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曜在回來之後並沒有著急解決簡殷。

一來是他現在還只是一個軍校生的身份, 沒辦法做什麽；再者，起碼在這個階段，簡殷並不會對簡以楊下手, 應該說恰恰相反, 他是以簡以楊的名義控制的簡氏, 簡以楊活著才對他更有好處。

衛曜不得不承認一點，上輩子簡殷對簡以楊下手,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影響。

簡以楊很好控制, 但是如果簡以楊被標記了，有了想要結婚的alpha呢？那個alpha還對他很有警惕心, 暗中調查了好幾次。衛曜也是後來才意識到自己那時候的調查手段有多麽粗劣, 可以說是“大張旗鼓”的查探足夠引起簡殷的註意。

衛曜知道的越多就越是發現，上輩子簡以楊的死亡是他親手造就的。

是他一步步將對方推向深淵，不管是心理上的, 還是事實層面的。

而這一次也是同樣的問題。

衛曜覺得自己或許是回來的太久了, 連警惕心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只記得把簡以楊的狀況瞞著簡殷, 卻忘記了這事情一旦被簡殷發現會是什麽後果。

簡以楊這次住院檢查、連帶切除腺.體, 從頭到尾都沒有聯系簡殷。

從簡殷的視角看，足夠他做出“簡以楊或許發現了異常”的判斷, 這才逼著他孤註一擲、□□。畢竟簡以楊死了雖然對簡殷也足夠麻煩, 但是一個死人帶來的麻煩是有限的, 遠比一個還活著的不受控因素來得好處理。

……

衛曜能做出那些分析, 簡以楊作為當事人比他反應更快, 在被襲擊的瞬間就意識到背後的人是簡殷。

雖然這個馬甲作為簡家少爺被盯上並不奇怪，但是一般的求財勒索無論如何都是需要活口來要贖金的。仇殺的可能性也不高, 畢竟簡以楊這個馬甲的性格雖然不討人喜歡, 但是結仇到就想要他的命的還真沒有, 而且他重開二周目之後，除了專心致志追著徐鈺澤跑之外，也就是這次住院了，並沒有空閑去招惹什麽人。

這麽一排除，除了簡殷，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但是還是那個問題，執行員手握劇情的上帝視角知道根本沒有用。

馬甲的戀愛debuff雖然摘了，但是憑借著小少爺這個被特意養廢的腦袋瓜兒，是想不到這一層的。

簡以楊遵從人設，表演了一個被突如其來意外嚇懵了的對象，實際上在飛快思索眼前情況的解決辦法。

首先，都圖窮匕見到這種地步了，他得先找理由把他身邊簡殷安排的人踹了。

就連說法也是現成的：我被襲擊的時候，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在哪？！

即便最初原因是他把那群人甩了，一個人跑到H市。

但是小少爺會跟他們講這些道理嗎？顯然不可能。

他就是在發脾氣而已。

馬甲是個不講道理的小少爺人設的優勢這會兒就體現出來了。

但還不等簡以楊摸到通訊器，右手手腕就被強硬的抓住身後按去，同時被厲聲喝止，“不行！”

簡以楊楞住。

他手背被抓著貼到了墻上，整個人都被帶著往後踉蹌了幾步，半靠著墻壁被拽著成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壁咚姿勢。

——幹出這事的還是衛曜。

簡以楊：？？！

情況太詭異，他都忍不住問了一句系統：[怎麽回事？]

系統：[。]

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衛曜這過激的反應終於引起了旁邊人的註意，還是徐鈺澤先回過神來，上前一步，把簡以楊解救出來。

他在拉開衛曜手的時候廢了點力氣，衛曜像是自己都沒意識到地收緊著手指，直到簡以楊忍不住“嘶”了口氣後，他才像是燙到一樣松開手。

徐鈺澤目光在簡以楊腕間的手印上停留了一瞬，但是很快就只能理好情緒，開口解釋：“剛才那個人是沖你來的。還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誰，這時候最好先不要隨便聯系其他人，免得暴露更多信息……先報警吧。”

