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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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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上的磨傷過了一夜結痂了, 一走一動都扯的疼,蜜娘這半天什麽都沒幹,就坐著使喚小三子, 拿梳子端水搬板凳。

“起來了就做飯吧,我們早上都是跟金庫老伯他們一起吃的。”蜜娘仰頭看伸懶腰打哈欠的男人, 他眼下還有淡淡的青色, “你昨晚沒睡?”

“睡了,就是沒睡著。”巴虎進竈房拿油皂去河邊洗臉,撒謊說是昨天見到可敦和可汗太興奮了。

蜜娘信了,撇嘴說成親前一晚估計都不見他這麽興奮。

巴虎加快腳步往出走, 裝作風大沒聽見。

河邊的水草已經呈現枯黃之色,河上游有人家忙活著打包行禮準備遷往秋牧場了,他進屋問蜜娘:“我們什麽動身?後天?”

蜂蜜已經瀝的差不多了,再攥兩把就可以封缸了,蜜娘看看同樣僵著腿走路的倆孩子, 說:“下午我倆把蜂巢裏的蜜擠幹凈,明天就能動身,我跟三個孩子都坐勒勒車裏。”

“行。”巴虎應聲, 挽起袖子進竈房去做飯, 今天送來的有羊排和羊腿,“今年新釀的韭花醬應該是能吃了,晌午煮一盆清水羊肉?還是烤羊排煎羊腿肉?”

“煮肉吃。”秋天本就燥, 再吃烤肉嘴上又要起燎泡。

“成嘞, 掌櫃的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他在屋裏做飯,蜜娘帶著三個孩子在院子裏給狗和山貍子梳毛, 每年春秋它們換毛掉毛嚴重, 又喜歡往人身上蹭。

“就該把你們的毛也剪光的, 一年打一張狗毛氈。”蜜娘朝巴拉的肥胯上拍一巴掌,狗也會享受,她給它們梳毛,一個個舒服地閉眼睡著了。

巴虎把肉燉上鍋,不看火的時候就倚在門框上抱臂看著,見狗毛攢多了就扒一鍬帶火的牛糞坨出來倒上面,一股白煙帶著焦糊味騰空而起,熏的人皺眉。

“梳完了?”

“嗯。”蜜娘點頭,兩手黑乎乎的,她僵著兩條腿站起來出去洗手,使喚哈布爾去拿油皂。

“爹,拿油皂。”哈布爾也張嘴使喚人,拎著腿往出跑。

巴虎先把狗都趕出去才送油皂出去,轉身的時候朝小老三的屁股上踢了一下,進屋去掃地。

“娘,我爹、我爹踢我。”哈布爾告狀。

“該踢。”

哈布爾重重一哼,在河底摳了坨泥巴放手心搓,摳的指甲裏全是黑泥,屁股上又挨了巴掌。

“不洗幹凈你別吃飯。”蜜娘警告他。

“不吃就不吃,我們小三子胖墩墩的,一頓不吃也餓不壞。”吉雅過來使壞,還俯身逗他,“弟,你說是不是?硬氣些,給娘說不吃了,就不洗。”

“你也想挨打?”蜜娘揚起巴掌。

“哈哈哈。”吉雅大笑幾聲,大跑幾步進屋,“我先去吃飯嘍,好香的羊肉啊。”

哈布爾瞥了身邊蹲著的人一眼,拽了根草莖戳指甲裏的泥,賣乖道:“娘,還是我、我最聽你你的話。”一句話要打兩個磕絆,偏偏笑的討好,惹人發笑。

“是,你最乖,快點洗。”說到底還是吃飯的誘惑大,三個孩子裏就他的胃口最好,也不挑食,喜歡吃肉,素的也吃,野菜菌子之類的,但凡挾他碗裏,就沒有剩的。

巴虎和兩個孩子已經坐在桌邊等著了,人到齊了就可以吃了,一人一碗酥油茶解膩,羊排直接用手抓著啃,清水羊肉只加了鹽,湯都還是清的,但滋味極好,沾點韭花醬,怎麽吃都不膩。

一盆肉吃完,也就巴虎還要再吃碗羊湯煮面,他食量大,早上又沒吃飯,飯量驚人。

“你給希吉爾交代過嗎?九月初商隊可能就會來,那個客商答應會帶五只豬崽過來。”蜜娘靠在椅背上看他大口吸面條,看他吃飯總是覺得很香,也想嘗一口。

巴虎看出了她的意思,挑了幾根面條起來,“不嫌我臟吧?”

