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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關於人物設定和稱呼的小改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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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

六娘子道,“我聽聞蜀地的水果特別的甜,想來也是因為日照長了,所以就變得格外的好吃。”

祁王妃轉頭看了一眼六娘子,淺淺的笑意深入了眼底,“沒想到陸妹妹還是個百事通。”

六娘子忙搖頭道,“以前在家的時候總是愛看閑書,卻天天被外祖父耳提面命呢。”

“趙大人是吧?”祁王妃微微的想了想問道。

“王妃好記性。”六娘子隨著祁王妃的步子下了臺階,走到了園子裏。

日光正好,暖意融融,照得迎風的花朵似翩翩起舞一般搖曳生姿,美不勝收。六娘子看得有些出神,卻忽聞祁王妃問道,“煜寧侯的妹妹可定了親?”

六娘子一楞,不假思索道,“都還沒有。”

“那不如我親自出馬給犬子做個媒人,討陸妹妹一句話?”祁王妃頓了步子,站在花叢邊,舒展開的神情讓她此刻看上去眉目如畫、儀態萬方。不過畢竟蜀地水土不似宣城這般養人,在那兒待了幾年的祁王妃總覺得少了一絲嬌艷,略被曬黑的肌膚上已經能看出不少細細的皺紋了。

但唏噓之餘,六娘子此刻卻是吃驚不小,迎著祁王妃那直白的問題,她突然一句話噎在嗓子眼兒,半晌才幹笑著道,“王妃……這畢竟是妹妹們的終身大事,我一個嫂嫂,也未必能做主。”

祁王妃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心裏竟生出了一絲羨慕。

想那會兒,她也是正值豆蔻年華的時候嫁給祁王的,那時整個家族都以她為榮,祁王政途坦蕩,光明磊磊,雖沒有太子那般出身顯赫,可卻很得先帝爺的賞識。她當時就想,這輩子,她終究可以揚眉吐氣一番,讓族裏的人仰仗著她的鼻息過日子了。

可一朝政變,滿盤皆輸。皇上登基後鐵腕政策毫不手軟,說一不二的把幾個參與或者有心參與的皇子都一一置辦了。她那時自然就跟著祁王留在了蜀地,想著宣城皇宮裏的腥風血雨,她不斷的安慰自己,苦一點也好,不管如何,都是留住了性命的。

但這次回來,她的心態變了。

皇上的心思分明不一樣了,王爺和皇上鬧著別扭,但是她這個局外人卻看得清楚明白。她不要下半輩子還在那個磨人的地方呆到老死,她也不要自己的孩子空頂著一個聽著很是尊貴的頭銜,卻一輩子都遠離著皇權。

王爺現在只是在氣頭上,但她不是,她必須要現在就開始籌謀,替自己籌謀,替孩子們籌謀,只要能留在宣城,她就要想盡一切法子再振祁王府!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二十六章 滿庭芳賞春小宴(下)

六娘子自然是不知道祁王妃心裏頭的想法的,可是被祁王妃這樣問,她卻也不能立刻點頭答應下來。雖她最開始帶湘娘和蓉娘來的目的就在此,但是當這事兒真的直接來的時候,六娘子卻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祁王妃也看出了她的為難,便是輕笑道,“妹妹別嫌我唐突,不過真是瞧著兩個姑娘水靈嬌柔的討人歡喜,這才起了心思。按著說,咱們兩家若是真能成事兒,也不算委屈侯爺的妹妹,犬子今年剛滿十八,不瞞妹妹,我這個當母親的也是操心勞碌的,便就是不準備讓他好好的一個孩子再留在蜀地那樣的地方了。”

祁王妃動之以情,這番話說出口,也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六娘子聽了不免有些動容道,“王妃的意思小六明白,不如這事兒容小六回去同侯爺還有母親商量商量?”六娘子有些拿捏不好自己應該在祁王妃面前用的措辭,猶豫了一會兒便自稱了一聲“小六”。

祁王妃果然有些好奇了,笑著問道,“你在娘家排行第六?”

六娘子點點頭,兩人便又聊了一會兒天,方才有丫鬟來傳,“王妃,夫人,煩請移步雲月廳……”

剛入了雲月廳,六娘子就聽到小周氏打趣著道,“我剛繞去了姐姐內堂的多寶閣架子前轉了轉,這才知道原先韓姐姐和我說的,蔣姐姐家一點也不藏富,光那幾個銅琺瑯嵌青玉擺件和那一個萬壽長春白石盆景,就讓人看了眼紅呢。”

“又不是多嬌貴的東西。”忠毅侯夫人睨了小周氏一眼笑罵道,“妹妹家沒有麽?妹妹屋子裏那個如意千嬌玉枕,聽說還是前南朝皇妃禦用的呢,便是萬兩銀子都拿不來的。”

六娘子還未落座,便聽的額間細汗直冒。原來不只現代,便是連古代的女人聚會,都是愛這樣赤裸裸的炫富的。什麽萬壽長春白石盆景,什麽如意千嬌玉枕……那都是動則千萬兩的貴重物件。

回想起剛歸整侯府的那會兒,有幾日崔媽媽和秦媽媽就日日在她的暖香塢搗鼓擺設,掛的是聯三聚五羊角宮燈,墻上落的是一幅觀音踏雲圖,案頭中間擺的是掐絲琺瑯三足鑲金邊香爐,左邊是足一尺高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右邊是一個定窯天青藍釉面的瓷梅瓶。六娘子當時見了就覺得是不是有些太過奢華了,卻還被崔媽媽笑了好一陣子。眼下這一和忠毅侯府相比,六娘子覺得到底是自己眼界過淺了。

晃神間,在座的幾個人已經把視線集在了六娘子和祁王妃的身上。

有眼尖的丫鬟已經給兩人帶了路,又一次服侍她們落了座位,忠毅侯夫人這才笑問道,“王妃和陸妹妹倒是一見如故的,咱們聊著聊著一轉身,卻不見您和陸妹妹了。”

“這兒也就我和煜寧侯夫人是初來乍到的,保不齊咱們兩個怯場出去轉轉。”一轉方才有些憂愁無奈的姿態,此刻的祁王妃正是儀態翩翩,笑語嫣然,渾身上下端足了皇家的風範。

六娘子一楞,沒想到祁王妃換臉換的這麽快,卻隱隱又覺是在情理之中的,便聰明的但笑不語,將此事翻了篇兒。

誰知酒過三巡,一桌子的女眷七七八八聊了個相熟,奉國將軍夫人陳氏便借機湊到了六娘子的身旁,和她擠在了一張椅子上,親昵的拉著她的手問道,“妹妹,湘娘可定了人家?”

