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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想法 對太子沒有那麽多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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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奉城離開後, 他們又行了一日才到達密州。

隔天皇帝就帶著皇室宗親前往老道觀參禮。

附近的官員趁此時機,也紛紛來到密州城,敘職稟事。

太子忙碌起來, 時常不見人影。

好在驛館裏景致宜人, 即便多待幾日也能尋到一些樂處。

午後陽光沒有那麽毒辣,竹影投在水面上,隨著水波晃動。

沈離枝舔著唇上的痂殼, 俯在院子裏的水缸上看魚。

太子買給她的這條黑臉蘭壽金魚命還挺大。

經歷了顛簸和脫水, 居然還生機勃勃。

沈離枝伸出一根手指在水裏撥弄,黑臉金魚繞著她指尖游動, 時不時吮一兩下。

像極了親吻。

沈離枝不由想起豐城那夜……

才浮起一個畫面, 她的臉瞬間就燒了起來。

這點記憶,怎麽如此難揮散?

沈離枝羞惱地一下咬住自己下唇, 正好又碰到了傷處,疼得嘶了一聲,眼睛盈上水霧。

太子當真是在懲她,下口時一點也沒心軟。

“沈大人。”趙爭的聲音忽然自她身後響起。

沈離枝急忙把手指從水裏抽出來甩了幾下, 穩住情緒才轉身對著趙爭行了一禮,“趙統領。”

“我們在奉城找了幾日,未曾找到那個叫飛練的人。”

趙爭朝她拱手, 他來此正是為了告知她奉城調查的結果,“醫館裏的人也不曾收過他。”

“他果然並沒有病, 是嗎?”

趙爭點點頭,讚同了她的猜測,又道:“卑職已經將此事告知殿下,沈大人不必擔心。”

“麻煩統領大人白跑了一趟。”

“不妨事,是卑職本分。”

趙爭稟告完正要走, 沈離枝忽然又叫住他:“那趙統領可知道,小國師最近的動向嗎?”

“小國師?”趙爭在臺階上回身,“小國師最近一直待在國師身邊,不曾出行,更沒有什麽異動。”

沈離枝面上露出一抹沈思。

當真奇怪,她動用了他的金羽令,竟然什麽後果都沒有?

她原本還想借這個機會探一探他的虛實,究竟為什麽這樣對她。

可是一粒石頭扔下去,卻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讓她一無所獲,更沒有頭緒。

“那小國師他……”沈離枝又開了口。

“鶴行年怎麽了?”

就在她聲音響起的同時,李景淮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殿下。”趙爭朝他拱手行禮。

李景淮不喜歡上玄天,也不喜歡小國師。

更何況那天的事李景淮沒打算輕易放過,趙爭沒有查到東西,更表明其中有問題。

沈離枝被他正好逮住,不免微窘,身子往後一退,還沒等她挨著水缸,背後就扶來一只手。

大手貼上她的後脊,手心的灼熱從單薄的夏衣上傳來,沈離枝不禁繃直了脊椎。

不過李景淮也只是用手把她往前推了一小步,就抽開了。

只是那指腹若有似無地從她腰間滑過,勾著她的彩玉禁步揚起又落下。

沈離枝腰肢微麻,臉上一熱。

偏偏這一觸即離的動作,讓人摸不準。

她只能偏頭往自己身後看了眼,安慰自己,太子是怕她後仰會掉進水缸裏。

不是故意要摸她腰的吧……

太子往趙爭的方向信步,回眸見眉頭揉在一塊的沈離枝。

她還立在灰黑水缸前,身穿淺緋色對襟蝶袖衫,纖腰一握,極為窈窕。

玉白的臉在陽光下瑩澈幹凈,翠眉如羽,眸光盈盈,臉上帶著一分似羞還惱又無措。

李景淮嘴角不禁揚起笑,可這個笑還沒彎起,他又把唇線一抿,沈眸冷聲警告道:“沈離枝,不要再靠近上玄天和小國師了。”

雖不知鶴行年想做什麽,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引起了沈離枝的註意。

沈離枝乖巧道:“是。”

她臉上溫柔淺笑,讓人挑不出錯,看慣她這笑的李景淮不由眉心一緊。

“殿下!趙統領,不好了,有難民趁著陛下巡游的時候在街上鬧事,現在圍著陛下,情況危急!”

