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他跪在爺爺的床前，雙手抓著爺爺的手。

在場的人，全都掩面拭淚。

“好了好了，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啊？”爺爺拍拍江慕凡的手，讓他起來。

江慕凡剛坐下來，爺爺就示意江亞珍出去。

“聽說小曼懷孕了？”爺爺找了個輕松的話題。

“嗯，快三個月了。”江慕凡說。

“好啊好啊，人生有望了！”爺爺笑著說，又問他們住在哪裏。

江慕凡便將事情跟爺爺簡單說了下，溫敏萱在一旁沈默不語，只是給江慕凡端了杯茶。

爺爺點頭，待江亞珍進來，爺爺便戴上眼鏡，由何管家扶著坐了起來。

“這個，是我的委托書，你看看，沒問題的話，我們兩個就把字簽了。”爺爺將兩張紙遞給江慕凡，江慕凡接過來看著。

“還有這個，是我的遺囑。方律師那裏還有一份，這一份，是我自己保存的。”爺爺說。

江慕凡大驚，爺爺竟然將他列成了唯一的繼承人，而且，時間是二十年前。

“按道理說，我不該給你看這個，江家現在這樣子，就算是給你繼承，恐怕也只能是一堆的債務。只是，爺爺想跟你說的是，在爺爺的心裏，你從來都不是外人，沒有你，爺爺就沒有那麽多的快樂。爺爺一直都很感激你，感激你為爺爺為這個家做的那麽多。”

爺爺顫巍巍地握住江慕凡的手，說。

江慕凡的心頭，說不出是傷心還是激動，他沈默片刻，才說：“爺爺，您放心，既然我回來了，我就會盡一切努力將匯亞從困境中挽救回來。而且，在我來之前，曾先生也跟我說，他會全力支持我。所以，您不用再擔心了，好好養病，好嗎？”

江爺爺只是含淚點頭，溫敏萱的心頭卻是一震。

就在這時，跟著爸爸出去滑冰的江清楠和江清雨進來了，兩人到爺爺病床前親了爺爺，然後站在一旁看著江慕凡。

溫敏萱讓兩個孩子問候江慕凡，江清楠只是輕聲叫了聲“大哥”，江清雨卻還沒搞清狀況，沒說話。

“叫什麽大哥？他是你大哥嗎？”江東海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

江慕凡只是淡淡笑了下，沒說話，在爺爺給他的委托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說：“爺爺，您好好養病，我先回去了，有什麽情況，我隨時跟您聯絡。”

他起身，從江東海身邊掠過去。

“你站住——”江東海道。

江慕凡停下腳步，他知道自己遲早都要面對，既然來了，那就應對吧！

“有什麽事嗎？”江慕凡轉過身，望著江東海。

“你有什麽資格回來？”江東海道。

“東海——”溫敏萱趕緊過去，拉住丈夫。

“我只是來幫爺爺，僅此而已。”江慕凡道。

“東海，你給我滾出去——”爺爺罵道。

“爸，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場，上次有些話沒說清楚的，今天不妨說清楚。何管家，把青楠和青雨帶出去，把門關上。”江東海道。

何管家望著江老爺子，老爺子閉了閉眼，點頭。

屋子裏，就剩下了江東海夫婦、老爺子、江亞珍和江慕凡。

爺爺長嘆一聲，說：“東海，凡兒他的確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從醫院抱回來的。”

眾人大驚，都盯著老爺子。

“我知道，這些事不說清楚，大家心裏都堵得慌，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可以不用說這件事，可是現在看起來是不行了。”江老爺子嘆道，他擡起眼望著站在門口的江慕凡，說，“凡兒，你過來，坐到爺爺身邊來。”

江慕凡腳步沈重走過去。

“三十年前，小敏懷孕了，當時東海你不在家，亞珍當時還在讀書也不在，那天巧不巧的是，我在公司忙著，等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小敏已經在家裏早產了。是個男孩子，小敏只懷了他七個多月就生了。孩子身體弱啊，加上又是大冬天，家裏的醫生都想了好多辦法，就是沒法把孩子搶救過來，只好送到醫院去。小敏當時體質太差了，我就讓何管家去小敏娘家把她媽媽請過來在家照料，我去醫院陪著孩子了。可是，也是我們江家沒福氣，那孩子活了三天就沒了。”

