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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關於人物設定和稱呼的小改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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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這麽嚴,可三姐姐出了事兒,當時還不知道是生是死,母親竟然會讓我也跟來湊熱鬧,還有父親,你沒覺得父親衣衫不整,看著特別的倉促麽?”

六娘子道,“你若不願意說三姐姐的事兒,便不說,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七娘子知她在氣什麽,卻非常難得的耐著性子道,“我要說的就是三姐的事兒,是王家的事兒!”

六娘子瞇著眼滿臉不信的看了看七娘子,心裏忽然有些明白的問道,“難道家裏昨兒也發生了什麽是和三姐有關的?”

“和三姐無關,是和王家有關,王家前兩日送了個女子給父親。”七娘子一語驚的六娘子直接挺直了腰身。

“你說什麽?”

七娘子點了點頭道,“對,就是個女子,明著說是妾,實際上就是個雅妓,偏還很得父親的喜歡,父親這兩日都是讓那女子陪著在外書房過的夜。母親昨兒晚上就是從外書房把父親拉起來的,因為江二全家的來了以後說了三姐的情況,母親就和父親吵的特別的兇,所以父親才會顯得這麽的狼狽。”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滿庭芳一屍兩命(下)

“等等,等等!”六娘子連連打斷了七娘子的話道,“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七娘子輕輕嗤了一聲道,“對啊,剛開始我也很糊塗,其實連母親都很糊塗,因為母親氣的要命,所以我才能借機跟著她一起去了王府的。但昨兒晚上我溜到父親外書房偷聽了他們是怎麽審王述的以後,就覺得這事兒不糊塗,王家人太不要臉了!”

六娘子這才將七娘子說的話前後串了起來,驚呼道,“難道王家送父親這個雅妓,是為了堵住父親的嘴?父親知道三姐難產的事兒?”可話一說出口,六娘子又立刻搖了搖頭道,“不對不對……時間不對!”

七娘子見狀,深吸一口氣道,“即便你再聰明,我打賭你也猜不到!我和你說,這事兒還要從幾天前說起的,因為有一天,三姐姐覺得整日悶在屋子裏沒勁,想去姐夫……呸,什麽姐夫,想去王述的書房轉轉尋本書打發時間,結果姐姐去的時候沒有找人通報,就硬生生撞到了王述……竟和個大男人滾在一張床上。”

六娘子瞪大了眼睛,微微的張開了嘴,吃驚道,“王述好男風?”

七娘子聞言臉一紅,有些不自在的道,“我當時在外頭聽王述說自己不過是好奇……可後來還是侯爺聰明,昨兒晚上連夜就找到了那個男的,竟是小梨園的一個戲子!”

“是頭牌?”六娘子瞇著眼問道。

七娘子搖了搖頭,“不是,是個生面孔,看著年紀不大。”

“你……看到了?”六娘子很吃驚,忽然很好奇七娘子到底是站在那兒偷聽的,看到了人不說,還沒有引起屋裏幾個人的察覺。要知道林氏、陸老爺那也不足為奇,可沈聿白卻是練家子出身的,外頭一點點風吹草動的他都能警覺到,何況是素來總是一驚一乍大大咧咧的七娘子。

七娘子道,“父親書房的屋檐下有個大缸,那缸裏其實沒有水的,我昨晚和小杜鵑兩個人就躲在裏頭。”她說的時候有些得意,又有些小心翼翼。

六娘子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你聽到那戲子說什麽了麽?”

七娘子聞言瞬間轉了臉色道,“都是不要臉的,我瞧著原先大家夥兒都被那王述給蒙過去了,結果戲子一來,被侯爺一吼就全招了,那戲子說王述包養他已經有兩年了!”

六娘子眼底的寒意也漸漸的濃了起來。不管王述是在兩年前才開始好男風的,還是時間更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和三娘子成親的時候,就已經在外頭養著一個男妓了。這樣的事兒,被三娘子遇到了,以三娘子那種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來說,兩人必定是當場就吵的不可開交的。

其實六娘子一直覺得,三娘子成親這些年心思太過直,遠沒有在姑娘那會兒會轉彎了。她因為是姨娘生的,所以從骨子裏就特別同情那些做妾的,可偏偏她嫁了人以後就成了嫡妻,身份一變立場就變了,特別是薛姨娘的存在,讓她忽然轉變了對姨娘的看法,整個人也變得有些偏激了。

但是在六娘子看來,這其中王述這個做丈夫的也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的。至少在王述的屋子裏,肯定是妻沒有妻權,妾沒有妾樣的,這才讓六娘子深深的覺得三娘子這兩年其實過的特別的不容易。

而古代好男風其實和現代沒什麽多大的區別,也都是不被世人所接收的。但若是那些精神層面上的,獨愛男子不愛女人的,則多少會隱晦低調些,也大多不會和異性成親,所以這一類人,其實除了宗家親族會為之嘆息之外,他們並不會影響到別人的生活。但是還有一類,就純屬紈絝的變態喜好了。

就六娘子所知,玩相公在大周興過一陣子,那是因為大周的第二任皇帝弘旸帝偏好男風。據說那時候,弘旸帝的後宮是分為南宮和北宮的,南宮裏是女妃子,而北宮裏則清一色全是男妃子。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宣城貴族圈裏就開始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玩相公是一種雅興,且位高權重的,相公就養的越多越漂亮。但弘旸帝的兒子武清帝卻不認同這種變態的規矩,是以他一登基以後,便下令整個大周禁止豢養相公。

這些雖是六娘子小的時候從野史上看來的,但她始終覺得野史也是在正史的基礎上杜讚的,或有誇張和臆想的成分,但核心內容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而就目前整個大周的國風看來,養相公的確不是一件體面的事兒,是以若是真有男子好男風,那若是傳出去,對整個家族來說便是莫大的恥辱和蒙羞,整個家族也可能因為這一個人而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想到這裏,六娘子才突然明白,為何昨晚王老夫人會語無倫次的說到三娘子揚言要把王述的事兒告知天下。

因為當時大家的心思都在別的事兒上,所以王老夫人的這句話很容易被忽略掉,但今天,她再結合七娘子的話一想,就覺得整件事情的脈絡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是以,她便輕輕的苦笑了一下,然後對七娘子道,“所以,三姐姐知道了這件事兒以後,王家怕父親母親替三姐出頭,這才送了一個雅妓來想堵住父親的口。可這事兒三姐壓根就沒有告訴過父親,所以父親不知其中的厲害關系,也就欣然接受了那女子。母親即便有氣,但挨著嫡妻的面子,卻沒辦法下手發作。而三姐卻因為這事兒日日和王述爭吵,終於一個不小心而打鬧到變成了小產。那……不給三姐請產婆和大夫,是誰的主意?”

