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孕事情懷

蘇曉有一些朋友，是在產檢時認識的。生了孩子後，蘇曉與這些人也保持著聯系，有時打個電話問個好，再談談孩子的事。有時相約去看看嬰兒用品，或是一起帶著孩子去打防疫針。

蘇曉經常會應邀請陪朋友去相關的心機構咨詢一下。這幾年，各國都有一些民間或政府的機構，專門為應對男人生子後產生的一些新問題而設。最多的是一些心理咨詢機構。

畢竟這樣的男女顛倒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而且男人懷孕，他們與自己的孩子有十個月的特殊共體共生時間。這讓很多男人對孩子比孩子的母親更多了一份無形的牽掛。相比之下，有些女人反而對自己的孩子過於淡漠。對於她們來說，孩子有時候不過是一晌貪歡的結果。

孩子出生後的經濟負擔也是個問題。要照顧男人的孕期生理，有了孩子男人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事業上沒有花心思使男人的收入會因為照顧孩子而減少，孩子的花銷卻一天天增加。很多女人對於突然增大的經濟壓力也無法適應。發脾氣、夫妻鬧矛盾甚至撂挑子的也不在少數。為了自己生的孩子，男人居然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忍氣吞聲的後遺癥就是心理問題。相應的心理咨詢機構應運而生。

每次陪著那些男人去看心理調解師時，蘇曉都會被人羨慕。蘇曉也覺得自己應該補羨慕。對比那些因為妻子不能幹或是沒責任心而不得不負擔更多、搞到身心疲累的男人來說，蘇曉無疑是幸運的。也因此，蘇曉第一次意識到，在外人眼裏，蘇達是個多麽有吸引力的女人。有能力有擔當有責任感，還願意寶貝著他。

蘇曉能與蘇達在一起，就像傳統觀念中的麻雀變鳳凰。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蘇家老兩口才一再催著兒子去讀書考大學。當然另外的原因是覺得兒子能自立，比當家庭主夫好。蘇曉明白父母的好心與擔憂。但他還是不喜歡去補習班。那兒的氛圍他覺得格格不入。

跟姐姐撒嬌似的抱怨了幾次，姐姐答應幫他想辦法。蘇曉覺得姐姐那就是說說而已。好在他的抱怨也只是說說而已。不過，有時候我們不得不說人算不如天算。蘇曉又懷孕了。

與前一次一樣，蘇曉有點嘔吐。他這次壓根沒往懷孕上想，還以為是吃壞了。後來是上課的老師看他反胃的辛苦，給了假讓他回去休息。蘇達又出差去了。蘇曉打了電話給蘇達安排的司機，問他有沒有空來接他。司機來了，直接把他接去了醫院。蘇曉去了外科掛號，然後被轉去了夫產科。最後拿著驗孕單回了家。

蘇曉的父母是第二次拿到兒子的驗孕單了。與前一次一樣，震驚大於喜悅。令人沒想到的是，第二天蘇達就回來了。蘇曉還沒

來得及告訴姐姐他懷孕的事，可是姐姐已經知道了。可能是姐姐安排的司機說的。

蘇達回來後，先是去見了蘇曉，問他想不想要這個孩子。現在的科技，男人打胎已經是可以的了。但這一次蘇曉不想打胎。他想要這個孩子。兒子都已經兩歲多了，正是學說話的時候。可愛的不得了。蘇曉看到兒子，就不想打掉肚子裏的孩子。而且他看得出來，姐姐也不想讓他打胎。傷身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姐姐心裏很反感那種有了孩子又不要，把孩子打掉或丟掉的行為。

蘇曉說想要這個孩子。蘇達點了點頭。以後的事就不用蘇曉再操心了。每次都是這樣，蘇曉的事，蘇達總是問了他的意思，然後就會安排妥當。

蘇曉看到父親與蘇達關著門談了一次，隱約聽到父親說到家庭責任感、擔當一類的詞。出來後房間裏一屋子煙味。已經戒煙好幾年的父親在他第二次拿回驗孕單的晚上，就又吸上了。不過姐姐說以後父親不會吸。她說她對父親保證過會好好照顧他。也會做給父親看。只要兒女都好，父親也就沒也吸煙的動力。

蘇達是出差途中當逃兵跑回來的。既然家中沒事了，她就得趕快回去接著出差。所以第三天她又走了。但她許諾的事一點沒忘記。補習班不用去了，父母也被姐姐招安了，那些孕產夫的書又一次被翻了出來，相關的產檢事宜也聯系好了。蘇曉現在要做的是待在家裏看孩子待產。

在蘇曉再次懷孕快七個月時，他參加了一次中學同學聚會。他的高中同學，基本都考上了大學。再過半年，他們就要大學畢業了。四年的時間，有人拿到了一份學歷證書。有人成了孩子的爹。當初蘇曉從學校退學回家結婚時，他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再面對同學了。被當成變態懷孕生子，還是丟死人的末婚先孕，蘇曉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光了。但現在，蘇曉能大大方方的去參加同學會，挺著個肚子，聽同學討論就業壓力問題。

