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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活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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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什麽人啊?”

“我是家裏老三,給我爸送飯來著, 今兒中午吃的好, 想著他加班一直回不來,給送一口熱乎的吃。”

宋清如一邊說一邊覺得不對勁, 按理說一個單位的大家都認識啊,主要是宋為民已經幹了這麽多年了,老資歷了。

結果那人最後指了指, 也不多說, 宋清如就納悶了,難道那邊是單獨設立出來的辦公地點, 想想也有可能,人多了辦公室不夠, 可能就分流一部分出來單獨辦公了。

結果找過去一看, 老遠宋清如就聞到一股子橡膠味道,難為死了, 嗆鼻子。

她來回走了三遍,確認就是這個地方了,但是就這麽一個廠子,也不能是辦公室了,正好有人出來, 她打頭一問, “您好, 這裏是不是---”

還沒說完, 就看見宋為民了, 那門打開,光是一個背影就知道是她爸了,就這麽熟悉。

手裏面的飯盒還燙手,她嘴角就忍不住往下耷拉,刷一下眼淚就掉下來了。

已經有人看過來了,宋清如趕緊借著低頭收拾飯盒的功夫擦了擦眼淚,不想讓宋為民看到,現在什麽都清楚了。

宋為民因為這事情鬧得沒工作了,以前是坐辦公室的老資歷,頂多就是不升遷,但是多少還是體面的輕松的。

等著再想回單位,就不容易了,人家不要了,以前的崗位上面都有人了,好容易到處求人,才到了下面的一個橡膠廠裏面,就這樣還不容易。

這工作又累又辛苦,還老是加班幾點,關鍵是味道不好,跟供銷社什麽的一比,不說是體面不體面,宋為民現在拿的就是臨時工的工資,不好好幹走人就是了,多少小夥子願意來。

宋為民身上穿著不是家裏的那一身衣裳,上面補丁很多了呢,應該是來這邊換下來的,這裏面氣味大,機器出口那裏全部是粉末,一開門陽光打進來,就看到紛紛攘攘的雜質。

眼睛刺得慌,裏面都是亂臟臟的,而且就是這麽一個簡易的廠房,裏面機器那麽多,人那麽多,通風條件不好,機器還發熱,裏面比外面溫度還要高很多,這要是夏天,就是個蒸爐。

看到宋清如來了,宋為民臉上表情很難看了,一時之間走不開,工廠就是這樣,機器不停人不能走,說是什麽時候下班,就是什麽時候下班,這會兒離著下班還要一會呢。

宋清如勉強打起精神來,“爸,我出去等你。”

出去自己找了個角落,捂著臉就哭了,真的是很傷心,她爸不應該時候這樣子的,以前是國民黨的軍需官,就是撤退了以後也是稅務局的,衣服永遠是幹幹凈凈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

那裏像是現在這樣子,手忙腳亂的,在塵土裏面巴拉東西,這是用健康賺錢,時間久了,人的呼吸系統大概就壞了,還不跟家裏人說,多不容易啊。

哭的嗷嗷的,那邊宋為民不放心,拜托工友先看著機器,自己急急忙忙就出來了,聽見宋清如在那裏哭。

“三兒,哭什麽呢?”

宋清如真的難過了,沒有經歷過,沒有親眼見過,不知道生存多麽不容易,使勁擦擦眼淚,“我哭今天餃子太好吃了,給你送來的,你今晚還加班嗎?”

