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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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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羅蘭三人回到了東城伊維爾倫。

亡靈龍的降落沒有引起任何騷動,盧內爾德競技場事變沒多久,東城方面就接到了報告。以東之賢者為首的眾官員恭恭敬敬地等在正門前,欣喜地迎接從龍背上下來的主君。

“大人,真高興您平安歸來。”

法利恩彎腰行禮,瞥見羅蘭身後的帕西斯,表情一僵。無名氏神官從地牢失蹤,他正心下惴惴,接著就傳來盧內爾德競技場的風暴。

其他人也用驚駭的眼神打量這位初代國王,萬萬沒料到他是如此大來頭的人物。

羅蘭沒有表露出內心的情緒,只道:“伊芙呢?”他剛剛眼光一掃,沒看到義弟。

眾人都是一楞,意外主君的消息這麽靈通。

“這……”法利恩遲疑地道,“將軍他身體不太舒服,在房裏休息。”事實上,伊芙在任務結束後大口吐血,當場失去意識。

羅蘭震了震,臉上透出壓抑不住的擔憂:“不舒服!?嚴不嚴重?有沒有請醫師?”

“請放心,醫師和白魔法師都派去了,診斷結果是一點內傷和過於疲累引起的脫力,沒有大礙。當然,您要去探望他的話——”

“暫時不用。”羅蘭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冰藍色的雙眼直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法利恩,你跟我來。”

聽出其中的冰冷意味,褐發青年反射性地垂下頭,應道:“是。”紅發侍衛擔心地左看右看,想跟上去,東城城主先一步阻止:“艾德娜,你留下,和大家一起照顧師父和冰宿。”

“啊,給我一間空房間就可以。”帕西斯豎起食指,“還有小克克也要。”冰宿禮貌頷首:“我想先梳洗,煩勞各位了。”

拋下喧鬧的眾人,君臣倆走進恢弘的巨門,穿過富麗堂皇的大殿和裝飾華美的長廊,來到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辦公室。

羅蘭一入座,相貌姣好的侍女就端來溫度正好的洗臉水和熱騰騰的清茶點心,所有的布置和安排都切合了“回家”的感覺。

在這種氣氛下,羅蘭也不好大吼“你這個混蛋”,只好鐵青著臉生悶氣。

而法利恩站在玄關,戰戰兢兢地握著法杖,察言觀色羅蘭的表情,發現他的唇角前所未有的緊繃,打破了長久的自制。

“請大人責罰。”雖然不知道主君在氣惱什麽,東之賢者仍然跪伏於地。

羅蘭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每一步都猶如踏在法利恩心頭,輕柔卻重量十足,他的主君俊美的臉龐覆著前所未有的寒霜,神色威儀冷凝。

“那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

“……”不知道。

看出他的答案,羅蘭深深嘆息,也是他不好,過早地把暗影的工作全部委交給法利恩處理,長期以來,他這個弟弟就像影子一樣,為他做盡一切骯臟事,習慣了用隱晦極端的思維評斷危險因素。即使羅蘭經常委婉地勸解他,要更理智地看待問題,不要被陰謀詭計完全腐化了心智,但還是毫無作用。

“從今天起,你不要再管暗影的事了。”

哪怕天上轟下一道雷霆,擊穿東城王宮,也不會讓法利恩更驚愕了,他楞楞擡頭,看著他心目中的神明,他英明神武的主君。

“西芙利村的滅口根本是多餘,派魔獸侵襲東境北三領更是大錯特錯,無名氏神官是誰?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你何必心心念念對付他?”

“可是……他曾經和我們作對,又是王室私生子……”法利恩虛弱地申辯。

“沒錯,王室私生子。”羅蘭的唇角微微挑起笑意,這一刻,他看起來倒不怎麽生氣了,“所以這個身份妙不可言啊。如果無名氏神官真的毫無權利欲,完全避世,我倒也放過他了。但既然他參與了救世主召喚這麽大的事,這裏面的意圖就有趣了。我研究過他的行為模式和過去,他對德修普有極大的芥蒂,雖然不到野心的程度,但是一旦我們和中城矛盾激化,他就可以變成我手上爭王的棋子,用來威脅德修普的繼承權。以他的外貌,還可以抹黑拉克西絲的神女身份,誣陷他是拉克西絲的私生子。掌控他也不難,我至少可以為他找到三位認親的王室中人,包括亞拉裏特。加上師父的幫忙,那些村民作為人質,一切本來大有可為。”從心中的算計回過神,羅蘭輕輕籲了口氣,拋去已經失效的布局。

