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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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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進來快進來!唉呀,都是一家人,怎麽還買東西。”常玲熱情地接過簡依手裏的水果和飲料。

再次回到這個家,那種生疏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但簡依的喜悅蓋過了這種異樣感。

路過客廳,簡星洲正靠在沙發上玩手機,電視倒是開著,但沒有人看。

大抵是聽到響動,簡星洲擡起頭來朝她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星洲,怎麽不和你姐打個招呼啊?”常玲沒察覺他的小動作,放下水果和飲料便問。

簡星洲不耐煩道:“打了!你沒看見而已。”

“嘿,這屁小孩兒。”常玲假意訓斥了一句便鉆進廚房開始忙活。

簡依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了廚房,捋起袖子道:“阿姨,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唉呀,不用,你去客廳坐著吧。”

常玲突然這麽客氣,簡依反而不太適應:“沒事的,我幹坐著也就只是玩手機。”

“那……你給土豆削皮吧。”

“削幾個?”

“四個就行了。”

這頓飯常玲做得很用心,光是大菜就有好幾個。紅燒肉,燉雞湯,燉排骨甚至還有清蒸鯉魚。

“好豐盛啊。”簡依看飯菜擺滿了一桌子,嘆道。

常玲邊放筷子邊道:“唉呀,你難得回來一次嘛。”

一旁的簡星洲嗤笑一聲。

常玲沈著臉,伸手推了他一把。

簡依覺得氣氛有點奇怪,便轉移話題道:“叔叔出去辦事了嗎?怎麽現在還不見回來?”

“他單位上有事,所以回來得晚一點。”常玲說。

“周六還上班嗎?這麽辛苦。”

常玲:“長英他們部門一直以來都比較忙,周末加班是常事了,不過我剛才打電話給他,說是再過十分鐘就能到家了。”

說完話,常玲抓住簡依的手:“跟我來下臥室,我有東西要給你。”

簡依一頭霧水,但還是應了好。

到了臥室,常玲把房門關緊,從衣櫥裏拿出一條嶄新的裙子:“快試試。”

“這是給我的嗎?”簡依難以置信道。

這條裙子的主色調是白色和綠色,剪裁方面還有點獨特,布料的質感和設計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是啊,快試試。”常玲催促道,“我看到這條裙子的第一眼就覺得它特別襯你的氣質。”

“現在換嗎?等會兒叔叔就要回來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不礙事的,換個衣服能要多長的時間,五分鐘就夠了。”

盛情難卻,簡依在她的催促下換上了裙子。

這條裙子很襯腰身,再加上簡依的皮膚白,穿起來格外好看。

她脖子修長,細細的鎖骨很明顯,讓她自帶楚楚可憐的氣質。

剛換上裙子沒幾分鐘,門鈴聲忽然響起。

常玲停下誇讚,欣喜道:“看來是長英回來了,我去開門。”

“阿姨,那這裙子——”

“哎呀,穿著吧,多俊啊。”常玲笑著說。

問好的語句已經在嘴邊,但門打開的時候,簡依臉上的表情還是不由得一僵。

回家的人除了簡長英外,還有一個陌生男人。

不是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嗎?為什麽會有個不認識的男人一起過來了?

當然,這些問題只是徘徊在簡依的腦海中,她沒有問出口,反倒是簡長英當起了中間人,介紹道:“小依,這是蔣睿,是我們局長的兒子。”

看著簡長英和常玲臉上過於熱切的笑容,再想想從那通電話開始,常玲就表現出的異樣,簡依突然明白了。

她感到一陣心冷,本來順滑的裙子忽然變得紮人,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她勉強地笑了笑,對陌生男人道:“你好。”

“你好你好。”蔣睿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主動和她握了握手:“你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得多啊。”

常玲含著笑:“快坐吧,等會兒飯菜都要涼了。”

落座的時候,常玲讓簡依和蔣睿挨著坐下。

簡依強忍著想要發火的沖動,心不在焉地嚼著菜葉。

一旁的蔣睿喝了幾口酒,有點上頭,話也變多了。

簡依本來就不在狀態,還要時不時接他的話,很快就變得不耐煩。

客氣地回答了幾個常規問題後,她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趟廁所。”

去廁所的時候,簡依順道從臥室裏拿回自己從白鹿村穿來的衣服。

想起自己來之前還斟酌了好久要穿哪件過來,現在看來真像一個笑話。

她換好衣服,又在廁所平覆了會兒心情。

大概是呆在廁所的時間太長,引得常玲都過來找她。

看到她換下了那條昂貴的裙子,常玲不滿道:“怎麽換下來了?裙子不是挺好看的嗎?人家小蔣還一個勁地誇你皮膚白呢。”

簡依聽了只覺得反胃,她白著臉把換下來的裙子塞進對方的懷裏:“阿姨,我要回家了。”

“回哪個家?這不就是你的家嗎?”