常喜從外揮著汗跑進來,三人同時回神。

李景淮率先反應過來。

“趙爭帶人隨我前行,常喜讓禁衛守好驛館。”

“是!”“是!”

“沈離枝……”

沈離枝擡眸,眨眼。

她也有事做?

“待在這。”李景淮垂下眼,看了她一眼。

“……是。”

太子帶著人馬的趕到時,難民已經鬧得熱火朝天。

“陛下救命啊!陛下救救我們!——”

“你們這些刁民放肆!竟然敢擋住陛下的鑾駕,還不快快退去!!”黃太監揮動著手,做出驅散的動作。

難民們跋山涉水趕來這裏,正是得知皇帝在此,怎可能輕易退去。

“我們就只求一條生路,請陛下寬恕。”

“連雲十三州大水之後,突發疫情,一個村一個村被撲殺,我們又沒有糧也沒有住所,所經城池,無人敢收……”

“疫情……天吶!”

還在四周圍觀密州城的百姓捂住口鼻,紛紛後退。

誰不知道疫病是可怕的傳染病。

在醫術並不發達的城鎮,一旦傳播開疫病,唯一的捷徑只有封村滅殺,一了百了。

若是這些難民裏面有一兩個帶著疫病,那整個密州城都不會安寧!

黃太監嚇得一屁股往後跌坐在地上,“啊!那你們還敢過來,這是要謀害陛下!這是弒君之罪啊!”

李景淮正在此時騎馬趕來。

黃太監遙遙看見他,才找回了一點底氣,連忙揮動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快來救駕呀!——”

李景淮看了一眼坐在馬車裏朝他看來的皇帝,擡了一下手。

趙爭領命上前,帶著金吾衛包圍起馬車,隔開了難民,保護皇帝的安全。

啟元帝把車簾放下,徹底隔絕了外界的視線與聲音。

難民們沒了跪拜的目標,便反過朝著太子湧來。

可太子騎在馬上,金吾衛把他護得更嚴。

他們只能在外面叩首求恩。

“太子殿下救救我們吧!”

“我們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活不下去。”

李景淮手拉著韁繩,面朝著那嗓門最大之人,道:“連雲十三州由水官、監察使同監,全權處理水災後事宜,爾等有事不在原地求助,跋涉千裏到這裏,究竟有何目的。”

“我們就是得不到救助,才來這裏的……太子明察!”一旁的難民連忙解釋,他叩地就拜,帶領著所有的難民如浪潮一樣求饒的聲音,源源不絕。

他們有人吵,有人鬧,還有人在煽動著一波波的哭嚎。

李景淮擡手一指,趙爭立刻長劍出鞘,指住那個嚎得最多的中年男人。

“太子殺人了!太子殺人了!——”那個男人馬上更用力地扯起嗓子大喊起來。

趙爭長劍遞出,怒斥:“閉嘴。”

可這一句,並不能制止住難民,反而讓他們越發躁動。

‘太子殺人’一言越傳越遠。

後面的難民看不清前面的情況,只會跟著喊。

李景淮瞇起眼,揮了揮手。

金吾衛上前,刀劍交加。

太子以暴虐聲名遠揚,他根本不懼殺人。

“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我偷偷把沈大人帶出驛館,太子會殺了我的。”常喜咬著袖子。

明明驛館裏安全又舒適,沈離枝為何要出來涉險。

常喜是不明白的。

“常喜公公不必擔心,我們在這麽遠的地方,不會被發現的。”沈離枝留心前面的情形,安慰的話說得也隨意。

常喜公公非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憂心了。

“太子殿下分明沒有殺人,他們為何要這樣喊。”

“還能有什麽,不過是為了挑起眾怒,引起暴.亂。”常喜指指點點,他一嘆,“咱們殿下早就習慣了。”

沈離枝扶著樹,眺望前方,“殿下為何也不解釋……”

“這種情況解釋三天三夜也不如直接武力鎮壓。”常喜哼了一聲。

近墨者黑。

待在太子身邊久了,常喜也早已經學會相同的手段。

可是民為邦本,百姓若不分青紅皂白地以殘暴括之太子,太子聲名狼藉。

這以後要如何是好?