六娘子一怔,下意識的就去看正在和榮國公夫人閑聊的祁王妃,卻不知應該點頭好還是應該搖頭好。

而陳氏顯然也是做媒老手了,見狀便笑著道,“喲,妹妹別緊張,我呢不過隨便問問,犬子今年十七了還未說親,也怪我之前拗不過他,他雖有世襲之位,可也總說子承父業未必有出息。老爺順著他,這一耽擱兩耽擱的就耽誤了下來。說起來侯爺還帶過犬子半年呢,回頭妹妹回去同侯爺說說,侯爺當時對他很是滿意呢。”

“陸妹妹今兒帶湘娘來可是帶對了,陳姐姐眼界多高的一個人啊,到沒想到今兒親自和妹妹開這口了,連中間的媒人錢都省了呢。”一旁的江寧伯夫人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笑著湊了上來,一句話就說的陳氏黑了半邊臉。

在大周,兩戶人家說媒那是有講究的,像今日的祁王妃還有奉國將軍夫人這樣直接的和六娘子開口那統統不算合規矩的。真正認真的說親,有意的男方是要鄭重的去找一個有身份的保山或者媒人上門去介紹家裏情況和婉述自己要求的目標的。那之後,若是女方父母同意了,可由男方到女方家或女方到男方家去相親,但必須是父母代勞的。若是彼此對對方的條件家室都比較滿意的話,則會互贈訂婚信物,喝過了茶,那這門婚事才算是答應下來的。

而像祁王妃和奉國將軍夫人這樣貿然直言的,則顯得非常的草率,並不是高門大戶人家說親的做派。因此一旁的江寧伯夫人這樣一說,陳氏的臉面自然掛不住了。

六娘子見狀,笑著道,“陳姐姐如今看湘娘,就好似我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只覺這麽通透可愛的一個姑娘家,性子好脾氣好,若是我身旁有適齡的兄弟,我也想跑上去和母親說說媒呢。”這話雖轉圜的有些生硬,但到底給了陳氏一個臺階下,一旁的江寧伯夫人聽了不免訕訕然的笑了笑,然後自知沒趣的縮回了身子。

陳氏看了江寧伯夫人的表情,在桌子底下輕輕的捏了捏六娘子的手,然後笑道,“是我太著急了,讓妹妹見笑了,不過正如妹妹說的,湘娘小小年紀,身上卻沒有尋常千金閨閣女子的那種嬌氣,讓人無端的歡喜,我這才起了心思的。不過也是,你一個做嫂嫂的,畢竟也不好回我這話。”

六娘子笑著點了頭,還不忘借機讓沈老夫人出一次場,便是順口道,“湘娘的乖巧,都是母親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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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過後,本是和大家不太熟絡的六娘子也在眾人面前混了個臉熟,她性子綿柔,待人處事又和和氣氣的,而且年紀還是幾個夫人中最小的,大家夥兒自然也喜歡和她閑聊。再加上這一年來,沈聿白那風生水起的勢頭,六娘子即便不是眾人巴結的對象,也絕對算得上是話題的中心人物了。

不過今兒在座的非富即貴,上面還有一個祁王妃,是以六娘子聰明的選擇了不喧賓奪主,只在適當的時候插一兩句話而已,一來二去的倒是讓活潑大方的湘娘出盡了風頭。不過席間倒是有一件事兒,讓大家又把目光轉向了六娘子,那就是忠毅侯夫人無意間提到了六娘子送的香露。

“味道淡雅好聞,我第一次用的時候,連侯爺都說香氣清幽呢。”忠毅侯夫人光說還不夠,一邊還命丫鬟去裏稍間的妝盒裏取了香露瓶子出來給大家看。

六娘子不自在的挪了挪腿,然後笑道,“不過是我尋常閑暇的時候瞎擺弄的,原本是英……是蕙嬪娘娘喜歡花草,我便在侯府的園子裏辟了一方花圃,後來養花多了就讓人改造成了暖房,這才開始搗鼓起香露來的。”

“說起來,蕙嬪在宮裏頭很是得寵。”這句話以前,祁王妃一直鮮少參與眾人的討論,六娘子不知她是融不進宣城權婦的圈子還是骨子裏太過清高,可說到蕙嬪,她話卻接的很快。

六娘子一楞,轉頭道,“您在宮裏見到過蕙嬪娘娘?”

祁王妃點點頭,“王爺回宣述職,頭一天進宮皇上設了家宴,席間,也就皇後娘娘、蕙嬪還有麗嬪三人作陪左右。”

“麗嬪?”祁王妃話音剛落,馬上就有好奇的人問了一聲。

“顧家女。”祁王妃淡淡的看了一眼六娘子,神色中有些探究的異樣。

六娘子迎著她的目光,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卻從容道,“蕙嬪娘娘榮得皇上盛寵,是沈家的福氣,侯爺常說,恩澤綿延有因,娘娘在宮中伺候皇上,沈家一門與有榮焉,可卻更要恪盡職守,本本分分的才好。”

“妹妹明理聰穎,正是這個道理。”祁王妃一邊說,一邊挪開了視線。

而就在這個時候,忠毅侯夫人忽然失笑出聲道,“喲!瞧這話題被王妃給轉的,我原本是想誇誇妹妹的香露的,順帶還想從妹妹這兒再討幾瓶過來的,也不知道陸妹妹有沒有這個時間幫我調兩瓶。”

她話音剛落,鎮北侯夫人韓氏、廣陵侯夫人小周氏還有榮國公夫人曹氏也躍躍欲試了起來,紛紛向六娘子開了口。

六娘子細心的將每個人的氣質打扮記在了心裏,然後道,“幾位姐姐也別嫌我調香調的慢,實在是現在暖房還有很多花沒有開盛,也心急不得。若是幾位姐姐能等,過了五月,我就把新的香露送到蔣姐姐這兒,姐姐們再過來取,也能借個由頭再小聚一番。”

“瞧,我說陸妹妹是個細心的吧,便是連咱們下次小聚的由頭都提前定下了呢。”蔣氏一拍手,連連笑著讚同了起來。

眾人聞言,皆不約而同的點起了頭……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滿庭芳小宴感悟

過了申時,廣陵侯夫人小周氏最先站了起來告了辭,緊接著奉國將軍夫人陳氏和兵部侍郎夫人胡氏也準備結伴而退。

不過當忠毅侯夫人起了身想親自送客的時候,外頭忽然有個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夫人,煜寧侯爺來了,說要接煜寧侯夫人回府。”

小丫鬟剛說完,一道道羨慕又嫉妒的目光就投向了剛站起身的六娘子,將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一旁的湘娘和蓉娘見了,也偏頭抿嘴笑了起來。

六娘子皺眉瞪了一眼,然後忙向蔣氏解釋道,“侯爺今兒和忠毅侯一起去了祁王那兒,姐姐不知道嗎?”

蔣氏暧昧的笑道,“即便是順路,可整個宣城放眼看去,有哪個爺能做到煜寧侯這樣貼心的,妹妹是個好福氣呢。”

她這話一出,六娘子只感覺有些無地自容了,便是堪堪的幹笑著向眾人福了身,然後匆匆的帶著湘娘和蓉娘一並出了裏屋。

外頭起了風,六娘子一腳剛踏出園子,一陣涼風襲來,瞬間就把她混沌的腦子吹了個八分醒。

其實不論在什麽時候,太特立獨行也未必是件好事兒。六娘子暗暗下決心,以後要是再遇著這樣的權貴女眷之宴,打死她也不會再讓沈聿白來接人了,不管他是“順道”還是“繞道”,她都不會點這個頭的。

六娘子一邊走一邊想著,只覺得臉燒的灼熱,不禁有些懊惱虧她裝模作樣的繃了一天的閨秀姿態,沒想到竟在最後被沈聿白給鬧的功虧一簣了。

忽然,六娘子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她,她回頭一看,卻見蔣氏正匆匆的從屋子裏快步的跑了出來。

