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有盤算

關燈
文瑾任由他牽著手,心裏其實很苦澀,錢雋一直都是憂國憂民胸懷天下,他的一身本事,滿腔抱負,卻沒有用武之地,只好浪跡天涯,寄情山水,為了不讓自己難過,他還裝出這幅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模樣,文瑾的腦海裏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如果沒有自己,他是不是還好好做著自己的仁親王世子,成為皇帝身邊最得力的肱骨大臣呢?

隨即,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劉彩琴要的就是錢雋不開心,沒有自己,還有別的女人,反正她就是要折磨錢雋,即使不是在婚姻上,那也會在別的事情上,錢雋註定會遇到麻煩。可是,再大的麻煩,也莫過於感情之事,自己遇到他,到底是他的幸福,還是他的磨難?

一連幾天,文瑾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地心神俱疲,連金金和錢錢和她玩,都有些恍惚。

“怎麽了?累了吧,不然我們快點進京,好好休息一下,怎樣?”

“你不怕他們嗎?”文瑾控制不住地問出這句話,隨即便後悔了,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心思,為何非要揭開這個蓋子,讓他直視這個血淋淋的傷疤,日夜不能安寧呢?得逍遙時且逍遙啊,他都說出那樣的話了,就是不願意去面對,自己這是怎麽了。

錢雋默默地拉著文瑾的手,過了一會兒,把她挽進自己的懷裏,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瑾兒,對不起,是我把你拖進了這樣的泥潭,不得開心顏,我對不起。”

“不,不,我願意陪你,我願意陪你到天荒地老,你苦,我陪你苦,你甜,我陪你甜。”

“瑾兒,這輩子有你在身邊,我沒有什麽苦的,只有甜,真的,他們算什麽,我根本沒當回事兒。”

“真的?”

“真的,他們不管怎麽做,都比不過西疆那些韃子,在京城的日子再苦再難,能比過在西疆和韃子作戰的時候難過嗎?何況,現在,我身邊還有你,還有金金和錢錢,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文瑾凝視著他的眼睛,那裏是真誠和熱情,是滿足和希望,她慢慢擡起手,拉著他的手:“有你在身邊,我也什麽都不怕了,咱們,這就進城,去搏出一片屬於我們的天地。”

“你真不怕了?”

“嗯,真不怕了。”文瑾鄭重地點點頭。

第二天,錢雋果然不再磨蹭,也不再東拐西繞,下令直奔京城。

坐在馬車裏,文瑾看著窗外滿滿的綠色間,偶爾閃過的一抹鮮紅嫩黃,覺得自從離開梁中省,進到京城一來,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這麽安然,連外面的景色,也都是現在看著最靚麗。

前一世,她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女,靠著努力學習,考進一所著名的農業大學,然後,又順利的通過考試,當上了一名小公務員,但她的生活,除了學習,幾乎都是和農業有關的人和事兒打交道,這一世,她成長的年月,也是個農村娃,忽然進京,成為官家小姐,然後,忽然身份轉換,又成了國公的女兒,進入貴族隊列,她的心是忐忑的,是不淡定的,從來都是她掌控生活,那幾年,各種身不由己,被生活左右,然後,又碰上了錢雋這樣的高帥富,兩世加起來,也只是在夢裏才能出現的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竟然真的發生在她頭上,文瑾的心,慌亂了,擔憂了。

在南林府,南港城,那裏的她,又恢覆了往日的光華,往日的自信,甚至面對姚家爪牙的尋釁,她都能指揮若定,毫不慌亂,但進京,又勾起了她心中的不安。

細心的錢雋在和她日夜相處中,感覺到了她心中的煩亂,這才在下船後,找了各種借口,四處游玩。

想通了這些,文瑾有些赧然,她還以為是他害怕呢,原來,心裏藏了個懼怕的魔鬼的,是自己呀。

“我一定會努力,戰勝心中的懦弱,和在鄉下面對困苦的生活時一樣努力,不信我不能夠在富貴鄉裏,找不到自己合適的位置,打不開那僵化的局面。”文瑾發誓一般,捏緊拳頭,對著窗戶自說自話。

