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以楊被衛曜看得僵住, 他總覺得這個場面有點似曾相識。

雖然好像哪裏都不一樣，但是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了上個世界霍大總裁拿出天價賬單時的情形，還有他在二樓書房看到施工隊時的心情。

簡以楊幾乎是下意識地往門口確認了一眼。

衛曜進來的時候, 大概是出於避嫌的心態並沒有關門, 這個發現讓簡以楊小小地松了口氣。

敞開的房門帶來點兒聊勝於無的安全感, 但是某些不妙的預感，還是讓簡以楊下意識地往遠離衛曜的方向挪了挪。

但下一秒手臂靠近肩膀的氣質就被緊緊鉗住, 力道之大, 讓簡以陽覺得自己被抓住位置下的骨頭都要斷了。

衛曜這反應讓簡以楊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周目……不，就算在上周目, 衛曜也沒有真的對他動過手啊！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衛曜剛才傾身往前的動作撞到了旁邊的桌角, 那速度和力道讓簡以楊聽著都牙疼，但他本人對此卻仿佛全無所覺，倒是桌上本就被隨手放置的資料搖搖欲墜了好一會兒, 終於掉落。

紙張散落在地上的嘩啦聲驚動了衛曜, 他稍稍回神, 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許, 但仍舊沒有放手。

他盯著簡以楊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你記得。”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卻讓簡以楊瞳孔猛的一縮：記得……什麽？

他心底生出種很不妙的預感, 同時飛快地敲系統：[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種反應卻讓衛曜確認了什麽。

他松開了手, 後退一步, 有點恍惚地重覆，“你記得, 你知道。”

簡以楊這才反應過來, 衛曜剛才的那句“你記得”是在詐他的。

但是猝不及防的, 他居然真的被詐出來。

簡以楊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這種翻車事件，他問系統：[為什麽？！]

小世界都重啟了！衛曜怎麽還會有上周目的記憶？！

系統似乎也很懵逼，簡以楊都能聽見類似於電流滋啦的雜音，顯然是在慌慌忙忙地查詢資料庫。

隔了幾個呼吸，簡以楊才聽到系統支支吾吾：[……天命之子和世界核心有聯系，從理論上講，出現這種保留記憶的情況確實有可能。]

簡以楊：[……]

他現在要的是“從理論上講”、“有可能”嗎？！！這麽大的事，居然不早跟他說！！

怪不得那次綁架事件，衛曜一開始就過來了！他根本早就知道！！

衛曜低著頭，自上方投下的燈光讓他的臉上蒙上了一片陰影，簡以楊沒法從中看清他的表情，但是回憶一遍自己上周目幹的事，他覺得衛曜這會兒的表情實在不難猜測。

想想上周目他最後幹了什麽吧！

他把宿梓椹騙進了危險區——差點天命之子心上人搞沒了！！

衛曜這會兒恐怕生吞了他的心都有了。

怪不得他覺得衛曜之前的態度奇怪、像是在忍耐什麽一樣，那分明是忍著動手的沖動吧？！

照衛曜的性格，他確實會陷入這種“雖然兩人上輩子有仇，但是對方現在什麽還沒做”的悖論。

當然，簡以楊被他詐出來還有記憶之後就不一樣了，確實是同一個人，衛曜想要報仇的話，對象完全沒找錯。

想到這裏，簡以楊的眼神控制不住的驚恐起來，他在心底默念了好幾遍“鎮定”，才勉強控制住表情沒有進一步崩盤。大腦飛速轉動，簡以楊轉瞬之間就把自己的表情定格在真誠認錯上，他的語氣異常誠懇，“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簡以楊覺得值得慶幸的一點，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是個講道理的人。

之前，他被綁架的那一次，是衛曜把他送到了醫院，對方應該知道他的情況，信息素的事實在不受他控制，而且這輩子所有事還沒來得及發生，衛曜應該不至於跟他計較。

衛曜：“……”