她還曾聽聞過有一個說法,現如今的幾位皇子當中太子有威,三皇子有賢,七皇子有才……

亂世需威名,治世要賢君。

沈離枝忍不住踏上一步,“我得去勸一下太子。”

常喜急急攔住她,“不成啊,沈大人,你這一上前,咱們就露餡了。”

常喜感受到涼颼颼的後脖頸,不肯讓出路。

這時候讓沈離枝出現在太子面前,不是就明擺著把自己的腦袋送給太子踢了?

“可是這樣下去,太子真的會殺了一兩個難民,平息這場動亂,不是麽?”沈離枝擔心這件事。

常喜:“那也是殿下的決定,我們左右不了。”

沈離枝還要再說話,肩頭忽然被人拍了拍。

她回過頭,月白色的衣袖拂過她的眼前,一只銀鶴紋在視線裏振翅。

小國師?

“不用擔心,我這就去勸勸太子殿下。”清潤的嗓音從她身邊經過。

沈離枝楞楞目送不知從何而來的鶴行年往前去,可還沒走出幾步,他又倒退回到她身邊。

常喜一見小國師就想起太子的囑咐,頓時渾身寒毛都緊張地豎了起來,他大步橫跨,攔在兩人之間。

“小國師,有何貴幹?”

鶴行年微微一笑,“常喜公公,勞煩借一步,我與沈姑娘有話要說。”

“你、你能有什麽話要說?”

鶴行年一笑,視線掠過常喜的頭頂,看向他身後的沈離枝。

“前些時間,上玄天有人冒犯了姑娘,特意向姑娘解釋一二。”

沈離枝被他的灰眸一掃,忽而就心領神會。

他要說的人,是飛練?

沈離枝心中疑惑很重,急於尋求解答,因而就輕輕拍了一下常喜攔起的手臂道:“常喜公公,就一小會,不會有事的。”

常喜公公把臉皺成了苦瓜,可是沈離枝用那張楚楚動人的臉來說服人,當真很難讓人拒絕。

等常喜緊張兮兮地走遠幾步後,鶴行年才撫了撫繡袍,對沈離枝微笑道:

“那個叫飛練的小東西,是因得知我將金羽令給了你,心裏不平,所以才去找了姑娘,不想給沈姑娘帶來了一些困擾。”

“所以,他真的是上玄天的人?”沈離枝驚訝他的直接。

鶴行年點了點頭,含笑看著她,像是十分包容她的情緒。

全然接受她的生氣或者是責怪。

沈離枝望向他那雙溫潤的灰眸,卻沒有露出怒容。

“那他……究竟是什麽人?”

為何會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沈離枝以為鶴行年會一如剛剛那般,爽快地給出答案。

可鶴行年只驚奇地打量她,“你不生氣?”

“有一點點……”沈離枝蹙起眉,臉上並沒有怨怒。

她慢慢道:“可我直覺告訴我,你不想傷害我?”

“唔,你是這樣想的?”鶴行年啞然失笑,又俯身看她,他淺灰的眸像是淡了的墨,可裏面卻有著光華。

他聲音放低放柔,宛如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的小秘密,他不想被三個人聽見,尤其是那一邊豎起耳朵的常喜。

“姑娘若想知道,等回了上京城,我再慢慢告訴你。”

小國師走後,常喜如何都不肯讓沈離枝再待下去。

為了常喜公公的腦袋著想,沈離枝被一輛馬車送回驛館,正巧碰見六公主帶著一幫官家小姐在門口。

這些官家小姐都是密州城裏的貴女,六公主客居在此,少不了要投帖拜見。

至於究竟懷著什麽心思,也沒人計較。

六公主也是正閑著無事,就在驛館設下宴招待。

沈離枝的馬車到來時,她們幾人也剛剛下馬車不久,還以為是誰家的貴女姍姍來遲,正引頸而望。

但見從馬車裏下來一位身穿官制服飾的少女,她們誰也不認識。

李微容從容轉身,一眼認出:“是你,沈離枝!”

