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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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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認識也不到兩天,恐怕沒那個面子幫你說和。”蜜娘沒答應,但也沒把話說死,“我明天去了看,要是還缺人,他還招人,我回來跟你們吱一聲。”

“那麻煩你了。”盼娣沒想過會被拒絕,臉上有些尷尬。

“沒事。”蜜娘摸了摸大黃的狗頭,說:“我要去放羊了,你們去嗎?”

“你們去,我就不去了,我阿奶找我還有事。”婉兒擺手,她看了眼蜜娘,嘴唇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臨走前,蜜娘走到她旁邊小聲問。

“你也能拿工錢了,要不要跟我們一樣賃個小氈包搬出去?”婉兒瞟了眼慢吞吞走著不住打量這邊的幾個人,含糊地說:“住一起事多,多吃口飯都有人心裏不舒服,說句悄悄話還要被人盯著。”

“你要是想搬,待會兒我阿奶去賃氈包的時候給你選一個。”

蜜娘垂眼,入眼的是露出的腳趾和磨起毛邊的衣擺,“算了,我再將就一段時間,拿到工錢了我要先買穿的用的。”

“蜜娘,走了。”蘭娘踮腳喊了一聲。

“我過去了。”蜜娘招了下手回應,收回手的時候動作一頓,有些別扭的揉了下婉兒的頭,“這一路多謝你跟趙阿奶照顧我啊,你幫我給趙阿奶帶句話,就說我想明白了。”

“哎,好。”

蜜娘牽著大黃跑了一段趕上蘭娘她們,見她們好奇地用餘光瞟她,她只當做沒察覺,眼睛放肆地盯著對岸的氈包看,漠北的牧民竟然也開了荒種了菜。

說是放羊,其實是在羊吃草的地方挖婆婆丁和苜蓿草這些能入口的野菜,順便撿些曬幹的牛糞回去燒火煮飯。有腳步聲靠近,蜜娘偏頭看了一眼,是蘭娘。

“蜜娘,婉兒跟趙阿奶是不是打算搬出去住?”蘭娘看蜜娘詫異的眼神,苦笑了聲:“我不是有意偷聽的,但地兒就那麽大,躲也躲不開。”不像在老家,有堂屋臥房好幾間,門一關裏面有沒有人都不清楚。

“你呢?你也打算搬出去?”蘭娘追問,她有些慌。

蜜娘搖了搖頭,“我沒錢租氈包。”

“你不是要去巴虎那裏做活兒了?”

“我要買鞋買布買針線,梳子要買,頭繩要買,睡覺蓋的褥子也要買,等手裏有餘錢再說吧。”蜜娘用棍子撬起土裏的婆婆丁,哦,她還要置辦鐮刀菜刀,現在切菜都是用手擰的,肉塊更是煮熟之後撈起來撕成肉絲平分。

蘭娘聽她這麽一說更慌了,她之前就按官府安排的,打算一心養羊來著,要等冬天羊長大能賣了手裏才有餘錢置辦東西。

“蜜娘你說我怎麽能賺錢啊?”她訥訥嘀咕,她爹娘兄長沒出事的時候她壓根沒操心過這些事。

“先把羊養好吧。”蜜娘壓力頗大地嘆氣,她也就長她們兩三歲,都來問她她哪有能力解決,有這心還不如去找趙阿奶。

次日一早,蜜娘在天剛麻麻亮就輕手輕腳起床出門,解了大黃的狗繩帶著它去打水煮飯,她吃完飯氈包裏才有動靜。

“醒了?飯我已經煮好了,我也吃完了。”蜜娘敞開門趕了她的四只小羊出來,揮手說:“我要去上工了,先走了。”

“羊留下我給你看著,反正放羊也是趕到有草有水的地方,四只是兩眼看著,八只也不多費一只眼。”蘭娘追出去喊。

“狗腿子。”

婉兒聽到聲回頭看,是木香,她跟盼娣走的近。

“看我幹啥?”木香翻了個白眼,攏起頭發錯身跨過門檻。

“你……”