簡以楊半楞神地點頭，神游著想：衛曜剛才是擔心他直接聯系簡殷羊入虎口，所以才攔著他？

好像有點道理，但又說不通啊。

他和衛曜這周目才是第三次見面的陌生人，對方怎麽可能這麽清楚他的事？還是說只是推測？

簡以楊更犯嘀咕的是衛曜剛才的表情。

又焦急又狼狽，甚至還混雜著清晰可見的恐懼。

就算在上周目，他都沒見過那麽失態的衛曜。

不過考慮到衛曜這會兒的年紀和經歷，剛撞見來一場差點發生在眼前的兇殺案，失態一點也是能理解的……吧？

簡以楊：試圖說服自己.jpg

雖說報警了，但是僅僅憑借著現場留下的痕跡，很難立刻追捕到犯人，幾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警局。

簡以楊的住所暫時不能去了，一行人租了一間小型的度假別墅，未免簡以楊的賬戶被追蹤，是以衛曜的名義租下來的。

簡以楊看著熟練地在別墅周圍安裝監控的衛曜，總覺得對方的形象和他一周目印象中的有微妙的偏差。

也不能說完全不一樣，但……就很怪。

這甚至都讓簡以楊把簡殷的事往後排了排，先跟系統確認了一遍“這真的是衛曜，不是別的什麽人假扮的”。

即便被系統再三肯定，那份違和的怪異感還是沒有退去。

就在簡以楊還在試圖洗腦自己從各個角度找理由的時候，衛曜當天晚上就送來了一份大禮：這些年簡殷試圖在簡氏安插自己人手、拿取股份的證據。

簡以楊：？？？

好家夥，他還在想辦法怎麽“發現”簡殷的真面目呢，衛曜居然直接把證據送到他跟前來了？

但是問題來了，衛曜是怎麽有這些東西的。

從主題樂園出來之後的襲擊到現在也不過幾個小時，中間還穿插著去警局報案、商量對策、還有找房子的雜事，能抽出空來做調查的時間更是有限。更何況這些東西可不是擺在網絡上隨便搜一下就能查到的，就算是天命之子也要遵循基本流程啊！！

這個衛曜絕對有什麽不對勁吧？！

簡以楊戳系統：[你有發現他是什麽時候調查的嗎？]

雖然他不能讓系統去監控某個人的行動，但是從剛才槍擊開始，他就一直和衛曜在一起行動，要是對方真的做了什麽，系統應該能發現才對。

還沒到系統給出回答，簡以楊旁邊的通訊器響了。

來電的是簡殷。

簡以楊猜到以簡殷的性格，得到襲擊失敗的消息之後，絕對會打電話來試探。一來是打探消息、再就是看看能不能讓簡以楊主動回去自投羅網，反正在這個便宜叔叔眼裏他這個大侄子一直挺蠢的就對了。

簡以楊本來也已經做好了應付這通電話的準備了。

在保證“蠢貨”人設屹立不倒的同時，把簡殷糊弄過去，他上周目這種事兒沒少幹，對這一套已經很熟練了。

但是絕對不包括現在這樣，衛曜剛剛把懷疑簡殷的資料甩到他桌子上，那邊就來了電話。

這意味著他不僅要對著電話對面的簡殷演，還要同時應對旁邊的衛曜。

而且還是臨時改劇本，並且需要對兩個人展露不同信息量的地獄難度。

簡以楊在一瞬間分析了情況，然後幹脆的躺平放棄了。

他準備等衛曜走後再回撥。

雖然這樣很可能讓簡殷那邊的懷疑加倍，但是總比一下子同時應付兩個人來的容易的多。

——和天命之子比起來，小boss的重要性當然要往後排啊！

然而簡以楊的打算並沒能成，衛曜看到電顯示之後就神色一凜，“接，按我說的回答。”

毋庸置疑的半命令式語氣。

簡以楊：“……”

他能拒絕嗎？

接通之後，另一邊傳來了簡殷的聲音。

他倒是意外沈得住氣，全沒有提今天槍擊的事，而是關切地問起了簡以楊先前住院的事。

簡殷：“我還是看前幾天的賬單才知道的，怎麽這麽大的事也不跟叔叔說？”

