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動人的話，永遠說不出口，只能在看不見又聽不見的心底反覆回蕩，在忙音的世界裏孤單地反覆回蕩。

“侑士，我們出國去玩咯，你一個人待在東京吧，哈哈！”臨別前，忍足謙也對堂哥猖狂地笑著，“羨慕嫉妒恨吧！”

忍足侑士無奈地捧著頭：“餵餵，謙也，早和你說過那裏我曾經去過了，所以才不跟著的，你根本就是小人得志啊。”

“不和你多說了，我走了。”忍足謙也擺擺手，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回頭低聲問道，“剛剛那個女生，是……那個，手冢？”

“嗯，手冢夏延。”

“她……”

“走還是留？想聊天就跟我回去。”

“哈哈，我走了！”忍足謙也大力地拍了拍忍足侑士的肩膀，渾身抖落的不但是小人得志的張狂，還透著說不出來的幸災樂禍的光輝。

兩條生命在不經意間重逢、隨後遠去、再重逢。

重逢的點、線、面再次被殘忍地割裂開，變成兩條不再會相交的直線，無限制地向遠方延伸。

偶爾的重逢，不過就是時間的塵埃落錯了位置。

那天走在路上，忽然心電感應的偏頭一瞥，竟然看到剛剛還在想著的夏延就在不到10米之外，瞪著大大的眼睛也在瞧著他。爾後沈浸在自己思緒裏的他無意中再偏頭看去，只見夏延皺眉做苦大仇深狀，時而嘆氣、時而傻笑、時而搖頭，完全跑到了異次元空間的模樣，同時還跟著他的腳步一直向前走，舉手投足很有二傻的風範……

要不是在公寓樓下把她拉住，或許還真會就這麽一直跟著他走進去，而且進去了還不知道自己怎麽進去的……隔了兩年，她缺根弦的腦袋瓜貌似沒有任何好轉，更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雨霧蒙在她的頭發上發出朦朧的柔軟白色的光，雨水從她臉頰流下的時候，他突然很想像以前那樣幫她溫柔地拂去，很想對她笑，而且還是前俯後仰的大笑。

她發現自己走錯路時臉上那生動豐富的表情，的確很可愛，讓他忍俊不禁。

以為已經封鎖起來的過去砸破了門，潮水一樣跟著思念的微風將空間和時間全部都填滿，以一種措手不及的方式。

頭一次覺得從她嘴裏喊出的“師兄”的稱呼十分刺耳，粗糙的石礫一樣刮得耳膜很疼。

那晚，明明灰暗得看不清對方的五官眉目，卻清晰地知道對方在什麽地方。和她坐在孤寂的黑暗裏，能聽到她呼氣吸氣最完整的聲音，氣息悠長在他耳邊回響。

拉著她的手走向玄關，像是他走過的最長的一段路。

那段路從頂點開始，到最後停下，走過了五個半年的時光，從他為她動心開始，之後甜蜜的半年，隨後空白的四個半年，最後兩個人在燦爛的陽光下互道再見，故事被割裂的聲音比裂帛聲還要清脆。

獨立的空間，黑暗之中只有他們兩個，沒有第三個存在。

忽然覺得她的手還和以前一樣，觸感溫良，像質地易折的細竹棒，他不敢用力抓緊把她弄疼，又怕握的太松從手掌間脫落。

身上帶著的獨特少女的馨香混合著外面雨滴的清新氣息。最後那個沒有完成的擁抱，她的頭發帶著水澤的霧氣，和雲彩一樣的觸感，輕飄飄地從他的面頰擦過。

他想抓住那朵雲彩，卻任由她從指間劃過，空氣中激起的道道漣漪都幫忙將她推得更遠。

忽然很想告訴她，冰帝學園祭那天，為她取下肩頭的花瓣那一刻，他很想像從前那樣摸著她的頭微笑；

忽然很想告訴她，他似乎是一直忘不掉她，雖然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忽然很想告訴她，那首鋼琴獨奏很好聽，卻聽得不是很清晰，能不能在他面前再彈奏一遍，如果可以，甚至可以幫她一起修改掉那個悲傷突兀的結尾；

那本記錄著她心情的筆記本，他也很想仔細翻閱看看；她曾經想和他喝一樣的飲料，他也很想和她體會一樣的心情；

那一刻，的確很想把她抱進懷裏，很想再看著她因為做錯事而羞紅的臉頰，在他的揶揄下氣急敗壞地喊出他的名字；

想和她說，聖誕節那部沒有看的電影，現在市場上早就有高清的DVD了，可不可以一起把它看完，不要讓遺憾永遠留在心裏。

——我知道第一次嘗試失敗了。坦白說，我覺得大部分是你的責任，但是我也有錯；早知道你的心思太實，果然不能對你用太浪漫的方法。那些我以為不必回答的話，以後一定會不厭其煩地一一回答，好解除掉你心中的疑惑。

——我們的想法，可以說給對方聽；有問題一起解決，不再一個人獨自撐著；如果你覺得沒有看不到兩個人的未來，其實……未來在哪裏都無關緊要。我會把你放在心裏最特殊的位置，其他女生都進不去的位置。

——如果你覺得看不懂我，我就講給你聽，如何讀懂我的情緒。

夏延，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和你再試一試，在一起試一試。

臨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的惡習，果然沒有改掉。有些話明明就在嘴邊盤旋，卻怎麽也說不出來。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無法再向前跨出一步。時間和空間都被糊住，讓人動彈不得。

直到她走出去，公寓的大門像隔斷兩個世界的枷鎖，把他投向她的目光整齊地切斷，連聲音都無法連接。安靜的室內燈火明亮，耳邊傳來女友小唯的說話聲，居然沒有心思去聽。

很想念和她練習合奏的時光，她坐在鋼琴前面投來心有靈犀的默契眼神，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穿著淺綠色的裙子很好看，坐在陽光裏彈奏鋼琴的模樣很動人。

落地窗外是遍地金黃的璀璨陽光，院子裏盛開著夏季獨有的銀薇花樹，螢白花瓣飄落的背景和著清風吹送的聲響，美好得像頌歌裏歌唱的天堂。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去英國找過她。他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到英國的那天，天氣很不好。倫敦的多雨特征一覽無遺。根據打探到的她的住址，想著要不要說他曾經以為爛俗到爆的“我和她分手了，請做我女朋友吧”這一類話，卻看到她和柚木梓馬並肩走出來的親密模樣。

她還是那樣毛毛躁躁，在柚木梓馬的微笑中露出惱怒的神色，卻乖乖地聽話。柚木幫她理好因匆忙而沒有弄好的衣領，幫她把頭發理順，幫她提著手提袋，做著他忍足侑士曾經所有為她做過的事情。

他們撐著一把傘，雨幕在傘上跳躍成朦朧的煙霧，就像蒙著一層白色的微光，和他走在不同的方向。

空氣中傳來她說話的聲音，音符一般在潮濕的空氣裏跳動著。

苦情的角色並不適合他，但那一瞬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變身為悲情男二號的錯覺……

大概是愛情小說看多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依然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依然一副風流雅士的模樣，喜歡他的女生依然有很多，重新開始走馬燈一般的約會。

大學裏的生活其實和高中也沒什麽不同，依然和以前的同伴見面，又換了一些新的同伴。他在網球方面的能力依然很突出，成功得到學校正選的名額……

其實，故事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否則達不到頂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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