他沒有回應，身周的氣息又沈了幾分，簡以楊甚至都能感覺到這種壓迫下，身體本能生出的危機示警。

簡以楊：？？！

這不該啊！

簡以楊本來以為以自己上周目在衛曜底線上反覆橫跳還成功茍到劇情殺的經驗，他的估計不會出錯，但是衛曜這反常的沈默讓他忍不住不安了起來。

不管怎麽樣，好歹也吱一聲，這樣他很慌啊。

慌歸慌，但是原因還是要找到：難不成是因為他這周目糾纏的對象換成了徐鈺澤？

簡以楊：！

他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對於衛曜這種正面角色，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同伴、救朋友、甚至救陌生人都是常規操作。將他人的生命淩駕於自己之上，通常來講這種人被稱之為“英雄”。平心而論，就算走過這麽多世界，簡以楊也並不討厭、甚至有點欽佩他們。但是這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將朋友看得比自己還重，簡而言之，糾纏他可以，糾纏他朋友不行。

簡以楊意識到，自己在慶幸躲開劇情線的同時，可能踩了一個比上周目還大的雷。

明白過來這一點之後，他立刻補救，“徐鈺澤的事對不起，但是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信息素的影響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管怎麽說，先盡可能的把責任和自己撇清。

不過在衛曜眼裏看來，他摘除腺.體之後，沒有立刻離徐鈺澤遠遠的那就是大問題。簡以楊覺得，要是論起這個來，他可真是太冤了，他要是提前知道衛曜有上周目的記憶，對於徐鈺澤絕對有多遠躲多遠。

現在再想這些實在太晚了，簡以楊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解釋：“我對徐鈺澤絕對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他，這段時間都給他添麻煩了。”

他敢保證，自己這話說得絕對真心實意，但是在有上周目記憶的衛曜耳朵裏，就很有問題了。畢竟這個小少爺馬甲的人設裏是絕對沒有“自己給人添麻煩”的自覺的，欺軟怕硬、說謊不眨眼，關鍵時刻認慫才是馬甲人設……這麽想著的簡以楊都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都這樣了，自己的人設居然還沒崩。

但是現在的問題關鍵點根本不在“崩人設”上啊！

簡以楊左手擡起，三指並攏、指天發誓，加重音重覆：“我保證、我保證以後離他遠遠的！！”

不管衛曜以為他是被看穿之後逼不得已的妥協、還是沒有退路之後的認慫都沒關系，只要對方確認，他確實沒有再糾纏徐鈺澤的心思就行。

為了這一點，簡以楊簡直拿出了200%的演技來應對。

衛曜也確實晃了一下神。

面前的人表情誠懇又真摯，眼裏滿滿的倒映著他的身影，仿佛說話時眼睛中只能看到他一個人一樣。在那專註的註視中，被看著的人不由產生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的錯覺。

衛曜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是他的目光觸及簡以楊擡起的左手上那串仍舊被帶在腕間的手鏈後猛地一滯。

頭頂的燈光在幽藍的寶石上折射出炫目的色彩，也映照清楚旁邊一顆顆被打磨成看不出原本形態的黃銅色裝飾。

那些和混淆的記憶重疊的畫面褪.去，眼前的場景重新清晰起來。

對面的人仍舊瞬也不瞬地註視著他，那雙清透的眸子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他收斂了那些尖刺假裝乖巧的樣子從來都很逼真，就像是……他差點把人標記的那一次……即便過去久遠到都能被確確實實被稱為上輩子的事了，衛曜仍舊能清晰記得那一幕，急促的氣息噴灑在頸間，狹小的空間內交錯著兩個人的呼吸，體溫隨著一呼一吸間不斷攀升，他幾乎就要那麽咬下去了。

可笑的是，即便是那個時候，他嗅到的信息素氣息依舊是假的。

——騙子！

這分明是個技巧極高超的騙子。

衛曜不期然想起了剛才在那通通訊裏被耍得團團轉的簡殷，他忍不住去想，在對方的眼裏，自己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存在？

