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效之打電話，是趁著江慕凡上班的時候，他不想讓女兒知道這些事。

“你覺得應該怎麽做？”曾效之問他。

“匯亞這個季度的業績很差，信譽也掉了，這個時候被收購，幾乎是沒有懸念的。您要是不撤資的話，肯定會損失更多。”江慕凡說。

“這是你的專業意見？”曾效之問。

“嗯。”

曾效之笑了，又問：“難道你不能給我一點非專業的意見嗎？”

“曾先生，您很清楚您的決定。”江慕凡說。

曾效之在那邊嘆了口氣，沒說話。

江慕凡也想說，請曾效之幫幫匯亞，可是他說不出口。從專業角度來說，現在救匯亞，幾乎是自殺的行為。從感情來說，他很想匯亞撐下去，至少，他不想看著匯亞倒下。那是江家幾代人的心血，是自己的心血。現在，他只是曾效之的員工，他根本不能替老板做決定。

江老爺子本來稍稍緩的好了些，這下子，股市面臨崩盤，老爺子再也撐不住了。

“老爺，請凡少爺回來吧！這情形，您根本沒辦法了。”何管家拭淚說。

“他還願意回來嗎？”江老爺子望著窗外雕零的樹杈，像極了此時的自己，像極了此時的匯亞。

難道真的是大限已到？

“凡少爺重情，他不會看著江家就這麽倒下的。”何管家說。

“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可是，他是傷心至極離開的，怎麽會，怎麽會——”老爺子說著，思念與愧疚讓他老淚縱橫。

何管家趕緊拿紙巾給老爺子，老爺子將眼淚擦去，沈思良久，說：“你去把東海叫過來。”

很快的，江東海便來到父親床前。

“東海，我要找凡兒回來！”老爺子說。

“那個野種，還要他回來做什麽？難道離了他，我們江家的人都要去要飯了嗎？”江東海道。

“混賬，你，你給我住嘴！”老爺子罵道，不住地咳嗽，何管家在一旁趕忙拍著背。

江東海見父親如此，也不敢再說話了。

“這麽多年，是凡兒陪著我，我們爺倆相依為命。就算他不是江家的骨血，他也是我的孫子。我告訴你，凡兒要回來，你要是能在家裏待，你就待著；你要是待不住，隨便你上哪裏去！”老爺子怒道。

“爸，當初，您為了那個女人和我斷絕關系，現在，您又要為了那個野種將我趕出家門。爸，我才是您的親兒子，青楠和青雨才是您的親孫子！”江東海也提高了音量。

“你，你，你這個逆子，聽聽你現在說什麽？一口一個野種，你又算什麽東西？我怎麽就瞎眼養了你這麽個是非不分的混蛋！我告訴你，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輪不到你說話！”老爺子罵道。

“爸——”江東海道。

“你，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滾！”老爺子抄起床邊立著的拐杖，直接朝兒子扔了過去。

何管家見狀，拉著江東海就出去了。

老爺子閉上眼，痛苦地呻吟著。

江亞珍走了進來，老爺子睜開眼，靜靜地說：“把申家那小子叫來，我要給凡兒打電話。”

接到爺爺電話時，江慕凡正在和同事開會，手機震動著，他看了是申子柯的號碼，便按掉了，準備等會再撥過去。

江爺爺見江慕凡沒接自己的電話，心神暗傷起來。

申子柯忙勸道：“可能還在忙，他現在工作很忙的。”

“那孩子，不管做什麽事都很認真。”江爺爺說。

“是啊，凡兒是個好孩子，真的是很難得。”申正南在一旁說。

“小曼說，曾先生還是很看重慕凡的，當著她的面都誇過好幾次。”申子柯說。

江爺爺笑了。

幾個人聊了會，江慕凡果然將電話回了過來，申子柯趕忙按下接聽鍵，將手機交給江爺爺。

屋裏的人都輕輕退了出去，只留下老爺子一個。

爺爺那滄桑的聲音穿進耳朵的時候，江慕凡的眼眶中，頓時濕潤了。

“凡兒，回來吧！爺爺想你了，爺爺需要你！”

