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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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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秋白的房間在地牢的最裏面,後面墻上有一扇窗,窗外是斷崖。

陽光從窗戶緩緩淌進來,霍秋白就睡在日光裏。聽到腳步聲,睜開眼,刺目的白光齊齊闖入眼底。他擡手擋住光線,起身拍拍灰塵,強忍著怒氣,冷淡道:“蘇閣主大駕光臨,有何要事?”

蘇雲起笑道:“來看看霍門主過的可好。”

霍秋白皮笑肉不笑道:“閣主進來試試就知道了。”

蘇雲起幹笑兩聲,“那倒不用。”

霍秋白道:“消息傳出去了嗎?”

“傳出去了。只怕整個江湖都知道血影門門主霍秋白被關在泠雲閣了。”

霍秋白挑眉,不滿道:“就這?”

“不然呢?”

霍秋白跳腳,怒道:“說好的斷胳膊、斷腿、眼瞎、耳聾、武功盡失、三日一小鞭,五日一大打呢?”

“……”蘇雲起白他一眼,“這種慘無人道地虐待犯人的方法,也只有你血影門才會做。”

“……”

蘇雲起道:“傳出這樣的消息,對泠雲閣一點好處也沒有,甚至會讓泠雲閣臭名昭彰……”

霍秋白嗤笑道:“不知泠雲閣的名聲和秦副閣主的性命,哪個更重要?”

蘇雲起黑曜石般的眼眸閃了閃,然後垂下眼簾,聲音裏有一點不安,“你真的知道流火草在哪裏?”

霍秋白看著他的眼睛,非常歡樂又堅定地點點頭,然後一臉期待道:“所以說蘇大閣主,就好好配合本門主,這樣你心愛的小泠雪才有救。”

蘇雲起長長籲了一口氣,果斷道:“好!莫說只是名聲,哪怕要蘇某把泠雲閣拱手相讓,我也沒有二話。”

霍秋白這才喜笑顏開,“這就對了嘛!”

蘇雲起意有所指道:“霍門主也要安守本分,莫要在我泠雲閣惹是生非的好。”

“你——”霍秋白擡頭,卻只見到蘇雲起寂寥的背影。不知為何,有些話再也說不出口。一種惺惺相惜的情緒在心底滋生,他有些酸澀地喊道:“蘇雲起!”

蘇雲起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何事?”

霍秋白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忍了又忍,才徐徐道:“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得到。”

蘇雲起沈默了半響,才似自言自語般呢喃道:“只要是他不想要的,我絕不強加於他。”

霍秋白聞言一怔,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秋風帶著劍氣劃過庭中的梧桐,頓時木葉蕭蕭。一紅一白兩個身影隱匿如雪似雨的落葉中。

花木扶疏間,衣衫飛揚、飄逸,片片落葉宛如一只只巨大的蝴蝶,圍繞在兩人身邊。

秦泠雪收劍入鞘,淡淡一笑,如春風化開冰河。

“很久沒和你這麽痛快的比劍了。”蘇雲起收起最後一招,笑吟吟道。

“只要閣主想比劍,屬下隨時奉陪。”

見兩人練完劍,連翹才上前道:“閣主,副閣主,銀月使有要事稟告。”

蘇雲起把劍交給連翹,喝了口茶,問道:“什麽事?”

顏歌行道:“自從放出霍秋白被囚在泠雲閣的消息之後,一些被霍秋白留在血影門的江湖人士的家屬們就三番五次的去春水居要人。今日,他們竟集結在一起,上鳳棲山來了。”

蘇雲起道:“你去找霍秋白,問他放不放人,然後再說。”

顏歌行一聽要去地牢,眉頭幾乎快要擰到一起了。看來這事還得找花樹年或是薄陽出面比較好。薄陽此刻正在外面和那群人周旋,顏歌行只能去找花樹年幫忙了。

見顏歌行退下,秦泠雪淡淡道:“不要引火上身。”

蘇雲起道:“我自有分寸。”

許久沒聽到回答,蘇雲起回頭,哪裏還有秦泠雪的身影?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霍秋白的話——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得到。

不擇手段?