宋為民訥訥無言,不知道怎麽跟孩子說,好好的單位沒了,到這個地方來了,說不出口,有什麽事情都自己撐著。

“唉,不加班,不加班了,回家休息。”

“那行啊,爸你記得吃餃子,全吃了,晚上家裏還有呢,我給你做好吃的,我也找到工作了,以後不用這麽辛苦了。”

外面不好多說什麽,宋清如扭頭就走了,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聽著耳朵邊上風呼呼的吹過,一邊走一邊哭,就跟個傻子一樣。

去給她姥姥送飯,環境還可以,糊紙箱子還可以做的,反正人家那邊不給工資,也不好讓人太辛苦了,就是宋為民,想想就讓人心疼。

就是當閨女的心疼老子了,眼睛都看不清路了,宋清如難過的要死。

宋為民等著午飯的時候,餃子都黏在一起了,他也吃著好吃,邊上工友嘗了一個,“你們家孩子,真疼人啊,一路從稅務局找到這裏來的,我以為是什麽事,原來是給你送餃子呢。奴也別老加班了,回家看看孩子。”

宋為民只答應著,他是自己要求加班的,加班有加班費的,雖然累點,但是一家子吃飯,那邊他還想著加完這一個月的班,加班費給老大跟老二寄過去,生怕孩子吃不飽。

三兒在家裏還能看顧一下,可是另外兩個孩子,他就是想著疼愛一些,也沒有機會了。

只悶聲吃餃子,現在是瞞不住了,老實人也想著家裏呢,想著等著下班了,去給孩子買一包蜜三刀,一毛錢一塊,買五毛錢的可以,正好是他一晚上的加班費。

而且加班還有糧食呢,他都攢著沒吃,正好一起帶回家。

宋清如心裏面發狠了,一定要過好日子,最起碼衣食無憂,她打算明天就去部隊那邊了,去看看什麽情況,勤快點總沒錯的,人家既然要人,一定是缺人的,拖著也不好。

路過商場的時候,想著他爸每天走那麽遠,都沒個自行車,摸了摸口袋裏那一張自行車票,咬咬牙,到底是去買了,買的時候最便宜的那樣的,貼錢少這個。

買了之後才覺得愁人,她騎著一輛自行車來的,有加上這一輛新的,不好弄回去,她又不會一只手騎自行車,車技其實很爛了。

最後硬生生就推著回去的,先去給了太紅旗,往太紅旗家門口一放就行了,沒人去偷的,然後自己那一輛就騎著回家了。

買了就後悔,放家裏肯定是不合適的,這大院兒門口出出進進的,怕不是要招人恨的。

想了想一起放在太紅旗家門口了,跟冬嫂說一聲就回家了。

花完錢舒坦了,回家也不是很傷心了,宋為民昨晚上就沒回來,今天早早的下班了,給夏冬梅喜得不行,一會兒倒水,一會兒問餓不餓。

宋為民只擺擺手,還是從口袋裏,跟掏寶貝一樣,手帕子裏面包著一個小紙包,遞給宋清如,笑的依然是那麽溫和,只是現在手指縫裏有著洗不去的雜質。

“拿著吃,專門給你買的,聽你嬸子說發高燒了,現在好了嗎?不舒服爸帶著你去醫院,可不能耽誤了,不然要成大病的,年紀輕輕留個病根子不好。”

家裏面現在就這麽一個孩子,可不就是全家人都關愛,宋為民大小看著長大的,說實話,會哭的孩子有奶車,就老三最拿捏人,其餘兩個孩子省事。

他就怕生大病,留下一輩子的病根子,這好容易孩子看著好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樣了。

宋清如打開一看,五塊蜜三刀,跟上次吃的一樣,看著這眼前的老實人,真的是一家子老實人,這要是老二在的話估計就對著宋為民就開始說了。

她自己拿著一塊兒吃,不吃獨食,又不是小孩子了,她這樣的在這麽一個家庭裏,吃獨食自己都過意不去了。

“爸,我給你買了個自行車。”

家裏人都楞住了,先不說自行車在哪裏,只一個,哪兒來的錢和票呢?