“妹妹不會是惱了吧?”眨眼的功夫,蔣氏已經跑到了她的身邊,看著六娘子不太自然的神情,她不免道,“我和幾個姐姐都是老交情了,私下大家都沒什麽架子,處的也很融洽,幾個姐姐都是心直口快的,方才那事兒若是惹的妹妹不高興了,妹妹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蔣氏這樣一說,六娘子就更窘了,徑直擺手道,“姐姐哪兒的話,我是臉皮薄的,經不得臊,這也是頭一回,卻也不知道侯爺這順道一接,還鬧了個大笑話。”

“哪兒是什麽笑話啊,大家夥兒都羨慕你們夫妻恩愛呢。”蔣氏抿嘴笑了笑,然後似松了一口氣道,“既沒有惹的妹妹不高興,那我也就放心了。我這會兒準備回去送祁王妃,有煜寧侯親自來接,妹妹這兒我就怠慢一回。反正過了今兒,妹妹也和咱們都熟悉了,以後若是沒事兒,妹妹就多來姐姐這兒坐坐,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六娘子聞言點了點頭,然後便珍重的向蔣氏又告了一次別,一行人方才由帶路的小丫鬟領著出了石雕拱門……

沈聿白是騎馬來的忠毅侯,在門口迎到了六娘子幾人後,他便讓女眷並了隨行的丫鬟們一同上了平頂齊頭馬車,然後放下了卷起的湘妃竹簾,自己則駕馬在前面開道。

片刻後,馬兒一鳴,馬車就穩穩的駛離了忠毅侯府。

直到落座在了自家馬車上,六娘子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然後對著坐在她對面的沈慧湘和沈慧蓉道,“今兒累嗎?”

兩人眼中皆透著小小的興奮,紛紛搖頭道,“不累。”

六娘子笑道,“這才是頭一次,以後若是你們有了不少的閨中好友,便也可以和忠毅侯夫人一樣設局宴請的。”

“真的嗎?”湘娘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道,“咱們在侯府也能設宴?”

“自然可以。”六娘子點點頭,“今兒你們同鎮北侯家的小姐和榮國公家的小姐都聊了很久。我瞧著鎮北侯家的小姐年紀不大,定是在你們倆人之下的,可言談舉止卻是落落大方婉約天成的,嫂嫂覺得你們也一定可以的。”

湘娘聽了有些蠢蠢欲動,接口道,“怡秀說,等過了中秋,鎮北侯夫人就會讓她開始跟著學習設宴,到時若是她派了帖子邀請我們去,嫂嫂可要在母親面前替我和蓉娘說說好話。”

“那是自然。”六娘子笑了笑,“能多有社交是好事兒,左右反正請的都是姑娘家,也不用考慮男女設防,你們兩個性子都沈穩,定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宣城不是涼都,如今沈家也算是熬出了頭,但咱們也切莫做出眼高於頂的事兒來。我一直覺得,女子要開闊眼界,才能更好的在家中立足,多結交些門當戶對的閨中好友,其實對你們都是有好處的。且大家也都是年紀相仿的,一來二去的話題自然就多了。”

兩人聞言,不免都有些興奮,當下就一左一右的拉過了六娘子的手高興的快要坐不住了。

而六娘子也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思,眼下沈慧湘和沈慧蓉正是活潑外向好奇的年紀,以前在涼都那是條件有限結交不到權貴女眷,如今回了宣城,各方條件都很成熟了,若是再一味的悶在家裏做大家閨秀,不免會被從小在宣城長大的那些官宦權貴家的小姐們給比下去的。

人,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遠,“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六娘子覺得不僅適用於婚姻,同樣也適用於友誼。而她不希望兩個姑娘變得唯利是圖,也不希望她們永遠矮人一等,是以適當的交際肯定是必要的,這也是女兒家“福養”的必修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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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幾人先去了清懿閣沈老夫人那兒請了安,老夫人看著湘娘和蓉娘開心的模樣,終於松了一口氣,隨即問了六娘子一些話,便讓沈聿白和六娘子先回了,單留了沈慧湘和沈慧蓉在清懿閣用晚膳。

回到暖香塢,六娘子連連的喚了竹韻來給自己拆髻寬衣,當盤了一天的發髻被竹韻放下來的時候,六娘子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沈聿白見狀,笑道,“既這麽辛苦,下次就別去了。”

六娘子拿過了竹韻遞上的帕子,擦了擦臉瞪了沈聿白一眼道,“侯爺下次別這麽興師動眾的去接我了,今兒讓幾個姐姐笑話的可以。”

沈聿白冷哼一聲道,“就看你們小女人的心思最難猜。”不過,緊接著他便正色的想了想,然後換了話題道,“今年三月春闈,你兩個哥哥可要下場?”

六娘子一楞,這才道,“哦,去年年頭是加開恩科,我還在想今年怎麽又考了。”見沈聿白正單手托腮的笑看著自己,六娘子微微的紅了紅臉,然後佯裝思索道,“哥哥們要不要下場我不清楚,之前聽父親的意思是比較看好青致哥哥,去年他的成績也好,至於青遠哥哥,父親可能會想讓他今年成親掌管府門庶務吧。”

“總算有個栩哥兒在的,你父親也算是後繼有人了。”雖官場上不計嫡庶,但對於沈家來說,有栩哥兒和沒有栩哥兒相差的卻很大。

六娘子聞言低頭道,“其實,青致哥哥很努力,也是讀書的料子,若是就此止步仕途,未免可惜。他若有心,哪怕將來謀個外放的職位,也好過在家裏一輩子碌碌無為。”

沈聿白聽了以後若有所思,隨即道,“若是有能力,外放幾年回來也沒什麽意思。”見六娘子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己,他繼續道,“你今兒去的那個賞春小宴,到的都是些什麽人?”

六娘子一楞,忙道,“祁王妃、榮國公夫人,還有鎮北侯夫人,廣陵侯夫人和江寧伯夫人,哦對還有奉國將軍夫人和兵部侍郎夫人。”六娘子細細的羅列了一遍給沈聿白聽。

沈聿白道,“幾乎都是公卿之家的女眷吧,那兵部侍郎的夫人,是忠毅侯夫人的表妹,可暫且不論。”

六娘子無聲的點了點頭,隱約有些知道沈聿白想表達的意思了。

沈聿白挑眉道,“大周開國至今,不管是清流還是權臣堂官,雖也有和權貴之族通婚的,但到底還是界限分明的,為什麽?”

