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延再次踏上日本的領土，不過就是半年以後。高三雖未畢業，卻在提前招生中廝殺千軍萬馬如願以償地考上英國的皇家音樂學院，由柚木梓馬陪同著一起回家。

透明屋頂外面是湛藍剔透的天空，澄凈得像被水洗過，一點白雲也沒有。金燦燦的陽光給所有景色都染上一道炫目的金邊，眼前所見都透著活潑的朝氣。

“今天天氣真不錯啊，夏延？”柚木梓馬還是那麽容貌出眾、氣質高貴。他舉起手擋住稍顯刺目的陽光，“簡直就和我們去英國的那天一樣好呢。”

夏延剮了他一眼：“教主，你還諷刺我？不就是那一天我又差點遲到了麽，值得你反反覆覆提點我這麽久的時間？！”

夏延高二那年，兩個人出國前夕，她在第一天候機的時候居然睡著，在第二天差點遲到，因此坐在飛機上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和柚木梓馬進行任何的目光接觸……

況且前一晚的事情記憶猶新，淡如煙幕的水霧蒸騰，將忍足侑士的身影推得越來越遠。她快步走出公寓大門，外面微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好似被放在洗衣機裏幹幹凈凈地洗過一樣，透著舒爽的淡淡香味。

回到家，臉上的眼淚已經被風吹幹。皮膚幹巴巴地緊繃著。以往一直有人的家裏空空蕩蕩，再加上兩年離家在外讀書的空缺，一桌一椅，每一物都透露著超乎尋常的陌生。

她在洗臉臺上洗了好幾遍臉，第二天的腫眼圈卻依然相當清晰。

“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柚木梓馬微笑著說，“我是單純地提起那一天，往槍口上撞的可是你啊，夏延。”

夏延的額頭冒上來一個小十字架，咬牙道：“你確定我們回來是訂婚的？你確定？”她深呼吸一口氣，“你就不怕太腹黑，以後被我殺掉嗎？！”

“以你的智商……”柚木梓馬的笑容風華絕代，在燦爛陽光下更加耀眼奪目，“恐怕……”

夏延一言不發，悶頭就走，手卻被拉住：“餵，幹嘛？”

“是你自己說，反正兩家也有這方面的意思，我們兩個又熟絡，不如交往看看這樣的話吧？”他保持著完美的笑容，說出的話像吟詩一般動聽悅耳，“吶，反正就是被喊回來確定一下關系，自然要牽著手出現在他們面前。”

“是不是在英國看到日野香穗子和月森蓮手拉著手的模樣，刺激到你了，教主？”夏延解析道，“我就說你對日野有意思，不要不承認了。”

“吶，覺得她很有趣吧。”柚木梓馬微笑著撫著下巴，“我們走吧，夏延。”他用力握緊夏延的手，“嗯，跟我走得近一點。英國的同學可都以為我們倆就是一對啊……你臉上的表情是在嫌棄嗎？……哎，我被攤上你，都沒有說什麽，你還這麽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夏延盡力克制住想打身邊的人一拳的欲望。他分明就是在欺負人啊……在任何人面前都溫婉親切、平易近人、謙恭有禮、討人喜歡，實際上腹黑得令人咋舌，黑得連如此淡定的笑容都往下稀稀拉拉滴著黑水……

“夏延——”端莊不變的笑臉，“你剛剛想的太入神，可是已經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了——”聲音變大了些，“請告訴我，笑容往下滴黑水？這就是你眼中的我嗎？”

“其實挺……生動形象的啊……”

施加在手上的力度變大，夏延的眼前不禁一黑。

“教主，別激動……”她趕緊解釋著說，“以後我一定不會再腹誹你的……”低下頭細聲細語地補充了一句，“即使腹誹，也不會再讓你知道的……啊！”最後一聲低低的慘叫，說明她的補充又落入了柚木梓馬的耳朵裏。

果然是學音樂的，聽力好得驚人……

要說柚木梓馬教主大人，能得到他的垂青，必要需要極其粗大的神經和強悍到無與倫比的精神力。因為腹黑人物的愛情並不是那麽好捕獲的。更何況他一貫在別人面前微笑，目前也只在日野香穗子和手冢夏延面前露出本來面目。

對待日野，那是因為動心——這是夏延的判斷——對待夏延，大概就是單純的覺得這個沒腦子的女孩還挺有趣的。

在英國的時候，他也的確盡到了“鄰家哥哥”式的照料責任。

生活上、學習上，如果不是他的幫助，夏延想必也沒有那麽容易以高分考進皇家音樂學院。關系好歸關系好，聽柚木梓馬用閑聊的口氣跟她說“祖母詢問，我們是否要訂立婚約”這種相當嚴肅的事情的時候，她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搞錯？！”

細想也是，柚木集團的三男，身家背景很好，有才華也有好皮囊。況且在日本那個普遍早婚的社會……教主已經滿20了吧？怪不得……

當時他們兩個都沒有做決定。隔了一陣出門，正好遇上鄰街的教堂舉行婚禮。

高大雄渾的哥特式教堂，粗獷又靈巧的風格迎著陽光，仿佛沐浴在天國的聖潔光線裏。婚禮美好如同童話。

“哎，手冢，柚木學長！”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紅頭發的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十指和身邊的藍發少年緊緊相扣。

