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猶長】

範靖、周亞夫、項婧三人一番準備後，都站成一排，與對方三人相對。

劉恒看了看六人，笑著說：“不過是助興比試一場，不必傷了和氣，點到為止。”

“諾。”眾人應。

老師單於卻哼了一聲，很不高興的說：“我們匈奴需盡全力相搏，才是對對手的尊敬。陛下的勇士若是有所保留，我們也不會手軟。”

“謹遵單於之命。”匈奴勇士齊聲道。

周亞夫和項婧相視一眼，兩人都有些擔憂。

範靖卻默不作聲，不喜不憂的看著對面的單於老上。

周亞夫勝伊金霍洛不算困難，項婧既然主動請纓，想來應該有些把握勝得了月氏公主，又或是平手也可。但自己和老上單於比試，若是敗了，敗的就是大漢的威嚴，可若是勝了，自己不過是太傅，豈不是暗指單於連陛下的一絲也趕不上嗎？

進退之間，竟然都不能取。

莨菪也隨在範靖身側入宮，急急前來，抓住範靖的手，“夫君，比試時還要多加小心！”

項婧看在眼裏，不自覺的哼了一聲。

這一聲偏偏飄進了範靖耳中，範靖頃刻笑了，常人卻看著是太傅夫妻情深。

莨菪說了幾句後，範靖都只是嗯嗯呀呀的應著，莨菪終於退了回去坐好。

“太傅，老上脾氣暴躁，你需小心。”項婧還是忍不住叮囑範靖。

範靖微微側頭看向項婧，反說：“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為好。我自有主張。不過你若是忍不住擔心我，受之無愧。”

項婧冷哼一聲。

周亞夫連連點頭：“靜夫人，月氏公主並非大漢女子，絕不會留情，你還是想好對策為好。”

項婧看向對面的月氏公主，微揚嘴角，“山人自有妙計。”

範靖默默不語，突然說道：“第一場本該是我與單於，但周將軍應該聽過田忌賽馬的典故。所以勞煩周將軍盡力配合才好。”

周亞夫想了想，恍然大悟，作揖道：“末將明白了。辛苦太傅！”

“繞神明臺一周，得黑旗、率先返回者勝。”福來尖聲尖氣的說著。

範靖走上場中，負手而立，衣抉飄飄，恍若九天之上的天神，意氣風發的凝結著勝利的信心。

老上單於抖了抖渾身的肉，大步大步走到了範靖對面站定。

“承讓。”範靖淡淡一笑。

老上哪裏講究這些虛禮，哼了一聲就翻身上了馬。

範靖回頭看了一眼宴席上坐著的劉恒和竇漪房，緩緩走向自己的馬。

r> 卻不料身後突然跑出一個身影，不等眾人反應，項婧已經坐在了馬背上，揚起鞭子說道：“單於，小女子率先領教了！嗬！” 說罷一揮鞭就打馬奔了出去。

老上有些疑惑，福來見機行事，立即敲響了鼓，老上無奈，但也不敢怠慢，一家馬肚嗖的奔了出去。

項婧貼著馬背一路狂奔，卻知道，大漢的馬哪裏能與匈奴西域的寶馬相比。

不一會兒，黑旗出現在不遠處，項婧立即抽馬，還不忘回頭看老上。

老上一路追趕，不論禦馬術，單單□的烈馬就足以勝項婧，自然是眼看著就要趕上了。

項婧揚鞭勾住黑旗，一扯，黑旗穩穩握在了手中，朝老上一笑：“得罪！”說罷立即拉馬掉頭，沿著來路跑去。

老上大怒，立即拿了黑旗，掉頭追趕。

半盞茶功夫，兩人一前一後抵達，單於老上勝。

老上跳下馬，直直朝項婧沖去，毫不留情，揚起馬鞭就要抽使詐的項婧。

項婧早就做好了挨打的準備，自己使詐只是為了誘老上生氣，擾亂軍心是這場比試的第一步。眼下，國難當頭，為了贏，犧牲一下也無妨。

不料鞭子到了眼前卻被人一把扯住了，“單於已經勝了，竟還要為難女子，臣不知匈奴還有這等習俗？”範靖橫身擋在了項婧身前，看著老上。

老上不依，大怒著欲抽走鞭子，月氏公主忽然上前，在老上身邊說了一通匈奴語，老上狠狠瞪了一眼項婧，收走了鞭子坐回了席間。

項婧行走四方，聽得懂大概，朝月氏淡淡一笑。

月氏卻翻個白眼朝範靖說：“既然我的對手搶了你的對手，便由我和你比一場。”

範靖朝項婧低聲說：“你可好？”