六娘子一聽,想到了上次和沈聿白深談的關於世襲承爵的話題,連連像是回答先生問題的學生一般,正襟危坐道,“權貴弟子大多靠著皇上賞識和蔭襲為官,總是為清流權臣所不齒的。”

沈聿白滿意的點了點頭接口道,“讀書人走的都是文官科舉的路子,從童生開始一路上去,秀才、進士,成績好的就能進翰林院,成績一般的外放或者在六部熬資歷,如此積累品級,十幾年或者幾十年以後要麽高位謀權,要麽回家賦閑做個鄉紳。但其實,皇上看中的是什麽人?恰恰正是那些品級低的翰林學士,尤其是裏面的那些庶吉士,從先帝爺那會兒開始,朝廷就有了規矩,非進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內閣。”

“所以庶吉士又被稱為儲相!”六娘子一語道破。

沈聿白凝神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為官不論嫡庶,若陸青致有心仕途,外放這條路就別選了。要想出頭,就讓他進翰林院。庶吉士為何會得皇上青睞,無外乎是因為他們出身偏低,看盡百姓疾苦,他們是皇上在民間的眼睛,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有一顆夠赤誠的心來為官從政。皇上要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好官,輕松的路子,上去容易,但到底還是會辜負滿腔的抱負的。”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滿庭芳忽聞噩耗

六娘子安靜的聽完了沈聿白的一番話,然後認真的點頭道,“侯爺的話我記下了,這兩日若是侯爺有時間,不妨給父親寫一份信,妾身到底人輕言微,即便這通篇的大道理說出去,父親也未必會聽的進。”

“你也給青致寫一封信,和他說說這其中的利弊,讓他自己好好的想清楚,做個選擇。”沈聿白的言外之意六娘子明白,一旦走庶吉士的路,開頭勢必艱難辛苦,即便有沈聿白從旁幫助,也並非就能一步青雲的。

六娘子認同道,“這關乎哥哥以後的一輩子,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六娘子的記憶中,還留著幾年前陸青致在落雪的園子裏幫她解圍的那個畫面。其實人都是有感情的,有些事兒,看著只是別人隨手之便,但在六娘子心中,卻是最珍貴的回憶。當然,如果陸青致本身並沒有走寒窗苦讀的路子的想法,那她可能也就不會這麽用心的幫他鋪路了,但是但凡陸青致願意,六娘子覺得她一定會幫他到底的。

思及這些,六娘子忽然想到祁王妃和奉國將軍夫人對自己提的湘娘的事兒,便把這前後的兩段話全部覆述給了沈聿白聽。說完後她喘了口氣又道,“按著說我只是個做嫂嫂的,湘娘的事兒是輪不到我插手的,可祁王妃看中了湘娘,我吃不準是不是之前和侯爺商量好的。”

“祁王妃看中了湘娘?”

沈聿白的詫異讓六娘子瞬間明白了這事兒不過是祁王妃的一時興起。她有些猶豫了,見沈聿白也沈默不語,便先問道,“皇上準備讓祁王來管什麽差事?”

“內務府。”

六娘子一驚,脫口道,“那是肥差啊。”

見沈聿白一個眼神飄了過來,她連忙佯裝咳嗽了一下道,“妾身的意思是,皇上很器重祁王。”

沈聿白被她那假模假樣的神情逗笑了,搖頭道,“平日裏看你和回事媽媽說話的時候都是一本正緊的,在幾個姨娘面前也能端得住架子,怎的偏生到了我跟前就容易露怯。”

“侯爺不一樣啊。”六娘子半開玩笑半當真的頂了沈聿白一句,唬得沈聿白一楞一楞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六娘子便借機屏退了周遭的丫鬟,然後道,“湘娘的事兒侯爺還是要先去探一探祁王的意思的,祁王若是不領皇上的情,那祁王妃這兒咱們也不用再張羅了,不管對方是王爺還是老百姓,我覺得母親之前千方百計的把大家帶離了涼都,眼下便是怎麽都不會再把湘娘送去蜀地那種地方的。”

沈聿白道,“那若是祁王領了皇上的情呢?”

“那侯爺更要仔細斟酌一下這件事兒了。”六娘子黛眉微蹙的將祁王妃提及過的皇上設家宴的事兒告訴了沈聿白,然後道,“按著英娘在宮裏頭受寵的勢頭來看,只怕大家夥兒都緊緊的盯著咱們沈家呢。祁王回宣,本是好事兒,他和皇上是親手足,皇上想把內務府交給他,勢必就是看中了祁王之才,內務府的油水到底多不多,侯爺比我還清楚,祁王看似攬了個偏職,可手上可操控的事兒卻多了去了,若是這個時候再把湘娘和世子爺的事兒定下來,沈家不被人背後念叨死才有鬼呢!”

沈聿白笑瞇瞇的看著她,連連點頭道,“夫人言之有理。”

六娘子見他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樣,又加了一句道,“還有,湘娘的事兒侯爺記得去和母親說一聲。”她希望沈家的幾個姑娘都嫁的好,但卻不願意蹚這趟渾水。

沈聿白又怎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一邊答應著一邊又問道,“去那兒一遭倒是看出了湘娘的搶手,便沒有人問一問蓉娘的?”

六娘子眼神微微的暗了暗,有些嘆氣的笑道,“畢竟都是身份尊貴的,說的不是世子爺就是嫡子的,又有誰不在意身份呢?”

沈聿白聞言也沈默了,半晌才道,“走吧,先擺飯吧,折騰了大半天也累了,今兒一會兒早些休息。”說著便攬著六娘子,兩人一並出了稍間去了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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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外面就下起了雨,剛開始的時候還是淅淅瀝瀝的,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雨勢就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落在屋瓦上,“滴滴答答”的讓人很難不去在意。

六娘子今兒是真的有些乏了,便是沒有等到沈聿白從葳蕤軒回來就先凈身上了床。本時間還早,她想先看一會兒書再睡的,結果聽著陣陣的雨聲,她竟就這樣捧著書靠在床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她到底睡了多久,六娘子只記得自己是被連著的幾聲響雷給驚醒的。

她嚇的坐起身的時候,屋子裏只亮著兩顆夜明珠,周遭靜悄悄的,外頭的雨聲就顯得更大了些,徑直蓋掉了屋裏自鳴鐘的搖擺聲。

“怎麽了?”沈聿白本就驚醒,六娘子這般動靜,他一個挺身也坐了起來,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抱她,卻感覺到六娘子一身的汗,發髻微濕,粘在脖頸間,整個人有些無措的慌亂。

“子延……”六娘子的眼神有些不帶焦距,怔怔的轉頭看著沈聿白,可一雙眸子大而無光,不知焦點落在了哪裏。

而她這一聲“子延”卻喊的沈聿白有些錯愕。六娘子是知道他的字的,可卻從來沒有這樣喊過。他當下也有些慌亂了,緊緊的摟過六娘子輕聲問道,“阿遙,是不是嚇到了?”

朦朧間,六娘子只莫名的感覺有一絲心慌的難受,可是在感受到沈聿白掌心的溫度後,她卻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連帶著雙眸都漸漸的染上了生氣,半晌才呼氣自嘲道,“我從前不知道自己還怕打雷。”

“這是春雷,驚蟄的雷聲本來就大些。”沈聿白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後體貼的越過她,倒了一杯溫茶放入了六娘子的手中道,“可能白天你確實累了,晚上就睡的不踏實,來,喝口水壓壓驚。”

六娘子依言喝了一杯溫茶,然後感覺順氣了些後道,“也沒這麽嬌貴,今兒可讓侯爺看笑話了。”

“我覺得你方才喚我的字……很好。”晚上他處理了一些事兒,從葳蕤軒回來的時候六娘子已經睡了。這會兒兩人皆只穿著一層薄薄的中衣,六娘子又是一身的香汗沾了肌膚,擁在一起,即便沒什麽心思,也能生出幾分暧昧來。

六娘子本繃著緊張的神經的,結果被沈聿白這樣一逗,她忽然輕笑的傾身摟住了沈聿白的脖子道,“侯爺說的是子延麽……”

沈聿白只覺得自己心裏漏跳了一拍,剛想用力摟住六娘子的腰不讓她在自己身上隨意動彈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床上的兩人皆楞了楞,沈聿白便是快了一步給六娘子蓋好了被子,然後拿了床頭的披風匆匆的系上道,“你且等等,我去看看出了什麽事兒。”

六娘子皺著眉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照著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但是,六娘子卻是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出事兒的竟然會是三娘子!