“娘——,我要娘。”

錢錢睡醒了,在另外一輛馬車裏喊文瑾,這個小家夥,睡醒了什麽都好,就是臨睡那一會兒,性子又犟又霸道,特別能鬧,剛才非要一人一輛馬車,連文瑾和奶娘都不許占了他的空間,現在睡醒,又想和母親親熱了。

馬車停下來,奶娘抱著錢錢,送到文瑾的馬車。

車隊繼續前行,文瑾看著兒子圓溜溜的黑眼睛:“諾,現在想娘親了?剛才睡覺,是誰說不要我的?”

錢錢還是不肯說話,小嘴巴緊緊閉著,文瑾很抓狂,他的聽力沒有問題,七八個月的時候,也和金金小的時候完全一樣,能發出爸爸媽媽的聲音,沒想到滿周歲一下子卻嘴巴緊閉,一聲不吭,這到底怎麽回事呀。

可惜這個時代,醫學太落後了,文瑾恨不能把兒子帶回到那個現代化的社會,好好給兒子檢查檢查。

還有十天路程,錢雋派人給京城報信。這一路,他報過不止一次信,下船時,給父親寫了一封長信,給他說了這幾年的經歷,對自己當年不告而別,令父親傷心難過的冒失行為道歉,還在信上狠狠誇讚了文瑾對他不離不棄,這幾年甚至當了嫁妝資助他完成對北疆韃子的策反,請求父親不計前嫌,認下這門親事。

沒有收到回信,錢雋不得不再送一次信,他可不希望等文瑾進京時,在讓事情徹底爆發,讓女人無端承受自己家庭帶來的風浪和折辱。

收到信的幾個人中,沈明熙最是興高采烈,沈明昭卻微微皺眉:“這個皇上,又出昏招。”他嘆口氣,瞇起眼睛,考慮如何幫外甥善後。

錢雋給皇上的奏折上,表明不想回京城,至於王爵,他也不在乎,他希望能平安幸福地度過後半生,不想再起波瀾,沈明昭對皇上下旨讓錢雋進京很不滿,覺得這是再一次把外甥架到了火堆上。

仁親王坐在書房,卻沈吟起來,不知道自己逼迫會不會令兒子讓步——反正蕭大小姐孩子都生了,兒子對她應該就沒那麽迷戀了,喜新厭舊乃人之常情,他的給兒子重新娶親的提議,應該能施行吧?

本來,仁親王在皇上面前只是一時氣憤,嫌蕭逸趁人之虛,回到王府,說不定冷靜下來,權衡利弊,會接受已成事實,但因為兩個女人都太過關心他是不是請皇上另立世子的事兒,都派人在門口盯著,仁親王一進內院,那兩個女人便聞風而至。

仁親王一貫拒絕不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沒幾下就把實話說了出來:“世子還活著,就是他和蕭大小姐成的親,孩子都有了,這就要回來了。”

“什麽——”兩個女人驚訝得嘴裏能塞下鴨蛋。

仁親王妃第一反應就是要破壞這門親事,二十年的習慣如此,凡是錢雋的事情,她都要插上一手,哪怕沒有任何好處,只要能膈應對方,損人不利己她都幹。

董側妃自然也是反對的,現在,仁親王妃的視力還沒有完全恢覆,她雖然名義上主持中匱,但又根本管不過來,仁親王便讓她輔佐,等於這個家的內宅,她有一半的權利,若是世子帶妻子回家,輔佐王妃的,便是世子夫人,哪有她這個側妃的戲?