“王述說,當時三姐羊水破了,抱著肚子還不忘說要把他好男風的事兒給說出去讓大家評評理,王家老太太就一直把請產婆和大夫的事兒往後壓,最後還是他們家的薛姨娘,給了丫鬟一錠銀子,讓丫鬟從偏門去請的產婆。不過那已經快半夜了,風大雨急的,小丫鬟又不熟悉外頭的路,到底還是耽擱了。”

“薛……姨娘。”六娘子吃了一驚,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會是薛姨娘臨危幫了三娘子一把,雖也沒有幫在點上。“那事情鬧成這樣,三姐一屍兩命,王家有什麽說法,父親這兒又準備怎麽辦?”六娘子頓了頓追問道。

七娘道,“父親自知理虧,這事兒就全權交給了母親來辦,不過昨兒他們也只說要把王述先壓在客房裏,母親似也還沒想好要怎麽辦。”

六娘子聞言抿了抿嘴後問道,“母親現在人呢?”

“在屋子裏,昨兒母親一宿沒睡。”

“那三姐姐呢?”

“三姐的屍身還在王家……”七娘子說的有些唏噓。

六娘子道,“我們一起去月然居吧,先去母親那兒看看。”七娘子點點頭,然後和六娘子一並微微整理了一下妝容後就去了月然居。

兩人到了月然居的時候,卻見陸老夫人也在。見了六娘子,老太太不禁一楞,隨即聽林氏道,“昨兒太晚了,小六又受了驚嚇,我就把她和小七一起帶回來了。”說著她又轉頭和六娘子道,“侯爺去辦事兒了,說回頭就來接你。”

六娘子微微的點了點頭,見陸老夫人沖她招了招手,她便乖巧的走了過去。

“三丫頭的事兒我……聽你母親說了,你們……也都節哀。”老太太說著說著便吸了吸鼻子,然後轉頭擦了擦眼角的氤氳。

六娘子心裏一陣難受,輕輕的點頭道,“您也別太難過,三姐姐以前最孝敬您了,知道您為了她哭,她怎麽都不會踏實的。”

陸老夫人聞言,眼眶裏蓄著的淚掉的就更猛了,“最悲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偏三丫頭還是……一屍兩命的,真是造孽,造孽哦!”

見老夫人一下子泣不成聲起來,六娘子鼻尖一酸也哭了出來。一時間,整個月然居都彌漫著一股子濃濃的哀傷,連一旁伺候的幾個小丫鬟見了都難受的默默垂了淚,期期艾艾的聲音不免讓人很容易陷入傷感之中而無法自拔。

過了好一會兒,林氏先止住了淚,然後讓丫鬟打了清水拿了帕子,讓人伺候了老太太和六娘子還有七娘子洗了臉,方才道,“母親先回吧,您昨兒晚上也折騰了大半夜,眼下這事兒老爺還沒拿定註意,您且先回去歇著,等老爺那兒一有消息了我就差人來同您說。”

六娘子聞言看了林氏一眼,只見她微微的垂著眼簾,眼角閃閃,可傷不沾情,說這番話的時候,她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譏諷的笑。六娘子知道,這一次,父親可是被林氏死死的捏住了好大一個把柄,若是林氏拿捏的好,只怕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父親都不用想著再收通房或者納妾了。

而對於實情一知半解的陸老夫人聞言,便也沒有推辭的站起了身,點頭對林氏道,“年紀大了經不起熬,你自己也別太累了,回頭讓兩個丫頭先回去。這種事兒,六丫頭即便已經嫁人了,但到底也還是個新婦,七丫頭也還只是個姑娘家,本本分分的就好。”

“是。”林氏聞言認真的點了頭,然後親自並了六娘子和七娘子一起將陸老夫人送出了月然居,三人方才折身回了裏屋。

待林氏一落座,六娘子便上前一步徑直問道,“母親,三姐的事兒您作何打算?”

林氏楞了楞道,“你三姐……自然是要準備她的後事。”

六娘子瞇著眼道,“母親心裏有何打算小六不知道,但小六知道我不會輕易放過王家的。”說著,她便不管七娘子在一旁如何的沖自己使眼色,直截了當的道,“王述的事兒,我和七妹妹都已經知道了,如此不要臉不要皮的一家人,母親還想和他們繼續做親家麽?他們可是連父親的主意都打上了!”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滿庭芳和離之議

林氏聞言眉眼一冷,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便是瞪了七娘子一眼道,“你這丫頭又偷聽了?”

六娘子沒想到七娘子還是個有前科,不禁輕輕的拉住了七娘子的手道,“母親,小七如此用心,總比漠視三姐無端喪命來的好,不過母親,三姐姐的事兒不能就這麽放過了王家人!”

林氏一楞,無力的搖了搖手道,“罷了罷了,這事兒我還沒想好,還要看看你們父親的意思,侯爺那裏……”

“父親做出這般糊塗的事兒,母親於情於理是該幫父親一把的,但王家的人未免欺人太甚,母親也要姑息嗎?”六娘子怎會聽不出林氏的這番話無非是隨口打發她和七娘子的,但她今兒要的是一個鐵錚錚的決定,而不是隨意的敷衍。

林氏一驚,皺了眉看著七娘子道,“你到底偷聽了多少?”

六娘子把七娘子護在了身後道,“這事兒讓七妹妹知道有益無害,也能讓她看看,以後若是嫁了人,還能不能像在家裏這般橫沖直撞的,這般聰明的三姐都……”六娘子說著說著心裏湧上了一陣難過,便只堪堪的順著身後的椅子緩緩的落了座,凝了神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三娘子的死雖已成事實,但六娘子卻覺得這件事兒還沒有完。既王家想一味的遮掩王述的事兒而殃及了三娘子和她腹中福薄早產的孩子,那陸家就一定要想法子讓王家付出代價。

但是三娘子的喪事就在眼前,這事兒要怎麽鬧,還是有講究的。

而林氏心裏也有氣,先不說雖她一直不太待見四姨娘,可對於從小聰慧懂事的三娘子她還是很喜歡的,如今三娘子才成親兩年多就這樣枉死了,她如何能睜一眼閉一眼的把這事兒揭過去?再說王家這門親事本就是陸文恒一手牽的線,她既沒有事先和王家人有過接觸,也沒有提前見到過王述。

但她覺得親家公好歹是禮部王大的堂弟,禮部的王大人和陸家走的很近,和陸文恒是同窗同僚,林氏當時就覺得三娘子的婚事即便自己不把關也沒多大的問題。可誰知臨了竟真的出了事兒,而且更可笑的是王家竟還想堵住陸家的嘴,莫名其妙的送了個雅妓上門,結果陸文恒還就真的中了招。

林氏想到這裏,又覺得既七娘子和六娘子都已經把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都了解了個透,那她也沒什麽可遮遮掩掩的了,便冷笑道,“你們父親前兩日是被那小清官迷昏了頭,我當時也納悶,王家這是起了什麽念頭竟往我們陸家塞起了人,眼下鬧出了三娘子的人命,若是要放過他們也未免太便宜了,可是……”

“母親,和離吧。”