項婧拍拍手上的灰，“你的田忌賽馬，我已經完成自己的部分，還請太傅不要讓我失望。”說罷扭頭走回了周亞夫身邊站定。

周亞夫不緊不慢說：“太傅勝了一個女子，未免有些。。。。”

“沒有選擇，我們非勝不可。”項婧淡淡的看著翻身上馬的範靖和月氏公主。

範靖穩穩坐在馬背上，朝月氏公主道：“公主既是女子，便由公主下令。”

月氏公主回頭看了一眼冒頓，極快的掃了一眼項婧，“嗬！”一夾馬肚就竄了出去。

範靖立即策馬追去。

兩人一前一後跑向黑旗，月氏公主卻漸漸減緩了速度，漸漸的被範靖追上，範靖正有些納悶，不料幾根銀針直直朝自己飛來。

範靖向後一仰，堪堪避開了銀針。

剛坐直了身

子，又緊接著飛來幾根，範靖松開韁繩，向後又是一仰，一只手卻穩穩夾住了銀針，另一只手還不忘揮鞭策馬。

月氏公主有些驚訝此人的禦馬術，範靖抓緊時機朝月氏公主揮出銀針，“多謝公主賞賜。”

月氏公主來不及閃躲，眼看著要被刺中，範靖忽的揮鞭纏住公主的纖腰，用力一帶，公主被拉到了範靖的身前。

月氏公主的馬卻被銀針刺中，跑不出幾步便倒地不再動了。

“你！”月氏公主大怒，拔出長靴裏的匕首要刺範靖，範靖卻冷冷說：“公主難道是可惜自己沒死成，倒害了那匹馬，要殺在下？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月氏公主一怔，揚起匕首刺進了兩人身下的馬脖子上，馬立即倒地，兩人翻滾在土地上。

範靖緩緩站起身，走到黑旗邊拿起黑旗，“公主倒是性子剛烈。”

“那是大宛的天馬，它若死了，你的馬必須陪葬。”月氏公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你勝了。”

“承讓。”範靖微笑。

眼看著兩邊平了。

老上青筋直跳，瞪了瞪月氏公主也未多說。伊金霍洛立即上前朝周亞夫揚了揚馬鞭。

範靖一瘸一拐的走到周亞夫和項婧身側，“周將軍，伊金霍洛驕兵必敗，周將軍只需保證自己不出意外便勝了。”

周亞夫看了一眼範靖的腿，問道：“太傅受了傷？可要稟明陛下，宣太醫令看看？”

“不必。將軍請罷。”範靖冷著聲音說。

落下馬的瞬間，範靖護著月氏公主，所以腿腳摔傷了，但他心知，此刻若是宣太醫令，只怕又要被老上嘲笑一番，悉心經營的布局便毀了，絕不可如此。

周亞夫立即上前，翻身上馬。伊金霍洛和周亞夫兩人倒是很公平，由福來下令，兩人齊齊飛掠出去。

項婧瞥了一眼範靖的腿，故作冷淡的說：“那月氏公主脾氣頂差，我三哥也對她無可奈何，你倒是敢招惹她。”

範靖微微一怔，“你三哥認識月氏公主？”

“我三哥是西域的狼王，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嗎？狼王認識月氏公主，沒什麽大不了的。”項婧的語氣極其尖刻，聽起來實在像十足十的醋意。

其實項婧自己不知，範靖和月氏公主共乘一驥的片刻，項婧遠看著看不出發生了什麽，自然是覺得兩人過於親密了。

範靖略有所悟，湊近了些，笑問：“我只怕對匈奴、西域的駙馬之位不感興趣。”

項婧瞪向範靖，發狠說：“你的腿受了傷，還是不要惹我為好。”

範靖眼光微

微淡了淡，站直了身子不再說話。

項婧卻忽然朝劉恒說：“陛下，臣妾站久了有些累，不知可否能賜座？”

劉恒看了一眼範靖的腿，立即吩咐：“來人，給太傅和靜夫人賜座。”

離朱笑著，立即拿著兩個墊子上前，穩穩放在了項婧和範靖身前。

項婧彎腰要坐下，她忽的塞給了項婧一個東西，項婧忙的將手縮進了長袖，穩穩的跪坐好，“謝陛下。”

範靖心中微動，看著眼前的女子怔怔出神。

她幾時也變得這樣步步為營了？

也許是進宮後，也許是遇上劉盈時，又或是早在自己設計她來長安時。。。。

周亞夫率先跑回了終點，手中揮舞著黑旗，滿臉的笑意：“臣等幸不辱命！”

端坐在首位上的劉恒和竇漪房極快的相視一眼，兩人終於將懸著的心落下。

劉恒笑著朝老上說道：“單於承讓了。月氏公主禦馬術了得，若不是馬匹摔倒，倒是難分勝負了。”

