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國,秦無雙開始為鉛筆廠四處打點。

請了警察和稅務局吃飯，送了不少大洋,將方方面面都打點好,這樣開業時，對方才不會上門搗亂。

秦無雙就看到有一家店鋪開業前沒打點好，開業當天有人拎著死老鼠沖進屋內,把店裏的客人都嚇跑了。告到警察廳，被警察索走不少錢財,最終連幕後之人的影子都沒找到。

等她把事情都處理完畢後,終於收到蘇望亭的電報。黑塔香醋每斤一分五，秦無雙之前問過吳媽,上海這邊的黑塔香醋每斤是三分。價格翻一倍是正常的，畢竟要從鎮江運到上海。

只是電報上蘇望亭沒有提及定了多少貨,而是說不日歸來。

這跟去的時候不一樣啊。秦無雙不免惴惴不安，猜想他是不是遇到難題了。

三天後,蘇望亭回來了，還帶來了兩位老師傅。

蘇望亭給秦無雙介紹，這兩位老師傅是他從鎮江請來的。

秦無雙愕然，這是挖人家墻角嗎？這不太合適吧？她只想倒賣,不想自己開廠釀醋。

再說了她對釀醋一竅不通啊？

蘇望亭讓小華帶兩位老師傅去中餐館吃飯,等人走了，他告訴秦無雙，“我到了鎮江先跟人打聽,這黑塔香醋的少東家是個敗家子,整日揮霍無度,不思經營,那醋廠旁邊有許多小作坊都是從他減流出來的醋,然後加水勾兌賣給別人。我覺得大批量定，這少東家肯定會加水賣給咱們，所以我就向他買了方子，並且將醋更名，只在上海和外國賣。他答應了。”

他攤了攤手，“那一萬大洋全花光了。我就回來了。”他有些過意不去，“沒經過您同意，我就把錢花光了。先斬後奏，我……”

秦無雙恍然，她就說嘛，蘇望亭怎麽會做這麽不靠譜的事情，原來是另有原因，她擺擺手，“你做得對。那少東家如此胡來，這醋廠關門是早晚的事。買方子，挖兩個夥計很靠譜。只是這方子對嗎？”

蘇望亭頷首，“放心吧，這兩位是老師傅，由他們指點肯定沒問題。我給他們每人開了十個大洋。比他們在鎮江高了一倍。他們在醋廠原本是管事，自打少東家接管，他們的活計就少東家新娶的三姨太哥哥給接替了。兩人輪為普通工人，只要咱們真心待他們，肯定能做好。”

秦無雙笑了，“那行，咱們先讓他們釀醋。”

自家肯定沒位置了，秦無雙讓陳掌櫃去租個大院子，先讓他們釀起來。

秦無雙想起一件事，“醋一般要釀多久？”

蘇望亭坦然回答，“我問過了，有大小40多道工序，歷時半年，密封貯存，八個月後制成香醋。”

秦無雙心裏一個咯噔，半年釀，八個月密封貯存，就是一年零兩個月，就算她現在釀也來不及啊。

蘇望亭見她臉色齊差，只能提醒她，“東家，想要釀出好醋，必須得等，尤其釀醋得靠天然日光，急不得。”

秦無雙不懂醋，但是她知道釀醋跟溫度有關，要真靠天然日光，那現代的醋還不得賣出高價。現代的制醋技術肯定做了精進。

她打算晚上回去查資料，現在問他什麽時候開始制醋？

蘇望亭想了想，“香醋制造麥曲一般在陽歷七月至八月間，這時候高溫季節，制成的曲又叫“伏曲”。大曲經不少於8個月的貯存後才能投入使用。”

秦無雙嘆了口氣，現在是十月，得！還得再等一年。

不過蘇望亭倒是打聽到一件事，“聽說上海這邊的陳記總經辦拿了五十噸的香醋。興許咱們能從他手裏拿到這批醋。”

秦無雙提醒他，“你剛還說那敗家子釀的醋不靠譜。”

現代人的嘴都刁著呢。萬一吃到假醋，名聲一準得毀了。她寧願不賺這個錢都不能壞了名聲。

蘇望亭耐心解釋，“這個敗家子剛接手沒多久，陳記這邊的醋則是老爺子在的時候就買走的。所以陳記手裏的應該是好醋。”

秦無雙懂了，“好，我明天就去陳記談合作。”

她又拿了一萬大洋莊票給蘇望亭，“你明天坐火車去山西，盡量說服老陳醋到上海辦廠。不能說服就給我發張電報。讓我也心中有數。”

蘇望亭頷首。

秦無雙想了想，“你路上有沒有遇到危險？”

蘇望亭搖頭，“沒有。鎮江和上海都是段將軍管轄之地。還算安全。”