誰知六娘子語出驚人,短短一句話,驚的林氏禁了聲,一旁的七娘子則張大了嘴巴差點撐到了下巴。

“你說……什麽?”林氏以為自己耳背了。

“和離啊,王家做出了這麽過分的事兒,難道母親還要讓三姐的牌位擺在王家的祠堂上麽?那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六娘子咬著牙,冷靜的分析道,“今兒若我是三姐,難產而亡,腹中孩子又早產夭折,夫君是個好男風的,為了男人和我爭執而活生生鬧得我早產,公爹公婆知道了非但沒有想著如何幫我渡過難關,反而是千方百計的想著如何堵住我的口,堵住陸家的口,甚至為了蠱惑父親,還送了一個清官入府。母親,這一件一件的事兒連在一起您難道覺得還不夠荒唐麽?我不知道大周有沒有活人和已故的妻子和離的,但是我卻知道我們隨隨便便拿王家做的任何一件事兒去報官,那他們整個王家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林氏細細的聽著,竟忽然悟出了一些感觸,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道,“其實不瞞你說,你這法子我昨兒晚上就想過了,但總覺得……不論如何,三娘子人都已經不再了,和離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這件事兒,林氏和六娘子是站在一個立場上的,即便她們的出發點不太一樣,但是最後期望的都差不多,所以林氏也非常難得的認同了六娘子一回。

“母親,現在還是考慮意義的時候麽?”六娘子淡淡的看了林氏一眼道,“如今陸家是整個被王家的人給拿捏住了,王家的人但凡有講究一點點意義體面的,都不會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兒來。三姐姐難產,王家的人棄她於不顧,那告到官府就是草菅人命的大案子,皇城腳下,這種事兒難道父母官不管嗎?再說,母親以為王家往父親園子裏塞人這事兒就真的辦的密不透風了嗎?若是被人告發,言官一個本子參到皇上禦案前,父親的官途還要不要繼續往下走了?”

六娘子說的其實並不誇張,整個大周言官盛行,從彈劾到參本上書,一旦哪個當官的真的被言官盯上了,那即使是皇上有心想保,估計沒個三、五年也不用想翻案了。這也就是為什麽即便當時在皇上跟前紅成那樣的沈聿白,在劉文統彈劾的折子一出來以後也多少會收斂了習性,甚至在侯府安安靜靜的待了十來日,說到底,那些言官都是一群打著清君側、正朝綱的旗號唯恐天下不亂的官階不高卻言論自由的朝臣,要說大周百餘年來在他們手上折了的官也真的不少,所以為官的都很怕和言官打交道,有的時候便是連皇上也辯不過他們,又何況眼下一個小小的陸文恒。

林氏聽著聽著臉色果然慢慢的沈了下來,當六娘子說完以後,她才冷笑道,“其實按我說,這事兒讓你父親自己去善後最好,他不是很喜歡那個小清官麽,三娘子沒出事的時候,他還想著把那個小清官給擡成姨娘呢。”

七娘子聞言,抿著嘴看了看六娘子,眼裏透著一絲慌張的茫然。六娘子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後站了起來挪步到了林氏的身旁,鄭重其事的說道,“母親方才的那番氣話小六便過耳即忘了,可是母親,小六說的和離之策您不妨再仔細想一想。我想,以三姐的性子,只怕即便是做了鬼,也不會安心在王家的祠堂長眠於世的。您難道以為經過這樣可怕的事兒,咱們陸家還能和王家繼續做親家麽?”

“當然不可能!”林氏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陸家沒有這麽不要臉的親家,可……萬一他們不肯呢?”死人和活人和離這種事兒放眼整個大周都是少見的,林氏怕沒有這樣的先例,即便到時大家開了祠堂對簿公堂,陸家既得不到什麽體面,又辦不成事兒,落的個得不償失的下場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母親怕什麽?”誰知七娘子忽然大聲的反駁道,“這會兒應該怕的是他們王家才對,他們害得我三姐姐一屍兩命,還對父親做出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兒,他們被咱們陸家捏著的小辮子才多著呢,更何況咱們還有侯爺撐腰,小小一個王家算什麽!三姐姐和他們和離,他們還能分三姐姐一半的嫁妝,只怕這會兒都該偷笑了!”

大周規矩,男方若是要休妻,則必定是妻子犯了七出中的一條,那女方被休以後,男方是有資格留下女方陪嫁過來的所有嫁妝的。但如果雙方是和離,女方的嫁妝則是一人一半的,不過至於這一半的嫁妝到底怎麽分,裏面可做的文章卻大了去了。

七娘子說完,林氏和六娘子都側目看著她,眼中帶著微微的不可置信的神情。七娘子見狀,挺直了腰身道,“你們……別當我是小孩子,我……”

見七娘子說到後來支支吾吾了起來,林氏忽然溫柔的笑道,“我們小七長大了。”

七娘子不自在的捏了捏衣擺道,“如果回頭母親操辦了三姐姐的喪事,我也是要幫忙的。”

六娘子飛快的看了一眼林氏,然後連忙拉著七娘子道,“你五月就要做新娘子了,紅白沖撞這種事兒能避就避開,三姐姐的喪事母親肯定是有打算的,你有心,回頭我幫你多燒些紙錢,三姐姐地下有知肯定會體會你的心意的。”

能說動林氏提出和王家和離是因為陸老爺收了王家送的小清官,利益相同的時候,林氏自然會覺得六娘子的話比較順耳。但如果拿三娘子的喪事和七娘子的婚事比,那又是另外一番計較了。

對於林氏來說,目前幾個月中,自然沒有什麽比她嫁親女兒更重要的了,若是今兒三娘子也是她十月懷胎生的,那可能七娘子的話還能引來林氏的一陣唏噓和傷心,但三娘子畢竟只是庶出,七娘子若是帶著喜事要去湊三娘子喪事的熱鬧,只怕林氏可能會當場翻臉的。

而思及這些,六娘子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四姨娘。也不知道三娘子出了事兒,有沒有人已經把消息帶給了四姨娘,但不管如何,六娘子覺得她都有必要去一趟綺翠園。畢竟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於其讓四姨娘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瞎猜,不如自己去和她說個清楚明白,該哭的哭該罵的罵,以後等三娘子新墳立了起來,四姨娘也能有個念想。

可就在六娘子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外頭突然有小丫鬟來報,“夫人,侯爺來了,在前院候著六姑奶奶呢。”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四章 滿庭芳心氣難平

六娘子跟著沈聿白一並坐馬車回去的時候,累的在沈聿白的懷中睡著了。當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和衣躺在了暖香塢裏屋的架子床上了。

外頭的天已經全黑了,六娘子坐起身的時候看到沈聿白正背手站在窗邊發呆。

“侯爺……”六娘子澀澀的張了口,只感覺嗓子一片沙啞。

沈聿白聞聲瞬間轉了頭,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床榻邊,坐下了身溫柔的拍著她的背道,“餓不餓,你一天沒有好好的吃東西了?”