宋清如不想撒謊了,她現在就是有能力讓家裏人過好的,不想家裏人那麽辛苦。

有時候很苦,可是很多人愛著你,也不覺得那麽苦了,甚至覺得幸福。有時候感覺什麽都不缺,可是日子就跟流水一樣,來去無痕跡。

“我上次救人了,就是我那個朋友,今天給送了很多東西來,還幫我找了工作,等著我好了就去那邊幫忙,吃喝無憂,養活自己,也能給家裏減輕負擔了。”

“救人?怎麽回事啊?”

宋清如自己笑了笑,很樂觀的樣子,“沒什麽,有人打架,我上去替人擋了一刀子,也沒事,就破了一點皮。”

那老太臉色刷的一下子就變了,宋清如就是她的心肝兒肉啊,那是命根子,心窩子。

自己一巴掌舉起來,到底是輕輕地落在肩膀上,“你這孩子,你這是要我的命是不是啊?你說你幹什麽了,家裏什麽也不缺,你去湊什麽熱鬧,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麽去見你媽啊?”

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聲音跟揉著沙子一樣,想讓人撿出來,放到沒有煙雨的油脂裏面潤著,慢慢的柔和光澤。

“嘶-”

那地方還真是湊巧了,她後肩膀那裏,有刀口呢,倒吸了一口冷氣,最後讓那老太扒拉著看,一邊看一邊抹眼淚。

年紀大了,哭起來也許更讓人心碎,不是年輕小姑娘那麽嬌氣,也不是青年婦女那樣的悲憤,只是帶著一種命中註定的無奈,充滿了苦難。

宋清如癟癟嘴,控制不住耷拉著嘴角,眼淚就在眼眶裏面打轉,“沒啥,這都快好了,而且我也沒吃虧不是,看看人家想著帶挈一下我們家呢,多好的事情啊。也是我走運,不然別人還遇不到這樣的好事呢。”

“嘿,哭什麽,別哭了唄,我多能幹啊,就是沒這事,人家遇上我了,也要搶著跟我交朋友的,都喜歡我,我什麽都會,也會吹牛,幹啥都行,人格魅力老大了。”

“大家看是不是這個道理,能讓我去工作,這真的是有福氣了,我做飯好吃著呢,看的書沒一萬也有八千了,什麽都見識過的。”

就是不想苦哈哈的過日子,怎麽著不是一天,怎麽著不是活著啊,可是就是想要開心一點,讓大家都開心。

宋清如是很樂觀的一個人,雖然膽小懦弱怕事,雖然身體不咋地,雖然幹啥都不精通只會吹牛皮,可她還是很快活,還是大家的開心果。

最後那老太笑中帶淚,想說什麽,最後只是摸了摸宋清如的耳朵,跟著附和,“可不是,我們三兒長大了,可能耐了,姥姥以後也不幹活了,就等著你給我賺大錢養老了。”

宋清如很闊氣了,“大家都不要太辛苦,以後好日子多著呢,都養得起。”

眼睛覷著宋為民,定定的看著宋為民,“所以,爸,你以後不要加班了,幹活的時候別那麽拼命,好不好?”

宋為民大男人一個,這時候眼窩子有點熱,心裏熱乎著呢,這就是孝順孩子,心疼老子了,老懷安慰。

只一個勁的坐在那裏笑,衣服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是孩子對自己好,他就想著讓孩子更好,賺多賺少不要緊,能幫著孩子一點是一點。

只是不想著那麽沒日沒夜的加班了,覺得三兒有句話說的對,人活的時間長了才是勝利,不然什麽都看不到了。

這邊太紅旗球場上打球,現在也沒人搶球場了,他直接帶著人去,幾個人都喜歡打籃球,籃球應該是一個比較優雅的運動了,最起碼跟足球來說少一點暴力跟感染力。

太紅旗個子高,孫子也高,這裏面矮的孩子少見,北邊的孩子都高,不像是南方的部隊,一看就能分出來,普遍都是矮一點的。

他打球很來勁了,幾個人一拍就是一下午,到了晚上的還不行,一定要跟出個勝負來,操場上就一點微弱的路燈,離著欄桿最近的地方。

太紅旗大長腿一步,身體彈跳性很強大了,直接就上去了,完美的上籃,因為胳膊上身,能看到下面的腹肌,這些人打球都是穿著襯衫的,來回的跑,就這樣身上還都是汗呢。

“我們贏了。”