董側妃對錢雋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京城的人沒人不知道的,何況和她利益密切相關?進了王府,她通過各種方式,把錢雋當年為何出走打聽得一清二楚,莫說仁親王現在記恨蕭逸,覺得被算計了,就是他完全拋棄前嫌,董側妃都要挑撥離間一番,想辦法阻止世子進府。

兩個女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團結一致。

“王爺,你好好的活著,這蕭逸卻瞞著您,明修棧道渡陳倉,把女兒嫁給世子,他這是什麽意思?”仁親王妃先開始挑撥。

這一句一下就說到了仁親王的心坎裏,他的臉色立刻就陰沈了。

董側妃在一邊察言觀色,心裏暗喜。

仁親王妃見男人沒有駁斥自己的話,便不遺餘力地繼續挑撥:“哼,他是見你看不上這門親事,耍了個手段想強迫呢,哼,我們又沒有明媒正娶她,現在,有孩子又怎樣?充其量也就是個外室。”

說到孩子,仁親王的心裏還是忍不住一軟,隔輩親,他是當祖父的人了,這個念頭一閃,他忽然想要看到孫子了,便搖搖頭:“蕭逸也是有爵位的人,不許他女兒進門,有點難堪……”

兩個女人都緊張地要死,董側妃急忙說道:“娶則為妻奔為妾,她肯低頭做妾還好說,這個正妻之位,王爺決不能就這麽便宜她了。”

仁親王妃連忙幫腔:“嗯,不然別人該怎麽看咱們?仁親王府難道是菜園子麽?誰想怎樣就怎樣啊。”

仁親王忍不住點頭。

董側妃還擔心男人不管內院,唯恐仁親王操作不當,便替他把後面的事情都考慮了:“王爺,若是世子非要帶蕭大小姐和她的孩子回來,該怎麽辦?”

“不開門,不信他還敢硬闖。”仁親王妃道。

“不不,就讓她進來,開小門讓她進來,那就名副其實是妾了,她今後再也別想覬覦世子夫人的位子。”董側妃眼裏閃過一絲猙獰,有蕭大小姐這樣身份,還生了兒子的妾室,京城貴女哪個還肯嫁過來?沒有一個得力的妻子,世子就算將來承襲了爵位,這內宅也難安寧,自己才能渾水摸魚。

她是個比較冷靜的人,兒子是庶出,前面壓了兩個嫡子,想要世子之位就更難了,不過她不發愁兒子將來的出路,只要兒子有出息,有做閣臣的舅舅幫襯,又有皇家這高貴的出身,說不定能讓皇上再給個爵位。尤其是仁親王府這一塊,最好鬧哄哄亂成一團,皇上即沒法賞又沒法處置,勢必在其他方面進行補償,再給個爵位的可能就更大了。

眼下,她不能讓仁親王府鐵板一塊,尤其是這個世子和妻子,更不能和世子夫唱婦隨相互輔助,那樣她的日子就艱難了。

仁親王妃恨不能錢雋終身打光棍,對董側妃的提議還有些不滿意,她強調道:“哼,還讓這樣的女人進門,也太丟皇家的臉面了。”

仁親王擺擺手:“世子為朝廷立下了大功,他說蕭家大小姐還有輔助之力,就借著這個理由,讓她進門吧,那兩個孩子,決不能讓流落在外了。”

男人一句話定下了基調,仁親王妃只好閉上嘴巴,董側妃在心裏暗笑,聽說蕭家大小姐也是個性子剛硬的,說不定不肯低頭呢,這兩個孩子能不能進門,還真很難說。

最好世子為了蕭大小姐,也不肯進門,兩人再上演一次十年前的“出走”大戲,這日子,可就有過頭了。

不說仁親王府這三個人在一起如何計較,他們的商議,肯定不會那麽容易便付諸實施。錢雋出走,沈明昭沈明熙心裏有多苦,聽聞外甥命喪黃泉,他倆有多悲傷,如今,外甥回來,他們就有多欣喜。

沈明熙這幾年,還有機會見過錢雋幾面,也幫了外甥不少的忙,沈明昭可是一直都在為他的疏忽,逼得外甥差點喪命後悔莫及,如今,仁親王是什麽態度,仁親王府會有怎樣的反應,他怎會不估計不出?任憑外甥再受一次傷害呢?