自得知沈離枝也隨行夏巡以來,這一路竟不曾碰見過她。

“拜見六公主。”沈離枝從馬車上下來,款款行了一禮。

“她是誰啊?”

沈離枝又轉身,面朝著問話的貴女,溫聲回道:“奴婢是東宮女官。”

“哦,原來是個奴婢。”那名貴女目光在沈離枝姣好的臉上徘徊不離,語氣卻很不屑。

李微容向來囂張跋扈,聽不入耳的話是決計不會忍著。

她叉起腰,轉頭對那個開口的貴女道:“你說話註意點,在我太子哥哥眼中,你們加起來也未必比得過她——”

沈離枝眼睫一顫。

大概是因為周元清的緣故,李微容對她沒有那麽大的敵意了。

可她這話一出,倒是給沈離枝樹敵無數。

其他貴女表情剎那變得豐富多彩。

六公主此話講得頗有深意。

太子李景淮未立妃,又聽聞其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都是太監、侍衛,東宮裏的女官能近身者少之又少。

這次夏巡他卻帶了一個女官隨侍,其中深意令人深思。

剛剛還對沈離枝瞧不上的貴女馬上意識到自己的沖動,立刻就換了一副面孔。

她笑著上前拉住沈離枝的手,“既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想必對太子殿下十分了解,我等仰慕太子風采已久,還望大人能給我們講講……”

公主設宴在驛館的竹林邊,沈離枝也被奉為了賓。

可比起公主而言,作為太子隨侍女官的她倒更像此宴的主人了,轉眼就被貴女們包圍起來。

某身姿妖嬈的貴女問:“太子殿下喜歡苗條的還是豐盈的?”

沈離枝楞了一下神:不曾知曉。

某氣質淡雅的貴女問:“殿下是喜歡撫琴還是作詩?”

沈離枝慚愧:亦是不知。

某珠圓玉潤的貴女:“那太子殿下喜歡吃甜粽子還是鹹粽子?”

沈離枝:???

這,沈離枝哪知道?

“那——太子殿下會喜歡怎樣的人?”

“討厭,忽蘭姐姐你問的那麽直接……”

有個生性內向的貴女頓時羞了起來,怪罪身邊的少女把她們的心思都掀到臺面上,讓人還怪難堪。

六公主頓時冷哼,很不客氣地潑涼水。

“別白費心思了,本公主都想不出太子哥哥喜歡人會是什麽樣的。”

“太子龍章鳳姿,氣宇軒昂,不說別的,若有幸能被太子喜歡上一回,這人世也不枉走一遭了!”

有名貴女不懼六公主的冷嘲熱諷,大膽發話。

沈離枝聽了臉都紅了。

這些密州的女子果然性子熱烈大膽許多,這樣的話在撫州是決計不敢講的。

她輕扇了下濃睫,烏黑的瞳仁裏晃過一些畫面。

比如瑤池竹橋時太子把她抱起,又比如奉城夜祭時太子把她摁在墻上吻。

她想著這些畫面,神飛九霄。

“沈大人?你怎麽了?”一只潤白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成功把她丟在外面的魂招了回來。

沈離枝唔了一聲,含糊道:“我……不知道。”

一時分不清她是在回答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還是不知道太子喜歡什麽樣的。

“沈大人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莫不是藏有私心,故意不告訴我們?”

“沈大人深得太子寵信,是不是早已經得了太子妃嬪許位……”

身邊的少女們都酸溜溜起來,沈離枝在她們的話音中楞住神。

成為太子妃嬪?

太子及冠後也會像皇帝一般,廣納美人,充盈後宮。

可她所求的,並不是太子百忙之中抽出來的一點點寵愛,而是更多……

她想要太子變成更好的人。

不,應該說太子本來就是一個很好的人,他不該任由自己踩在汙水之中。

她搖著頭,“我只是想輔佐太子,並沒有那麽多的想法……”

六公主撐著腮幫,看向沈離枝。

她深感詫異。

這沈二姑娘居然不想成為太子的人?

當真奇怪,還以為太子哥哥對她不一般。

她看著沈離枝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牙疼一般,抽了一口涼氣。

只因竹林小道上,忽然出現了一行人。

太子正走在最前面,往這裏投來一眼。

寒光淩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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