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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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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林木蔥蘢,幽幽靜靜的,早晨除了寺廟偶爾傳來的撞鐘聲,便是蟬鳴和鳥啼了。

二十餘個女孩跟著禪師進入廟中一間寬闊的屋子,堂上沒有什麽神像,只有三個素白的碗碟,盛著海城的海魚餅和新鮮的蘋果。

禪師退出,進來了兩個婆婆,將門掩上後,就讓姑娘們將袖子挽起,這便是選信女的第一步,身上無疤。婆婆們仔細看過二十幾雙光滑細膩的手臂和腿部,又再一個個看賞過臉蛋兒,面龐不端正或是有缺陷者罷選。然後又是叫姑娘們微笑,慢步,看神態和體態……

一套流程下來,有些小姑娘微微不耐煩了,這邊婆婆對上名字,就悄悄的在本上計分。這就是又考驗了姑娘們的耐心仔細。這一步,是決定信女舞質量最重要的一步,畢竟沒有耐心和細致,如何能跳完將近一個小時的舞,更別提之後的點水賜福環節。

柏君慶幸自己一直註意著婆婆們的舉動,看到其中一個婆婆在拿筆記下貌似剛剛說過抱怨流程慢的女孩的名字後,她就更加保持著認真仔細的態度。順便提醒了一下在她旁邊那個正低頭半闔著眼,好像在打盹的女孩。

“打起精神,別睡著。”柏君小聲說,拉扯了一下女孩的袖子,“那個婆婆會扣分的哩!”

雪魚看著這個女孩,靈動的雙眸天真可愛,柔順透亮的烏發被家人細細地編成花辮後盤成海城的信女髻,一張瑩潤的小臉正擔憂地看著她。

“謝謝提醒,我昨晚太緊張沒睡著,確實有點困了。”

柏君聽著女孩略微低啞,有點成熟的聲音,“沒事,別被發現就好,馬上就要檢查完了。”

“你叫什麽名字呀?”柏君問。

“我叫陳雪魚,你呢?”雪魚看著柏君。

“柏君,柏樹的柏,君子的君。”

馬上,柏君拉了拉雪魚的手,“噓,婆婆看過來了。”

經歷了快一個小時,所有的檢查篩選流程結束,只一個上個月膝蓋摔傷的女孩,現在疤痕未消完和另一個手臂有塊雞蛋大小褐色胎記的的女孩被篩掉。

接著,便是要去寺廟專用的大木臺比舞了。

走過一道長長的廟廊,就看到一方寬闊的木臺。一側有偌大幾個太鼓,和幾個僧侶拿著二胡和塤準備伴奏。木臺下面有七八條長凳,大概坐了十餘人。

其中海城的鎮長婆婆的面龐最為熟悉,她慈愛地看著女孩們,花白的頭發被盤成個簡單的髻,穿著藏青打底的繡著傳統魚紋的衣裳,很是莊重。

二十多個女孩在臺下抽簽排序,柏君抽個十七號,雪魚則抽了十八號,都有點靠後。有個抽到三號的女孩太緊張了,害怕首先上臺,於是回頭小聲地問後面有沒有想跟她換簽的。

“我是二十號,換嗎?”一個明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好好,謝謝謝謝!”抽到三號的女孩連忙走出列,把自己的簽拿給對方,站到隊伍後面去。

於是柏君看到那個穿著嫩黃慶服的女孩走到三號的位置,不一會兒就跟前後的人聊起天來了。

“我叫周蘭,你們可以叫我蘭蘭。”

“蘭蘭,我在家練習經常出錯,現在好緊張。”

“別怕,大家都差不多水平,只要臺上表現自然點就行。”

……

“雪魚,你認識她嗎?”柏君回頭小聲問道。

“不認識,怎麽了?”

“沒什麽,今早看到你倆一前一後歸隊,以為你們認識。”

雪魚看著前方那道明亮的身影,若有所思。

“咚!咚!咚咚!咚咚咚!”太鼓響起了,八個人一列依次上臺,前半部分群舞,後半部分輪流出列繼續表演。

鎮長婆婆和幾個廟會爺爺在臺下評分,時不時翻閱一下女孩們的名冊。

有個女孩似乎看著臺下的人多所以太緊張,沒跟住拍子,手慌腳亂地,直接在前半部分展示時就摔了一跤,群舞結束後自己下臺來,抹著通紅的眼睛啜泣。

剛剛給姑娘們檢查的一個婆婆連忙把她拉到身後安慰,“沒事沒事,剛剛摔到哪沒?”

緊接著的獨自展示環節更是有人緊張地頻頻出錯,於是就讓從頭到尾動作都標準大方的周蘭十分顯眼。

太鼓畢,大家紛紛鼓掌,臺下的人在名冊上做好記錄後便是下一批女孩上臺。

柏君和雪魚是第三組上臺,剛開始第一組的姑娘們總有緊張出錯的,看著看著,柏君反而不緊張了。

八個女孩依次上臺,太鼓起,起手,舞動。

柏君只求不出差錯,爭取每一個步驟動作都在拍上。

叮鈴~

風把廊檐角上的驚鳥鈴晃響,幾只停留的雀飛走。

“咚咚咚咚”

慶服的寬大衣袖隨著少女們的手腕翻轉上下飄動,柏君聽著樂拍,只心想著:

小胖的太鼓果然練得不錯。

……

柏君被蒂娜按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本來沒啥困意,但還是漸漸合上了眼。夢裏夢到了一些小時候的故事。

一覺起來,傍晚的火燒雲燦烈熱情。本來就被熾烤了一下午的海面倒映著這緋紅的色彩顯得火熱極了。

柏君睜開眼,一縷陽光順著窗照進廚房。一道高瘦,但並不纖細的身影映入眼簾。

“蒂娜他們呢?”

