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大小小的事情

客廳裏傳來叫聲。蘇小小已經大叫著姐姐來吃飯了。蘇達收了心思，還很奇怪自己怎麽會想起了過去的事。可能是弟弟那本世界末日的書名弄的。

笑著走進飯廳，弟弟已經正襟危坐著，就等開動了。讓蘇達感動的是，她的坐位前，放著一碗盛好的飯。還有一碗湯。

這是她的習慣。因為父親說了湯泡飯容易傷胃，一向吃飯講究速度的蘇大大就每餐吃飯時總要放一碗湯在一旁。不能吃湯泡飯，就在嘴巴裏泡飯吃。這種習慣全家人都知道。只要蘇達在，媽媽總是會做碗湯。爸爸出差，帶回來的土特產基本都是可以用來做湯的食材。每次弟弟總是會在盛飯時同時給她盛碗湯放在一旁。而且姐姐沒來，他再餓也不會先吃。

說起這個弟弟，蘇達是真心疼愛。小時候，她的確曾恨過這個小弟弟讓她失去了父母。但自從被重新接回家後，她的那點恨怨就立不住腳了。第一是父母關心她一點不比弟弟少，甚至更多。第二是這個弟弟真的招人疼。

媽媽懷弟弟時年紀很大了。弟弟從小比別的男孩子體弱，一家人從不擔心蘇小小會調皮搗蛋。只擔心他那麽安靜會不會不太像男孩子。

那時候，剛到了大城市，小縣城的習慣與大城市不同。再加上母親的新工作需要適應。媽媽就把小小交給了大大。每天晚上，大大在燈下寫作業，才一歲多的小小就在後面的床上自己玩手指頭。

有時候，大大一轉頭，就能看到弟弟正弓著身子，以超高的難度與柔韌性，努力把腳指頭往嘴裏塞。還發出伊伊呀呀的嬰兒叫。那時候，對這個弟弟，蘇達最深的印象就是把他的手指頭從嘴裏拉出來後，弟弟會流著口水對她傻笑。光禿禿的紅色牙齦上，口水的反光顯得那麽明亮可愛。

等到大一點，弟弟就開始纏著姐姐了。外人問他媽媽爸爸那個好時，剛會說話的小小會哼著回答：“姐姐好。”有一次玩捉迷藏，小小找不到大大，竟急的大哭起來。這種全心全意的依賴，讓蘇達無法恨自己的弟弟。也讓蘇達慢慢平覆了被丟掉過的傷痛。從那時起，弟弟就是她不願割舍的責任。

等弟弟上學了，蘇達的記憶裏就是她叫著弟弟起床時弟弟賴皮的樣子。她為這個愛賴床的弟弟好幾次差點遲到。但她從沒想罵弟弟。小時候她也賴床，爸爸媽媽從沒罵過她。而且弟弟賴床要遲到的時候，著急的樣子好有趣。她就奇怪了，小小一邊怕遲到被老師罵，一邊又不能改掉愛賴床的毛病。真是矛盾的可愛。

弟弟的可愛，在蘇家父母眼裏是沒有自制力。為此，蘇曉沒少挨數落。從小機靈、又懂得察顏觀色的蘇達，是所有老師都喜歡的孩子。參加蘇達的家長

會是蘇家父母最喜歡做的一件事。那種“我家女兒最優秀”的驕傲，讓父母對蘇曉這個兒子的懶散很有意見。

每次，父母數落小小時，都會拿他的姐姐來做榜樣。你姐姐當年如何如何的話小小聽的發膩。他知道姐姐努力又聰明。姐姐的優秀。他也覺得驕傲。但有必要當佐飯的話題天天講嗎？

爸爸媽媽出去參加老年人協會辦的團體旅游。沒了兩位老人家的嘮叨，小小晚飯吃的很高興。席間姐姐只是問了一下他最近一次綜合考試的成績、又問了一下他什麽時候放假、還有補課的放學時間。

這些話，若是父母問出來，就是嘮叨。但若的姐姐問，就是關心。蘇曉覺得父母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給他找了這麽好的一個姐姐。

同樣是父母都不在，大大就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父母在蘇達大學畢業那年就退休了。老人家退休後最大的事就是關心這兩個兒女。小兒子的升學、大女兒的找對象，老人家一天不問個十幾遍，這一天是過不去的。

要是父母在的話，老人家總以勸她慢點吃的嘮叨來下飯。她已經習慣了白天面對不同的虛偽面孔。然後晚上回家在父母真誠的關心話語中度過一個快樂的晚餐。誰都沒意識到，蘇達之所以對找男朋友沒興趣，是因為她太貪戀自家的溫暖，對外面的世界沒興趣。甚至於，只要一想到找個男朋友成家，就要離開現在的家去外面單過。蘇達就對找男朋友的這事兒充滿了反感。

吃完晚飯，姐姐說明天她有個晚餐生意要談，不能回來做晚飯了。問小小是自己訂餐還是去公司。如果去公司，就和她一起去參加晚餐生意會談，順便做一下護花使者。

小小本來想自己回家叫外賣的。沒人在家，正好可以好好玩一下網絡游戲。不過姐姐說讓他做護花使者。而且姐姐晚餐是訂在亞都，那兒的鐵板牛肉好吃。那兒離環球嘉年華的地點很近。如果八點前晚餐能結束，自己能不能讓姐姐帶自己去嘉年華裏玩兩個小時？