“這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簡依開始想念家裏的小竹和大貓貓了。

常玲按住門把手,阻止道:“小依,別這麽死腦筋好不好?你知道蔣睿的爸爸是長英單位的一把手吧?人家已經是廳*級幹部了,而且這個部門的實權大,不是那種……”

簡依打斷她:“阿姨,我現在有男朋友。”

常玲一怔,但隨即又道:“那又怎麽樣呢?騎驢找馬的男人多得是,道德感能當飯吃嗎?你先和小蔣處處看,合適的話就把你現在這個男朋友甩了。我看小蔣對你就挺有好感的,你們兩個能成的可能性很大。”

簡依無法理解常玲的歪理:“別人爛,我就要和別人一樣爛嗎?我現在和阿衿的感情很好,不需要和小蔣處朋友,麻煩您和他把這場鬧劇解釋清楚。”

常玲聽了她的這句話,不再爭論,反倒是臉色古怪道:“阿衿?你現在的男朋友?”

“是啊,我之前就和您提過藍衿的事,”簡依冷笑一聲,“不過您大概是當耳邊風,沒仔細聽吧。”

“等等,你說藍衿?”常玲挑起一邊的眉毛,表情裏帶著晦氣的意味。

簡依不知道她的反應怎麽這麽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小依,”常玲深吸一口氣,沈聲道:“我知道你很抵觸我今天的安排,但你就算再不喜歡小蔣,也不至於用一個死人當擋箭牌吧?”

死人?

這兩個字像是某個開關,簡依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一直以來懸在頭頂的鐘鼎給砸中,回蕩著嗡嗡的聲響。

奇怪,明明只是一句惡意的詛咒,怎麽會讓她感到刺骨的冷。

“常女士,”連稱呼的方式都陡然改變,簡依說話時感覺自己的嘴唇在抖,她費勁地找到自己的聲音,“請您不要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小依,”常玲的表情嚴肅起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你忘了嗎?藍衿在一年前就出車禍死了啊。”

簡依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

她被嚇了一跳。

但很快就發現這尖叫聲是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來的。

她對這種歇斯底裏的尖叫聲產生了詭異的熟悉感,仿佛有段時間她經常這麽尖叫。

從這聲尖叫以後,她的記憶突然缺失了一部分。

等回過神來時,她正走在路上。

簡依擡起頭,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腳下只穿了一只拖鞋。

沒穿鞋的那只腳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紮到了,在流血。

痛覺遲鈍地襲來。

簡依蹣跚著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她發現自己身上什麽都沒帶。

沒有手機,沒有證件,沒有錢。

“這裏是哪兒啊?”簡依碎碎念著。

她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疼,還摸到自己滿臉的淚水。

影子倒映在對面店鋪的櫥窗上,她雙眼通紅,頭發淩亂,看起來極其狼狽。

有對情侶從她面前經過,對她投來古怪的目光。

簡依從椅子上站起身,對他們道:“你好,可以借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我……我被人搶劫了。”

“被人搶劫你找警察去啊,找我們有什麽用。”男人謹慎地打量她幾眼,拉著自己的女朋友快步離開。

如果去警局,很有可能被警察直接送回常玲那裏。

簡依不想回去。

她求助了好幾個人都遭到拒絕後,只能抱著腿坐在長椅上,一遍遍地默念著藍衿的名字。

在外人看來就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但簡依已經完全顧及不上別人的目光。

不安像是黑洞,正在一點點將她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簡依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她。

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又像是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的。

簡依擡起頭,看見簡星洲站在自己面前。

“你還能走路嗎?”簡星洲看了眼她還在流血的腳,皺眉道。

簡依沒註意聽他的話,只能看到他手裏拎著自己的米色皮包。

她忙奪過皮包,從裏面翻出自己的手機,找到通訊錄,點開藍衿的號碼撥過去。

然而,電話的另一頭只是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阿衿?阿衿!”簡依連續撥打了好幾次,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回應,她忍不住哭起來。

