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沒再說下去, 秦三七不再執著了解這個被報覆的女人遭遇是何等的慘烈。

有些真相不能提及，提及了會覺得這個人間令人窒息。

神情淡漠的小男孩平靜地環顧四周開始動起來的“幹屍行人”，這些由吸食了他釋放出來的毒霧後, 變成癲狂的怪物們，已經徹底喪失了人性。

他們只會遵循心底欲-望撲向活人，撕碎吞食活人的血肉和靈魂。

哪怕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覆刻副本, 可裏面漂游的毒霧也已經不可小覷。

“林天”知道這些東西的危險, 但行動的速度還是保持原來那樣, 他的情緒感知被剝除, 是連恐懼也被剝除掉了。

秦三七註意到周圍的異樣, 他二話不說，抱起“林天”往前小跑。

“林天”看見他這樣，不緊不慢地地陳述：“我死後怨氣不化, 當時怨氣還在積攢當中, 還沒有資格成為發送委托任務的惡靈, 直到……”

他冷眼看著秦三七左手中變出一把銀色斧頭, 用力劈向一個沖上身右側的男人, 一下子把對方幹枯的身體砍下三分之一，男人很快倒趴在地。

腥臭的黑血在斧頭表面流淌, 發出滋滋的破響聲。

秦三七皺起眉頭。

銀色斧頭道具具有給他根據對鬼物傷害值而回血10%的效果, 但現在在鬼物受傷的情況下, 他根本沒有收到這個增益效果，意味著這些黑血毒到回血不成功。

“林天”瞥了一眼, 道：“事情的變化是從我爸獻祭靈魂那時候改變的，他的死成為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在說話的同一時刻, 愈來愈多的行人也聞著人味兒沖了上來, 銀色寒芒不停地穿插在這些“幹屍行人”中。

與陳述過往的沙啞童聲混合成一幅怪異血腥的場景。

“因為我爸死了的緣故, 我最終成為怨氣濃重到能構建恐怖夢境的厲鬼，從此在夢境中日覆一日地重覆我受折磨、別人為我而死的場景。”

“我的潛意識只想毀掉這座城鎮，怨恨為什麽自己會生長在這個小鎮，為什麽我爸要濫好心，為什麽姜莉不怕死也要來幫我……”

“林天”眼睜睜看著一個張大黑口的男人沖到他眼下，桀笑著舔舐烏黑的嘴唇。

他眼睛眨也不眨，繼續說：“所以，血霧小鎮這個夢境進行到最後，都將會是毀滅，每一個進夢者要是沒有及時破解出真相，最後都會被毒霧影響，被封鎖在迷幻血色的世界中。”

“這是我能想到最好報覆世界的方法——沈淪、毀滅、以不是正常人的形態扭曲地死去。”

秦三七越聽越心寒，心道林天究竟在死亡後生出了多少惡意。

他一刀劈斷男人擡起的半個手臂，再用力一腳踢開。

“林天”收起註視烏嘴男人的目光。

他冷冷地道：“夢境出現後，安程會自動接受我的委托，開放試驗前，有人來到我的夢境進行勘察判定。”

秦三七砍掉地上那個張嘴還試圖放出二次加工毒霧的男人，補充道：“是警戒處的人。”

“林天”點頭，“沒想到在那次勘察時，我重遇到姜莉，原來她死後靈魂去了安程，和她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個叫黎晨東的男人，我沒讓他們查下去，把那些人都送離開。”

“我沒讓姜莉知道這是我的夢境。”

“為什麽？”秦三七問。

“因為太不堪了。”

“林天”說完這句，靜靜地舉起這雙不屬於自己的雙手，幹凈白皙，上面沒有密麻的針孔和淤痕。

這是一雙漂亮的手。

他放下手，繼續說道：“也許是由於我的靈魂回到賓館裏，我爸的靈魂獻祭了出去後，竟然能跟著我重新回到賓館。”

“那時的他失去了很多記憶，一直認為自己就是來應聘當酒店經理的，他以為我還活著，想好好工作換取我的平安……”

“姜莉認出我爸，她拜托黎晨東出面，讓原本打算派來常駐的酒店經理調走，給一個失憶的游魂當了這家靈異賓館的經理。”

“後來夢境沒有正式開放，那些人只是覆刻我夢境的信息資料，重新構建一個假的夢境，後來又有第二個新的假夢境，就是我們現在位於的時空。”

秦三七眉頭蹙起，問：“但現在這個是1994年的時空，你那時候還沒有出生吧，它怎樣生成的呢？”

“因為小鎮裏滋生的惡念不止我這一道，還有許多想改變過去的怨靈。”

“第一次構建的假夢境開了沒幾次就封閉了，我的怨氣來源於毒-品的折磨，真相讓你們這些人知道又怎樣，我的怨氣始終存在，那個夢境根本無解。”

“我不知道姜莉做了什麽，沒過多久，我發現又有一個新夢境出現，但那個時空是以新的怨靈記憶為主，融合了部分我的夢境而重新構建出來的。”

“姜莉想讓進夢者們協助找出最初的原因，想要一切回歸原位。”