這個認知讓他的氣息一下子不穩定起來，就連註視的目光都順著那線條柔和的面頰往下，沿著下頜線落到了被純黑色頸圈遮掩的脖頸。

衛曜重新傾身往前，因為腺.體被摘除的緣故，他並沒有在那裏面察覺到本該有的氣息。

但是沒有關系，不管腺.體如何，omega的身體構造不會改變，他有著更加徹底、更加深刻的標記方式。

掌心壓住了那單薄的肩膀，衛曜無比清楚的意識到，只要再輕輕地加點力道，就能將人按到身後的床鋪上。

但是在這麽做之前，衛曜先一步看見了那雙原本清澈的眼底泛起的驚懼，還有其中倒映出他顯得猙獰的表情。

衛曜一僵後松手。

他近乎狼狽的後撤了幾步，擡手掩住臉上的表情：他在做什麽啊……

簡以楊小心翼翼地覷了眼不知怎麽突然拉開距離的衛曜，發現對方一時半會兒沒有動的意思後才大松口氣。

他剛才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掐死！！

簡以楊在心底深深嘆氣，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還是趕緊搞定簡殷的事，找個遠離劇情的地方慢慢攢能量吧。

……

沈浸在各自情緒中的兩人誰都沒有註意到外面的動靜，自然也沒聽到那聲幾近於無的開門聲。

出來的人是聞列。

作為小隊內的“文職工作”者，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的聞列也沒閑著。他先是調查了一遍簡以楊的人際關系（當然是在後者同意且主動配合的情況下），因為簡家內部的關系過於簡單，只有叔侄二人，而且從簡以楊的口氣中也沒有聽出什麽對簡殷的不滿，他一點也沒有往家產爭奪的方向想，反而直接去調查了簡氏的競爭對手。後者本來也需要簡以楊配合的，但鑒於對方對自家產業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人在旁邊也提供不了什麽幫助，聞列幹脆讓人先回去休息了，畢竟對方白天才剛剛受過驚嚇，這會兒大概需要點自我消化排解的空間。

說實話，調查這些事並不是聞列擅長的方向，但是對比隊裏的其他幾個，他覺得自己還是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更好。

聞列一忙就忙到了這會兒，他本來打算把初步調查出來的資料給簡以楊看看，但是推開門就看到大廳裏的暗色。他禁不住猶豫了一下，這會兒時間有點晚了，他一個人去找一個omega似乎不那麽合適。

……或許應該讓徐鈺澤陪著？

聞列正這麽想著，目光先註意過道上的光亮。到有一個房間的門開著，昏黃的燈光從裏面露出，照亮了外面一小片地方。

是簡以楊的房間。

聞列猜測：鈺澤先過去了？

畢竟這邊幾個人中看起來有這種體貼心思、也有能這麽做的“身份”的只有徐鈺澤了。

他記得徐鈺澤之前好像打算出去買點材料做飯來著？

聞列這麽想著，他下意識的轉頭往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就是一僵。

大廳和廚房的拐角處，靜靜地站了一個人，是徐鈺澤。

聞列甚至覺得心裏“咯噔”一聲：既然徐鈺澤在這兒，那簡以楊的房間裏……不、不對，也可能只是房間恰巧開著門，對、恰巧開著，裏面的人或許正等徐鈺澤進去……

聞列有些混亂地找著理由。

就在他快說服自己的時候，他嗅到了一股突然爆發的信息素的氣息。

聞列：“……”

因為有抑制器的影響，這氣味很淡，還不足以引起同為alpha的其他人的抗拒，但是也足夠聞列認出來了。

是衛曜的信息素，而它的來源——

聞列僵硬的轉著頭，甚至都聽見了脖子旋轉的哢哢聲。

……那個開著門的房間。

聞列：救命！！

為什麽發現這種事的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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