簡星洲等了一會兒,看她終於放棄了繼續撥電話,才道:“我背你去診所看看腳。”

簡依穿的是裙子,所以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幫她圍住下半*身,這才把失魂落魄的簡依背到背上。

簡依斷斷續續地哭著,小聲說:“我想要回家。”

“算了吧,媽媽還在生你的氣。”

“我想要回有阿衿的家,我不想要一個人。”簡依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自言自語道。

簡星洲抿了抿唇,擔心再提藍衿去世的事情會刺激到她,索性保持沈默。

到了診所,醫生給傷口消過毒,又縫了三針,還給她開了些藥。

傷口在腳底,這讓簡依走路非常不方便。

簡星洲背著她到了附近的酒店,用她的身份證開了間房,把她安頓下。

“你今晚就在這裏住。”簡星洲道。

簡依表情呆呆的,不說話。

“姐?”簡星洲叫了她一聲。

簡依這才看向他。

“你以後不要回這邊了。”簡星洲垂下頭道,“我知道的,爸媽對你不好,還見不得我對你好。但對我而言,他們已經是合格的父母,我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埋怨他們,但你有……所以,別再回來了。”

簡依能聽見簡星洲的聲音,但無法理解含義。

簡星洲垂頭說了半天,擡眼卻看見她空洞的表情,只嘆了口氣道:“姐,你以前吃的那種藥現在沒吃了嗎?”

這個句子倒是比較短,簡依聽懂了意思:“藥?什麽藥?”

“就是之前在葬……一種藍白色瓶子裏裝的藥片。”簡星洲比劃著瓶子的大小。

簡依皺起眉拼命回想著,瓶子裏藥片晃動的聲音似乎真的在耳邊響起。

她好像,似乎真的吃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藥。

什麽時候的事呢?

她越想頭越疼,直接縮成一團。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簡星洲看她表情越來越痛苦,阻止道。

本來簡星洲還想問她中斷治療的原因,看她現在的狀態,直接不敢提。

簡星洲和家裏人一起參加過藍衿的葬禮,當天回家的時候,常玲說:“看小依今天的狀態,總感覺她活不長了。”

簡星洲當時還因為這句不吉利的話和她吵起來。

但老實說,簡依在葬禮上的狀態實在讓人擔憂。

皮膚蒼白得沒有血色,瘦得和紙片人沒什麽差,精神狀態很不對勁,還時不時在吃不知名的藥片,要不是有江準夏在旁邊陪著,簡星洲都擔心她能不能撐到葬禮結束。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簡星洲安慰了她兩句後便離開了酒店。

簡依不死心地給藍衿打了幾個電話,結果和之前一樣。

她開始感到恐懼。

難道關於藍衿變成大貓這件事是她自己臆想的嗎?這段時間的回憶都是不真實的嗎?

她的一半意識在肯定這種猜測,而她的另一半意識則在堅決否定這種猜測。

她覺得自己要被這兩種矛盾的想法生生折磨死。

思維過於混亂,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下讓她沒辦法想到給別人打電話求證。

接著記憶又斷片了。

是高音量的鈴聲突然把她從這種空白的狀態拉回來。

簡依發現自己正坐在窗臺上。

窗戶開著,她的腳在虛空裏輕晃。

她收回腳,往床上撲過去,拿起手機,連來電人的名字都沒看清楚就按下了接通鍵。

耳邊立馬傳來熟悉的聲音:

“依依,我剛才帶小竹去月芬婆婆家吃飯了,手機沒帶出去,所以沒接到你的電話,我看到好多個來電顯示哦,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藍衿的聲音有點緊張。

簡依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張開嘴巴,嗓子卻哽咽得發不出聲音。

“依依?”沒得到回應,藍衿的聲音更慌張了。

耳旁只能聽到很重的呼吸聲。

“依依,發生什麽事了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阿衿,”簡依擦了擦眼淚,“我腳疼,我的腳好疼啊。”

作者有話說:

後面還有一章。

根據我以往寫文的經驗,看完這章後有讀者要開始罵簡依為啥去養母家坐客了,可能還會嫌她太懦弱。我想說的是,人的感情是覆雜的,人的性格也是多種多樣的,這個世界上有勇敢的人,也有軟弱的人。有人能斬釘截鐵地結束一段感情,也有人深陷過去痛苦的泥沼,沒有人能永遠做出正確的選擇。

希望大家對不那麽勇敢,不那麽果斷,不那麽強大的女主角多一點點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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