秦無雙想了想，“那山西呢？”

山西不是段將軍的地盤，會不會很亂呢？

蘇望亭不太清楚，“我會註意的。東家，我會小心的。你不用太擔心。”

秦無雙確實提心吊膽的，生怕蘇望亭出事。如果只是圖財那還好說，萬一害命，她不是害了他嘛。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兒，“我請你去吃飯吧？”

蘇望亭見她擔心自己，點頭應了。

吃飯時，蘇望亭看著東家沒有食欲的模樣，反過來勸她，“要是真能將醋賣到國外，東家又能提供上百份工作崗位。東家不該遲疑。”

秦無雙點頭，“是這個理兒。可是你的命也很重要。”她想了想，“要不然我再給你招兩個保鏢？”

蘇望亭好笑，擺了擺手，“不必了。就算招了保鏢，我也不放心啊。還是帶自己的夥計更靠譜。”

秦無雙定定看著他，“多謝你。如果沒有你肯出力，我可能真的辦不成。”

這個世界真的太亂了。開個鉛筆廠也是困難重重。

蘇望亭搖頭，“這是我樂意的。”他交握雙手，“不瞞東家，我在洋行做事，賣出去的東西越多，我就越痛苦。”

秦無雙一怔。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他的意思。是啊，國內的錢都流向國外，但凡有點愛國之心的人瞧了都心痛。偏偏他又沒辦法。

“東家，如果真能把醋賣到國外，我第一個謝你。”

秦無雙有些心虛。卻又怕被他看出來，只能端起河一杯跟他碰了一杯，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後憋出來一句，“你一定要活得久久的，有一天你會看到國家興勝起來的。”

蘇望亭看著她，似是信了，又似沒信。

翌日，秦無雙去陳記找東家商談買醋的事情。

陳記是黑塔香醋在上海的經銷商，得知秦無雙要50噸的醋，他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兩家一陣討價還價後，最終以每斤2分5的價格成交。相當於陳記從鎮江運過來，一斤可以掙一分。50噸可以掙1000大洋。當然這裏面還得扣除運費。至少也能賺800大洋。

陳記東家收到錢讓夥計將香醋直接送到鳳凰街。

讓秦無雙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時候的醬油封裝用的是大壇，而不是500毫升的玻璃瓶。也就是說她回到現代，還得買機子買瓶子封裝。

當天晚上，秦無雙回了趟現代。

她先是花一萬八千塊錢采購了一臺封裝機，然後從附近的玻璃廠定購玻璃瓶，每個玻璃瓶的批發價是四毛錢。可別小看這四毛，加到成本裏，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收到貨，秦無雙一邊操作封裝機給醋封壇，一邊琢磨接下來怎麽銷售。

新品牌想要消費者認可，最好的辦法就是砸廣告、做推廣、然後找商家談合作。但是秦無雙手頭只有50噸的醋，不算多。她打算先從社區團購開始。如果社區能消化完，那她就不用再砸廣告，浪費那麽多錢。

許多本地醋都用這種方法，不過在售賣之前，她還要做些準備工作。

她先是向質檢局填寫商品醋的成分表，而後經過檢驗合格後，可以上市銷售，她開始拍圖片，一家家找社區團長合作。

之前她就合作過一家，賣了不少薺菜和散養雞。

這醋是新品牌不假，但是因為成分表沒有食品添加劑，倒是讓人有些好感。

像鎮江香醋在超市賣5.99元。她這是新品牌，團長建議她賣便宜些。

4.99每瓶，其中一元是團長的抽成。

秦無雙思忖再三答應了。

第一天上架，團長發揮自己的推銷功力，賣了200瓶。對於新品醋來說，這銷量算是不錯的。

秦無雙將印好的成分表貼好後，將200瓶送到社區。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都是通過社區團購的方式，一家家推銷。當然除了社區團購，她也直接向小賣部供貨。給的價格也是相當實惠。