六娘子搖頭看著他,忽然覺得在沈聿白面前她竟壓抑不住心裏的驚慌和難受,只能任由灼人的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侯爺……三姐她死的太慘了!”六娘子緊緊的拉著沈聿白的手,仿佛此時他是她溺水時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一般,眼露希望道,“侯爺能幫陸家嗎,我和母親說讓母親代替三姐和王家提和離。”

這之前有太多的事兒,每當六娘子覺得毫無頭緒或者特別難辦的時候,只要沈聿白一出馬,所有的事兒都能化繁從簡,大事變小的,六娘子多希望這一次也一樣。

“阿遙,這是王家的家務事。”沈聿白微微的皺了皺眉,輕輕的敲擊了一下六娘子心中脹得滿滿的希望。

六娘子慌忙點頭道,“是是,侯爺說的是,可侯爺昨兒晚上也親自審了王述,在三姐姐出事兒的時候,侯爺也已經參合進去了,更何況如今還有王家設計父親的那一招,這早也已經不是王家的家務事了。姐姐一屍兩命,若是我們報官,那王家是肯定躲不掉草菅人命的罪名的。”

“這事兒咱們不著急,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計劃一下如何安葬你三姐……”

“怎麽不著急,若沒有想好計謀對策,難不成還把我三姐葬在王家的祖墳裏不成!”六娘子眼露恨意,腦海中不停的回閃著的是躺在血泊中蒼白痛苦的三娘子的。六娘子覺得,至少在這件事情圓滿的解決之前,她是一定忘記不了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畫面的。

而被她如此一吼的沈聿白則多少還保持著一份冷靜的淡定,只輕輕的將六娘子擁入了懷中安慰道,“今兒即便不是親人,這種一屍兩命的事兒,咱們聽了也會唏噓,更何況是你嫡親的三姐,你說,誰能眼睜睜的放任不管?”

六娘子緊緊的抓著沈聿白的衣襟,只覺得他擁著自己背的手收緊了一寸力道後又開口說道,“可事兒要一件一件解決,而且不管怎麽說這也只是王家和陸家的事兒,咱們有心想幫,卻也要註意不被人拿捏住了口舌,不然豈不是添亂?”

六娘子聞言心一軟,多少也覺得是自己太過沖動了些,便擦了擦眼淚靠在沈聿白的胸口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我沒想到在王家竟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之前三姐一直寫信讓我去看看她,我犯了懶總借口侯府事兒太多,便想著反正再過一個多月她就要生了,到時候再順道一起還能去看看孩子,豈不是更好。可……誰知……三姐就這樣……”

六娘子心裏的自責是別人不能體會的,雖三娘子寫信給她還是剛過完年的事兒,六娘子覺得按著時間上說三娘子應該還不知道王述的真面目。但是她總覺得若是自己能多開導開導日日寡歡的三娘子,興許她也就不會這麽極端了,也可能當她遇著王述這樣難堪的事兒時,多少都會沈住氣了。

六娘子想著想著,下意識的就伸手摟住了沈聿白的腰。

她真的有些累了,不只心累,整個腦子裏也全是一團漿糊,混混沌沌的都有些分不清什麽是真的發生了的,而什麽只是她的猜想。

恍惚間,六娘子聽到沈聿白不停的在喊自己的名字,可她只能閉著眼無力的擺擺手,她私心想借著沈聿白強有力的心跳踏實的睡上一會兒,哪怕只一會兒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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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六娘子起來的時候,沈聿白已經不在了。

魚安聽見了她起身的動靜,掀簾入了屋,然後將六娘子虛扶進了凈房,一邊伺候她沐浴更衣一邊道,“天還沒亮侯爺就出府了,交代我們一定要讓夫人睡足了再起,所以一大早竹韻就打發了來請安的姨娘和回事的媽媽們,便只說夫人身子不適,讓她們這兩日都不要來暖香塢了,有什麽急事兒,便也先告訴了竹韻或者我。”

六娘子淡淡的點了點頭,眼底泛著淤青的倦容顯而易見,可終究還是強打著精神道,“若是媽媽們有什麽拿捏不定的,還是讓她們來,也不能因為三姐的事兒,壞了規矩……”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壓著的是說不出的難受。

都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如今是沈家的媳婦,三娘子過世,她能難過能傷心,也能私下和林氏謀劃如何要王家血債血償,但回到了沈家,她卻只能把一切的情緒都藏在心裏。她是沈家的宗婦,是當家的人,內宅一大堆的庶務等著她去打理去過問,她不能一味的沈浸在傷痛中久不自拔。

可道理她能明白,但要真正的做到,卻談何容易!

用蒸汽騰騰的熱水沐了浴,換個身幹凈的衣裳後,六娘子看上去到底精神了不少。出了凈房到了東稍間後,見尋音正在給她擺早膳,六娘子便問道,“侯爺早上用了膳沒?”

“用了。”尋音從上個月就開始貼身服侍六娘子的飲食了,是以沈聿白的吃食她也一並在負責的,聞言便道,“侯爺早上吃的是三鮮面,還吃了兩個素餡的包子。”

尋音說著,見一旁的魚安沖她使了個眼色,她便在將筷箸遞給六娘子的時候傾身在她耳邊道,“夫人,已經好幾日了,梅姨娘都會來求著要見見您,您看……”

六娘子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尋音正目光爍爍的看著自己,她再轉頭看了看魚安,卻見魚安正在一旁替她整理著一會兒要穿的夾襖,刻意忙碌的痕跡特別明顯。看的出,尋音的這番話,是事先和魚安商量好的。

六娘子忽然失笑道,“早不讓她進來晚不讓她進來的,偏生這會兒你們倒能松開門了。”她知道,這兩個丫鬟是在給她找事兒做,讓她能多少分些心。

尋音聞言笑道,“夫人這話說的,不過是梅姨娘鬧的太厲害了而已。”見六娘子拿起了筷子,她連忙把小菜往六娘子面前挪了挪。

六娘子點頭道,“讓她進來吧,再準備一副碗筷。”

尋音一楞,卻聽一旁的魚安回了一聲“是”,她便一個激靈笑著下去準備了。

梅姨娘進屋的時候就聞到了一陣糯米香,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然後安安靜靜的站在了六娘子的對面,微垂了頭,準備等六娘子用完了早膳以後她再開口。

誰知六娘子卻先說道,“姨娘若是沒有用早膳,就坐下一起吧。”

梅姨娘一楞,本下意識的想拒絕,卻又鬼使神差的被一旁的尋音給按住了肩頭坐下了身。

看著梅姨娘戰戰兢兢的模樣,六娘子在心中微微的嘆了口氣道,“姨娘來,是來問我媛姐兒的事兒的吧。”

其實六娘子在梅氏的眼中是能看到那種毫不遮掩的嫉妒和怨恨的,六娘子也知道,三個姨娘中,康氏的心思全花在沈老夫人和兒子的身上,那鐘氏的性子說的好聽是文靜內斂,說的不好聽就是藏得太深,反而只有橫沖直撞的梅姨娘,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最好應對和拿捏。

“夫人……”梅姨娘聞言,抓住了機會趕緊道,“您瞧,媛姐兒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我的身邊,眼下咱們娘倆分開都已經好幾個月了,我……我就是想求求夫人能不能看在我之前盡力伺候侯爺的份上,把媛姐兒還給我。”

六娘子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粥,然後咽下了口中的素餡包子後說道,“媛姐兒如今算是放在我屋子裏養的,只是這兩日我身子有些不適,怕病氣過給了孩子,是以才把媛姐兒送去了景華苑。”