話說大半夜冒雨敲開侯府大門的是江二全家的,也就是紅袖。當時她扣響侯府朱門銅環的時候,值夜的小廝說什麽也不讓她進去。結果一來二去的驚動了當值的陳伯,江二全家的一個重聲就跪了下來,哭鬧了半天,陳伯一權衡六娘子和三娘子之間幾年的姐妹情分,便放手讓她進了府。

到暖香塢的時候,江二全家的渾身已經濕透了,寒雨侵體,她跪在六娘子跟前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

見六娘子已經有些按耐不住要往門口沖了,沈聿白一把按下了她的肩頭道,“先聽聽是什麽情況。”

六娘子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後用冰若寒霜的聲音問道,“姐姐難產,王家的人不管嗎?”

江二全家的哭著擡起了頭,滿臉淚痕的說道,“六姑奶奶,王家現在太亂了,夫人自從不管事兒了以後,大小的庶務都不過夫人的手了。夫人下午的時候羊水就破了,屋子裏的丫鬟讓去找產婆,可下著大雨,那些狗奴才一拖再拖,第一次,收了銀子還不肯……”

“沒人管!”不等江二全家的把話說完,六娘子隨手抄了一個杯子就往墻角砸了過去,隨即便是冷笑著站起了身道,“王家人的日子是過的太安逸了,不把三姐放在眼裏,也不把陸家放在眼裏了!”

“阿遙……”沈聿白是第一次看到六娘子這麽發火的,當下也嚇了一跳,剛想上前安撫,卻見六娘子猛的站起了身。

“侯爺,這是陸家的事兒,侯爺不用參和進來,可三姐難產,侯爺若是今兒攔著我去王府,我這輩子都會恨侯爺的。”六娘子緊緊的攥著雙手,咬著牙根吊著一口氣。

她不信的,上個月的時候她還和三娘子通了信,兩人還在商量著要在七娘子成親的時候合著送一份什麽禮,怎麽這會兒就……命在旦夕了呢!

想到這裏,六娘子不敢再做任何耽擱,便是不等沈聿白回神,匆匆的帶著在一旁也嚇到了的魚安和竹韻一並冒雨出了暖香塢。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二十九章 滿庭芳夜入王府

可是,她人才走到暖香塢的院門口,整個人就被沈聿白拉了回去。

“都退下去!”沈聿白壓著聲音,不怒而威,看的周遭的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魚安見狀,連忙上前一把捂住了江二全家的嘴,然後俯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兩句後便將一屋子的人給帶去了耳房。

六娘子紅了眼,怒目擡頭瞪著沈聿白冷笑道,“真沒想到侯爺也是個怕事兒的!”

沈聿白低頭看著她,神情淡然道,“方才那仆婦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是不是?”

“我只知三姐難產,危在旦夕。”六娘子心急如焚,並不打算在這兒和沈聿白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便是甩開了他拉著自己的手,轉身就準備往屋子外頭走。

誰知她剛邁了步子,卻聽沈聿白冷然道,“大夫呢,產婆呢?你是會把脈開方子呢還是會接生救孩子呢?”

六娘子一楞,緊緊的拽著窄袖,腳下的步子到底緩了下來。

沈聿白上了前,將她安安靜靜的擁在了懷中,低頭卻看到她的貝齒正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唇,隱忍的樣子像是明知犯了錯卻怎麽都不肯承認的孩子,讓沈聿白的心不禁一軟,再開口,聲音都柔了幾分。

“也不是攔著你,姐姐出了事兒,不管怎麽樣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可那仆婦的做法也不對,你父親母親怕是現在都還不知道這事兒的,貿貿然的先來找你,左右算什麽?如果我們再貿貿然的去王家,身份倒是可以壓的住,可卻不在理啊。”

六娘子依然不語,沈聿白嘆氣道,“現在還沒到子夜,先去找產婆,再去請個大夫,我讓觀言先去陸府,把這事兒告訴你父親和母親,若是真的有什麽亂子,陸家有長輩在場總好過我們兩個用身份去壓……”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卻感覺胸襟前一片溫熱,沈聿白一驚,低頭去看六娘子,只見她滿眼淚痕,整個人都在發抖。

“阿遙……”

“我是害怕……我上個月還和三姐姐通信的,我們還在聊七娘子成親了我們要送什麽,怎麽就……怎麽就難產了……”

古代醫療設施技術落後,女人生產是大事兒,一個不好,直接喪命。這種死,過幾個月、半年的就會被人遺忘。這是三娘子的頭一胎,如果……六娘子不敢多想,如果三娘子沒了,而孩子留了下來,那沒了生母,往後這孩子的日子一定艱難如自己當時那樣。但如果是孩子沒了而三娘子保住了性命,六娘子卻不知道這一滑胎的傷害會給三娘子帶來多大的影響。

六娘子因為這些未知而嚇的抑制不住的發起了抖,忽然,她拔了腿就往耳房走去,見了聚在耳房裏的魚安她們幾個,六娘子沈著的一個一個吩咐道,“魚安,你現在去找個產婆來,竹韻,你去同德堂找大夫,江二全家的,你去陸家,若是父親不方便出面,你就想法子讓母親來王府。”

江二全家的跪下磕了個頭道,“謝六姑奶奶,謝六姑奶奶……”

六娘子心酸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同跟著她進耳房的沈聿白道,“雖妾身沒什麽底,可侯爺放心,妾身不會亂來……”

“我和你一起去。”誰知沈聿白竟徑直打斷了六娘子的話,然後看了她一眼道,“要去就快,生孩子人命關天,要吩咐的就吩咐下去,然後趕緊走。”

六娘子聞言心微微的一顫,然後輕輕的轉過了臉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後便跟著沈聿白穩步的出了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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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冒雨駕車來到王府,已過了子夜。

王家府邸是個新宅子,在銅門胡同口,離侯府和陸家都不算近,不過來的路上是沈聿白親自駕的馬車,六娘子坐在裏面顛簸的厲害,便多少能猜出沈聿白馬車駛的有多快。

到王府的時候,大門是緊閉著的,高懸在屋檐的兩盞迎客燈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濕了半邊,只留依稀微弱的燭光能勉強看清楚臺階。

沈聿白給六娘子打了傘,然後兩人快步的走到了銅環朱門前,沈聿白道,“若你等不及娘家的人,那我們就先敲門進去。”

六娘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就見沈聿白上前一步扣響了銅環。隨著一聲一聲的敲擊聲,六娘子只感覺一顆心被人用刀尖抵著,鉆疼的緊,她直直的盯著王家偌大的門扉,可等了很久,卻不見有任何的動靜。

六娘子和沈聿白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沈聿白便皺了眉又拉住了銅環想繼續扣門,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口有了響聲,緊接著,昏暗的燭光下,高聳的朱門被人緩緩的拉開了一條門縫。

“誰啊。”值夜的小廝睡眼惺忪,連眼皮子都還沒有完全的睜開,瞇著眼打著哈欠,滿臉的不耐煩,便是連問句話都聽得出他的惱怒勁。

沈聿白冷笑一聲,底線立刻被這小廝給挑戰到了,便是擡腳就狠狠的往門上一踹,然後道,“不知你們家主子有沒有功夫出來見一見我這個煜寧侯!”