“那你不介意有新的怨靈來到你的夢境？”秦三七從和“林天”短暫的接觸中，能夠發現這次的厲鬼本體絕對是無視一切生靈的東西，怎麽會這麽好商量？

“林天”道：“姜莉說她想改變一切壞的結局，起碼要在夢境裏實現。”

“我欠她一條命，我不可以拒絕。”

秦三七聽完一切來龍去脈，心底嘆息，真相遠比想象中殘酷。

他嘗試去理解一個小朋友怎麽積聚這麽大的怨念，但發現無論自己怎樣想象，都遠遠達不到對分實際經歷的百分之一的痛苦。

試想想，被扼殺了健康成長的希望，永不休止的絕望，這樣的日子該有多痛苦啊……

講完這些，“林天”安靜地凝視遠方街角，濃霧之後，漸漸響起活人的哭泣和奔跑聲。

秦三七也聽到了，他快步朝聲源處走去。

他記得被分到這個S本夢境的試睡員可是有82個人，張繁宇沒來到這個世界，這裏很多人肯定沒能恢覆記憶。

最令人擔心的情況現在出現了，試睡員以為自己是當地人，會對冒出來的血霧防不勝防。

秦三七一邊奔跑一邊追問：“為什麽你們要設置這麽苛刻的條件，當我們記憶混亂了，誰能幫你們解密？”

他跑得極快，被他抱著的“林天”的聲音也在顛簸。

“要想改變過去，清醒的外人是無法介入，只能靠與當事人或多或少有關系的眾人改變才行。”

“蝴蝶效應——只要有一只蝴蝶蘇醒並扇動翅膀，未來或許能改變。”

“令進夢者成為當事人，你們的一舉一動或許能讓既定的結局改變，他們把希望寄放在你們身上。”

話中的“他們”應該指的是其他的怨靈。

林天將自己完全摘出來，他對一切不抱希望，以看客者的身份冷漠旁觀一切，不阻攔也不推動。

秦三七聽明白他的意思，他抿緊嘴巴，速度提升得更加快，一把斧頭砸落在，準備撲食地上顫抖的男生的鎮民身上。

黑血滋了男生一臉，他忍不住高聲尖叫，更多爬行奔跑的聲音傳來，他們都被吸引往這邊沖來。

秦三七斧頭橫在男生脖子前，快聲道：“不要發出大的聲響，怪物會追來。”

“嘗試看看你脖子上的吊墜，裏面有一瓶隱身效果的藥水，”秦三七認出了男生，以前和他在一個副本合作過，他大致知道對方道具空間裏有哪些東西，“棕色瓶的，趕緊喝下去，能保護你1小時。”

男生驚訝地手裏變出一瓶液體，聽話地喝下去。

很快秦三七聽到對面徹底隱身的男生，抖著聲音問：“大哥，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們該怎麽辦？”

秦三七側首看著“林天”，“S本夢境有安全室，安全室在哪裏？”

“林天”從來不對這些進夢者抱有希望，他坦然地給出生路，道：“整一家白樂賓館都是這個夢境的安全室。”

秦三七聞言，急聲說道：“你知道白樂賓館在哪裏吧？”

“知道。”男聲傳來。

“你趕緊過去那邊，路上遇到有和你一樣還是正常的人，帶他們也進入賓館，那裏目前為止是最安全的。”

秦三七趕緊安排一切。

這時，幹屍行人行動的聲音越來越接近，不遠處又傳來活人的尖叫聲，秦三七急急忙忙拋下句“註意安全”，就往下一個聲源處跑去。

追趕上來的鎮民統一往新的聲音處沖去，數十具幹如骷髏的行屍已經圍堵撲食喪失了記憶的試睡員。

秦三七趕到時，聽見呼喊聲已徹底沈下去，圍食的行屍陸續發出咀嚼的聲音，令人打從心底惡寒。

他終於把“林天”放下，握著斧頭沖進行屍團中，手起刀落，迅速地將那些失智的鎮民砍掉頭顱……

“林天”站在一盞路燈底下，默默目視。

突然，車輛引擎熄滅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

“林天”回首，與機車上的年輕女孩對視。

只見她手執一條帶有血肉的長鞭，臉上還殘留一些黑色汙血，而她本人左眼完全是猩紅，右眼黑白分明地看著他。

他感受不到這個人的氣息。

而向芽也在來回打量這個陌生的小孩。

雖然對方和朱珈長相完全不一樣，但身量和朱珈相似，應該和朱珈合作的秦哥正在不遠處和怪物們廝殺。

能在布滿能影響人神智的血霧夢境中，受影響比較低的理應只有試睡員本身，而且試睡員擁有了鎮民身份後也不會變化面容。

她仔細回憶試睡員中除了朱珈，還有沒有其他小試睡員，發現印象中是沒有的。

對方不是試睡員已然確定，可能性就要拐向另一個猜測——

不受影響的，也有可能是夢境的擁有者。

向芽以極快的速度篩選最直接的可能。

李飛馳的長鞭此刻竟也為她所用，鞭子繃得直直的，鞭尖對準小男孩。

她冷聲問：“朱珈呢？”

作者有話說：

芽芽：聽到呼喚，前來分析！

我芽出來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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