“所以說,法利恩,無欲則剛。這世上最難對付的反而是德修普、拉克西絲這樣的人,他們心中有著比欲望更高貴的東西,又有強大的意志。”羅蘭佩服地道。

本來,看在師父的份上,即使神官有極大的利用價值,又給他少少添了點亂,他也不打算去打擾無名氏神官的隱居生活。

法利恩神色發苦,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思慮跟主君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羅蘭繼續指出弟弟的錯誤:

“至於找尋聖遺物的事不會有人知道,無名氏神官是個聰明人,又那麽重視那些村民,不會讓他們牽連在內。反而是五件聖遺物可以編出文章,以無名氏神官聖修士的身份,把神跡石傳說修改得有利於我們伊維爾倫,比如說它們是我城的傳承,只是被卡薩蘭竊奪,配合現在王室血統暴露的大好時機,也是個出征的好借口。你除掉無名氏神官,還廢掉雪露特這個大好的棋子,王室抹殺了我伊維爾倫開城城主魯西克輔佐擁戴的功勞,篡改成美化史,明明是師父他們推翻了當時的英雄王朝,大肆屠殺前王朝的成員,還說成是英雄王禪讓,那麽雪露特這個英雄王的後人就大有用處了,我可是保留了她身世的證物。至於亞拉裏特的私生子們、墻頭草的貴族們、執法教團的狂信徒,等著給拉克西絲和德修普添亂的可愛棋子們,也會雨點般落下。”

“我的弟弟,你要記住,只要活著的,都可以利用。”

金發王者樂音般動聽的嗓音跳動著冷酷的思維算計,和密不透風的籌謀,如交織的大網上淬毒的利劍。

隨即,他嘆了口氣,神色多了一絲絲的煩惱:“廢棋、不起眼的棋子用好了都是活棋,你卻撥亂了整個棋局,把一堆本來棋盤外的棋子全扔進了敵營。”

法利恩嘴唇發白,比起被兄長喝罵,被主君否定屬於臣子的才能更令他痛不欲生。

“……請大人殺了我吧。”他氣若游絲地道。

“我怎麽可能殺了你。”羅蘭咽下心頭如火如荼的悶燒之情,哪怕再氣憤那些民眾的枉死,頭痛辦事不利的心腹給他攪局,他也不會殺了親弟弟給他們賠命,而且任命法利恩代理城主之位的是他,責任當然全部由他背負。

“請大人不要責怪自己。”法利恩卻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怔怔地道,“一切都是我無能,我已經不配做您的臣子。”

“法利恩?”發覺弟弟的神情有些怪異,羅蘭不禁擔心,只見大神官手中多出一把寒冰凝成的短劍,毫不遲疑地往咽喉紮去。

“等等!”東城城主這輩子都沒有這麽驚嚇的時候,幸好他體內有協調神的神力,投出的冰錐雖然因為缺少法師的準頭,把法利恩半個身子都凍住,還傷了一條胳膊,鮮血迸射,但到底阻止了他的自殘沖動。

“你到底在搞什麽!!”

羅蘭又是後怕又是駭異,垂下的手微微發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端詳面無人色的弟弟,這個樣子的法利恩讓他想起十年前那個毫無自我,只有神子外殼的男孩。

……真是失策,他一直以為這個弟弟聰明能幹,能獨當一面,是他貼心又忠誠的部下,結果根本是個拔苗助長的惡例。

仔細想想,法利恩今年不過才二十一歲,接手暗影部隊時,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固然是羅蘭當時身邊實在無人手可用,但追根究底還是他的責任。

“你原來從來沒把我當成哥哥嗎?”羅蘭恍然大悟,長嘆一聲,“什麽心裏一直叫我哥哥,我篤定你心裏也是叫的大人!因為你根本不敢把自己當成我的弟弟,這樣就會和伊芙重疊,讓你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意義,不管我怎麽開導你也沒用。”

被赤.裸裸地揭穿心靈最深處的想法,法利恩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良久,才用發白的唇擠出顫抖的聲音:“大人,不要拋棄我。”

無奈。羅蘭一生,從未有此刻這般無奈。

還有挫敗。

任他運籌帷幄,足智多謀,在戰場和政場都無往不利,治理了一個強大昌盛的伊維爾倫,敢於爭奪至尊之位,不懼任何對手和挑戰,他也無法扭轉弟弟已經成型的人格和世界觀。

這會兒,他也只能運用自己出色的演技,安撫失魂落魄的弟弟:“好了,你起來,你這次犯的錯誤太大,懲罰是必要的,但我身邊永遠少不了你,偶爾一次小失誤,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整體評價。”