老上很不高興的板著臉，一言不發。

伊金霍洛下馬，拔出匕首就要自盡，範靖眼疾手快，抓起項婧正握著的夜光杯砸去，堪堪打開了匕首。

“勇士這是做什麽？”劉恒驚駭。

伊金霍洛跪下，“不勝便死，屬下無憾！”罷了抓起匕首還要自刎。

月氏公主忽的揮出鞭子纏住匕首，一扯，匕首遠遠飛開了。

“若是要死不必在此，等回去再死也不遲！”月氏公主狠狠瞪著伊金霍洛。

伊金霍洛，一個八尺男兒，漲紅了臉。

項婧心中的石頭也落地，趁著眾人阿諛奉承的時候偷偷打開了手中的絹條——前殿。

因絹條上寫著的是匈奴文，項婧心中有些疑惑，擡頭看向對面的月氏公主，月氏公主正巧收回鞭子坐回去，和項婧對視，隨即對身旁的老上說了幾句，起身離席。

項婧又坐了一會兒，低聲朝身邊的範靖說：“你可知七公子在神明臺何處？”

範靖一怔，放下酒鼎說：“他的事你無須插手。”

“我的事你也無須插手。”

範靖扭頭看著項婧，眼中透出怒氣，“你究竟要做什麽？你究竟要怎麽樣才肯收手？”

“月氏公主或許可以替我們將他送走，你若不想助我，也無妨，我一樣要救走七公子。”項婧說罷便微微起身，朗聲朝劉恒說，“陛下，臣妾酒氣上頭，去外面醒醒酒。”

“來人，隨靜夫人去。”

“離朱隨著我就是。”項婧在身邊離朱的攙扶下起身離席

。

兩人匆匆來到前殿，月氏公主果真在。

項婧示意離朱守著，自己快步上前，走到近處作揖道：“多謝公主今日相救。”

月氏公主看了一眼項婧，沒好氣的說：“你無須謝我，我欠了你三哥三件事，他要我來到這裏助你。說罷，你要做什麽？”

項婧心中一暖，忙的將七公子的事和盤托出。

當然，項婧沒有說那個人是大漢的藩王，而只是說那人是個小官，犯了錯被囚禁於此。

月氏公主神色驚訝，須臾，看了看左右，低聲說：“ 你可知我若是將他帶在身側，被人查了出來，匈奴和大漢便從此水火不容，我為何要助你？”

“你答應了三哥。”

月氏公主身子一僵，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孤傲的男子，戴著面具立於大漠的沙丘上。

忽然月氏公主拔出匕首，厲聲道：“誰？”同一時間長鞭已經握在了手中。

範靖快步走出來，身後跟著的是劉長。

項婧看了一眼範靖，此人果然早有打算，看來厲王劉長命不該絕。

項婧忙說：“他是我朋友。他身後的便是七公子。”

範靖朝月氏公主行禮，“多謝公主。出了長安城，外面會有人接應他，公主只管讓他在少陵原離去即可。”

月氏公主看了看劉長，萎靡不振、抱著一罐酒缸，這樣的醉鬼憑什麽要當朝太傅和皇帝的妃子相助？

月氏公主不想過多參與大漢的事，不耐煩點點頭說：“若明日沒有匈奴和大漢打仗的消息，你們就可以安心了。”

項婧聞言，立即笑起來，“多謝公主！”

月氏公主沒有多說，一把扯住劉長的手臂，快步離去。

項婧和範靖目送著兩人遠去，項婧看向範靖，淡淡說：“陛下也不傻，想來這只是開始。”

範靖看了一眼項婧，“只要厲君安然無恙，我會不惜一切帶你走。”說罷輕拂衣袖，緩緩離去。

宴請結束。

劉恒送走了匈奴單於，朝竇漪房說：“今日你也累了，朕還需在此處理政事，你先去瞧瞧啟兒。”

竇漪房頷首，拉了拉劉恒的衣襟，“陛下切勿多思，身子要緊。”

劉恒拍了拍竇漪房的手背，暖暖一笑。

竇漪房走遠，劉恒匆匆往雲光殿趕去。

項婧事先已經給劉恒留了話，所以知道劉恒一定會來。

不管要付出什麽，一定要盡力拖延劉恒，給月氏公主爭取多的時間帶劉長離開上林苑。

“陛下到————”

r> 項婧立即起身，俯身行禮：“臣妾拜見陛下。”

劉恒有些微醺，搖搖晃晃走到床榻邊坐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來朕身邊坐著。”

項婧站起身，不緊不慢走到床榻邊坐下說：“陛下醉了，臣妾命人來伺候陛下，早些休息為好。”

