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妹！”蕭雲賦大喊了聲，看著眼前的一幕，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鮮血如註，痛意襲來，凜如霜仍是那般含淚看著墨君華，目中充滿希翼，揚起唇角，對他笑著。

終是渾身無力，身形朝後仰下。墨君華怔在原地，此時眼中的畫面，就如慢動作一般，看著她緩緩倒下身去，摔落在白雪之中。那一片片鮮紅的血液，那般刺目，刺的他心中生疼。

手中長刀滴著血，那是她的血。墨君華渾身顫抖著，手掌一松，長刀掉落在雪地上。挪動著步子走到凜如霜身側，單膝跪地，將她扶起，輕柔的抱在懷中：“如霜……”

聽到這聲喚，凜如霜忍痛睜眼，笑意欣慰：“我就知道，你沒有敗。”

墨君華苦澀的揚了揚嘴角，輕撫著她的臉頰：“對不起……”

靈魂又是一陣撼動，感覺到魔氣的爆湧，墨君華緊閉雙眼，極力壓制。片刻後睜開眼，小心翼翼的將凜如霜放在雪地上，緩緩起身，擡眸看向蕭雲賦：“幫我……照顧好她。”

雙目逐漸被血色充滿，他抱住頭，痛苦的發出一聲嘶吼，隨即縱身躍起，飛上天際。

“君華！”凜如霜強忍劇痛，吃力的站起身，想要追上墨君華。

蕭雲賦回神跑來，扶住她搖晃的身形。擡頭看去，墨君華的身形已漸漸消失在雲邊。那個方向是……

凜如霜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容不得絲毫猶豫，拼盡全身的力氣，化身冰龍，朝墨君華離開的方向追去。一路上，傷口揮灑著鮮血，如下著一場淋漓血雨。

蕭雲賦見狀，與未央等人對視了一眼，亦是飛身跟上。

其實，他們都十分清楚，魔神的魂元，經過了地獄之火數萬年的淬煉，即便墨君華粉身碎骨、魂散天地，可魔神的魂元不會破滅，他會去找其他的宿體，繼續他的殺戮。想要徹底解決魔神，絕不是殺了墨君華這麽簡單。

如果墨君華有足夠強大的毅力和法力，能夠將魔神惡靈壓制甚至吞噬，自然萬事大吉。然而，即便是灼華上神與魔尊無淵，亦未必有把握能戰勝這位上古魔神，何況墨君華重傷多次，早已不覆巔峰時的體魄。

他雖是魔，卻不想成為魔神，更不想向魔神認敗。與其被吞噬殆盡，留著殘軀屠戮三界，不如玉石俱焚來得痛快！

身形落下，周圍是無邊無際的赤紅火焰，連天空都是紅色的。腳下的地面亦是火紅一片，且布滿了裂隙，裂隙之中，絲絲巖漿流淌而過，匯聚在一起，流入不遠處的深淵。

灼熱的溫度，似乎連空氣都在燃燒。前方的深淵中，沖天的火舌仿佛一張張巨大的血口，無情的吞噬著周遭的一切。

察覺到了墨君華的意圖，魔神惡靈不安起來：“蠢貨，你要幹什麽！停下來，快停下來！你會形魂俱散的，你不要命了嗎！停下來，我帶著你去當這三界的霸主！你會擁有你想要的一切，這難道不好嗎？”

墨君華冷冷一笑。若魂魄都被吞噬，得到的再多又有何用？何況，這些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堅定了信念，任憑魂魄撼動、血脈逆流，亦忍著痛苦，頂著灼人的烈焰艱難前行：“魔神，我墨君華，從不在意什麽三界蒼生，我只在意一個人，她叫凜如霜。為了她，我連魔界都不要了，這條命又算的了什麽？你可以殺盡天下人，可你卻偏偏傷了她，你敢傷她，我就讓你付出代價。”