太紅旗看起來暢快極了,最後一個決定勝負了,他主力軍一個,贏了當然高興,在自己喜歡的領域,馳騁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路燈打在臉上,整個人半明半暗的,身上年輕的活力包裹不住,很多人都喜歡看這群小子打球,就是金司令吃飽了飯出來溜達一下,看到了也沈默很久,這要是自己兒子多好。

除了身世不行,可是那一方面都很好,符合一個男人對自己兒子的全部想象,想著這江田野只怕是吃虧了,看走眼了,這樣好的兒子說不要就不要,可不是傻了。

妗兒家在大裏邊,離著球場很近,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就能看見球場上面的人,這會兒已經過了晚飯點,家裏人也沒喊,餓了就回家自己吃,誰還伺候大爺一樣。

她看著最後一個扣球,看著太紅旗掀起衣服來擦汗,看著他抱著球跟孫子擺手,自己爬臺階上來,蹬蹬跑下樓,看著梅秀麗坐在下面看電視,又放慢了腳步。

“媽,我去出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了。”

梅秀麗看了看時間,“半個小時啊,不能多了,待會兒還要練一會才行呢,年紀小也別貪玩。”

妗兒點點頭,自己出去了關上門就開始跑,怕太紅旗走了。

“紅旗哥。”

太紅旗扭頭一看,原來是妗兒,對著點點頭,有一段時間沒見了,自從那次送蛋糕了就再也沒見過,平常就沒話說的兩個人,現在就更是尷尬了。

他慢悠悠的走著,間或拍一下球,打在地面上悶悶的響,聽在別人耳朵裏只覺得年輕精力好,但是聽在當事人耳朵裏,只覺得沈悶,一下下打在心頭。

“你最近怎麽樣了?”

太紅旗停頓了下,把球抱在手裏,“很好啊,跟以前一樣。”

妗兒不想說這個,她知道了金健夫的事情,知道他去堵人還動了刀子,覺得很抱歉,但是一直沒機會去說,她不敢去找太紅旗,怕別人看見,怕她媽看見。

也怕那邊江家不歡迎她,覺得是因為她才讓太紅旗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太紅旗看著她不說話,低著頭站在那裏,跟小時候一樣,就一直靜靜地看著大家玩,也不湊上來,只是看熱鬧,心就軟了,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姑娘。

伸手摸了摸妗兒的頭,“沒事,回家吧,跟你沒關系,你好好管好自己就行了。”

說完就一邊拍著球,一邊跑著前面走了,他真的是不怪妗兒,沒什麽好怪的,就是妗兒媽,包括金健夫他都不介意,又能耐就打,沒能耐就看著,弱肉強食的規則能怪誰呢?

回家了冬嫂還給溫著飯呢,他自己吃的香,洗完澡就覺得餓了,吃了一大碗米飯,江長源在旁邊嘰歪,覺得孫子為了打球不跟自己吃飯。

年紀大了,吃不了多少,一個人吃飯也寂寞,嘴巴裏面也沒有多少味道了,吃東西就就是為了不餓,維持身體健康而已,要是太紅旗在,倆人吃飯就很香了,太紅旗不在,就有點冷清了。

“你看你打球也不看時間,到點了不回家吃飯,我只能一個人先吃,這樣子多不好。”

太紅旗就點點頭,“確實是不好,你看你都不等我,下次等等我唄,或者是喊我一聲也行啊,站在二樓窗戶上,我也能聽到你這大嗓門。”

江長源一聽這個,更不高興了,嗓門大怎麽了,不正好喊不回來的孩子,這附近的找孩子,只要這麽一嗓子,人人都跟江姐一樣。

太紅旗看他生氣,自己笑嘻嘻的去纏著江長源胳膊,“老頭兒生什麽氣啊?等明天你就吹哨子,喊著嗓子多難受啊,你吹哨子,有節奏一點,我一聽見就回來了,你看怎麽樣啊?”

