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女生柔軟的發梢觸感。

腦海裏猛然浮現起一個場景。

他曾答應過葉昭昭，高中期間不能和任何女孩子確立戀愛關系。

當時的他，還一再對她表明，“一切要以學習為先。”

而如今，葉昭昭的學習才剛有了起色。

懊惱的情緒自顧斐臉上一閃而過。

其實，不僅是葉昭昭對他的話感到吃驚，顧斐一開始也沒意識到她會給自己造成這麽大的影響。因為嫉妒心橫生，使他一時言語失控。

只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無法回收。

葉昭昭舔了舔牙尖，有心逗弄顧斐幾句，“我不是說過了，你可以隨時反悔，決定權都在你那兒。”

顧斐冷靜下來，對她的話完全不為所動，“你上次也說過了，你會先完成現階段的最大目標。”

他們旁若無人地談笑著，先時覬覦葉昭昭的幾個男生嘰哩咕嚕商量了會，壯了壯膽，結伴上來打斷顧斐和葉昭昭的對話，“昭昭，明天放假你有空嗎？一起出去玩？”

葉昭昭思考不到一秒，大腦自動作出了回應，她開口想要拒絕，又註意到顧斐平時不怎麽情緒外露的面部變得逐漸陰沈。

她心下有了計較，假意答應下來，“行啊，你們想去哪兒玩？”

“蘭亭會……”

男生的話還沒完整說出口，附近的同學紛紛將教室裏布置好的氣球拆下來，膽大的更是直接上腳踩，玩得不亦樂乎。

他的最後一個“所”字，淹沒在了氣球的爆炸聲和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

顧斐一把抓住葉昭昭的胳膊，帶了些力道，抓得她有些疼，而後，沒再給她多言的機會，將她裹在他的外套裏摟著出了教室。

留下一堆狀況之外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失去所有語言能力的男生。

葉昭昭的耳朵貼在顧斐的胸膛，可以聽見他沈穩有力的心跳，不知道是不是快速走動的原因，跳得有些快。

她整個人都依附在男生身上，有心放慢步子，連帶著顧斐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葉昭昭享受著當下幸福的時刻，但顧斐很快就松開了她。

一離開溫暖的教室，寒風撲面而來，凍得人渾身打顫，鼻尖通紅。

顧斐把他的外套給了葉昭昭，裏面只著一件灰色毛衣，體溫褪得很快。

葉昭昭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還給他，往教室裏走去。

顧斐的臉徹底黑如鍋底，“你還想回去？”

葉昭昭解釋，“我的大衣還在教室裏。”

“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拿。”顧斐不放心再讓葉昭昭和剛才那群男生接觸。

她口口聲聲說著喜歡自己，卻又當著他的面答應別的男生。

愚笨得一點沒看出那群人不安好心。

顧斐很快返回，把葉昭昭的大衣外套遞給了她。

葉昭昭穿上大衣，呵出一口白氣，不確定地問，“你剛剛，是在吃醋？”

顧斐平靜地說，“我只是不喜歡氣球的爆炸聲。”

“真的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嗯。”

顧斐摸了摸被風吹得冰涼的鼻子。

葉昭昭一笑，“看不出來我們的男神大人，還會害怕區區一只氣球。”

“我又不是無堅不摧的鋼鐵俠”，顧斐怕她不相信似的，毫無保留揭自己的短，“小時候鄰裏鄉親一放鞭炮，我都會趕緊跑回家蒙進被子裏，直到沒有任何動靜了才敢出來。”

他不過是有血有肉的凡胎俗子，也有害怕的東西，也有害怕的事情。

如果剛才他沒有及時阻止，葉昭昭會不會真的就此和別人走了。

一想到這，顧斐就心尖發顫。

葉昭昭難以想象顧斐口中所說的情景，尤其他老神在在說話的樣子，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兒時趣事。

她看破不說破，裝作嘲笑他的樣子，“你的膽量也就和下水道的老鼠差不多了，上次還大言不慚說要保護我，好意思嗎？”

顧斐任她調侃，“放心吧，就算我膽子再小，發生危險時，也會擋在你前面。”

葉昭昭眼眶一熱，感動地說，“你現在越來越會說漂亮話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顧斐：“……”

是他從前對她不夠好還是葉昭昭就喜歡簡單粗暴的對待方式？

那麽，他決心以後再細致入微一些。

“天晚了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家吧。”

“好。”

葉昭昭怎麽會忍心拒絕主動的顧斐。

她並肩站在顧斐身邊往自家小區走去。

其實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這條路她走了不下千萬遍，距離短得來不及發生什麽意外。

