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目光從半空裏的蠱雕和狐貍身上收回來,我看向阿燈，“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阿燈深吸了一口氣,指指自己,指指身後的一群妖魔,“我，我們,想活下去。”

“廢話，誰不想活下去？被你們殺死吃掉的人就不想活了？”我哼了一聲,“別找什麽借口了,直接說吧，把我找到這裏來，到底打算做什麽？”

“打算把你扣下做人質。”他果然不再繞圈子，直接道，“以換取我們的生存和自由。”

我嗤笑一聲，“有本事你就試試看！”

阿燈一擡手，在我們頭頂盤旋的的蠱雕叫了一聲，便松了爪子。

白色的九尾狐立時從半空裏墜下，眼看著就要摔到地面，另一只不知什麽怪鳥又俯沖過去，一把將它抓了起來。

饒是知道阿天其實是清醒的，這一拋一接，也驚得我幾乎要叫出來，不由得就咬了咬牙，手中拳刃指向阿燈，“你敢！”

“如果你不來，說不定還要想想別的辦法，但你既然真的孤身來了，就真的能不顧它的死活嗎？”阿燈絲毫不把我的威脅看在眼裏，一臉從容。

我正要撲過去，阿驁攔了攔我，“別沖動。”

阿燈笑了笑，道：“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要殺我並不難。但……你若殺了我，這些妖魔就再沒人可以號令，到時麻煩的只怕還是你們。”

不錯，我本來就打的在這裏把妖魔們一網打盡的主意，如果它們真的一轟而散，的確也挺麻煩的。

難不成還真的要被他牽制？我皺眉盯著他，正想罵幾句壯壯聲勢，阿驁先開了口，道：“既然如此，去年春祭的時候，我們想跟你談判，你為何不來？”

去年春祭我們遭到了妖魔的襲擊，在殺掉那幾只妖魔之後，我的確向它們的首領傳了話，說有意通過談判來和平共處，但在我指定的時間地點，他們並沒有出現。

阿燈沈默了一會，才道：“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相信人類。我們看到人類，只會想撲上去咬死，人類看到我們，除了尖叫逃跑，就是舉刀相向，怎麽可能和平共處？所以，之前我們一直是想殺掉你們的。”

殺掉王和麒麟，這個國家便又會陷入混亂，妖魔們自然如魚得水。

他頓了頓又道：“何況……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談判’是什麽意思。”

我怔在那裏。

當時我們一直覺得妖魔的首領肯定是有思想有智慧的，但卻沒有想過它們是不是真的能夠理解人類的語言。畢竟連人類本身都會因為語言不同而有溝通問題，何況是人與妖魔之間。

這裏的妖魔都是從樹上結出來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傳承的。或者被麒麟收為使令之後會不一樣？至少阿燈的確是跟我們在一起之後才開始學說話和寫字的。

這麽一想，我和阿驁對視了一眼，都有點不太好意思。

口口聲聲說想建立人和妖魔可以和平共處的國家，卻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

“那後來你接近桀，的確是故意的啰？”阿驁又問。

阿燈點了點頭。“是的，當時也是想殺掉她。但接近之後，又改變了主意。我覺得也許可以先多了解一下你們人類，再來做決定。”

所以他索性就順著我們的猜測假裝成難民的孩子，被我帶回鷹隼宮。

若不是他那天落水，阿驁去救他，他在麒麟肉的誘惑下不小心露了本相，我們還不知要被騙到什麽時候。

我咬牙哼了一聲，“跟我們在一起好幾個月呢，決定怎麽樣？”

阿燈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我喜歡你們……也喜歡修篁先生和宜春姐姐他們……我曾經想，如果我能就這樣和你們一起生活，那別的妖魔也未必不行。說不定不用殺你也可以……”

所以那一陣全國的妖魔突然都消失了，原來是在等他的實驗結果。

“但……我還是太天真了。有時候，本性是無論如何也遏制不了的。”他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次，是那次我掉進荷塘裏。”他看向阿驁，眼睛的顏色都似乎深了幾分，紅得像要滴血。“麒麟的肉對我們來說，不但是無上美味，也是增強實力的靈藥，那種香味……幾乎沒有任何妖魔能夠抵制。

“第二次，是那只羔羊。那次並不是我自身的問題，而是被外界的惡意與殺意影響了。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我回過神來，那只羔羊已經被我撕成了兩半。”他苦笑了一聲，“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妖魔和人類是不可能一起生活的。妖魔不可馴服，即使人類不怕我們，我們也會因為本能的野性傷害人類。一旦見了血……什麽和平都是浮雲。”