“朕是來謝謝你的。”劉恒拉住了項婧的手，緩緩說。

項婧淡淡一笑。

劉恒呼出口氣說：“今日，你與範靖同時離席，朕倒是不知該說什麽。。。。你是朕親筆冊封的靜夫人，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項婧收住了笑，先禮後兵。

也好，他以為自己幽會臣子，總比知道事實好得多。

“臣妾沒有忘。”

劉恒忽然一翻身壓住了項婧，力道之大，項婧死死被壓在他身下動彈不得。

“既然沒有忘，為何會有了身孕？”

項婧大驚，瞪著眼睛看著身上的劉恒。手不自覺的移向小腹，卻被劉恒一把扯住，“太醫令來報，恭喜朕得子。靜夫人，朕何時與你同房過？朕倒是很好奇，你說。。。。你腹中的孩子該姓劉還是範！”

項婧喘著氣想著對策。只那一夜，自己便懷有範靖的身孕，已經很小心了，竟還是被劉恒得到了消息。。。。自己以為瞞過了所有人，甚至範靖，卻不想。。。。

項婧冷笑，“陛下，你娶臣妾不也是為了鉗制範靖麽？既然如此，想來陛下也不會殺臣妾罷。”

劉恒怒發沖冠，壓低聲音，湊近了些說道：“朕不殺你。朕要拿走你的孩子，還要你成為朕的人。”說著就開始解項婧的衣服。

項婧大驚，用力反抗著，卻不想看似溫厚的劉恒很霸道，死死壓住了項婧，手上功夫極快，很快便扯開了項婧的衣物，項婧驚恐的叫起來：“你若傷了我的孩子，我絕不會饒你！“

劉恒不管不顧，扯掉項婧的褻衣，項婧縮著身子要躲，劉恒分開項婧的腿，盯著項婧的眼睛說：“範靖循循善誘，令啟兒違背朕的意思。朕便要他知道，這天下是誰的！”說著便狠狠的用力一挺。

項婧□傳來一陣劇痛，緊緊咬著唇不肯叫出聲來，手卻死死抓著劉恒的背，眼睛發狠盯著身上強要了自己的劉恒，咬牙切齒說：“你害死我的孩子，你的孩子也活不久！”

劉恒沒有理會項婧，用力極大，發狂了一般的蹂躪著身下的項婧。

門外傳來福來的聲音：“陛下，皇後娘娘命人來報，太子殿下誤食臟物，眼下上吐下瀉。”

劉恒停下，喘著粗氣看著項婧，平靜許久，朝外面朗聲說：“去

找太醫令。”

“皇後娘娘宣了。太醫令說不知吃了什麽，用藥後也不見好。。。。特來問問陛下的意思。。。。”

劉恒很是煩悶，忽的心中一閃，急急問：“今日太傅可進宮督導太子了？”

“回陛下，太傅一早便來了，一直到方才皇後娘娘去瞧太子，太傅方才離去。”

劉恒心口像被扯開了一道裂縫，是朕低估範靖了。雙手一撐，站了起來，快速的穿好衣服，看著躺在床榻上的虛弱的項婧，冷著聲音說：“你放走了劉長，以為朕不知？朕眼下無心計較這些，暫且留著他的命。但你不要忘了，這天下是朕的。”說罷揚長而去。

項婧躺在床榻上，忽的感到小腹一陣劇痛，什麽也顧不得便坐起身去看，□全是血水！

我的孩子！

項婧忍住了哭聲，抓起毯子拼命去擦床榻上的血跡，扯得床榻亂七八糟，卻還是發了瘋一般的擦拭著。

好似擦掉了血，孩子就可以回來一般。。。。

擦著擦著便忍不住的哭起來，卻不願哭出聲，將手含在嘴裏，緊緊咬著自己的手指，趴在床榻上哽咽著。

忽的項婧被人一把扶了起來，範靖驚恐的臉映入雙眼。項婧立即捂住眼睛，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看，不要看。。。。”

範靖看著滿床的血跡，項婧慘白的臉，視線移向項婧的□，驚訝了片刻，立即拉開毯子裹住了□的項婧，低聲說：“你有了陛下的骨肉？”

項婧嗚嗚嗚的哽咽著。

範靖將項婧拉入懷中，項婧固執的扭動著，拼命往外爬，“你走！你走！”

範靖一把將項婧拉進懷中抱住，死死勒住了項婧的身子，一字一頓說：“不管你如何，在我懷中永遠無須擔驚受怕。今日他所做，我會要他百倍償還。”

項婧聞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緊緊縮在範靖懷中，任由心中的羞惱和悲憤肆掠。

日猶長，未笑到最後還不算贏。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不出意外會全部發完，因為明天開始，偶就進入春節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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