“景華……”梅姨娘楞了楞,睜大了眼睛擡頭看了六娘子一眼,臉上寫滿了吃驚。

六娘子點頭道,“人在景華苑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蕭姨奶奶左右都是侯爺的親娘,你若實在想女兒,也可日日去景華苑轉轉,一來看看媛姐兒到底有沒有進步,二來也能給蕭姨奶奶做個伴。”六娘子說著擱下了湯匙又道,“其實說實話侯爺和我都有心想把媛姐兒寫在我的名下的,但這個也只不過是個想法,最後還要看你這個做娘的願意不願意。可今兒我便也把話說清楚了,若是媛姐兒真的過繼給了我,她便就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了,以後你如果再因為姐兒的事兒這般鬧,只怕侯爺氣起來我也是攔不住的。”

其實若是擱在以前,六娘子自認是絕對沒有這樣好的耐心和梅姨娘解釋這些的,但是經過三娘子的事兒以後,六娘子卻突然覺得既她都已經承認了姨娘這一身份的存在,又為何不能再大度豁達些呢。

這一輩子,就是有今生沒來世的,老天爺都已經給了她一次機會了,她又何苦在生活的一些瑣事上斤斤計較個沒完呢?有的時候,其實讓人家一步,就是還了自己整片的海闊天空。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滿庭芳王家姨娘

送走了悶悶不堪的梅姨娘後,六娘子也沒了再吃早膳的胃口。魚安見她靜靜的坐在桌邊單手托腮凝思出了神,便悄悄的和尋音撤了桌上的碗碟,然後換上了一杯已經泡開的消食茶。

六娘子聞到了酸甜的味道回了神,然後對魚安道,“能想法子把王府的薛姨娘請來一趟麽?”

魚安一楞,轉身看了尋音一眼,尋音則乖巧的輕輕從裏屋把門扉給合上了。

王家的事兒,侯府目前還沒有別的人知道,魚安明白六娘子不是個節外生枝的性子,便壓著聲音道,“夫人,這事兒有侯爺……”

“不對。”六娘子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事兒有些不對。”不知為何,明明前後看著很連貫的事兒,可她總感覺出了一絲異樣。要真的說是有哪裏不對,六娘子覺得最有問題是沈聿白昨天晚上的態度。

從夜闖王府到今天,前後也不過三天時間,六娘子卻覺得沈聿白的態度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若說他不上心,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卻連夜審王述這樣的事兒都一起參與了,可若說他上心,那為何現在六娘子卻覺得他在不著痕跡的攔著自己往下探究?

還有,昨天一天沈聿白去了哪裏?是因為公事外出還是因為王家的事兒外出又或者幹脆是私事?

六娘子始終覺得王家的變故來的太快也太不合常理,是不是這中間本就有什麽是她遺漏了又或者是她根本沒有發現的。一旦想到這些,她就寢食難安,即便是查不出什麽,可她覺得自己也不能無動於衷的整日幹坐著等別人來蒙混她。

想到這裏,她便更堅定了內心的想法,徑直點頭道,“就想法子把薛姨娘請來。”

魚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點了點頭問道,“若是王家不方便呢?”

“你找個生面孔去王府,就說是薛姨娘的表親家,找姨娘是來告訴她家裏要辦喜事了,只要能見到她,她若是願意見我,自己也會想辦法出來的。”

“是。”魚安聞言領命退了下去,出屋子的時候她還不忘暗中吩咐尋音一定要把六娘子的飲食起居給照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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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令六娘子沒有想到的是,薛姨娘來的很快,前後不過三個時辰,她便出現在了侯府的暖香塢。

薛姨娘是被尋音領進屋子的,她到的時候六娘子正在提筆寫信,見了她,六娘子有些微微的尷尬,卻很快斂了神色收起了筆墨後將她迎上了臨窗的大炕。

“王家眼下正亂著,還要讓姨娘跑一趟,辛苦姨娘了。”一開口,六娘子便是滿滿的客氣,和從前她怠慢薛姨娘的姿態有著天壤之別。

薛姨娘一楞,忽而失笑道,“六姑奶奶今兒有求於我,便是連說話都擡舉了我好幾分呢。”

六娘子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同姨娘心照不宣了。”見薛姨娘不予置否的點了頭,她繼續道,“前天晚上父親親自審了王述,聽他說,最後那產婆還是姨娘繞著圈想著法子去請來的……我代三姐姐謝過姨娘了。”

薛姨娘聞言神色僵了僵,忽然嘆氣道,“其實……夫人性子不壞,開心的時候也多少能體恤我們幾個做姨娘的,不過夫人總是愛鉆牛角尖,想不明白的時候便清高的要命,讓人看了就心裏來氣。”她說著自嘲的笑道,“不瞞六姑奶奶,夫人那一根筋的腦子,我在知道她懷了身孕以後還真是松了一口氣的。夫人怕的無非就是姨娘的肚子一個一個大起來了,可她自己卻沒動靜,那一胎,還真是讓王家後院安靜了好久。”

“王述……真的好男風?”六娘子一直很懷疑這個事實。

薛姨娘眨了眨眼,盯著六娘子仔細的瞧了幾眼,見她目光炙熱如火,神情凝結黛眉緊鎖,一副不問到最後誓不罷休的樣子,她便心頭一顫,開口道,“今日我來,能知道的我就不會瞞著六姑奶奶你。我……也只不過想給自己和孩子積點德,夫人死的時候是狠狠的抓著我的手不停的在問她腹中的孩子在哪裏的,我……我怕夫人戾氣不散,能說的我都說。”

薛姨娘剛說完,六娘子就大口的喘了一下氣,眼底瞬間便浮上了一層薄薄的氤氳。

難過間,六娘子又聞薛姨娘道,“我從十二歲的時候就伺候在爺身邊了,爺就是孩子脾氣,這些年了,一直被老夫人老太爺寵著慣著,王家雖也不是大富大貴的,可畢竟是比下有餘的,要說爺好男風,也不過是為了好玩,不然,我是如何懷上身孕的,夫人又是如何懷上身孕的?”見六娘子靜靜的聽著,薛姨娘繼續道,“其實爺就是那種你越管他就越愛鬧騰的脾氣,夫人見不得爺散漫,之前六姑奶奶這兒也放了話,若是爺有心想走仕途,侯爺也能幫一把。就為了這事兒,爺和夫人就吵過好幾次了。”

六娘子吃了一驚,連忙道,“為何要吵架?這事兒為何我三姐姐沒有和我說?”

薛姨娘嘴角一揚諷刺道,“六姑奶奶和我們夫人是親姐妹,夫人的性子您不知道?夫人素來都過的體面,又怎會把這樣的事兒告訴您?”

“那為何要吵?”六娘子不明白,沈聿白要在仕途上幫王述一把,這不是好事兒嗎?