他竟然會說浮雲！

可見的確是受我們的影響很深。但即便這樣，妖魔的本性還是占了上風。

阿驁輕輕嘆了口氣，“所以你離開了鷹隼宮。”

“是的。”阿燈四下裏看看，摸了摸身邊一只妖魔的頭，“這裏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這些才是我的同胞。”

“你想留下桀來要挾芳國的軍隊不再追殺你們？”

“不錯。”阿燈道，“反正對你們來說，只要她活著就行，至於活在哪裏，其實並不重要吧？”

早先我說什麽來著，早知道這妖魔的首領智力肯定不差，你看他不過是跟著我們在後宮生活了幾個月，就能這麽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的處境。

如果只是要我犧牲自由就能換來國境的安寧，月溪肯定會同意的吧？反正我在鷹隼宮也不過就是個擺設。

阿驁看了我一眼，又問：“你們打算把她怎麽樣？你不能生活在人類之間，她難道就能生活在妖魔之間嗎？住所呢？食物呢？”

“我真的挺喜歡她，不會讓她吃苦的。至於食物，山裏有的是野果野獸，餓不死她。只要你們答應不再追殺妖魔，我們甚至可以答應不去人類的村鎮。”

我就站在這裏呢，他們竟然就開始一來一往討論起我作為人質的待遇來，實在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吧？

我正準備刷一刷存在感，就聽到阿驁說：“不行。”

阿燈一皺眉，“你們不就是在煩惱我們會騷擾村鎮傷害人類嗎？這一條都答應了，還有什麽不行？”

“不行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會把桀交給你們。”阿驁斬釘截鐵地道，“她是芳國的王，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怎麽可能讓她成為妖魔的人質？更重要的是，她是我愛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和她分開。”

當著這麽多……好吧，雖然只是妖魔，但他竟然真的直接說了出來，愛人什麽的……我不由得有點臉紅，伸手拉拉他的鬃毛。

阿驁沒好氣地輕輕踢了我一腳，意思是談正事呢，不要搗亂。

好吧，我只好收拾了情緒，一本正經地看向面前的妖魔們。

也不知道妖魔們有沒有配偶，能不能理解這種感情？

反正阿燈沈默下來，臉色也變得有點陰沈，很久才沈聲道：“那樣的話，我們就不得不采取備用方案了。”

“怎樣？”我問。

阿燈道：“把你們全殺掉。”

……這備用方案才是他最初的決定吧。

我冷冷一笑，“能殺得掉就放馬過來啊。”

青龍也一抖手裏的大刀，擺出架勢。

阿燈卻不忙著攻擊，只道：“你以為我們就只有這麽點數量嗎？就算你再厲害，又能殺得了多少呢？”

“你以為我們就真的只有兩個人來的嗎？你們數量再多，也不能繁衍，真的能對抗芳國千千萬萬的民眾嗎？”我絲毫不讓。

“所以才說人類不能相信啊，騙誰呢？”阿燈反而笑了起來，“叫你來青隱山，當然是因為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你們到底是多少人來的，什麽時候來的，你以為我心裏沒數麽？至於你們的大軍……要調齊人馬過來，怎麽也得再等兩三天吧？你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我也笑了笑，“就算雙拳難敵四手，我們還不能跑嗎？你們有誰能追得上麒麟呢？”

“峯王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什麽？”阿燈說著往天上一指，“不管你的小狐貍了麽？”

我跟著往頭頂看去。

那只怪鳥順著阿燈的手勢往上飛去，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如果在那個高度松開爪子的話，摔下來還不得砸成肉泥？

但……阿天自己應該也能飛，還會瞬移，只是不知道在這邊他的力量到底被限制到了什麽程度。

而且……我們在這裏說了這麽一會子話了，他除了最開始那一眨眼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動靜。

是他另有安排呢，還是真的被這些妖魔制服了？

我皺了一下眉，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拿了只死狐貍來騙我？”

阿燈沒回我，只是仰頭發出一聲清嘯。

半空裏立時就傳來一聲慘叫。

我的心不由得一沈。

那的確是阿天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兒童節快樂呀～

另外，最近有讀者問我刪評論的事……

真心冤枉，我也不知道這系統刪評到底是什麽標準，常常我上來看時已經是“已刪除”而且我也不知道從哪裏恢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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