的機器，開始在電腦上觀察波值。蒂娜和史蒂夫也是一樣的動作，並且遞給柏君先前那個耳機。

“啵，啵啵”

“嗚嚕嚕……”

柏君期待著深海的囈語，蒂娜他們卻目不轉睛看著電腦屏幕。

“咚！”

又是相似的聲音。

柏君睜開了眼。

“聽見了沒！”蒂娜驚喜地對史蒂夫說道。

“看到了看到了，我不至於瞎了，連這麽明顯的波動數值都看不到——”

“咚——咚，嗚——嗚”

隨後，一長串震人心魂的聲音傳來，像是哭泣，又像是歌聲。

柏君凝望著蔚藍的海水，將手緩緩放入了水中……

是鯨啊——

大海的呢喃。

微微起伏的海面映出柏君的臉龐，她看著自己的倒影，目光卻慢慢穿透它，看到了深處的海裏……

無數的魚兒在奔赴同一個地方，它們密密麻麻，織成夢幻的道路，沿著水流往更深處游去，好像在聽從什麽的召喚……

眾多大型的海底生物也出沒了，它們是隊伍的帶領者，開路人，沈默著游動，將深黑色的海底照出奇異的光亮……

柏君將手伸得更深……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它寬厚的尾鰭輕輕拍打著海水，龐大的體型卻擁有者無與倫比的流暢線條。柏君看著它的眼睛，靈魂被慢慢攫取，仿佛自己也隨著它的游動在海裏徜徉。

卻忘記了它的屍體曾在小浪嶼發臭腐爛……

“柏！”

蒂娜拉著柏君的手臂。

“再將手探得深一點，你就要掉下船了！”

柏君的視線從海面收回，不好意思地笑笑。

“虧你還是本地人呢，怎麽這麽不註意行船安全——”

蒂娜絮絮叨叨，但柏君知道她是為自己好。

“下次註意，下次註意。”柏君連忙說道。

“知道就好。”蒂娜收拾著設備，包括柏君頭上的這幅耳機。

摸了摸空蕩蕩的耳朵，柏君又走神了。

她的幻想好像——

日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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