蘇雲起苦笑,對任何人他都可以不擇手段,唯有泠雪不行。他做不到去欺騙他、算計他、傷害他。

一杯茶見了底,花樹年也到了。

“閣主,霍門主說他離開時交代周而,所有人都要關滿一年。不過看在閣主的面子上,他打算只關五個月。”

蘇雲起冷哼一聲,“我面子還真大。你去跟外面那群人說,五個月之後放人。再來鬧,就讓他們來收屍。”

花樹年道:“那些人對霍門主也沒造成什麽傷害,不知道他為何要關著別人。”

見蘇雲起皺眉不語,花樹年道:“屬下先下去了。”

秋色漸濃,黃葉飄落。

樹影間,顏歌行終於看到一個人影。

“林慕兄,快過來。”顏歌行一瞧見花廳前的薛林慕就像瞧見救星一樣。

“銀月使,有何事?”薛林慕認真問道。

“瞧你,太見外了,就叫我一聲歌行吧。”顏歌行見他一臉單純無辜的樣子,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齷蹉了。簡直就像從一個小孩子手裏搶玩具。

“該你了。”純白剔透的棋子泛著青瑩瑩的光澤,秦泠雪落完子,催促顏歌行。

“我那個……內急。林慕,你就來陪副閣主下盤棋吧。”管不了那許多了,終於見著個人影,顏歌行只想抓來頂替,他好腳底抹油。

“沒問題,我最喜歡下棋。”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薛林慕想起這句話,都後悔的想咬舌頭。因為一有空閑,秦泠雪就逮著他下棋。而且一下就是一整日。

薛林慕落下一子,便嘆道:“這棋盤好生奇特,應該非常名貴吧?”

棋盤是蘇雲起從逍遙山莊偷來的。呈水綠色,玉石觸手生溫,盤底有淡淡的水波樣的紋路。落子下去的時,手指仿佛觸在水面上,那種柔軟溫潤的感覺,非常奇特。

秦泠雪道:“這棋盤能緩解長時間博弈的疲累。名不名貴,我倒不知。”

一盤棋就一直從中午下到日落。薛林慕方才明白他被顏歌行擺了一道。哪怕是有這神奇的棋盤,他也是個肉體凡胎,哪堪如此摧殘?此刻他是頭也暈,眼也花,腦袋更是漲的疼。

秦泠雪卻依舊一派悠然,“棋藝不錯。”

薛林慕假笑兩聲,“多謝副閣主誇獎。”

日已西沈,晚風裹著絲絲涼意。

秦泠雪突然掩口連咳數聲,薛林慕放下棋子,起身道:“不如今日就下到這裏吧?天涼了,副閣主還是回屋吧。”

秦泠雪皺皺眉,不滿道:“本閣還沒那麽矜貴。你去叫銀月來吧。”

薛林慕道:“可是,副閣主剛發寒毒,還是多註意一下身體,要不屬下去給你取件鬥篷來?若是感了風寒,閣主該斥責大家了。”

秦泠雪道:“斥責?”

薛林慕道:“副閣主若是因為我等,染了病,以閣主對副閣主視若視若珍寶的態度,勢必會斥責大家照顧不周的。”

視若珍寶?這四個字如同一聲悶雷,炸在秦泠雪的心上,令他整個人呆若木雞。

見秦泠雪沒有拒絕,薛林慕便去取了件鬥篷,送了過來,才轉而通知顏歌行。

蘇雲起接過連翹手中的衣服,“我去送,你退下吧。”

前兩日秦泠雪寒毒覆發,他換了櫃子裏備用衣服,眼下又要送去一件備用。進了房間卻沒瞧見秦泠雪。

蘇雲起打開櫃子,把衣服放好。卻瞥見角落裏的包袱。那是秦泠雪前日拿出來的包袱。蘇雲起取出包袱,打開發現是一件黛青色的鬥篷。瞧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剛放好包袱,玉簪便進來收拾屋子。

“副閣主呢?”

“在花廳下棋呢。”

蘇雲起漫不經心道:“和誰?”

連翹道:“開始和銀月使,後來銀月使走了,就和青雲使下。剛才青雲使還過來了,說是天涼,來替副閣主取件鬥篷。”

是了,那件披風是他救起秦泠雪時,他身上裹的那件——那是薛林慕的鬥篷,他竟一直暗暗保存著!

想想他那日的反應,蘇雲起只覺得心裏莫名的酸澀、發脹,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那種酸脹幾乎要把胸膛撐破。

他與秦泠雪朝夕相處整整七年。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突然就對他有了這種心思。卻偏偏愛不得,恨不得,離不得,怨不得,更說不得。

從那時起,他突然覺得自己在秦泠雪面前是那麽的卑謙,卑謙到幾乎失去自我。也是從那時起,蘇雲起才發現他的一生,除了秦泠雪,再無其他。

不是沒有,是他不屑一顧。

蘇雲起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與秦泠雪之間的距離,遙遠的如同黑夜白晝,碧落黃泉。

於是,他帶著破釜沈舟的決心,想去找個女人,最後卻差點吐出來。蘇雲起嘆了口氣,也許,他該再找個男人試試。準確來說,是找一個像秦泠雪一樣漂亮的男人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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