江慕凡左手扶著窗玻璃，低頭看著腳下那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車流，那麽渺小。

晚上，家裏的那盞燈依舊為他亮著。

他站在門外，久久沒有力量開門。

等待他的人，正在沙發上坐著聽歌。

等她睡著了，他又站在陽臺上抽煙。

今晚，下雪了，雪很大，一瓣瓣落下來，風一吹，就沾上了他的發他的衣。

“江慕凡——”陽臺門開了，她走了出來。

他趕緊將煙頭摁滅，轉身攬住她，將風寒杜絕在外。

“進去，外面太冷了。”他攬著她進了屋裏。

兩人坐在沙發前，擁在一起。

“我們一起回去吧，想家了！”她靠在他的懷裏，低聲說。

他沒說話，下巴抵著她的頭頂。

夜靜謐，唯有雪花落地的聲音，輕輕的，聽又聽不見。

曾效之本來是要讓小曼住到曾家去的，可是小曼堅持要和江慕凡在一起，曾效之沒辦法，只得讓阿元派人提前將小曼回去要住的房子收拾好，並且安排了傭人和保安人員。

阿元趕回來，親自將小曼和江慕凡接到他們的家裏，這個家當然不是之前他們兩個住的公寓，而是曾效之買來送給小曼的那個大房子。

江慕凡也不再堅持什麽，畢竟曾效之的一切考慮都是為了小曼和孩子的平安，他的心裏對曾效之只有感激。

“小姐，江總，你們看看還有什麽不周的地方，我立刻讓他們去做。”阿元領著小曼和江慕凡看了下房子，見了為他們服務的人，問道。

“很好，很好，謝謝您。”小曼說。

“哦，對了，江總，老爺讓您給他打個電話，他還有事跟您交代。”阿元掏出手機按出曾效之的號碼，遞給江慕凡。

小曼也不知爸爸要和江慕凡說什麽，就一個人上樓休息了，阿元讓一個年輕的女仆趕緊跟過去服侍。

江慕凡走到一個房間，給曾效之打了電話。

“小曼一路還好吧？”曾效之問。

“她挺好的，剛剛上樓休息去了，謝謝您為我們準備的這些。”江慕凡道。

“一家人何必那麽見外。”曾效之說，“哦，對了，我要跟你說的是，你要盡快進入匯亞，至於資金方面，我已經交代了，需要多少，你直接給易盛的樊玉生打電話，他的號碼，你問阿元。樊玉生現在負責這件事，你全權代表我就可以了。我這段時間還有別的事，顧不過來你那裏，你自己處理。另外，我今天下午會讓律師發個公告，表明我對這次收購事件的態度，相信會對你有幫助。”

“非常感謝您，曾先生。”江慕凡說。

“謝的話，就留到以後，你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帶著小曼到我身邊來，我想早點和你們在一起生活。”曾效之道。

“嗯，我知道了。”江慕凡說。

曾效之也沒再說別的，就掛斷了電話。

“我先回江家去，小曼這裏，就麻煩您多江心了。”江慕凡將手機交給阿元，說。

“好的！”

江慕凡顧不上休息，驅車前往江家大院。

那曾經是他的家，可現在不是了。即便不是，那裏住著疼愛他的爺爺，他不會離開。

當他的車子停在江家大門口，家中仆人從監視器裏看見是他，趕緊打開了大門，還有人欣喜地跑去告訴何管家。

家裏一切看起來和當初一樣，和他記憶中的每一個冬季一樣。

車子停在主樓前，江慕凡剛熄了火，就發現車門被人拉開了，他驚訝地擡頭，眼中竟是兩鬢斑白的何管家。

江慕凡下車，對何管家笑了，然後緊緊擁抱了這位老家人，他看著江慕凡從一個幼童成長為今天的一個男人。

“您的身體還好嗎？”江慕凡笑問。

“好，好，好！”何管家拭淚道，“咱們趕緊上樓吧，老爺天天都在等著你回來呢！”

“嗯，我們上樓！”

江慕凡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遇到江東海，如果遇到了，他該怎麽應對。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他該去關註的問題，他要先看到爺爺，讓爺爺放心，然後開始工作。

二樓爺爺的臥室門推開了，江慕凡看見姑姑和溫敏萱在那裏，腳步猛然間頓住了。

江亞珍和溫敏萱都起身了，何管家快步跑進裏面的房間，跟老爺子通報去了。

“凡兒——”江亞珍哽咽道。

“姑姑——”江慕凡走過去，給了姑姑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這孩子，真是，真是讓姑姑想死了。”江亞珍抹淚道，“你啊，又瘦了。”

江亞珍看著江慕凡這樣，心裏簡直是疼的不得了。

“瘦了好，精神。”江慕凡笑著說，他給溫敏萱微微點點頭，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岳母。

溫敏萱也極為感激地點頭微笑，卻是不語。

“凡兒呢？我的凡兒呢？”爺爺的聲音從裏屋傳了出來。

“趕緊去看爺爺吧！”江亞珍拉著江慕凡的胳膊就往裏屋走。

將近半年的時間沒見，江慕凡卻有點認不出爺爺了。整個人臉色蒼白，看起來也虛弱極了。

他幾乎是撲到爺爺床邊的，爺爺伸出手，江慕凡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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