小廝被門撞得往後一歪,戴在頭上的鬥笠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雨勢滂沱,順著肆虐的風“呼啦呼啦”的吹到了他的臉上,立刻就把他給澆了個半醒。

“煜……煜寧……”被沈聿白這樣一吼,小廝嚇的一把扶住了前後搖晃的門扉,就著昏暗不堪的搖曳燭光,他定睛看了看玉身立在門門外的沈聿白,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間刻著“煜”字的那枚皇家玉佩。

這玉佩當時是皇上封賞的時候禦賜的,六娘子是從來沒有看到沈聿白佩戴過的,可方才出府的時候六娘子卻見沈聿白是特意折身回屋去取的。

“還不帶路讓我去見見你們主子?”沈聿白居高臨下的看著嚇的有些站不住的小廝,一雙手卻緊緊的拽著六娘子的柔夷。

六娘子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反手也輕輕的捏了捏沈聿白的手算是給了他一個無聲的承諾。她知道他是怕她沖動,會不管不顧的亂跑。可這王家府邸她一次都沒來過,這會兒又是大半夜,風大雨大的,這半大不小的宅子,除非是有人帶路,不然六娘子覺得憑她自己要找到三娘子的住處只怕很難。

可偏偏這個時候,小廝還在和沈聿白磨磨唧唧的沒完沒了,六娘子越聽越沒有耐心,當下急的額頭上細汗直冒,恨不得拉過了那小廝給他兩耳刮子讓他帶著自己進內院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後面響起了一聲呼喊,隔著碎碎的雨簾,聽得有些不太真實。

六娘子一度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江二全家的戴著鬥笠從大雨中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站在了六娘子的跟前,六娘子才感覺自己松了一口氣。

“怎麽還不進去?”

但是,沒等六娘子開口,被墨空籠罩的黑夜中就又走出了幾個身影。開口問話的人雖語氣換緩緩,但卻還是能讓人聽出一絲的緊張的。六娘子側頭看去,驚訝的發現江二全家的身後站著的竟是林氏和陸文恒……還有七娘子!

“母……親。”六娘子很吃驚,她沒想到林氏竟然這麽快就來了,而且還帶了個七娘子,便是連陸文恒會出現在此,六娘子都覺得有些似夢似幻的。

“賢婿,你和我去正堂等王述,內堂的事兒我們男人不插手,不過有些話我要好好的問問王述。”看得出陸老爺出門的很倉促,像是睡的正香的時候被人硬生生從被窩裏拽出來的,連中衣的衣擺都忘記塞到褲腰裏去了,歪斜的衣領讓他此刻看起來有些頹廢不正。

沈聿白聞言,連忙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一伸手,輕輕松松的拎起了那看門的小廝,便是和陸文恒兩人先一步跨入了王府的大門。

緊接著,江二全家的便跑到前頭道,“夫人、六姑奶奶、七姑娘,您幾個當心腳下,奴婢這就帶路!”說著,她不等幾人回話,便急急忙忙的也跟著沈聿白他們跨過了門檻。

六娘子她們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六娘子才對一路跟著她和沈聿白來的尋音道,“你先跟著我們進去認個路,魚安和竹韻她們估計一會兒就要到了,你一會兒繞回來候著她們,千萬別耽擱了大事兒。”

尋音聞言點點頭,隨即一臉緊張的跟在了六娘子的身後一起進了府。

夜路本就難走,再加上下雨,眾人的步子雖邁的急,但卻很小很碎,所以腳程自然就慢了許多。一行人,江二全家的帶路走在最前面,後面是尋音,跟著就是林氏,六娘子和七娘子則並肩走在了最後面。

雖六娘子一直心系著不知情況如何的三娘子,但是看到七娘子,她還是滿腹的疑問,在穿過了垂花門後,她不免輕輕的拉了一下七娘子的手問道,“你怎麽來了?”

三娘子是生孩子難產,今兒陸文恒和林氏來了是理所當然應該的,但七娘子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來這兒不免有湊熱鬧的嫌疑。

誰知七娘子卻瞪了她一眼道,“三姐姐出了事兒,我能不來看看嘛!”

六娘子心裏一陣心虛,剛想誇七娘子一句“到底長大了知道姐妹情深了”,卻見七娘子一把拉住了她,強迫她停下了步子道,“我怕母親借機鬧事,跟來看看,一會兒若是母親發了火,你可多少要和我一起攔著啊。”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章 滿庭芳一屍兩命(上)

還沒來得及細細品七娘子話裏的意思,六娘子的註意力就被不遠處的宅院給吸引住了。

江二全家的步子一頓,然後指了指前面在風雨中顯得有些鬼魅的昏暗小院道,“夫人、六姑奶奶、七姑娘,到了!”

六娘子連忙斂了神色,回頭對上了看著她的尋音點了點頭,然後說了一句“小心些”,便目送著尋音折身原路返回了。

林氏看了六娘子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跟著江二全家的進了園子,六娘子見狀,也連忙的拉起了七娘子的手,然後飛快的邁開了步子。

可不知為何,六娘子總覺得三娘子這伏蒼園靜的有些嚇人。照理說產婦難產,生不下孩子,不管是丫鬟還是家人,又或者是能力不夠的產婆,總多少也會發出些聲音,可這伏蒼園,門是虛掩著的,裏頭暗暗的也瞧不出有什麽人,整個園子從外頭看沈的可怕。

“紅袖,三姐真的在裏面嗎?”情急之下,六娘子喊了江二全家的閨名。

江二全家的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去推門,卻不小心和迎面出來的一個端著銅盆的婆子撞在了一起,“哐當”一聲,銅盆應聲而落,一團黑漆漆的血塊從盆裏掉了出來,緊接著一股濃稠的血腥味夾雜著雨土氣就在眾人的鼻尖蔓延開來。

“哪個不長眼的……”那婆子還沒弄清楚狀況,沒擡頭就罵開了嘴,結果卻在看到江二全家的臉時,她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堪堪的禁了聲。

“張媽媽。”江二全家的冷笑了一聲,然後一把推開了有些呆若木雞的張媽媽道,“張媽媽不是應該伺候在凈房裏的麽。”

“你……江二、二全家的……你……”張媽媽慌張的想彎腰去撿銅盆,可卻見江二全家的直直的就要往裏頭闖。

張媽媽一驚,伸了手就去攔,眾人忽聽七娘子一聲大喊道,“煜寧侯夫人在此,誰敢攔著!”

六娘子一楞,偏了頭去看怒目而瞪的七娘子,卻感覺七娘子輕輕的推了她一把,然後飛快的說了一句,“快去找三姐!”

六娘子手一收拳,拔腿就進了屋,將後頭張媽媽的胡亂呼喊悉數的拋在了腦後。

可這伏蒼園的裏屋卻是靜的讓人嗅出了一絲隱隱的不安,明晃晃的屋子裏,左右竟只有六娘子一人,她有些慌了神,卻聽後頭緊隨她進屋的江二全家的喊道,“六姑奶奶,往這兒走!”