接到錢雋已經到了京城外,明天便會回家的消息,沈明昭和沈明熙兄弟聯袂,去見皇帝。

經過這麽多年的調養,沈明熙的頭發有一多半恢覆了黑色,但沈明昭卻白了多半,兄弟倆這麽多年,頭一回一起進宮,當他們同時脫下帽子,跪在永昌帝面前行禮,就算一句話不說,光這兩人花白的頭發,都讓皇帝不好說出拒絕的話。

永昌帝也不是笨人,錢雋一路的行程,郭公公每天都會報過來,他早就知道錢雋到了京城外面,這會兒,也正在考慮如何善後呢。

但做皇帝的人,決不能這麽容易說話,尤其是錢雋在知道自己身份,竟然過了兩年才給自己報告,這個帳,他肯定是要算一算的。

沈明熙先說話:“臣今日叩見陛下,是有一事相求,關於微臣的外甥錢雋的婚姻家庭事,還需皇上幫扶一把。”

“我不好幫扶啊,畢竟沒有明媒正娶,這皇家宗脈——”永昌帝沈吟。

“皇上,這一回,你若和太後還是不肯出面的話,我沈明熙便不得不出頭了,錢雋是我外甥,我這個當舅舅的,為外甥娶親,那也是天經地義的。”

在民間,這事情的確是天經地義,可錢雋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室近親,沈明熙這樣做,就是與整個皇家宗親為敵。

“你——”皇上氣得笑起來,“好好好,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是的,皇上,錢雋冒著生命危險,三赴韃子部落,置個人安危於不顧,別人看不見他的努力,我這個做舅舅的不能不管了,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我豈能眼看著他再一次被置於死地!”

永昌帝知道沈明熙是在變相地罵他呢,氣哼哼地伸腳去踢沈明熙:“我錢家人的事情,豈容你亂插手?你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一句話讓上書房的氣氛輕快起來,沈明熙驚喜地咧嘴一笑:“皇上這是答應給他撐腰了?”

“哼,這個時候想起朕來了?當年他成親時,你如何不肯給朕通個氣?若是那時我賜婚,不比現在更名正言順?”

見自己的前事暴露,沈明熙反而坦然了,他皮皮地一笑:“那一回,我才去辨認是不是外甥呢,他根本就不認識我啊。”

沈明昭在一邊,一直沒有什麽表情,但這個時候,卻很快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永昌帝註意到他眼圈發紅,心裏忍不住有些惻然,他可以和沈明熙斤斤計較,但對沈明昭,卻不得不說,是心懷愧疚——造成錢雋出走的原因,難道他永昌帝沒責任嗎?現在不追根問底,他還能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撈點面子,若是較真起來,他可真無話可說。

永昌帝認真起來,問沈明昭:“沈愛卿,此事有些棘手,現在如何做,才能堵住這悠悠之口?”

沈明熙嘴快,不等大哥說話,便先搶了話頭:“就說錢雋是奉旨成婚唄,他為了北疆的事情,不得不隱姓埋名,是你讓他這麽做的。”

這樣,宗親那邊,也會無話可說的,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永昌帝見沈明熙讓自己背下所有的事情,氣惱地瞪了一眼,沈明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聲說了一句:“我答應陛下,讓兒子去陪兩位王子讀書。”

“哼!諒你也不敢拒絕。”

見皇帝松口,沈明熙長出一口氣:“皇上,是不是現在就讓宗令大人過來呢?”“依你!”永昌帝無奈地道。沈明昭從頭至尾,就像一個陪襯,既不說話,也沒什麽表情,但他就像一個標志,連宗令到了,都不能把他視為無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