“婉兒,去洗漱。”趙阿奶在門外喊了一聲。

“哎,來了。”婉兒應了聲,加快腳步攆上木香,哼道:“紅眼子。”

木香想還嘴,但在看到趙阿奶時又把話咽下去,這老太太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她有些打怵。

這個時候也是牧民起來做飯的時候,蜜娘牽著狗趕著羊一路往河下游走招了不少眼。路上遇到抱著毛氈卷往回走的男人,還惹起了一陣狗叫,大黃嚇得夾起尾巴貼著蜜娘走。

“嘖嘖,這狗真慫。”一個大胡子男人大笑,吹了個口哨,他身側的大黑狗住了聲,但還是緊緊盯著大黃。

“叔,你這狗養的真壯。”站起來恐怕齊她肩高了,還沒栓繩,蜜娘看著都腿軟,但她嘴上不認慫,“你這是晚上帶狗守著牛羊去了?它能咬的過狼嗎?”

“能,養它就是防狼的。”大胡子看這小娘子膽子還挺大,彎腰扒開狗嘴給她看狗牙,“你看它這牙,一口下去狼就活不了了。”

“它攆不上狼吧?看著挺笨重。”爪子都有她手腕粗了,狗頭上的肉把眼睛都擠沒了。

“真要是跑起來是有些攆不上,但狼性奸心貪,來了就是為了偷羊的,哪會一被發現就逃。”大胡子看了黃毛狗一眼,真是狗隨主,中原的人身體單薄,養的狗都是小骨架的。

“你放羊咋起這麽早?就你一個人?”大胡子問。

“不是,我是去巴虎家打短工。”蜜娘看了眼,能看見河下游最後面的氈包了,她加快腳步想拉開距離,大黃嚇得都快不會走路了。

“巴虎?你咋去了他家?他是個脾氣古怪的。正好我家也缺幹活的,我看你順眼,你去我家算了。”大胡子指了下對面,說:“氈包外綁了紅布的就是我家。”

“我已經答應他了,不好背信,叔家要是缺人,我能給你介紹幾個,也都是手腳麻利的。”蜜娘聞言停腳。

“男的女的?”

“十三四歲的姑娘。”

“那算了,我想要男工。”大胡子搖頭拒絕,“我要的是剪羊毛的工人,像你這麽瘦巴的姑娘都壓不住羊,往後要是有輕省的活兒我再去找你們。”他看見巴虎出來了,也不再多說,鞋都沒脫直接淌水到了河對岸。

蜜娘可不敢讓鞋沾水,找了個有橫木的地方小心踩過去,大黃就隨意多了,三兩下從河水裏蹦噠過去,尾巴還小幅度地搖了幾下。

“你說我餵它些時日,它會不會選擇更親近我?”巴虎滿意大黃討好的姿態,忍不住想坐實了賊心不死的冤名。

“……”蜜娘沒底氣說不,畢竟她時不時餵它兩塊兒蜂蜜,它都敢跳進洪水裏拼死救她。

“就我一個工人?還有其他人嗎?”蜜娘問起其他。

“還有一二十個人,還沒來,你明天跟他們一起過來就行了,不用太早。”巴虎瞥了她一眼,朝身後喊了一聲。

“朝魯,他會帶你們去給羊剪毛。”巴虎兩相介紹了下,指了指大黃說:“朝魯,給大黃拿塊兒骨頭出來,以後巴拉和阿爾斯狼吃飯的時候給它準備一缽。哦,還有,把三條狗分開,別讓巴拉把大黃給咬死了。”

“你養的也有狗?”蜜娘躍過他往他身後的氈包看,十來個氈包連在一起,前面的應該是奴隸住的,後面用料精美的應該是巴虎住的。

“你之前不是見過?”巴虎說的是她初到草原的那天。

“我看你這麽惦記我的狗,還以為你沒養狗。”蜜娘瞪他一眼,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你話變多了。”巴虎咂了一聲,前天兩人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她就回了個嗯來噎他。