更何況顧斐從前可都是讓她一個人獨自回家。

上次林嵐說，如果一個人真的喜歡你，一定會忍不住有所表示。

最近顧斐表示得越來越明顯。

是件令她欣喜的好事情。

……

適逢元旦假期，葉昭昭老老實實在家刷了大量題型，顧斐時不時通過她拍的照片給她指點，還給她劃了考試重點。

這段時間她的成績已經在逐步提升，但這遠遠不夠，不提顧斐，和班上大部分人比起來，葉昭昭基礎落後太多，還差得太遠。

她開始連假期也不放過。

因為一月底就是期末考，所以在這之前沒有別的考試，葉昭昭想重回顧斐座位旁的願望也就落空。

但這並不影響葉昭昭打著問題的旗號，施行和班長搶座的事實。

一月中旬，北方地區早已下起了大雪，提供了室內暖氣，而大部分南部地區，縱是涼意浸到骨子裏，教室裏的學生們寫字都費力，學校也沒舍得開空調。

每到這時候，葉昭昭一邊吐槽學校的吝嗇，一邊羨慕地說想和北方人換一換。

然而，他們所處的西南地區，今年出奇得陰冷，竟奇跡般下起了雪。

葉昭昭還躺在床上時，被各個群裏彈出的消息提示音炸醒，迷迷糊糊拿手機一看，瞬間被圖片內容驚醒。

沒出過省的南方孩子們幾乎沒見過雪，一個個好奇激動得就像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

葉昭昭睡意全消，作為起床困難戶的她不再像往常般躺在床上賴了又賴，直到最後一個鬧鐘響起時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上縮下來，而是手腳麻利三兩下穿好了衣服跑到陽臺上察看。

這場雪是臨近天亮時開始下的，天上鋪著鉛灰色的雲，雪花穿過雲層一小片一小片輕飄飄落下來，一觸到地就消失不見，還來不及看清它的模樣。

和北方的鵝毛大雪不同，不仔細看，南方的雪更像是小雨滴，下得並不密，葉昭昭也看不到書上所說的一夜之間銀裝素裹的世界。

放眼望去，只樹上，屋頂上，零零落落的白色提醒著人們這是貨真價實的雪。

葉昭昭伸出手去接，小小的六角形雪花如梨花瓣一樣雪白晶瑩，又慢慢融化，在掌心淌成了冰水。

她拿出手機拍了一小段視頻，迫不及待給顧斐發了去。

沒等到顧斐回覆，卻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葉昭昭恍然想起今天還要上課，而她還沒洗漱。

來不及吃早飯，葉昭昭只好饑腸轆轆跑過路邊的早餐點，急匆匆往學校趕，幸好最後沒遲到。

這場雪雖小，但下得持久，形成了一片薄薄的雪地。

大課間休息時，許多學生跑到室外去玩雪。

葉昭昭拉著林嵐去了人少的花圃，現在正是隆冬時節，用來栽植花木的土地此時光禿禿一片。打不了雪仗，捏不了雪球和雪人，她們就用樹枝在上面比劃寫字。

顧斐正好坐在窗邊，寫完作業放松遠眺時，看見了葉昭昭蹲在地上的背影。

她在空地看著雪景，而他在樓上看著她。

直到葉昭昭直起了身子，看似往教學樓這邊走來，顧斐才又重新做起試題。

葉昭昭一回教室就跑到顧斐的座位邊，趁顧斐不備，將凍得冰冷的手塞進他的衣領裏，激得顧斐一哆嗦。

“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

葉昭昭又將手放在他的校服衣領上，“我這麽好心幫你理領口。”

她說著，鼻子卻在長時間受冷後又受熱，不受控制地流出了清鼻涕。

當著顧斐的面，葉昭昭吸著鼻子，感覺老臉都丟盡了。

她捂鼻想走，顧斐卻從抽屜裏取出紙巾，幫她擦拭鼻涕。

“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不註意。”

他的動作輕柔，眼神裏沒有絲毫嫌惡，葉昭昭忘記了害羞，半天才難為情地說，“我自己來就行。”

對於她的惡作劇，顧斐不僅沒生氣，還這麽體貼，實在是出乎葉昭昭的意料。

還記得那次在夜市，她使盡心機讓顧斐為她擦嘴，卻慘遭顧斐取笑，而這次，不用她吩咐，顧斐就主動為她擦起了鼻涕。

葉昭昭想著心中的計劃，故作神秘地對顧斐說，“知道你未來的女朋友叫什麽名字嗎？”

顧斐：“？”

他沒開口，僅以眼神詢問。

“喏，往窗外看。”

顧斐順著葉昭昭的視線，看了過去。

只見剛才葉昭昭待過的地方，雪地上歪歪扭扭寫著“葉昭昭”三個大字。

原來她並不只是因為貪玩才受了涼，而是別出心裁做了其他的事。

顧斐捉過葉昭昭冰涼的雙手，一起放入了校服口袋。

葉昭昭本以為他是想替自己暖手，卻聽見顧斐一本正經地說，“我的口袋太冷了，你先替我暖暖。”

“……”

葉昭昭氣憤之餘，剛想把手抽出來，顧斐又隔著口袋握住了她的手。

“別動。”他嗓音喑啞地要求。

葉昭昭果然不再亂動。

周圍似乎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的異常舉動。

兩個人溫熱的手心逐漸起了濕汗，卻誰也沒舍得放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