“日野，月森君。”柚木梓馬招牌的微笑。

“日野，月森君，你們也在啊？”夏延也同他們打著招呼，“哦，你們在一起啦？”她笑嘻嘻地說道，“啊，冰山殿還是這個樣子啊。日野，大概他的熱情與溫柔全是留給你一個人的，我們外人一點也享受不到哦。”

月森蓮的眉毛狠狠跳動了一下，以往的同學經歷告訴他，此時不能搭話，否則更會落她口舌。

“哎，真的不理我啊？”夏延嘖嘖地對日野感嘆道，“日野，你好偉大，冰山都被你征服了！哎？你們將來的孩子要是繼承了冰山殿的性格和你的外貌，那還真是外熱內冷……話說，你和他擁抱的時候會不會冷啊……啊，跟他好歹同學三年，一直沒怎麽理過我呢，冰山殿？！”

月森蓮的臉越來越僵，日野香穗子露出尷尬的笑容，柚木梓馬淡定且熟練地打斷了夏延近乎自言自語的說話。

“夏延，別鬧了。”手撐在她的肩膀上，“我們回去吧。”

“哎？手冢，你和柚木學長……？”日野目光鎖定架著夏延肩膀的手，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月森蓮心有餘悸地拉走了，“那，下次再見啊！”

“夏延，當初你為什麽會和月森君滔滔不絕，盡管他一直沒怎麽理你，卻不和更好說話的志水君猥瑣？”

“餵餵，教主，註意一下你的措辭，什麽叫‘猥瑣’？！”

“那……搭訕？”

夏延勉強接受了這個詞，解釋道：“月森君外冷內熱嘛，我哥也是冰山，我已經習慣了……不過像志水君那樣的美男子，只可褻玩不可遠觀……”

柚木梓馬嘆了一口氣，夏延意識到口誤，立刻改口道：“不對，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他長得那麽可愛，就和洋娃娃一樣，自然不能……”

“不能玷汙了他？”

夏延悶聲悶氣，不再說話了。

柚木梓馬幫夏延把頭發理了理：“哎，想什麽呢？”

“嗯，剛剛有一句話沒有說完，憋在心裏很不舒服啊。”夏延嘆著氣說道。

“還沒說完？月森君的臉色看起來已經不是很好看了。”

“不，是形容你的。”她帶著報覆性質地說，“月森君雖然冷，也比你這個腹黑好多了……情願被凍死，也不能被陰死啊……將來你的老婆很定很可憐！”

柚木梓馬臉上的笑容沒有改變分毫，純屬無意間想起般提醒道：“夏延，你的課程好像還沒有結束，我們趕緊回去吧。你的補習進度還不夠，一定要再加強的。一天十個小時太過松懈，不如增加到十五個……”

“餵，教主，不要公報私仇啊！”

“呵呵。”他拂了一把頭發，“看你精神特別好，還有餘力和我開玩笑，練習自然不在話下了，是不是？”

和教主玩腹黑，輸，是一定的。

和教主玩腹黑的效果，就跟和幸村精市大人打網球一個樣，定然會在無聲無息之中被虐的死慘，死的時候還沈浸在贏的幻想裏，實際上自己已經口吐白沫、臉上布滿傻逼西的笑容，直挺挺地臉部向下親吻著大地。

她究竟是抽的哪一門的瘋，居然會同意回國討論訂婚事宜，而且還主動提出“既然要訂婚，不如試著交往”這種讓人蛋疼乳酸的提議，把自己完全栽在腹黑的世界……

“雨音啊，我總算明白，為何有一陣你一和我提到‘幸村精市’的大名，就會渾身不自主地顫抖了，身邊有個這麽黑的代表，痛不欲生啊……”

她喃喃地說，跟著柚木梓馬的腳步向外面走去，目光掠過不遠處的一個身影，忽然渾身一震，動作也變得遲緩。

那抹優雅的深藍在陽光下染上脆金色，在她的視野裏一閃而過。

“認錯了呢。”她眨了眨眼睛，耳旁傳來“速度就是生命”這一類的叫喊，下一秒一個不明物體就把她撞得橫向倒了下去，要不是柚木梓馬手疾眼快拿著她的手臂，她一定會和手裏的行李跌成一團。

“謙也！”

耶和華上帝一定是嫌此時的場景還不夠熱鬧，那個聲音，她就是聾掉也聽得出來，不就是……

“師兄，你好啊。忍足君，好久不見。”被柚木扶穩站好，她露出笑容點頭招呼道。

忍足侑士還是老樣子，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微笑，圓形的平光眼鏡，姿態優雅地和他們打著招呼，對肇事者忍足謙也沖裏面擺了擺頭：“走吧，都在等你呢。”

“夏延，我們也走吧。”柚木梓馬溫柔地拉過夏延的手，“外面車已經在等了。”

“嗯，好……教主。”

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又加重了。夏延有點齜牙咧嘴地走在柚木的身側，和忍足兩兄弟的距離，毫無意外地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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