“是,大人!”法利恩喜從天降,灰白的臉重新煥發出光彩。

做哥哥的在心裏吐血,表面還是一派君王的冷睿姿態,“反省期間,我要你克盡大神官的職責,好好超度那些無辜的民眾,立刻停止魔獸南下的行動,召回黑咒術師們,再妥善思考自己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吸取教訓,切莫再犯。”法利恩一絲不茍地接令:“遵命。”

確定他是真的打消了自殺的念頭,羅蘭揮手收回力量,順帶治好弟弟身上血淋淋的傷,含著嘆息下令:

“你下去休息,讓師父過來。”

等法利恩還是有點忐忑地退下,羅蘭頭痛欲裂,扶住了藍寶石額飾,腳步都踉蹌了幾步靠在墻上。

水族族長艾露貝爾說這個神器戴久了會頭疼,長期以來,東城城主硬是用他久經陰謀詭計考驗的腦袋駕馭住了這件水族至寶「深海的嘆息」,思維清楚,運轉靈敏,但是此時此刻,一個不省心的弟弟,讓他深深體會到了兄長的艱難。

但是他終究是不畏懼任何大風大浪的男人,當帕西斯高高興興地推門走進,羅蘭已經完全恢覆了平常的樣子,看不出半點破綻。

“喲,乖徒兒,找我有事嗎?”

“師父,你還沒有換衣服嗎?”雖然心中思慮重重,羅蘭還是第一時間註意到了師父的衣著,冰藍的眼眸有著溫情和關懷。

“小克克有點不乖,我去‘說服’了一下。”帕西斯是用強制咒文使亡靈龍屈服,而非獲得龍的承認成為龍騎士,需要時不時敲打。

羅蘭點點頭,催促道:“那你趕快洗澡換件衣服吧,就在我這裏。”

“我正有此意。”帕西斯走進內室,打開衣櫥挑選,發出大大的咋舌聲,“有沒有搞錯!全是黑的!就沒有別的顏色?”

“我喜歡黑色。”

“喜歡黑色也不能這樣啊!”

“你將就著穿一下,我叫人……”羅蘭勸到一半,聽到師父的歡呼:“有件白的!”

“等等!那件——”羅蘭正要阻止,聽見浴室的門關上,只得放棄,“唉。”

這件代表了他不堪過去的衣服,他本是專門放置起警示作用。

坐回桌後辦公,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一個歡快的男聲:“怎麽樣?”

和神官曾在春之祭典穿的戲服十分相似,卻是純白的軍裝。緊窄的式樣將帕西斯優美頎長的身段襯托得英氣逼人,下擺及膝,底下是白長褲和軍靴;鬥篷綴有銀線,肩章也是銀制;長發隨意編成辮子垂在身後,黑水晶額環流動著艷麗的光澤,與銀亮的劉海相映而輝。

“是不是很帥?我自己照了照,非常滿意。”

“不錯,就是少了把劍。”

“對哦。”拍拍空空如也的腰側,帕西斯想起一件事,“正好,是時候召回我的劍了。”羅蘭一怔:“你的劍?你不是用氣劍的嗎?”

“我還有把超級厲害的劍,和一根鞭子。”帕西斯洋洋得意:“等我召喚出來,給你瞧瞧。”羅蘭莞爾:“好。不過師父有需要的話,可以去寶庫隨便挑。”

“不用不用。對了,那三個領地,要不要我去打掃一下?找出活口,消滅靈魂,免得被拉克西絲抓到把柄反咬一口。”

說到這件事,羅蘭就惱怒痛心:“不用,就算拉克西絲手下有死靈法師,可以詢問靈魂,但他們的證詞不能作為證據,這件事從頭到尾也是個荒謬的錯誤,有活口也無妨,最好有活口了……不要再傷害那些可憐人,好好送他們往生。”

帕西斯表面答應,心裏陽奉陰違:三萬多個靈魂啊,可以布置個大型祭壇,用他們的血肉靈體血祭,召喚出他失落的兩把滅神禁器。

當然,他不會讓羅蘭看破後勃然大怒並阻止,和他不同,他這個徒兒還是有些人性的,要保持師父的溫柔形象。

光覆王陛下走上前,自然地蹭徒弟的茶水喝,他的演技真心出色,東城城主都沒察覺,還主動把點心推過去。

“師父。”羅蘭有些猶豫地問道,“無名氏神官,真的完全消失了?”