“這還差不多。”

江長源又高興了一會兒,自己上樓睡覺了,不管太紅旗死活,愛幹啥幹啥。

江長源覺得自己精力無限,吃了飯有感覺很有勁了,閑著也是閑著,拿著宋清如那本書在那裏看,的確是很有興趣看,但是看了沒幾頁,書就到一邊去了,強撐著起來關燈,一擦到床就睡了。

真是厲害了我的哥,看書就跟催眠曲一樣。

那邊妗兒看著他走了,突然就很難過,太紅旗對著妗兒很好,喜歡妗兒,那不是單方面的事情。

畢竟曾經太紅旗對著妗兒是真的很好,真的很好的那種,想要什麽,都要給什麽,喜歡什麽,都要給你看,因為太紅旗是老大,所以大家都讓著妗兒。

又是少有的女孩子,部隊裏面氣血旺,男孩子多,大家也喜歡男孩子,畢竟以後能進部隊發展前途大。

妗兒可以說是受到了獨一無二的待遇,太紅旗對著她好,是人就會有感覺的,可是剛才太紅旗頭也不回的,擺擺手就走了。

那種細微的感覺她能感受得到的,想著這樣也好,大家都長大了,總要各自離開,個子去找自己的生活。

回家的時候她媽看了一眼時間,不到半個小時很滿意,自己帶著妗兒練習舞蹈,白天是請人來教的,還有老師家裏一起學的,總而言之,要求很嚴格。

多虧了妗兒跟她媽相依為命,很聽話,不然這樣的生活,只要是個人就堅持不下來,什麽都要管,要求都很高,吃了飯還要練習兩個小時。

妗兒媽媽很滿意,給閨女喝牛奶,“就這樣堅持下去,到時候你一去部隊裏面肯定是第一個,誰也比不過你的,你跳的多好啊,老師今天都誇你了,說你有天賦,是個好苗子。”

“我很高興其實,但是我依然對你很嚴格,你爸爸要是還活著,也一定為你驕傲的。”

梅秀麗語重心長,難道她是為了自己嗎?不是的,她只是找到了一條最好最合適的路,這條路是個捷徑,妗兒走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容易。

年輕的時候就要吃苦,年輕不吃苦幹什麽,難道等著長大了再去把人生所有的苦都嘗一邊嗎?

梅秀麗是資本家出身,當初小時候也是有好日子的,後面才落魄了,甚至是人人喊打,所以她太知道權力的重要性,榮華富貴的重要性了。

妗兒很累了,她每天都不停地練習,強度太高了,躺在床上想著好好想一想,如何面對太紅旗,可是一翻身就睡著了。

這邊宋家的確是松了一口氣的,畢竟家庭負擔減輕了,就連宋為民都是難得的笑,只對著宋清如說,“以後不能這樣了,你是個女孩子啊。”

不能隨便到處走,不能跟人到處接觸,不能不把自己當個女孩子,只不過是現在情況特殊,宋為民想著是怕女孩子容易讓人欺負,就大院兒裏面就能出一場大戲。

呦呵,這老宋家能耐啊,欺上瞞下的,女孩子迷信說成男孩子,可真的是封建迷信不說,拿著大家當傻子了。

他就是心疼自己家裏的姑娘,老大老二能蹦能跳的,只有自己家裏老三身體不好,其實也是偏疼宋清如的。

現在已看孩子長大了啊,想著那天去看看亡妻,說說這個事情,讓她也放心的走了,高興高興,看看家裏三兒多能耐啊,自己找工作了,以後再也不用操心了。

心裏面大石頭去了一塊,輕松地一夜好夢,第二天起來精神頭就好,宋清如帶著宋為民去騎自行車的,就放到人家門衛那裏了,以後也放在那裏,就是不騎回來,到時候熟人看見了只說是借的。

宋為民自己會騎自行車的,早先也有一個的,只是後來家裏困難,賣了看病了。

去工廠那邊,見人還是樂呵呵的,騎著新自行車,工友見了都笑著打趣,“親戚家裏條件好,見我們家沒個自行車不方便,就買個新的給我用了,因為孩子老生病,去醫院也方便了。”

“什麽親戚啊,新的自行車給你騎?”