“不，不！”面對他如此堅定的意志，任魔神如何努力，也無法擺脫他的壓制。焦急之下，聲音近乎咆哮：“我不要再回到地獄之淵，不要！你給我停下來，我不準你這麽做！”

魔神爆湧的內力，使得墨君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勉強撐著身形，努力保持清醒，緊咬牙關，朝地獄之淵走去：“我墨君華的命，容不得你來掌控！”

地獄之淵就在前面，只需再堅持一會兒，這一切就都結束了。墨君華揚起唇角，笑得又淒涼又苦澀。想他一介魔尊，也曾傲視天下、也曾翻手風雲，最終卻落得形魂俱滅的下場，真是可悲、可笑！

忽聞一聲龍吟自天際傳來，凜如霜的身形急急落在他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因有傷在身，落地之時身形不穩，便是幹脆撲在了他身上，揪緊他胸前衣襟：“君華，不要做傻事！你跟我回去，我們一起想辦法……”

“如霜，來不及了。”墨君華打斷了她的話，強忍痛苦：“魔神隨時可能將我吞噬，我現在的清醒也只是暫時的。你一直都知道，唯有將他送回地獄之淵，三界才能太平，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不會的，就算你的意識沈睡，我也會想辦法喚醒你。”因溫度太熱，凜如霜身上又帶著傷，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虛弱，身子也漸顯無力。

墨君華扶著凜如霜坐下，蹲在她身前：“總不能每一次，都用你的血來將我喚醒。他方才險些殺了你，我不能冒這個險。”

凜如霜抓緊他的手臂不肯松手，目中含淚，聲音哽咽：“你答應過不會離開我，我們還要一起去隱世，尋個世外桃源之地，再不理塵世喧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們就再也不管那些是是非非，你說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不得不說，這番話對墨君華來說誘惑力非常之大。他向往與凜如霜隱世相守的生活，可那些，已經註定不屬於他了。

對著凜如霜努力笑了笑，目光柔和：“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會有人代替我，陪在你身邊。

雙拳緊握，掙脫凜如霜的雙手，擡手為她拭去淚水，滿眼不舍：“如霜，忘了我！”

話落，狠心轉身，大步跑到斷崖邊緣，縱身躍下深淵！

“君華！”凜如霜不顧一切的起身朝他撲去，卻已經來不及了。深淵之中火焰猛地升騰，將那一切的希望，都燒至幻滅。

可她不願相信，要她怎麽能相信？方才還站在面前的那人，就此形魂俱滅、無影無蹤。那個眉目清冷的男子，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一瞬間，心若死灰，不懼前方肆虐的火舌，擡步朝斷崖走去。腦海浮現與墨君華的點滴過往，從相識，到動情；從前世，到今生。他的眼神、聲音，他曾許下的諾言，一切都好像就在昨天，卻又那般遙遠，觸不可及。

腳步在斷崖邊停下，當下這奪命的火舌，在她眼中，竟那般美好，帶著安息的味道。閉目，輕喃：“我不像你，那麽喜歡違背諾言。既承諾過不離開你，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墨君華，你既許了我生生世世，就休想甩開我。”

身後，蕭雲賦等人急急趕至，看到站在斷崖邊的凜如霜，蕭雲賦心頭一緊，連忙朝她跑去：“霜妹！”

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凜如霜縱身一躍，身形瞬間被火舌吞噬。

“不要啊！”蕭雲賦痛心疾首，迎著熾烈的火焰，不顧一切的跑到斷崖邊緣，試圖將凜如霜從烈火中拉回，全然不顧地獄之火的焚世之威！

“神君！”

未央等人連忙跑上前去，緊緊拉住他：“神君，別沖動！”

“隱龍已經不在了，你要保重啊！”

蕭雲賦卻根本聽不進他們的話，努力想掙脫他們，恨不能隨凜如霜一同躍下：“霜妹，霜妹！”

堂堂蓬萊神君，天地間至高無上的神，此時竟落下滴滴情淚。失去摯愛的痛苦，痛得他心如刀割，喘不過氣來。而這痛，又要何時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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