“沒有,不過暫時還是感覺不到他的動靜。”

羅蘭點點頭,沒有急於拼湊神官的人格,反正只要無名氏神官還活著,事情就有挽回的餘地,當下說起正事:

“我的確有事拜托你。”

“盡管說。”銀發青年一臉義不容辭。

金發城主一字一字道:“我希望你接手暗影的工作,好好整頓,從今以後,我要他們只聽命於我,‘羅蘭·福斯’一個人的命令。”

統治過一個王朝的光覆王笑瞇瞇地答應:“沒問題,徒弟,我當初教給你的,都可以教給他們。在我的手段下,將來哪怕你要他們去屠神,他們都不會吭一個字。”

“還有羽族,我也可以交到你手上,你喜歡的東西,師父都可以給你。”

他的語氣宛如給孩子玩具箱的父親,有著殘忍的快意和期待。

羅蘭笑著搖頭,雙眸剝離了所有的偽裝,只留一線陰影和真誠的光芒:“不,師父,你對我的幫助就到此為止。”

“為什麽?”帕西斯大惑不解,經過他在盧內爾德競技場不遺餘力的襄助,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還不是東城的一份子,更何況他和羅蘭之間從來沒有見疑之心。對於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他是真心相待。

而羅蘭對他同樣如此。

“因為,德修普是你的兒子不是嗎?”

空氣凝滯了,銀發青年臉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和當時被一劍穿心的諾因一樣。

羅蘭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說下去:“恐怕莉莉安娜殿下也是吧。我看得出你不願意說,我不詢問裏面的詳情,但我知道,那失手的一劍傷透了你的心。我很感激你的相救,師父,我很對不起,所以一切都到此為止。我不能保證將來不會要德修普的命,但是我不會讓你的手再沾上他的血。你也不要想殺了拉克西絲來‘回報’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思路和作風嗎,我親愛的師父?慎重思考,一旦你那麽做,你和你的子女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以反駁的話都被堵住,帕西斯生平頭一次,無言以對。

羅蘭換了個輕松的坐姿:“你能整肅好我的手下,已經是幫了我的大忙,如果不是我身邊找不出適當人選,這件事也用不著你操心,就當我這個徒弟厚臉皮再求你一次,你幫幫我好了。”

“可是羅蘭……”

金發青年冰藍色的雙眼直視他,他淺淡的眸色總讓人想起深不見底的寒潭,在思索顛覆時局的謀略時,更如難以測度深淺的冰面,但是偶爾人情冷暖的翻湧,卻有淺淺的碎冰和光芒流動。

“師父,我們師徒一場,你不要讓我到頭來,除了一個冷冰冰的王座什麽也不剩下。我不妨告訴你,我親手毀掉我兩個弟弟的人生,坐視妹妹害死我的親生父親,害得她難產死在一灘血泊裏,連同我沒出世的孩子。我禽獸不如,天理不容。所以如果不為伊維爾倫做點善事,不找出點向上爬的人生意義,我簡直枉為人,活著也是無聊加受罪。”

帕西斯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不過他自己為了給肖恩覆仇,更加聳人聽聞的事也幹過,比如殺死前妻,逼她打胎,手刃岳父,殺人無數等等,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只道:“你後悔嗎?”

羅蘭沒有回答,眼神如無色的簾幕。

“大概吧,不過那毫無意義。”

半晌,他吐出一句,上身往後靠,雙手十指交錯胸前,優雅自若如最稱職的統治者,微笑道,“總之,師父,仇恨是會毀掉人的心智的,比野心更盲目,更可怕。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但我看得出你心裏還有無法停止的仇恨,做徒弟的這麽說也許不太恰當,但你需要我,任何事都可以告訴我,讓我盡一份力。因為我也需要你,我希望我們能保持這樣的關系。”

帕西斯抿了抿唇,明麗如初夏萬綠的眸子融化開來,恍惚了片刻,被執念重塑:“不行的,羅蘭,你幫不了我,誰都救不了我。不過你的存在,是千年來我唯一的安慰。”

羅蘭卻不這麽認為,當年在迷霧森林,他心裏主要裝著覆仇,又太過年幼,只享受著師父的疼愛,從沒為他分擔什麽。當他長大,有了足夠的力量幫助這個人,帕西斯還是把他當孩子看待。

“所以只要你好好地活著,就是報答我了。”銀發青年溫柔地道,眼神溫軟,看著鐘愛的弟子,突然,他眉頭一跳,似乎觸到了什麽禁忌的記憶。

“不過,我一定會幫你的,哪怕不用上戰場的方式。”

目送他決絕的背影,羅蘭無聲地嘆了口氣。

師父為什麽總是覺得對不起我呢?難道不是我欠他比較多嗎?

洞察人心的東城城主百思不得其解,隨即給自己泡了一杯月桂茶,在裊裊茶香中自省和思索,一如他十年前不擇手段報完仇,面對破碎的自我和家庭,冷靜醒悟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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