“嫌。”蜜娘沒好氣地斜他,說的什麽渾話,“我吃飽了,吃不進去了。”

“就知道你嫌棄我。”筷頭一轉,面條進了男人嘴裏,回答她上一番話:“說了,他會留心。”

“爹,啊!”哈布爾見狀溜下椅子張大了嘴,“我不嫌你。”

巴虎笑看了蜜娘一眼,人小還長了個大黃牛的肚子,敷衍地挑了一根面條餵他嘴裏,哄道:“還得是我兒子。”

“是呀!”小老三得意地朝兄姐看兩眼,親親熱熱地靠在他爹腿上,完全忘了飯前還挨了一腳。

其其格和吉雅懶得搭理他,拿了油皂出去洗手洗嘴,蜜娘也挪了位置,洗了手開了做庫房的氈包,進屋擠蜂巢裏殘留的花蜜。

……

黃昏,巴虎先開門出來,看門外擠著的狗和山貍子並不意外,返回身把還殘留著蜜的蜂巢端出來,“給,吃吧。”

每年的蜂巢大多都是被它們吃了,吃了蜂巢還不算,他和蜜娘洗手的水也被舔得幹幹凈凈。

這時候還不算晚,夏日的白天本就很長,巴虎又忙著把搭氈包的毛氈和木柵欄往車架上綁,入秋穿的衣裳鞋子、風幹了快一年的牛肉、還有其他零碎東西,現在都收拾了,明早不用起大早。

天色半昏,門外響起幾聲狗叫,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出去望,身穿皂衣的衙役剛出寶音家的門,在往這個方向走。

“可做飯了?”衙役沒走近,就站在兩家中間的空地上說話,“大人讓我來通知,今年回冬牧場沒軍隊護送,我們要早些回去,九月十五都要回到臨山,二十五動身西遷。”

“可敦冬天不回漠北?”巴虎瞅見艾吉瑪下學回來,沖他點了下頭,“餓了吧?飯快好了。”

“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肯定要多住些時日的。話我帶到了,可記住了。”衙役也要趕回去陪家人吃飯。

“好,勞你走一趟。”巴虎往屋裏去,低頭問艾吉瑪:“你是跟我們去秋牧場還是跟其他人回冬牧場割草曬草?你二姐夫今年留臨山給我守家。”

“回去割草。”艾吉瑪毫不猶豫,他跟去秋牧場沒什麽用,回去割草曬草還能計數,而且有人懼他私下告狀,明面上不敢偷懶的。

“行,我們明早就動身。”

……

今年男仆多,去秋牧場巴虎帶了四個過去,人手充足了,能輪換著守夜,又有二三十只狗和山貍子巡夜,夜裏他也能安穩睡個覺,白天做飯全由他來,蜜娘和孩子就踏踏實實的在車上養腿上的磨傷。

“養這麽多嘴也是有用的嘛。”巴虎蹲在一邊看大黃大斑它們大口吃肉,自從養了它們,這兩年仿佛狼都少了,轉場的夜裏沒再遇過狼群。

“都是我們大黃的功勞。”

“阿爾斯狼就沒功勞了?”巴虎不服,“沒功勞也有苦勞,蛋都混沒了。”還有巴拉,帶崽的一把好手,也是出力了的。

說著他不懷好意地抓住蜜娘的手,瞥了眼三個孩子,“還是說你能生三個娃,我就沒功勞了?我也出了好大的力,夜夜大汗淋漓。”

蜜娘摳他一下,不要臉,誰爽了誰知道。甩掉他的手,起身喊孩子們上車,“走了,早些走早些到。”

離秋牧場已經沒多遠,半下午的時候就到了,看著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朵,蜜娘和其其格都看呆了,“這也太美了!”

“今年怎麽這麽多花?從哪兒吹來的花種子?”巴虎納悶,摘了一朵仔細看了看,沒認出來,反手遞到一只公羊嘴邊,見它嗅了嗅就給嚼了,大膽地說:“沒毒,明年可以放十來個蜂箱在這邊。”

“是了,這裏除了咱家也沒外人過來。”蜜娘已經摘了一大捧,指甲上都染了色,“味道還挺好聞,等氈包紮好了就掛在床頭。”

留她們娘幾個在草地花叢裏玩,巴虎帶著男仆去燒牛糞熏蟲紮氈包,搬箱子的時候男仆失手把衣箱推倒了,裏面的毛氈雨披掉了出來。

“東家,你這箱子被蟲蛀了。”男仆拎起箱子在底部看到了個蟲眼,再看散在地上的雨披,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洞,“雨披也要補,被蟲咬爛了。”