小小轉著眼珠子。試探著問：“姐，後天不用補課。我們能不能去嘉年華玩玩？”

“不行。太晚了”大大好笑的看著小小嘟起了嘴。鼓啊鼓的就像只青蛙。然後慢慢的說：“你要想去，幹脆後天去。可以玩一天。”

“嘢！”小小跳著，比出了一個V字手勢。他想去哪兒玩已經好久了。但爸爸媽媽說什麽時候都可以玩，中考人生只有一次。要他等明年考完了再去玩。等明年……？人家的嘉年華早就關門了。那又不是長期性的游樂園。人家是巡回的。

爸爸媽媽是老土，他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讓他去玩。多半還會教訓他玩心太重。還是姐姐好。這個家裏，姐姐對他最好。從小到大，

都是姐姐對他最好。青春逆反的小小，若還有誰的話是聽的，那就是從小到大把他帶大的姐姐。

“先別樂，想去玩是有代價的。”大大拋出了誘餌，看弟弟上勾後就開始提條件。如果是競爭對手或是生意夥伴，聽到蘇達要提條件，都會很警惕。這個女人太奸了。不小心不行。

但從小被家人寵愛的小小並沒被嚇倒。他順當的接口說：“知道知道。我會去洗碗。一個星期的。”這是以往與姐姐打賭時輸了，常用的懲罰。

大大笑了一下，說：“不用你洗碗。這次的條件變了。”

“什麽？”

“我可以帶你去嘉年華玩個痛快。但明年你就要考高中了。我給你找個家教吧！”

找個家教，就意味著他偷偷看小說、玩游戲的時間少了。小小有點猶豫。

大大看弟弟猶豫，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爸媽很擔心你。本來想給你報補習班的。但又怕和你的學校補課沖突。說是等開學了看情況再說。”

“噢……”蘇小小哀號一聲。心裏腹誹著：“爸爸媽媽，真是一對老古董。自己的學習又不差，只是不好。幹嘛老限制他？他還有沒有人權了？還是姐姐好，懂得讓他勞逸結合。反正下學期都很難玩了，還不如答應姐姐，後天好好玩個痛快。”

就這樣，小小被姐姐“賣”了，還覺得他的姐姐是個大好人。

看著弟弟開心的笑臉，蘇大大不無邪惡的想：“小小這個家夥，一定不知道嘉年華的來源。”

嘉年華在英文中被譯作Carnival。《聖經新約》中有一個魔鬼試探耶穌的故事，說的是魔鬼把耶穌困在曠野裏，40天沒有給耶穌吃東西，耶穌雖然饑餓，卻沒有接受魔鬼的誘惑。 後來，為了紀念耶穌在這40天中的荒野禁食，信徒們就把每年覆活節前的40天時間作為自己齋戒及懺悔的日子，叫做大齋節或者四旬齋。這40天中，人們不能食肉，娛樂，生活肅穆沈悶，所以在齋期開始前的一周或半周內，人們會專門舉行宴會、舞會、游行，縱情歡樂。後來，這樣的一個日子逐漸演變成為一個宗教習俗節日。也就是狂歡節的來源。

也好，就把這個玩樂當成小小最後的狂歡。狂歡過後，小小就要接受緊張而且充滿壓力的應考生活了。而且這小子不是喜歡世界末日嗎？讓他提前體味一下世界末日的的滋味，應該不錯。

大大相信，以小小的聰明，有半年的專心學習，他考上一個好點的高中還是有把握的。

事實證明，蘇達這次失算了。她在兩個月後就知道了這一點。

因為蘇曉的成績在學校、補習班與家教的三重努力下，不但沒有提高，反而還下降了一點點。蘇家父母開始猶豫是不是孩子壓力太大了，過度

的學習壓力反而有害。蘇達辭掉了家教，自己每天辛苦的早早回家來給弟弟當家教。

大大覺得，一個好的高中對人生至關重要。尤其是小小沒有拚搏的動力與毅力，他以後要想平安，最好的辦法就是上個好大學，混個好文憑。然後像普通人那樣平平安安的過一生。所以現在，蘇家全體成員都在為努力幫蘇曉考一個好高中而努力。

什麽樣的努力都敵不過孩子自己的不努力。等距離考試還有一個月時，蘇達就知道這次要另辟蹊徑了。全家都在努力。她給弟弟補課，爸爸監督弟弟學習，媽媽努力給弟弟加強營養。小小也在努力，他努力在全家人的眼皮子低下偷懶開小差。

你可以逼孩子做出學習的樣子，卻沒辦法讓孩子把心思放在書本上。在父母越來越嚴厲的監管下，蘇達卻反而放開了。她幫著弟弟偷懶。前提條件是，小小必需把她要求的知識點死記下來。只要記下來了，蘇達就同意掩護弟弟玩一會兒。因為這個，蘇曉更親自家姐姐。他甚至覺得，如果沒有姐姐的照撫，他的人生都會變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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