對面的語氣責怪中帶著親近，半點都聽不出這個人就是在幾個小時之前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

簡以楊在簡殷動手之後，也推測了問題的源頭，一開始就猜到簡殷會問這個，按照他本來的打算，準備把所有的事情（包括腺.體的問題），都推到那個精神不正常的beta身上。至於為什麽不告訴簡殷，理由也很好找，對於一向以自己高貴omega身份為傲的簡少爺來說，沒了腺.體這種丟人的事當然要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瞞著簡殷完全可以從這方面解釋。

所以，本來他在這通通訊中，只要憤恨地將那個beta痛罵一頓，同時在涉及自己的住院的事上支支吾吾、設法回避問題，就足夠簡殷腦補出這邊的情形了。更難辦的是今天的襲擊，按照簡以楊的想法，他該主動提起，是把這次的襲擊和上次的beta事件聯系在一起，痛斥H市的治安。但是這做法也大概率會導致簡殷以保護為名義，安排保鏢來他這裏。這個也是為難的地方：如果他拒絕，就容易讓簡殷打消的懷疑又冒上來，但如果答應，就等同於讓身邊埋一個不定時的炸.彈。

簡以楊在衡量過利弊之後，本來打算選擇後者的。

畢竟這個馬甲的人設在這裏，想要刷人好感不容易，但是折騰人簡直是再輕松不過了。簡殷安排來的人只要不是接到立刻弄死他的命令，簡以楊就能把人折騰到主動辭職。

當然，由於衛曜這意外橫插的一腳，原本的打算也就變成了打算。

簡以楊想著衛曜剛才那句“按我說的回答”就心裏打鼓：好不容易在這周目避開了劇情線，他可不想死在小boss手上。

簡以楊心裏嘀咕著，但是等看到衛曜在光腦上飛快敲出的字之後，卻是一楞。

這是……

——心有靈犀？

簡以楊：“……”

救命！他一個惡毒炮灰和天命之子心意相通，這到底是什麽鬼故事？！！

……

和簡殷的通話很快就結束了，但是屋內的兩個人一時都沒有出聲。

簡以楊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他很輕易地就按照計劃把簡殷糊弄過去了，但是簡以楊覺得，現在的情況還不如簡殷對他產生懷疑繼續動手呢。

衛曜采用的辦法和簡以楊本來的打算差不多，要說這還能說是碰巧想到了同一個處理方式，但是另一件事就沒法解釋了：簡以楊剛才幾乎全程照著衛曜在光腦上敲下的內容念了一遍。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語言習慣和用詞偏好，簡以楊可不覺得在短短的三次見面、兩個人幾乎沒什麽交談的情況下，衛曜能精準的抓住這些特征。

可偏偏衛曜就做到了。

明明對面的簡殷應該是警惕性最高的時候，衛曜卻硬是全程都沒露出什麽破綻。

簡以楊實在繃不住，看衛曜的眼神都不對了。

衛曜也垂著眼看向簡以楊。

他的眼神要深邃又深沈得多，連帶著本該是產生懷疑的那一方的簡以楊都忍不住心虛起來。

簡以楊覺得這不對！他心虛個什麽勁？！

他可什麽都沒幹！！完全是照著衛曜的話做的！還要他怎麽辦？！

衛曜垂著眼。

即便他完全遵照簡以楊的語言習慣寫下的那些東西，但是語氣終究還是要說話人把控，衛曜本以為情況會更艱難些，但是實際上並沒有，簡以楊每句話的語氣恰到好處，在打消簡殷疑慮上簡直稱得上是範本了。

衛曜回想起上輩子幾次聽到的簡以楊和這位“叔叔”的通話，兩廂對比，不難得出結論，簡以楊很習慣在簡殷面前偽裝。

再想到他剛才遞過去的資料。

對方的驚訝更多的是針對他居然會找到這些內容，而非資料的本身。

簡以楊知道簡殷做的那些事，他早就知道簡殷想要對他動手。

……

他知道防護罩被動了手腳。

那一次的危險區，是他主動走進去的。

這個再一次被確認的事實，只讓衛曜渾身都冰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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