她也試著向全國連鎖大超市推銷，但是這個品牌沒有打過廣告，他們不願意上架，秦無雙只能去菜市場，讓攤主幫忙推銷，打的名義是純手工釀醋。

還別說，比起那些科技與狠活，許多百姓更相信純手工釀醋，一般出來逛街買菜都是廚藝不錯的大娘大嬸。

她們蘸了下筷子，嘗一口就能分出醋的好壞。

這醋的味道跟鎮江香醋差不多，就是不怎麽出名。但是它價格便宜。對於這些精打細算的百姓來說，便宜一元也是便宜。

而且這醋是純手工釀造的，有特別的香味。

一個月下來，秦無雙總共賣出三千瓶醋，就在她琢磨要不要花錢打廣告時，有位團長建議她去參加比賽，只要她的醋得了國家金獎，許多超市願意從她這邊拿貨。

秦無雙本著試試的想法，報名了國家質量獎，一年一次評比。她報名後，就沒再過問這件事。

倒是之前買過黑塔香醋的顧客覺得她的醋不錯，一瓶吃完，又來買，銷量提升不少。

不過即便如此，銷量還是太慢了，秦無雙思來想去，決定招分銷商推廣。

她頭一次財大氣粗在電視上打廣告，只打了一個星期，花了她整整五萬塊錢。

倒是真有分銷商找她合作，想要拿到黑塔香醋在江蘇的代理權。

不得不說對方眼光老辣，鎮江香醋賣得最好的城市都在江蘇以及上海。他挑中這個地方，證明他商業眼光獨到。

秦無雙思來想去，還是答應了。醋的價格按每瓶2元。他對外銷售的價格最高2.5元。

批發商走的是量，從來不是單價，也在情理之中。

秦無雙將剩下的醋全部賣給她，就不再推銷。直接回了現代。

除去跟團長分成的錢，她總共收到了22萬。這22萬裏還要去掉打廣告的5萬，買封裝機的1萬8，10萬個玻璃瓶花了四萬，只剩下11萬2。

不過秦無雙距離71萬5千，還差60萬3千。

**

回了民國，秦無雙找來兩位老師傅，她不可能讓這兩人一直閑著，於是將自己從現代網上搜索關於釀醋的技巧說了。這些都是大概的作法，具體要怎麽操作還需要他們來完成。

反正時令也沒到，他們閑著也是閑著，試一試也挺好。

秦無雙開門見山將方法說了一遍，“我聽人說談可以焐缸速釀法，用礱糠、木屑等燃料直接加溫，釀造周期可以縮短至一個多月。你們試一試呢？”

兩位老師傅面面相覷，“從來沒聽說過加溫的。我們釀醋都是根據時令。”

所謂時令也就是天氣。特定的時間做某一道工序。

“沒聽說過，所以才讓你們試。”秦無雙一方面喜歡這些人的死腦筋，但是又有些生氣這些人只知道死守老方子，不知改進。“你看咱們國家不就因為工業落後，才會實皮外國人欺負嗎？如果你們不斷進取，不停創新，興許能釀出好醋呢。”

兩位老師傅有些為難，“可是糧食那麽金貴，萬一……”

秦無雙懂了，他們這是怕失敗，她松了一口氣，主動安慰他們，“放心吧，你們只管釀，做壞了算我的。先用小缸試，多試幾樣，然後觀察醋的各項數據。只要你們釀出好醋，縮短周期的同時，質量保持不變，我會獎勵你們。創新總會有犧牲，我能理解，你們也盡管放心。”

兩位老師傅聽到她的許諾，松了一口氣。

秦無雙又問他們需要哪些東西。

老師傅也沒有客氣，當即要了缸、麥麩、酒糟以及各種工具等等。

秦無雙聽著有些糊塗了，她是不懂釀醋，可也知道醋是糯米釀的，那廣告裏用的也是糯米啊。他們怎麽用的是麥麩呢？

她找出蘇望亭給她的香醋方子，還真用的是麥麩。怪不得要這麽久呢？

她想了想問兩位老師傅，“如果我讓你們用糯米釀，你們是不是能夠提高速度？”

兩位老師傅彼此對視一眼，不得不提醒她，“東家，當初我們廠釀醋也是因為釀造百花酒剩下的麥麩沒地方用，所以才釀的醋。你直接用糯米釀，我們沒試過……”

“沒事兒。以前沒試過，你們現在試啊。”秦無雙沖他們笑笑，“麥麩哪有什麽營養，糯米釀出來才有醋味兒啊。你們說是不是？”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糯米畢竟是糧食，而麥麩只有一層皮。

東家舍得花錢，兩位老師傅自然沒有不願意的，他們爽快答應了，但有個老師傅提醒她，“可以用糯米。但這樣一來……成本也會提高兩三倍。”

秦無雙擺手，“沒事兒。成本提高不要緊，只要你們能夠釀出好醋，節省了時間，不要緊摳時令就行。”

她最怕的就是不改進。非要死守著時令。

兩位老師傅懂了。對東家來說，時間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想看天吃飯。

兩人拱手，“東家，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釀出好醋。”

秦無雙頷首，讓陳掌櫃幫兩人采購這些原材料，“對了，壇子不用再買了。之前買的醋剩下不少壇子，那玩意太過笨重，我就換成別的了。”

她又吩咐兩人，以後有需要的東西只管找陳掌櫃，他會負責幫忙采買。

兩位老師傅謝過東家，又謝過陳掌櫃。

等三位都走了，秦無雙終於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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