可不是嗎?到底是什麽親戚,人家親爹親媽都舍不得給孩子買個新的騎,只說是親戚就不大相信。

這邊工友都有錢,人家拿的是正兒八經的工資,家裏都是一家子職工,負擔小,跟皖南會館裏的人不一樣,屬於有錢行列了,有自行車的人也不少。

前一段時間看著宋為民一直加班,也不像是個有錢人,平日又聽說家裏孩子多,還有個老生病的,自然就是條件很差勁的那一種人。

現在竟然有新自行車了,雖然是大驚小怪,但是也沒說什麽的,畢竟不是什麽但是,基本是家裏遠的都有。

宋為民只是笑笑,也不說什麽親戚,“沒什麽的,看著我家可憐罷了,前幾天沒回家,孩子半夜生病,家裏都沒人背著去,親戚看不過去了。”

這樣一說,大家也不說話了,拍拍宋為民的肩膀就幹活去了,誰都不容易啊,這邊幹的都是年輕小夥子,像宋為民這年紀的少見了。

那邊宋清如看著夏冬梅在那裏收拾包裹,要給宋清林寄東西,昨晚上大半夜的她沒睡,自己拿著鍋子去了山上,宋為民陪著悄悄的。

把肉都給煮熟了,然後一把一把的撒鹽,平時那麽節省的一個人,恨不得不吃不喝,結果拿著鹽罐子就直接撒鹽,上面一層白白的。

這是要腌起來的,到時候切成一片一片的,給晾到屋子裏,一晚上就半幹了。

給裝到玻璃瓶子裏,想著宋清林在那邊沒肉吃,她在這邊就吃不下,給宋清林吃一點,就高興了,格外的用心。

後娘當到這個地步也是少見了,突然擡頭看宋清如,“你記得跟你大哥說,這個肉就著飯吃,要是覺得太鹹了,就給放到粥裏面煮一煮,軟了一樣好吃,省的沒滋味。”

“那邊大山裏面,怕是什麽都不方便,你爸發的工業劵,也帶過去吧。”

說到這裏,怕宋清如不高興,覺得家裏東西都給了宋清林,有點忐忑。

宋清如看著腳底下的包裹,倒是沒生氣,就是在想家裏還有什麽,寄個包裹不容易,能帶點就帶點,她很清楚那邊情況的,大概是真的吃不飽的。

那邊連柴火都沒有,因為太幹旱了,樹木都沒有,只能去撿一點牛糞之類的,或者是上面發大水的時候去撿一點水柴火。

家裏有男人的,就去遠山上,那邊有柴火,懸崖峭壁上冒險,經常死人的,經常是做飯沒柴火,吃著夾生飯。

“當然好啊,還有糧票呢,這個月的都給我哥他們吧,錢也用不著,我過幾天就去上班了,家裏糧食夠吃的就可以,其餘的都給他們,我們下個月還有呢。”

“我這裏還有票,等著待會我去買布,夏天快來了,讓他們在那邊也做衣裳穿,走得匆忙,只怕是要小了。”

夏冬梅心裏一松,覺得家裏這個最小的姑娘,前面那位是養的真好啊,她白撿來三個好孩子。

看著宋清如這一身,灰撲撲的有點大,不知道是撿了誰的衣服穿,“不用給他們了,你自己買來,我給你做個新褂子,要去工作了,接觸人多了,不能讓人看不起。”