六娘子微微的後退了一步,跟著江二全家的入了西稍間,卻立刻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濃香。

“這是什麽味道?”身後,林氏詫異的問出了口,六娘子這才聽出林氏的聲音有些嘶啞。

旁的幾人聞言,皆面面相覷了一番,江二全家的正準備說話,西稍間南口的門扉忽然被人從裏面拉開了。緊接著,面色有些凝重的王老夫人和兩個手上沾著血的婆子從凈房裏走了出來,再後面,還跟著眉眼淡然的薛姨娘。

兩撥人在西稍間撞了個正著,王老夫人震驚的連連後退了兩步,隨即便是指著六娘子身旁的江二全家的破口罵道,“你個狗奴才,吃裏扒外的東西,舔著我們王家的口糧,卻還念著舊主子,你夫人難產,你死哪兒去了,這會兒竟還喊來了人,怎麽,你是想把我們王家給拆了不成?”

“親家母這話說的,可把我們都罵成不相幹的人了。”林氏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還帶著一抹譏諷的笑,眼底透出的薄涼寒意映襯在她那張保養的很好的臉上,竟讓人有種優雅的錯覺感。

王老夫人一聽,楞了楞,隨即連連賠笑著上了前,然後試圖想將林氏拉出西稍間一般,一邊挽著她的手一邊往門口道,“親家母這話說的,我不過是教訓一下媳婦屋子裏的奴才,您這大下雨天的……”

“三娘子難產,我來看看,親家母莫不是想攔著?”可林氏哪裏是這麽好糊弄的,當初亂糟糟的一個陸家硬是被她一把手抓了個幹凈利索,連陸文恒的小尾巴六娘子都被年輕的她摘的一幹二凈的。六娘子一直堅信林氏是頭猛獸,醒不醒就單看她自己願意不願意了。

王老夫人好不容易擠出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眼梢間,聽了林氏的話,她不免沈著聲音道,“產房到底不幹凈了些,親家母不如在外頭等……”

可她話還沒說完,七娘子和六娘子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推開了攔在門口的薛姨娘,然後闖入了西捎間的凈房。

緊接著,“啊……”的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凈房傳出,林氏心裏一驚,猛的甩開了死死拉著她的王老夫人的手,剛邁開步子想跑進去看看裏面的情況,卻在門口被從裏面沖出來的七娘子抱了個滿懷。

“母親……母親!三姐姐……”七娘子是真的嚇哭了,泣不成聲,瑟瑟發抖,額頭豆大豆大的汗滴就這樣晃晃而落。

林氏也嚇壞了,連連安撫了她幾下,然後讓她在門口的椅子上先坐下壓驚,自己則連連進了凈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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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三娘子的難產,六娘子想過很多種結局,但是她卻沒有想到,三娘子沒有等到她,而是……死在了血泊中!

那是一幅有著太強沖擊力的畫面,三娘子披頭散發,身上的衣裳已經全被鮮血浸染了,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右手無力的垂落在產床邊,下體還擺著生孩子時的樣子,已經凝結變黑的血從她的大腿根部一直覆蓋到了她的小腿,她的手腕處能明顯的看到還未隱消的青筋,六娘子覺得,她甚至能感覺到三娘子生孩子時難捱的痛苦。

“小六……”

林氏看到眼前的畫面也嚇的楞住了,可當她看到六娘子正雙眼無神的往床邊走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的拉住了六娘子發涼的手。

“母親……”六娘子喃喃的喊著,“三姐最愛漂亮了,咱們要給她擦幹凈了,擦幹凈!”

“小六!”

林氏沒想到看上去整個魂都嚇的出竅了的六娘子會突然的發起了狠,只見她徑直的沖到產床邊,從床邊裝著清水的木盆裏拿出了一塊早已經被冷水泡了很久的白布,然後,她顫抖著絞幹了布,仔仔細細的理順了三娘子散亂的長發,幫她擦起了臉。

觸手可及的是早已涼透的肌膚,六娘子心一驚,大顆大顆的淚水就這樣滴在了三娘子冰涼的臉頰上。她想知道,三娘子死了多久,她也想知道,三娘子肚子裏的孩子呢?

按著三娘子懷孕的時間來看,三娘子足月生產的日子應該在四月初,這會兒才三月三,若是孩子真的落了地,那就是實打實的早產兒。

在現代,早產兒要是有生命跡象,都是會送保溫箱加護的,但是在古代,早產兒夭折的幾率幾乎是百分百的。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六娘子一個激靈,拿著濕濕的冷布直起了腰身,然後問林氏道,“孩子呢?”

林氏一怔,反身就往門外走。外頭,江二全家的正死死的拉著眼神慌張閃躲的王老夫人,林氏見狀,冷著眼問道,“孩子呢?”

王老夫人嚇的一哆嗦,結結巴巴的道,“孩……孩子……”

“今日我姐姐慘死屋內,怎麽,你們王家人還以為能讓我們睜著眼睛當沒有看到?”六娘子從屋子裏沖了出來,用沾滿血水的手一把拉住了瞪著眼睛的王老夫人,然後不顧長幼之序,使了勁將她半拖半拽得拉進了凈房,直接推到了產床邊,指著三娘子道,“她是你王家的媳婦?你來告訴我,這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她會喪了命,為何她渾身是血,產婆呢,大夫呢?你們究竟有沒有把我三姐姐當成正正經經的產婦的?”

王老夫人被六娘子猛力推了個踉蹌,腿一軟,差點跪在了產床邊。不過她畢竟年長有餘,雖然慌亂,但還是沒有被六娘子的狠勁給唬住,只艱難的站直了身子道,“陸夫人就是這樣教女兒的?目無尊……”

“呸!你個老東西,你別在那兒亂詆毀我母親的名聲,我三姐姐都死了,她的孩子呢,我問你那孩子呢?我告訴你,你別得意,我六姐姐可是看得到鬼的,我三姐死的這麽慘,你覺得她能咽得下這口氣麽?若是她變成了厲鬼,第一個不會放過奪了她孩子的人!”

屋子裏王老夫人剛要發作,誰知七娘子卻突然沖了進來,看她那喊的中氣十足的樣子,八成已經是緩過了神。當下這種情況,相信不論是陸家的任何一個人在看到三娘子衣衫不整的慘死在滿是血跡的產床上時,只怕都會氣的氣血倒流的,再加上七娘子本來就是個爆竹脾氣一點就著,會罵出這樣一通話來林氏和六娘子都不覺得奇怪。

不過,王老夫人顯然被七娘子的話給驚到了,連連捂著衣襟幹笑道,“親家七姑娘說什麽呢,什麽厲鬼不厲鬼……”

“小六看得見三娘子的,不信你問問她。”就在眾人都錯愕的時候,林氏忽然幽幽的開了口,只見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了產床,一邊問六娘子道,“方才我和你兩個人在屋子裏的時候,你說你看見三娘子坐在哪兒了?”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滿庭芳一屍兩命(中)

“在王家太太的背後。”六娘子冷冷的看著王老夫人,嘴角勾起了陰陰的一笑。

王老夫人嚇的幾乎跳了起來,連連的往後面看了看,卻只看到臉色蒼白的薛姨娘和那兩個一直跟著自己的婆子。

“你……你不要亂說!”她心裏直打鼓,腦海中不禁浮過傍晚的時候,三娘子含恨怒目瞪著自己的眼神。

她有沒有說,她不會放過自己的?到底有沒有,有沒有?可不是她要她死的,分明是她自己和述哥兒吵了架,沖撞間不小心打到了肚子小產的……王老夫人腦子裏亂哄哄的,只覺得渾身冷得想發抖。

“我三姐姐在問,孩子在哪裏!”六娘子不信,借著鬼聲,她逼不出王老夫人沒有說出口的話!