“爺不想啊。”薛姨娘搖頭道,“爺說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說什麽若是舔著臉靠著侯爺走了仕途,以後處處就矮人了一等,還不如就這樣自在的把家裏的事兒接過來,想吃吃想玩玩的,輕松體面沒個約束。”

六娘子挑了眉,冷冷的笑道,“真沒想到你們家爺還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薛姨娘尷尬的從六娘子的臉上挪開了視線輕輕的說道,“爺……也不是個讀書的料,如今這樣在家他閑的輕松,有吃有喝的他又怎會想要辛辛苦苦的去闖官路。”

“三姐就為了這事兒和王述吵了?”六娘子心裏的氣不打一處來。

“夫人也不算和爺吵,不過那些時日夫人遇著爺就沒什麽好臉色,冷嘲熱諷的攪的爺煩了,來我屋裏躲了好幾日,終歸還是出去找樂子了。”

“可王述在家說他養相公不是一日兩日了……”

“相公……”薛姨娘臉色有些難堪的抽搐了一下嘴角道,“六姑奶奶,其實整個大周玩相公的又何止爺一個,那個小梨園裏頭有多少戲子是被那些官宦家的世子爺給包養著的,爺說他不過就是圖了個樂子……”

“那三姐姐到底為什麽會死的!”六娘子聽著聽著就沒了耐性,其實她對王述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興趣不大,她只是想知道三娘子到底為什麽會一屍兩命死的這麽慘的。

薛姨娘被六娘子突然的重語驚得顫了顫,隨即道,“那天夫人和爺吵的很厲害,爺氣的動了手,結果夫人沒站穩就撞到了桌子角,夫人一下子就嚇壞了,我當時也是路過,聽著吵鬧聲就進去了,只聽夫人說什麽你休想害了我們陸家。”

六娘子一驚,心裏連忙想著會不會三娘子知道王家往父親屋裏塞小清官的事兒了?便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爺就甩了衣袖看也不看夫人,只說什麽劉大人保著我能發大財,我用得著去害你們陸家?”薛姨娘細細回憶道,“後來爺就氣得出了屋子,是我看夫人不對了這才趕緊差了丫鬟去喚老夫人的,誰知老夫人遲遲不來,我瞧著夫人臉色越來越白,羊水破了不說都開始流血了,這才覺得事兒壞了……”

可薛姨娘後面的話六娘子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她的註意力全部被薛姨娘說的那句“劉大人保著我能發大財”給吸引去了。

“劉大人……王述說的劉大人是誰?”忽然,六娘子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薛姨娘,沈下來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不安。

劉大人,劉大人!不知為何,六娘子忽然覺得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冷了起來!難道,三娘子的死不單單只是因為王家力保不周,這背後還有別的更讓人猜不透的原因?

“劉大人……”薛姨娘認真的想了想以後搖頭道,“我不知道是哪個劉大人,爺不太和我這個做姨娘的說這些外頭的事兒,不過我知道這個劉大人和大伯老爺是同在禮部為官的。”

六娘子知道,三娘子和王述的這門親事當時是陸文恒一手牽線的,王述的大伯王大人是在禮部為官的,同為禮部,六娘子忽然想到了劉文統!

“是……禮部的……劉文統嗎?”六娘子的聲音很顫抖,聽上去像是被冰塊捂住了唇一樣,連氣息都是寒意四濺的。

可薛姨娘想了想,卻依然搖頭道,“我只知道是禮部的劉大人,至於是不是夫人所言的什麽劉文統又或者只是同姓,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所以,三姐的死,只是王家耽擱了請產婆的時間嗎?”六娘子緊緊的捏著手,不算長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中,可掌間的生疼卻抵不過心疼。

薛姨娘嘆了口氣道,“當時爺和老夫人確實拖了很久,後來又加上大雨,夫人的情況太危險了,本就是難產,後來產婆是來了的,不過卻也束手無策了,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雖足月了,可下來就沒氣了,緊跟著夫人也去了……”

“那孩子呢?”六娘子突然傾了身子緊張的問道,“即便死了也該有個屍身吧!”

“老夫人說……這事兒不吉利,生下是個死胎,就讓老媽子裹了血條帶出了府,說是要葬在王家的後院。啊……說起來那時候六姑奶奶你們進來的時候不是撞見了一個端著銅盆的老媽子麽,那裏面裝的就是……夫人早產的孩子……”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滿庭芳環環相扣

那一天,沈聿白晚上沒有回府,六娘子也沒有差人去打聽沈聿白的去處。只是當天晚上,她卻是在葳蕤軒過的夜,任憑魚安等幾個丫鬟怎麽勸,六娘子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只單單的吩咐了下去讓她們不要驚動府中的幾個長輩。

第二天一早,沈聿白踏露而歸。當他策馬剛至府宅門口時,明路就從臺階上跑著迎了下去。

見沈聿白躍身下馬,一把將手中的韁繩拋起的時候,明路眼明手快的上前接了個正著,然後急忙道,“爺,夫人在葳蕤軒等了您一晚上了。”

沈聿白剛剛邁出的步子一頓,轉頭責問道,“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告訴夫人說我進宮了嗎?”

“小的說了啊!”明路誠恐道,“昨兒晚上暖香塢的幾個姐姐們都急壞了,連夜敲了外院的侍房,小的一聽不對了連忙就趕去了葳蕤軒,可夫人楞是把咱們幾個都趕出來了。”

“昨兒有什麽人來過沒?”沈聿白心一沈,總覺得昨天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人啊……哦,有的有的,來了一個王家的姨娘,進府的時候剛好被觀言給撞了個正著,晚上觀言還在和我嘀咕這……”

可不等明路把話說完,沈聿白就已經一個箭步誇上了臺階,然後入了門檻急急的進了府,只留明路一人牽著馬站在門口,不免有些二丈摸不著頭腦。

當沈聿白快步跑到葳蕤軒的時候,卻見六娘子正俯在那張碩大的花梨木長案上看書,日光如金沙一般細細的撒在她的肩頭,仿佛是流淌的光華籠在她的周遭,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恬淡而安靜,無端的就生出了一股秀而不媚的姿態來。

沈聿白的手撐著門框,剛想進屋,卻見六娘子已經擡起了頭,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聽明路說……你昨兒在這兒過的夜?”沈聿白一邊邁開了步子一邊輕聲道,“昨兒皇上急招,我走的匆忙,不過也是留了話的,你若有事什麽在稍間等我不是更舒坦。”

見沈聿白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六娘子淡淡的笑了笑,隨即擱下了手中的書站起了身,忽然斂了神色目光犀利道,“是劉文統麽?”

沈聿白猛的一閉眼,心湖似瞬間被人砸了一塊大石頭一般激起了層層的波浪,可他卻依然不得不努力試著平息六娘子的心氣道,“阿遙,這事兒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侯爺以為我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樣子?”有些事兒有些人有些畫面,她已經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可是那些點面卻依然不能夠完整的連起來。而在她腦子亂成了一鍋粥的時候,沈聿白竟然告訴自己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樣的,那她真的很想問問,事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你……”

“既侯爺沒有驚訝我為什麽會突然提到劉文統,就說明王述背後真的是劉文統在搞鬼!”六娘子犀利到有些咄咄逼人,可知道了這一知半解的真相以後,她確實也沒有辦法做到完全的冷靜。