他看了眼大黃,伸出手想拍拍狗頭,但它叼著骨頭繞了個彎走到另一邊。

很好,還是個警惕的好狗。

“我還有事,先走了。”巴虎一改片刻前的笑模樣,點了點頭,大步離開。

“陰晴不定。”蜜娘見他突然變臉,可算懂了大胡子說的脾氣古怪的意思。

但她面對他似乎真有些話多。

蜜娘牽著狗站在河邊等其他人過來,再三斟酌給大黃選了個安全的地方拴著,她隨其他人一起跟著朝魯繼續往河下游走。

“蜜娘你咋也來了?昨天選的人裏沒你吧?”一個長臉嬸子眼神古怪地問:“你私下跟東家搭上話了?”她掃了蜜娘一眼,身條不錯,但穿的破爛,七分顏色掉了六分。五官也不差,但逃難的路上她是一份飯還分一半給狗,臉上瘦的都沒肉了,顯得眼睛格外大,眼珠子又黑,盯著人看怪瘆人的。

這個樣子應該是沒男人看得上。

“我是沾了大黃的光,東家看中了我的狗,想買。”蜜娘短短說了一句,心有疑惑的人就明白了七八分。

“大黃跟你從瀘州逃到漠北,這可是好狗,命大又有福,他不出個好價錢你可別賣。”有人給她出主意。

“我沒打算賣。”蜜娘認真解釋。

“都過來看我怎麽逮羊剪羊毛。”前面的朝魯吆喝了一聲,二十來個人都圍了過去。這裏少說也有幾百只羊,難怪要請這麽多短工過來。

“管事的,這些羊都是東家的啊?往年你們是怎麽忙過來的?”剪刀哢擦哢擦聲裏有人忍不住打聽。

“往年東家手裏養了五十多個奴隸,去年一大部分人的賣身年數到了,就贖出去了,我也快了,我今年是第三年,再有兩年也是自由身了。”朝魯壓著綿羊仔細地指點技巧,“逮住羊了先別忙著動手,先由著它掙紮哞叫,捋著鼻子能讓它安靜下來,之後再餵些鹽巴,到了這一步它基本就老實了。然後綁住它四條腿,記住,別綁太緊,勒住它了它又要掙紮。”

“剪羊毛要留小半個指節的長度,免得蚊子蜱蟲貼在皮肉上吸血。羊尾巴羊屁股上的毛不要,太臟不好洗。”朝魯動作迅速地剪完了一只羊給眾人演示,“好了,現在跟我來拿繩子剪刀鹽巴和羊毛袋,不會的就問,不要刺傷了羊,當然,也不要刺傷了自己。”

蜜娘把她的羊給趕到山坡上去,選了只體型較小的母羊輕手輕腳地湊過去,按著脖子整個人撲上去,學著朝魯的動作壓住羊蹄,一手按羊頭,一手摸羊鼻。

羊叫聲漸弱,蜜娘心中一喜,松手從袋子裏捏了撮鹽巴,還沒等湊到羊嘴邊,身下一個大力翻騰,蜜娘捂著大腿仰面摔在一側,而翻身站起來的羊低頭準備用羊角拱她。

“哎!滾遠點……”好在一個男人聽到聲快步跑過來趕走羊,“死畜牲,脾氣還怪兇。”他想到剛剛那個場景心底也打怵,這裏的羊野性還挺足,報覆心也強,掙脫了不跑反而要拱人。

那羊角戳到肉可是不得了。

“要不要緊?”朝魯跑過來問。

“沒事,就羊後蹄蹬了一下。”蜜娘忍痛站起來,身上的雜草都來不及拍,笑著說:“摔了一跤下一只羊我就有經驗了。”

“你太瘦了,東家咋讓你過來幹這活兒。”朝魯嘆了口氣,說:“閹過的公羊體型大,但脾氣溫順些,那帶崽的母羊兇,尤其是那奶/子脹得老大的,你少碰。”

“好,我曉得了,我再觀望一會兒。”蜜娘揉了揉腿,絕口不叫苦不抱怨,她拿同等的工錢還搭上一只狗白吃白喝,已經是占便宜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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