老爺子說著，老淚縱橫。

江亞珍趕緊給爸爸擦眼淚。

“東海，那是你的孩子，你的親兒子，他早在三十年前就沒了，可當時你和小敏吵架，離家出走半年，我們連你在哪裏都不知道。”老爺子深深嘆了口氣，望向江慕凡，“當時我真的是很傷心，可是小敏的媽媽說，小敏的身體很差很差，就怕她受不了那個刺激。我和何管家在醫院裏守著那個孩子一整夜，直到天亮才準備把他安葬。就在我們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有個正在樓道裏走動準備生產的年輕女孩子拉著我們，說她要生孩子了，可是她一個人養活不起，求我們把孩子帶走。”

老爺子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寒冬。

那個年輕女孩子一直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雖然臉上的肌肉因為陣痛而有些變形，可是看起來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

“先生先生，求求您，他們都說我懷的是兒子，求你們，求你們把他帶走，我保證，我保證以後不去找他不認他，好不好？”

江老爺子猛然間從悲痛中清醒過來，他答應了那個女孩子，只要是個男孩，他就帶走。

在醫院等了三個小時之後，孩子終於生了，果真是個男孩子，而他，就是江慕凡！

“小敏的爸爸是我的至交好友，小敏那孩子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不忍心讓她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出事。於是，我就把你帶回了家，給你媽媽一筆錢。”江爺爺拉著江慕凡的手，說，“和你回到家以後，小敏好開心，我至今都記得她看見你的時候那幸福的樣子，她不停地跟我們說，只要你平安健康，東海就一定會回家來。”

江東海一下子蹲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頭，無聲地痛哭著。

“小敏說，她只想你平安健康，快快樂樂，哪怕你一輩子只是個平凡人都可以。所以，她就給你取了這個名字，叫你慕凡。從那一天起，小敏就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你的身上，你小時候身體弱，經常生病，每次你生病，小敏就守著你不吃不喝不睡，你病好了，她就倒下去了。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江爺爺說著，淚花在眼眶裏打轉。

江慕凡的眼中，也濕濕的，他的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凡兒，你不要怪爺爺一直瞞著你，其實這麽多年，爺爺也派人去尋找過你的生母，可是當年的一些醫療記錄保存不完整，就僅僅留下來的只字詞組，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對不起，凡兒，爺爺沒能把你的媽媽找到。可是，凡兒，你的小敏媽媽和爺爺、還有你外公外婆，我們大家一直把你當做是我們的親孫子，是你給我們三個老人帶來了那麽多的歡樂，也是你讓你媽媽多活了那麽十五年——”爺爺的聲音顫抖著，如冷風中搖擺的樹枝一般淒涼。

江亞珍靠著墻哭了起來，溫敏萱也是一直低頭落淚，至於始作俑者江東海，此時——

江東海緩緩站起身，伸開雙手，雙眼直直的盯著自己的雙手，口中喃喃。

在眾人一片悲傷之中，江東海突然發出如獸般的低吼，接著，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時，沖出了房間。

“大哥，這，這是，怎麽，怎麽了？”江亞珍驚道。

溫敏萱擦幹眼淚，趕緊起身，說：“東海他，他，他有些毛病——”說完，趕緊追了出去。

江慕凡驚訝地望著溫敏萱離去的方向，江亞珍也是。

“你媽媽和穎兒去世後，你爸爸就患上精神疾病了，這些年在法國，他和敏萱兩個人一直在治療著，有了些好轉。”江老爺子低聲說。

江慕凡震驚不已，他以為只有自己因為那件事受到了影響，沒想到那個冷血如惡魔般的江東海也——

人，終究還是逃不過報應二字啊！

江亞珍聽爸爸這麽說，也跟著溫敏萱追了出去。

陪著爺爺坐了會，江慕凡也知道自己不該再沈浸在悲傷和迷茫之中，對於他來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應對匯亞的收購案。

下午三點鐘，江慕凡趕到了匯亞總部，尚且留在匯亞的老班底都在會議室等著他。

他見到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孔，他推開會議室的門，大步走進去，站在主席位上，雙手撐著桌面。

“首先，我很感謝大家留在了匯亞。其次，我要和大家說，匯亞處在生死邊緣，如果我們大家成功了，匯亞將會比過去更加繁榮。如果失敗了，大家也許會和我一起背負敗者的恥辱。第三，大家既然能堅持到盡頭，堅持到我回來，那我可以理解為大家願意和我一起並肩作戰。我江慕凡的字典裏同樣沒有失敗這個字眼，我希望大家也是。廢話就不說了，接下來，我來安排咱們的應戰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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