見沈聿白緊閉著薄唇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六娘子便是冷笑了一聲道,“侯爺剛從韃蠻回來的時候劉文統寫了彈劾侯爺的折子,無奈侯爺那時聖寵正榮,即便是皇上看了也批閱了那折子,可侯爺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煜寧侯,為帝器重,身份尊貴。那之後,侯爺也沒有再提到過劉文統這個人,可正因為侯爺放過了他一次,他便越發用了心想要扳倒侯爺,見侯府無門,他就從王家下手,本只意在通過王家給父親按個寵妾滅妻的罪名,好讓言官有機可乘,因為劉文統也相信所謂裙帶波及可大可小,那泰山和女婿之間一定會有些什麽,尤其自侯爺回來以後,父親的威望也在同階官黨中提升了不少,根本沒人相信這裏面沒有侯爺的功勞。而劉文統的法子也很簡單,只要抓住了父親的把柄,那想抓到侯爺的把柄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兒了。”

“阿遙,咱們且先不論你說的對不對,就單說你猜想的這些事兒裏面和你三姐有何關系?”沈聿白的口氣也硬了起來。

六娘子眼簾微垂,用嘲笑的口吻說道,“是我三姐命數有劫,註定要在這場鬥爭中做頭一個被犧牲的試水鬼,她本都是有救的,是你們一人推了她一把才把她逼上絕路的。”

“那這其中也有你。”沈聿白冷冷的看著六娘子,眼裏透著顯而易見的失望。

六娘子一楞,猛的擡起了頭問道,“你什麽意思?”

沈聿白側了身,移開了視線道,“我本就讓你不要過問這件事兒,你要相信,你三姐死於非命,你父親差點被人設計陷害,陸家是不會放過王家的,更何況我也要對你有個交代,我也不會就讓王家這麽隨隨便便的奪了你三姐的性命的。可你呢?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陸家,究竟你為什麽要一探到底?”

“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借口,你們誰真的在乎過我三姐已經不在了,連同不在的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六娘子忽然哭了出來,可她的眼中卻透著戾氣,似嗜血的光,能將沈聿白整個吞沒一般。

“那如果我和你說劉文統背後站的是顧家呢?你還能不能這樣置身事外的只關心你三姐死的慘不慘?”

“你說……誰?”六娘子猛的一顫肩,整個人不自覺的就往後退了一步。

結果只聽“吱嘎”一聲,她的腿撞在了身後的椅子上,椅子一挪動,發出了刺耳的聲音,攪得六娘子似都有些開始頭暈目眩了。

“顧家,只怕你比我還熟悉。”沈聿白背對著六娘子,沒有看到六娘子此時此刻蒼白如雪的秀臉。

“怎麽會是……顧家……”六娘子失了聲,沙啞的問道。

“你三姐撞在了這件事兒上,前後真的不過是個巧合。有些事兒你猜對了,可有些事兒你根本就沒有猜到點上。官場上的事兒遠比你想的要覆雜,你以為,皇上為何明著要給了我潑天的富貴,可卻同時還要重用封家和顧家?”沈聿白一邊說,一邊也陷入了深深的沈思,“沒錯,當年的九爺和我有生死患難之交,可如今面對皇上,我卻不能再把昔日救過他性命的事兒掛在嘴邊。他是君,我是臣,他要重用我,這說明我有用武之地,可為官為臣若是太過耀眼,下場只會和……當年的父親一樣!皇上不會親自來牽制我,但他可以讓人來牽制沈家,不管是封家還是顧家,都是很好的人選。”

“我……不懂。”六娘子覺得胃中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她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桌沿,用僅有的一點力氣支撐著似在慢慢往下墜的身子。

“封長淵和他爺爺不一樣,他倒真稱的上是個磊磊的正人君子,但……顧家有野心,這是昭然若知的。”沈聿白說著握緊了拳繼續道,“顧望之懂皇上,但又不懂皇上,他深知皇上想讓我們三足鼎立互相牽制,所以他聰明的交好封家,卻偏總是想讓我一敗塗地。可你外祖父那裏密不透風,顧家和沈家也有交情,他想下手,卻苦於無門。而陸家,你父親的官職說實話引不起什麽軒然大波,所以顧望之就看中了我疏浚運河的事兒。”

“運河……”六娘子腦海中瞬間靈光一現,失口笑道,“他讓劉文統去找王述,就是承諾王述在運河的事兒裏可以撈一筆?可既然這樣,王家為何要往我父親屋子裏塞人?”

沈聿白聞言轉過了身道,“劉文統承諾王述的是現銀十萬兩,但是事後劉文統是準備要把王述和我一鍋端的。”

“十……萬兩。”六娘子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全部要栽贓給你?”

沈聿白冷冷一笑,“其實這法子很好,王家和我們不是同宗親族,剛好是個不遠不近的關系,若是從王述下手追查到我,只要中間幾個重要的環節和人不出紕漏,保不齊皇上是會信的。其實他們也知道十萬兩買不了我的命,但是卻可以買來皇上對我的猜忌,我沈聿白能有今天,說穿了不過是因為皇上的器重,只要皇上心裏一旦對我存了芥蒂,那沈家很快就會歷史重演的。所以,王家送你父親的那個小清官還有你三姐的事兒,純粹是節外生枝的巧合,但偏偏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我查到了顧家。無論要按什麽罪,首先要有罪才能按,至於之後到底如何布局,只怕現在他們也有些束手無策了,因為我說了,你三姐的事兒不光打亂了你的生活,也打亂了他們設好的局。”

“我們想讓王述走仕途,可他偏偏只看重錢,因為這事兒,三姐和他吵了很多次……可,十萬兩,十萬兩竟就試出了王述的心……”

“十萬兩還能買我的半條命”沈聿白接了六娘子的話,突然笑道,“因為顧大人說過,我沈聿白何能,可以娶阿遙為妻。”

六娘子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覺得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片天旋地轉。難怪,之前沈聿白會說“那這其中也有你”!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原本以為自己能掌控的生活,其實不過是別人棋盤上的一步棋。她一直想深究三娘子枉死的真正原因,但其實到頭來她也脫不了幹系。

可這樣的賬,她要如何和三娘子去算,她又怎麽有臉和三娘子去算。是不是有些路,即便她看著已經考慮的很周全了,但到頭來卻只周全了她自己。

便是如此和皇權之爭毫無關系的三娘子都會因此而牽連喪命,那這之後,可能有性命威脅的會是誰?是沈聿白,是外祖父亦或者幹脆是整個侯府?

六娘子忽然覺得膝蓋一軟,整個人就順著椅子緩緩的倒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特別的累,從所謂嫡女到侯門正妻,從千金閨秀到誥命夫人,六娘子覺得要說真正快樂無憂沒有心思的日子,似乎也只有在懷陽的那幾年時光了。

可如今,沈聿白卻如此直接的告訴她,連顧望之,都帶著恨意來找她索償,可她究竟欠了他什麽,以至於他要這般心心念念日日不忘……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滿庭芳雪上加霜

“侯爺,夫人這是……小產了……”

六娘子這次暈倒後,下身出了大量的血。沈聿白嚇的連忙把宮裏頭禦醫總管劉大人給請到了府中,結果劉大人的一句話,驚得沈聿白差點沒有一掌劈了面前的紫檀木桌。

劉大人也嚇了一跳,連忙道,“侯爺也別著急,其實……按著老朽的意思,夫人現在身子骨也未長開,若是勉強受孕也不利於……”

“她懷了多久?”沈聿白根本無心聽劉大人的忠言,此時此刻他竟是滿心的懊悔和忿恨。

其實上一次劉文統的事兒他是根本沒有細查的,他本以為那無非是言官們看著他當時聖寵正榮,想借機參他一本而已。再加上當時皇上還把劉文統的折子給他看了,隨後還笑稱,“煜寧侯,你瞧,要是那些人知道你這個侯爺還是有封地食邑的,那朕坐下的這把龍椅會不會被一並也給掀翻了?”