三娘子死的蹊蹺,腹中胎兒下落不明,王家人不管不顧的姿態,有哪一件事兒是合情理的?陸家需要一個交代,已故的三娘子也需要一個交代,如果人問而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她就讓鬼來問!

“什麽你三姐姐……她人已經死……”

“三姐說,你害死了她,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六娘子一邊說,一邊沖緊緊皺著眉的七娘子使了個眼色。

七娘子瞬間一個激靈,瞧瞧的後退了一步,然後在無人註意的情況下,按著六娘子給自己暗中打的手勢,猛得伸手拉了一下王老夫人。

“啊!不要……不要不要!”王老夫人這次是真的跳了起來,連連用手抱著頭道,“你冤有頭債有主,分明是你自己和述哥兒吵架的,孩子早沒了,你斷了氣以後孩子就出來了,是個死胎,是個死胎啊!”

“為何不找產婆,為何不找大夫!”六娘子陰狠的問道!

“你說你要把述哥兒的事兒告之天下人,你自己不好,你自己不好的!”王家老太太抱著頭,瑟瑟發抖的直往後退。暗中,七娘子又伸手掐了她的腰好幾下,嚇的她整個人都快蹲下來了,若不是一旁佯裝鎮定的薛姨娘扶著,只怕王老夫人這會兒都已經要暈過去了。

六娘子飛快的看了林氏一眼,只見林氏正抿著嘴在沈思著什麽,她便沖面前的七娘子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對王老夫人道,“我三姐說,她不會放過王家人的。”

王家老太太連連的搖頭擺手,一旁的薛姨娘便是勉強的潤了潤唇瓣開口道,“從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煜寧侯夫人仗著身份,未免也管得……”

“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姨娘,擡高了你便把你當個主子看一看,但其實你不過是個奴才,這兒何時輪得到你來說話了?”不等薛姨娘把話說完,六娘子眼含厲光一掃而過,對著薛姨娘就是一陣冷嘲熱諷。

薛姨娘漲紅了臉,卻聽六娘子又道,“按我說,薛姨娘你還是乖乖的不要多說,我姐姐……正看著你呢。”

“我和夫人……無冤無仇的,你……胡說……”薛姨娘下意識的縮了縮肩,卻還是聰明的閉上了嘴。

而就在這個時候,尋音終於帶著一行人沖了進來,看到了同德堂的大夫,六娘子便是一把拉住了他道,“您能看出我三姐是什麽時候去的嗎?”

她不能讓三娘子死的這麽難看,也死的這麽不明不白的,她一定要查,要查出原因,要查得水落石出。

老大夫是個生面孔,胡子花白,看著年過五旬的樣子,可身子骨卻硬朗的很,等六娘子話音輕落,他便接口道,“這裏裏外外的撒了這麽多的麝香粉,你們還問我產婦是怎麽死的?”

王家老太太聞言一驚,這次真的嚇得一個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六娘子恨的眼中幾乎能掐出血水來了,聞言便是一個步子上了前,拎起了王家老太太的衣領揚手就想打下去,卻聽那老大夫嘆氣道,“小夫人稍安,產婦已經死了快兩個時辰了,且先把這兒弄弄幹凈,讓這位夫人安息吧。”

六娘子一楞,只覺得渾身力氣似被抽完了一樣,眼前一陣暈眩。緊接著,她覺得自己仿佛真的看到了三娘子,她在產床上尖叫著、哭著、罵著……六娘子心裏一陣抽疼,她覺得,三娘子那時候一定很希望有人能幫她一把,可惜……至親的人全不在她的身邊!

忽然,她覺得耳畔傳來一陣陣模糊的呼喊聲,緊接著,她整個人頭一重,便是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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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特別長的夢,夢的開始,是三娘子那眉目明艷如畫的笑容,那嬌柔的姿色美的令人挪不開視線,正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可忽然,一團一團的雲霧襲來,六娘子想伸手去抓住三娘子的衣袖,可她的指尖從三娘子的錦緞華服略過,卻只來得及觸碰到那柔軟的發梢。

那之後,六娘子聽到了三娘子的尖叫、怒罵還有無止盡的哭喊!她想去幫她一把,可卻生生的被濃密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困在了原地。

“三姐,三姐!”

六娘子掙紮著尖叫了一聲,然後猛的睜開了眼睛,刺目的日光從窗欞傾灑進了屋子,折射在她的眉宇間,讓她下意識的就偏轉過了頭。

“陸雲箏,你可總算醒了?”

整個大周,只有一個人會這麽連名帶姓的喊她,還喊的這麽渾然天成。

六娘子沒有去看七娘子,只覺得眼角莫名的就滲出了淚,不知是被太陽刺到了眼睛,還是心裏太難受了,六娘子覺得自己現在無力的連話都不想說了。

“要不要喝點水?”可七娘子卻不依不饒的,見了她睜開了眼,就強迫著把她扶坐了起來。

見六娘子默默的搖了搖頭,七娘子瞇著眼道,“你不想知道三姐的事兒了?”

六娘子猛的一回頭,這才開口重聲問道,“三姐什麽事兒?”

七娘子被她輕吼的楞了楞,然後才微微的低下了頭,刻意的抑制住了自己的害怕道,“昨天晚上你在王家暈過去以後母親就……讓丫環把你和我一起帶出了凈房。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因為母親後來先是把我們送上了馬車,然後她自己去了王家的前園,再然後我們就回來了。”

“這兒是……”六娘子緩緩的擡了頭,這才發現自己竟身處七娘子的撫韻閣,“我在陸府?”

七娘子微微的點了點頭,“大夫說你驚嚇過度,不易太折騰顛簸,母親就和侯爺說讓你在這兒住一晚。”

“侯爺呢?”

“侯爺……和父親在書房審了王述一夜。”

“王述被帶回來了?”六娘子一驚,隱隱覺得三娘子的事兒是不是應該有些眉目了,便連忙問道,“那現在呢?現在到底知道不知道三姐姐是怎麽死的?”

七娘子聞言,“嘿嘿”的苦笑了幾下,然後抿了抿嘴道,“你要謝謝我,昨天晚上我回來以後實在太害怕了,而且……而且你還說你在王家看到了三姐姐……我……我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三姐姐渾身是血的躺在凈房裏……”七娘子說著說著整個人就微微的抖了一抖。

六娘子見狀,連忙去握她的手,這才發現七娘子的手冷的如元月的寒冰一般,凍如硬石。

她心裏一軟,勉強的扯了一個笑容道,“我沒有看到三姐姐,那是騙王家人的,我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又怎麽會看到鬼。”

七娘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氣跳過了這個話題道,“我因為睡不著,就想著不知道母親和父親還有侯爺到底審王述審出了結果沒,就死活拉著小杜鵑跑去了父親的書房,結果你猜怎麽著?”

“怎麽?”六娘子的一顆心因為七娘子的一句話而吊在了嗓子眼兒。

“我先問你,昨天晚上我和父親母親趕到王府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的?”誰知七娘子竟然在緊要關頭賣起了關子。

六娘子心裏有些惱了,當下就沈了臉道,“我沒覺得。”

七娘子不理她,繼續道,“你不覺得奇怪?最近我被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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