相比這些有文憑有前途的但也有惶惑與茫然的同學，蘇曉安適的讓人嫉妒。他就那麽閑閑的靠在軟座裏，吃著面前的小點心聽同學講畢業後的打算。不時的撫撫肚子說聲好。然後在姐姐的車開到餐廳門口時，笑著跟所有的人說再見。同學通過玻璃窗，看著蘇曉用鴨步走出去。蘇曉的姐姐從車上下來，小心的扶住他，把他帶上車。不知是誰說了句：“我覺得蘇曉現在挺好，不比我們差。”然後一片人點頭。

夫妻間有的事是不能做的。一旦做了，就會成為一種慣例。比如說打電話、送禮物、記住結婚紀念日並安排慶祝一類的。這樣的事一旦做了第一次，就不得不長期堅持。一旦有了結婚紀念日，你就不得不記住生日、情

人節一類的日子。剛開始這些可能是浪漫，但年覆一年，就變成了責任。再過若幹年，就變了堅持忍耐折磨。再繼續下去，愛情磨沒了，僅剩下看起來浪漫的形式。這樣的婚姻就如果一個死掉的人，沒有了靈魂，但肉體一時間還沒那麽快化掉。

蘇曉與蘇達的婚姻，本來是奉子成婚的權宜之計。到後來雖然弄假成真，但有些問題也是不能避免的。無法避免的事情之一就是感情的降溫。情感熱戀期變成了穩定期。但不論什麽時期，蘇曉始終在蘇達的心裏。

蘇達如果出差，還是每天晚上給蘇曉打電話。有時打電話的時間都是半夜了，就打到蘇曉的手機上。那怕吵醒蘇曉，然後只是相互說一聲保重晚安。如果在家，不管在外忙到多晚，都會回家睡覺。以前蘇達會精心挑選給老公孩子的禮物。現在，禮物不是精選的，是蘇達偶爾看到後覺得順眼，就帶回來的。

蘇達不會再刻意的記著要照顧蘇曉。因為少了刻意，就顯得不那麽用心。這樣的過程每對夫婦都要以歷。可如果有人心懷不安，那就會想歪。

蘇曉這次懷孕，蘇達沒有再跑前跑後的跟著產檢。有空的時候當然還是會陪，但她現在事業做的越發大了。有空的時間不多。大多數產檢，是讓母親帶著蘇曉，由司機開車送到醫院的。但蘇曉也沒怎麽失落。或者說他不讓自己覺得失落。父親告誡過他，他是個男子漢，不能唧唧歪歪那些女人家小肚雞腸的想法。也不能總把姐姐以前的態度與現在的行為來做對比。婚姻不是發高燒，不可能天天都在激情狀態。感情變的平淡也是正常的。但他卻無法自抑的在別人羨慕的眼光中，感到不安。

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是姐姐的血脈，蘇曉並沒有覺得姐姐不關心他肚裏的孩子。如果他的身體有個什麽不對，姐姐一定會第一個知道。那個給他做檢查的醫生、還在送他去做檢查的司機，都是姐姐買通的耳朵。蘇曉知道姐姐愛家、關心孩子、老人和他。但蘇曉總會胡思亂想姐姐對他是個什麽感覺。他在姐姐心中是不是特殊的。蘇曉不懷疑姐姐的親情，但他覺得光有親情是不夠的，他有時還會夢想點愛情。

蘇曉會想姐姐愛不愛他？如果愛，是愛他什麽？他不太聰明，也沒有魄力。沒有什麽優點，但也沒有什麽缺點。唯一的優勢是他與姐姐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馬。但早年相處的那十幾年，兩人根本沒想過做夫妻。姐姐總說感謝他給了她一個家。但任何男人娶了姐姐都會作到這一點。蘇曉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優勢。

或許是孩子？姐姐喜歡孩子。因為蘇曉給姐姐生孩子，所以姐姐才會把他劃進心裏藏著。但這個理由蘇曉覺得不成立。姐姐是孤兒，她向來不

關註所謂血緣基因的傳承。光看姐姐對蘇新的態度就知道。有自己血緣的孩子是高興，沒有也不會有什麽差別。同時，蘇曉很反感姐姐是因為孩子才喜歡他。沒有人會因為被當成生育機而感到榮幸。

總之，蘇曉不想姐姐是因為孩子的可愛、父母的恩情、姐弟的默契一類的原因對他好。他也很厭煩所謂的婚姻責任義務。他不是姐姐的包袱、不是蘇家的生育機、更不是蘇達的報恩對象。他想要姐姐覺得他是特殊的、他是好的。這種希望情人認可的感覺才是蘇曉想要的。但靜下心來想想，蘇曉又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殊到能讓姐姐放不下的好來。

嘆了口氣，蘇曉抱著大肚子翻了個身。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懷孕而變的性情古怪了。好在他也快生了。姐姐答應過他，一定會陪著他進產房。而且陪著他坐月子。這意味著姐姐至少有兩個月不會離開家。只要姐姐在，一切都會好。包括他患得患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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