巴虎接過來看看,哈布爾不算,這個木箱裏裝的是他們一家四口的雨披,被蟲咬了不少的蟲眼。

“算了,我今年再做新的,這也穿了好幾年了。”

“那這些你還要嗎?”男仆問得小心翼翼,臉上有些尷尬,他是今年才過來的,去年冬天家裏的羊羔凍死了八成,今年刨除了平日裏吃的和留著過冬的,家裏情況挺緊張的,“這些你要是都不要了我拿回去,冬天冷了套在裏面。”

“行,你拿走。”巴虎本是打算帶回去給狗墊窩的。

“爹,你看我好看嗎?”其其格頂著一腦袋的花跑過來,一路跑一路掉。

巴虎揮手讓男仆去忙,“好看好看,漠北最美的小姑娘。”

“你還沒看呢!”小丫頭伸出兩只手,十根胖手指上叉開,指甲上是用花瓣擠的汁水染的色,“好看嗎?我娘給我染的。”

蜜娘也過來了,纖纖玉手也染了色,“好看嗎?這種花的花瓣染色還挺好的,紫色的花瓣染出來是淡紅色,紅裏還透了一絲的紫。”

巴虎突然有了主意,第二天就拎著羊毛袋出去摘花,摘了一天摘了五袋,在晚飯後扯了花瓣倒在鍋裏加水煮化。放置一晚撈出軟爛的花瓣,加上粗鹽,倒進壓了毛氈的浴桶裏。

“水有些少,我再熬一鍋。”他興致勃勃又拎了羊毛袋出去。

毛氈在紫紅色的汁水裏泡了三天才撈起來,搭在繩上曬幹再拿河裏去洗,顏色淡去,幹了之後就偏向粉紫色,比去年買的那個水紅色袍子的顏色還好看。

在秋牧場的這一個月又十天,巴虎就忙活著染色制衣,回到臨山的第二天,他才咬斷最後一件雨披上的線。

一家五口,只有蜜娘和其其格的雨披是粉紫色,剩下的毛氈都被巴虎壓箱底了,說要給他閨女存著當嫁妝。

“賣的又不是沒有。”蜜娘看其其格穿著合身的雨披跑出去炫耀,心裏也高興,小丫頭有一個時刻惦記著她的父親。

男人白了她一眼,“別看我染的毛氈遇水就掉色,但這是我親手做的,又是摘花又是煮花,又洗又曬,千金難買。”

蜜娘不再氣他,“對,就是有人給我千金我也不賣。”

巴虎這下舒坦了,被捋順了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去找馬找駱駝,你帶著其其格和吉雅去把蜂箱搬回來。”

時間緊,兩人都馬不停蹄地忙活,想著今年遷徙不是一起走,蜜娘把蜂箱搬回來了也沒割蜜瀝蜜,今年的夏蜜夠路上賣的了。

九月二十五的早上,三聲鑼鼓響,最西邊的人家架著勒勒車趕著牛羊踏上回家的路。

“東家,這五頭豬崽子怎麽辦?拿繩拴著走還是?”希吉爾問。

“關勒勒車裏。”蜜娘應聲,豬崽子在路上走一個來月,到瓦湖估計只剩骨頭架子了。

其其格和吉雅又騎上了駱駝,兄妹倆不安分地跑前跑後,不時跑回來說走到哪一家了。

他倆說的人家有一半蜜娘和巴虎都不認識,被鬧得腦袋嗡嗡的。

“明年,明年再來臨山了,你倆也跟著艾吉瑪到私塾念書去。”蜜娘點了點逗的哈布爾尖叫的倆兄妹,反手關上車窗。

“你也該快點長大,都滾進私塾裏挨夫子訓。”

“娘,我也要騎駱駝。”哈布爾哭唧唧地說,他不想坐勒勒車裏。

“你還小,等你大了隨你怎麽騎。”早上的空氣還有些冷,怕他喝了冷風咳嗽才坐車的。

“你怎麽不把我生的和吉雅一樣大?”仗著吉雅聽不到,小胖墩敢直呼大哥的名字了。

蜜娘揚起巴掌,“吉雅是你喊的?再亂喊我打你嘴。”

哈布爾哼哼唧唧的收了聲,過一會兒又擠到她懷裏說她偏心,“把我生的最小。”

蜜娘被氣笑了,這可不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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