“在你家外面沙灘上抓螃蟹呢。”海因茨系著圍裙,拿著湯勺舀了一勺鍋裏的湯。

“我現學現做的花蛤湯嘗起來不錯,試試嗎?”

他轉身回頭看著柏君,又說:“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穿了這件圍裙。”

“沒什麽。”柏君看著他,灰色襯衫的衣袖被挽到手臂中間位置,系著花紋簡約但布料泛黃的圍裙,是她回家後偶爾做飯也系的那條媽媽留下的圍裙。

對方小心翼翼的盛著湯,利落的下顎線和高挺的鼻梁一起構成了精致的側臉,連長長的睫毛倒映在臉上的陰影都那麽恰到好處。金黃的餘暉灑在臉上,把本來白皙冷淡的皮膚打成了溫柔的色彩。

又變得像了。

柏君心想。

“把湯冷一冷,我們去看看蒂娜和史蒂夫在做什麽吧。”海因茨的話打斷了柏君有點晃神的思緒。

然後她下床整理好被子,束起馬尾,洗了把臉,跟著一起出了門。

果不其然,蒂娜和史蒂夫正在沙灘上玩得高興。他們用蹩腳的中文和肢體語言與一個剛好在沙灘上挖花蛤的漁民交流,有樣學樣地看人家撒鹽挖沙。拿個小鏟子,仔細觀察著沙灘上的洞洞口口們。沒想到,還真挖出來十幾個花蛤和三四個蟶子。

“我們晚上有加餐了,哈哈”蒂娜看見柏君過來,大聲說:“絕對新鮮!”

“上手了?收獲挺多。”柏君笑著說。

“嘿,別小看我們,看我等下再給你們抓只大螃蟹。”史蒂夫摩拳擦掌,時刻盯著任何一個要冒泡的沙洞。

“海因茨給我們煮了湯,快點回來喝,不然涼了。”

“好的,馬上!”

柏君看他們還在興頭上也不說什麽了,和海因茨一起並排著慢慢走回去。

“你是從小在這裏長大,沒離開過嗎?”

“除了讀大學四年和這兩年在外工作,幾乎沒離開過海城。說起來,海城變化很大。”

“是海的女兒啊。”海因茨用那一雙碧藍深邃的眼睛望著她,像是呢喃著情語。

“海是那麽的美。又那麽的大方。”

“大方?確實,她對每一塊礁石都溫柔撫摸,不管是誰都可以在她身上索取。不過,人類好像對這種大方有了誤解,比如——”

柏君用手把半埋在沙子裏的啤酒瓶挖出來,“海城變化最大的,除了經濟,就是這環境問題了。”

“是啊。”海因茨笑了笑。“走吧,我煮的湯溫度應該差不多了,去嘗嘗。”

回到家中,盛了一碗花蛤湯,確實鮮美。

“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

“別用那種驚奇的眼光看我,雖然我沒向你們展示過廚藝,但烹飪不就像畫畫一樣嗎?在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位置用上合適的色彩,也就是調料,如同創作一樣,用心,別在沒把握的地方用上大膽的配料和色彩就沒有太大問題。”

“原來廚藝和畫藝還是相通的。”

門簾突然被撈起,上面系的鈴鐺清脆響動。

“我們回來啦!”

史蒂夫提著個小桶,裏面是他一下午的滿滿收獲,“看,螃蟹!雖然有點小。”

“哈哈,那只螃蟹太小了,我讓他放了,結果他說帶回來玩一玩再放生。”蒂娜走向洗手池,一邊清洗著手上的泥濘一邊說道,“不過我們挖到很多貝殼,今晚可以吃嗎?”

“可能不行,要讓這些貝類吐一晚上沙再烹飪口感才會好”柏君說。

“好吧好吧。”洗幹凈手蒂娜就連忙回到餐桌上,“我真好奇海因茨做的湯怎麽樣?”

“呼”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哇,不錯!史蒂夫快來嘗嘗!”

“來了來了!”

海因茨微微揚起嘴角,“像我這樣又會煮湯又會畫畫的男人不多了。你們可要珍惜。”

“別驕傲了,煮個湯誰不會?”史蒂夫反駁道,但仍然沒忘拿勺舀湯。

“我去給你們再下點面條吧,怎麽樣?”

“哦,我親愛的柏,你真是太好了。”蒂娜笑著說,雙手合十:“可以給我多一份雞蛋嗎?”

“當然可以。看來你們已經逐漸掌握海城面條的吃法了。”

“我更專業,請給我一疊花生米和一小杯普通的酒。”史蒂夫懇求道。

“那就是白酒咯。”

“你嘗試過這裏的烈酒嗎?”

“當然,非常不錯?”

“可別辣哭了鼻子哈哈。”

“我是誰,史蒂夫!雖然科研不咋地,但喝酒那可是數一數二。”

……

聽著蒂娜和史蒂夫的拌嘴,柏君還是選擇拿了一瓶度數低點的酒。

系上剛剛那條圍裙燒水,準備下面條。

面條軟了,天也終於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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