宋清如不知道手裏的補票夠不夠,只笑著不說話,起來就去商店了。

這會兒清閑,大家都上班呢,排隊的人也少,就是平時也不多,誰家也不能隨便買布買衣服。

她跟兄姐感情很深的,雖然相處時間短,可是剛來那一會兒,兄姐每次放學都要先來看她,有點好吃的就往她嘴巴裏面塞,上學的時候都掛念著。

怕看著別人都上學,就她自己也一個人在家裏不好,只說是等著放學回來教她看書。

點點滴滴記在心頭,一點也不能忘,時間越長,記得越是深刻,所以有的百歲老人,雖然是糊塗了,但是每天念叨的事情依然還記得,記一輩子。

這料子還是不少的,她自己不懂這個時候的審美,也不會看布料,來的時候問好了,這手裏的布票,夏冬梅說是呢個做兩身衣裳很勉強,但是手藝好也差不多了。

她想著照著寬松一點買,不然料子不夠了,豈不是可惜了一身衣裳。

做個新衣裳不容易,最起碼她記得家裏,多少年沒有新衣服了,兄姐走的時候,不過是一人一個包袱。

一拍腦袋,對了,還有鞋啊,這衣服小了還可以穿,鞋小了就不能啊。

她只記得以前的時候,做的是布鞋,都是一針一線縫的,鞋底子都是,做出來的都是老布鞋。

“您好,麻煩給我看看布料,十七八歲男孩子女孩子穿的。”

拿出來一看,就擺在那裏,宋清如看的慢,想象著要是做成了衣服穿起來的感覺,心裏面還是很沒底,心想如果不是夏嬸子不好走路,她就帶著一起來了,還有人出個主意。

最後就看著有個白碎花的布料,上面都是印著不知名的野花,她想著給二姐穿的。

下神的布料就很好說了,再要一塊藍色的布料,可以做個裙子了,剩下的就給大哥做一身,正好做個褂子跟短褲。

花光了才走人,宋清如你看這人摳門起來也很摳門,但是花錢有時候也很大手大腳,給家裏人買東西絕對是不咬牙的。

自己舍不得買衣服,她覺得穿啥都一樣,幹幹凈凈的就好了,再說了自己也不是女孩子,打扮了也沒有成就感,穿的帥氣給誰看啊,難道還能找個漂亮姑娘?

宋為民回來看著那包裹,一下子就笑了,“看著家裏沒東西,怎麽就收拾了這麽多,別把家裏口糧也寄走了,那可就餓肚子了。”

夏冬梅也笑,“窮家值萬貫,一點收拾一下,就這麽多了,就是郵寄費怕是不少了。”

宋清如代筆,在那裏寫信,光是吃住就說了不少,然後又說家裏近況,都是寬慰的話,只說是不缺吃喝,不用擔心。

寫了那麽多,一人再補充一句,最後宋清如站在床上,給大家念一遍,所有人都快活的不得了。

一封家書萬金重啊,臨發又開封,宋清如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滋味,寫信的人,收信的人,都是別樣的歡喜,很難體會得到的感覺。

後來的人不寫信了,只收郵件,郵件到的時候,只怕是沒有任何的感覺,甚至覺得煩躁了,處理不完的事情,應答不完的郵件。

紙張雖輕,可是晃晃悠悠慢慢的到,大概也能從春天開始染上冬天的顏色,從一個城市熏染到家鄉的味道。

宋清林那邊確實是艱苦,要餓死了,這時候正好是餘糧都沒有的時候,然後還是地裏開始幹活了。

就跟老先生說的一樣,春來了,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樣子,日子越發的難熬。

這裏土地貧瘠,收不了多少糧食,知青什麽都不適應,身上的疙瘩一個一個的大,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咬的,只有知青身上有,後來很久了才發現,原來是跳蚤。

陜北的人習慣了,身上不覺得癢,只看著這些知青,不知道得了什麽怪病,找藥膏子塗了也不管用。

很久以後才發現的,陜北的人樸實,山溝裏也沒那麽多心眼,吃飽飯是第一位的。

宋清婉看著宋清林拿著倆窩窩頭回來,氣的要死,一指頭就戳上去了,“你就是傻是不是,這些菜窩窩能頂什麽啊,你就跟人家換,細糧吃多了要死了是不是?”