沈聿白是了解誠憲帝的,他若是真的把這件事兒放在了心上,就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把折子給自己看,也不會開這樣的玩笑了。是以當時劉文統彈劾他的折子,後來並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波,他也就沒有再追查下去。

但時隔一年多,他沒有想到,劉文統,或者說劉文統背後的顧家竟會是這樣不依不饒的。

他還記得昨天晚上,他在南宮禦書房前的鈺簾橋遇到顧望之的時候,顧望之問他的那句話,他說,“你何德何能可以娶到阿遙?”可笑的是他當時竟突然被問住了。

顧家和趙家當年同住懷陽的事兒他是知道的,他當時親自去懷陽拜訪趙老太爺的時候,曾經就路過顧家的宅院大門。顧望之的優秀,他去幽篁寺拜見恩師的時候也略有耳聞,可顧望之和阿遙曾經的兩小無猜他卻從來沒有去深究過。

但當顧望之問及的時候,他卻無言以為了。是啊,他當時看中趙家,其實對六娘子本身的關註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的,但是他沒有想過會娶回這樣一個女子。

豆蔻的年華,機智聰慧,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會奮力謀權和想方設法鞏固自己的地位。沈聿白知道,六娘子身體裏有一顆向往自由的心,他很驚訝這樣的思想竟然會出現在一個十幾歲的深閨女子身上。但真好,這樣的女子竟然會是他的妻,沈聿白知道,其實他很喜歡六娘子,是那種心心相惜的喜歡和憐惜,他希望她能在他的羽翼下好好的長大,替他生兒育女,然後兩人攜手同老,坐看歲月靜好。

所以顧望之的問題也讓沈聿白生了氣,他忽然有些害怕,他不知道顧望之在六娘子心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位,他也怕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的融入,都抵消不掉他們兩人兩小無猜的那幾年無邪的歲月。

所以在知道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他一度是想要瞞著六娘子的,他怕她傷心難過,這樣的事實,等於在她的傷口上又狠狠的刺了一刀。但回來的時候,當看到六娘子和自己這樣咄咄逼人的爭執時,他心裏的無名火又無端的竄了起來。

忽然間,他很想讓六娘子知道,這背後到底是誰搞的鬼。他猜如果她知道了顧望之的所作所為後,憑六娘子對三娘子的那份姐妹深情,是不是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她和顧望之的兩小無猜?

可是現在,沈聿白後悔了……

“按著夫人的脈象來看,也不過一個多月,不過夫人興許並沒有什麽反應,是以可能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再加上這兩日夫人有些體虛氣郁內血不順,這些都容易導致小產。”

沈聿白懊惱的點了點頭,然後強打著精神道,“大人看,可要開些溫和的藥調理一下?”

“要的,要的。”劉大人素來在太醫院奉職,很少看到武將發脾氣的樣子,方才沈聿白那重重的一掌真的是嚇了他一大跳。眼下看他多少恢覆了一些正常的神色,老太醫便連連的點頭岔開話題分了沈聿白的心道,“老朽這就給夫人開兩個藥方子,一個調理一個滋養,侯爺放心,夫人底子好,若是好好養過一、兩個月,很容易再懷子嗣的。”

劉大人說這番話的時候,沈聿白一直在看躺在床上的六娘子,他知道她醒了,因為她雖閉著眼睛,可眼簾卻在微微的顫動。他不著痕跡的伸了手去牽她的柔夷,可六娘子卻佯裝一個翻身,巧妙的避開了。

沈聿白一楞,指尖觸碰到的是緞被的滿指微涼,可這薄涼,卻抵不過他心裏的難受。

那之後,劉太醫又交代了些什麽沈聿白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只渾渾噩噩的點著頭,然後吩咐了暖香塢裏的丫鬟要仔細的記下劉太醫的話,隨即他才強笑著送劉太醫出了暖香塢。

走了幾個人後,東稍間頓時就冷清了下來。

站在床榻邊的魚安、竹韻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然後魚安無聲的指了指側身躺著的六娘子,竹韻見狀搖了搖頭,將魚安拉到了一旁輕聲道,“我方才看到夫人已經醒了,不過……既夫人不想起,咱們就先去熬藥吧。”魚安聞言嘆了口氣,便和竹韻兩個並肩一起出了屋子。

聽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六娘子才用力撐了手肘緩緩的坐起了身,她只感覺自己臉頰陣陣的發涼,待她伸手去擦了擦,方才看到了滿掌的溫潤。

“孩子……”六娘子細細的嘀咕了一聲,然後身子一仰靠在了床頭的迎枕上,失笑的用沾滿了淚的手撫上了平坦的小腹。

這裏竟曾經有一個孩子,可笑她分明做了母親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她特別的想念三娘子,也特別想外祖母。

這孩子來的悄然無息,走的也悄然無息,在自己還沒有整理好對三娘子無端喪命這件事的愁思時,這孩子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可為何要走的這麽快?

六娘子忽然想到了梅姨娘,想到了梅姨娘開口求媛姐兒的事兒,原來真的也只有當了娘,她才能徹底體會到骨肉連心的痛。

忽然,門口有了響聲,六娘子擡頭一看,見是沈聿白進了門。

兩人四目相望,卻第一次對視無言,不是尷尬也不是生氣,不是難受也不是責備,他們周遭的冷,仿佛是徹底崩塌了信任以後的一種孤立和無助。

當沈聿白看到六娘子那面無表情的寧靜時,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可張了口,他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便只能走到一旁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道,“劉太醫是老太醫了,他開的藥方子溫和不傷身,他說……”

“侯爺。”誰知六娘子忽然擡起了頭,怔怔的看著他道,“我拿十萬兩和你買王述的命,他既為了十萬兩能害得我姐姐如此慘死,那我就讓他也嘗嘗被十萬兩買了性命的滋味。”

沈聿白一楞,沒想到到了現在六娘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三娘子的事兒,他不禁來了氣,當下就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擱在了桌沿邊,濺起的溫水瞬間沾濕了他的衣袖,“王述、王述!你三姐的事兒就真的這麽重要,重要到你連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卻問都不問一句?”

可六娘子聞言卻無動於衷的繼續“還有顧家,我想見見麗嬪。”

沈聿白的輕怒聲戛然而止,他楞楞的看著六娘子,仿佛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眼中滿溢著驚訝。

六娘子見狀冷笑了一聲道,“侯爺以為我心念三姐,就不會和顧家算這筆帳了?侯爺太看得起我了,侯爺或許不知道,我陸雲箏睚眥必報,先對付王家,只是因為三姐姐屍骨未寒,我們活人等得起,她卻等不起。”

說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道,“不管今兒三姐是安葬了還是沒有安葬,和王家的和離是離定了,若是王述的事兒侯爺不願意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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