她就是生氣,宋清林為人善良正直,看著孩子也溫和,知青再不好,也是吃的國家糧,是細糧,這邊的人很少吃的,細糧好吃不說,而且還撐餓。

小孩子就眼饞,大家一起地裏吃飯的時候就為這轉悠,後來宋清林看不過去,就拿著自己的細糧餅子跟人家換窩窩頭。

這些窩窩頭裏面連野菜都不是,就是寫植物的莖葉,有地瓜的,就是那些地瓜秧子,吃起來難吃的要死,宋清婉吃過一口,咽不下去的。

他一個餅子換倆,人家很樂意,疼孩子的或者是疼男人的就換,他中午就吃粗糧了。

只要人家來換,就沒有不願意的,因此這邊的人非常喜歡宋清林,宋清林看人都是一樣的,不會瞧不起你,他是真的感激這邊的老百姓。

“別生氣,就當換換口味了,給你,這是人家給的酸菜,你就著吃,不然老是沒滋味,嘴巴裏沒鹽,幹活都沒勁。”

宋清林不在意,你對人家好,人家也對你好,經常誰家酸菜吃不完了,就給一點讓宋清林吃,知青沒鹹菜,也不會弄,只能幹等著,這家要一點,那家一點的,看著可憐。

宋清婉氣的跺腳,心想苦死你算了,知道他是為了大家好,跟老百姓打成一片,人家對自己也是多看顧。

看著那點酸菜,心想大家一起吃吃不了幾口,只拿著自己的口糧出來,全部都給塞進去了,帶著明天中午地裏吃,晚上大家都是一起吃飯的。

結果就聽到喇叭裏面喊著去拿包裹,裏面就喊著宋清林呢。

宋清婉拉著宋清林就去了,來這邊的知青其實家庭很多都有問題的,而且是很嚴重的政治問題,即使以前家庭有條件好,可是現在父母有的都不知道關在哪裏了,寄包裹的人少。

就是宋清林家裏,也是第一次有包裹,那麽大一個包裹,知青之間,感情其實還是很好的,有包裹都是大家一起跟著吃一點,但是沒人圍著看要吃的。

宋清婉也不是摳摳搜搜的,走的時候家裏那種情況,不是不擔心的,看著有信,先看信,自己拿著不放,宋清林看不著,怪著急的,自己到宋清婉後面抻著腦袋看。

給喜的不行了,宋清婉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淚都下來了,高興的,“看看我們家三兒,出息的不行了,我就擔心她,現在爸跟姥姥也好著呢。”

“哎呦我這心裏啊,真的是好受,這幾個月來頭一天這麽舒坦,家裏好我就放心了。”

手摸著那塊白碎花的的確良,想笑來著,眼淚又下來了,擦都擦不完,“這孩子,買這麽好的料子幹什麽啊?我幹活又穿不著,每天土裏來土裏去的,白瞎了好東西。”

想著寄回去給三兒穿,女孩子長大了,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家裏人都是照著男孩子的來,可是想到宋清如要工作了不能穿,只能作罷了,想想心裏難受。

宋清林自己看信呢,看的很仔細了,嘴角上帶著笑,到底是男孩子,眼淚不那麽多。

“你算是放心了吧,別每天火氣那麽大了,以後好好的吧,在這裏也挺好的。”

可不是,宋清婉脾氣就著急,而且不吃虧,活的很鮮明了,來這邊諸多不適應,心裏難過情緒未免就不好,對大家很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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