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弋陽這兩天不是忙著監督“金谷園”的市場調研，就是在跟“清風飄過”探討背景架構，直到王副經理打電話過來，他才想起原畫人設那碼事。

“王經理，有什麽問題？”

那頭王副經理已經看過蕭林的畫，激動地說：“秦經理，這個人的畫實在是太棒了！尤其是他作品裏面的場景，很符合您對‘金谷園’的架構設定！”

“嗯。”秦弋陽沒見過蕭林畫的風景，就說：“你把他畫的場景圖傳幾張給我，再找機會跟他談談簽勞動合同的事。”

王副經理應下，又問：“勞動合同按Freelancer的標準簽嗎？”

秦弋陽想了會，點頭說：“嗯。先這麽簽。”

掛斷電話沒多久，王副經理就把蕭林畫的場景圖傳了過來。

秦弋陽看了幾張，這些都是水墨圖，還沒著色，卻能看出畫風寫實，是那些看著草坪畫森林的畫手沒法比的。

王副經理辦事很快，中午就帶著資料敲開秦弋陽的辦公室門。

秦弋陽從他手裏接過文件夾，問：“辦妥了？”

王副經理：“沒有。那人油鹽不進的，月薪八千他都不同意。”

秦弋陽翻了翻手裏的資料，多數是A4紙覆印的山水美人圖，落款題字都是毛筆寫得繁體，最後幾頁是王副經理打印出的兩份勞動合同。

秦弋陽點頭滿意地說：“畫確實不錯。簽合同的事不急，畢竟他腦子有毛病，我找機會親自跟他談談。”

“他那個人，聽不懂話的，恐怕不太容易。”王副經理對蕭林的神思維深有感觸。

王副經理走後，秦弋陽一個電話打給陸澤，開門見山地說：“你們醫院那個蕭寧，到底是什麽病？”

“你個死沒良心的，好不容易給我打個電話還是問別人的。”陸澤掐著嗓子說。

秦弋陽額頭青筋暴起，怒：“好好說話！”

陸澤清清嗓子：“我早就檢查過，他這癥狀挺奇怪的，醫學上的專業說法是Delusional P……”陸澤故意頓了下，接著說：“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簡單說吧，根據檢查結果，他的身體數據都是正常的，但是情感表現淡漠，還經常出現奇怪的行為舉止，有時候還聽不懂別人的話，必須要跟他解釋。”

秦弋陽聽得直皺眉，這都快精神分裂了，難怪王經理跟他談不妥。“那你覺得他會對什麽感興趣？”

“怎麽，想利誘？”陸澤說，“那還不簡單？精神病人都巴不得早點離開精神病院。”

“那行。”秦弋陽說，“下午我過去一趟。”

知道秦弋陽要過來，陸澤就提前讓護士把蕭林帶到他辦公室，問他對上午那人什麽看法。

蕭林淡淡地說：“沒看法。”

陸澤倍感無力，覺得跟他說話特費勁，不過為了秦小獸，他還是硬著頭皮沒話找話：“你覺得他給的報酬太低？”

蕭林：“不是。”

陸澤覺得蕭林似乎能聊了，就追問：“那是怎麽回事？”

蕭林皺眉說：“他太醜。”

陸澤：……

蕭林又說：“我看他能力一般，做他客卿豈不平白埋沒了我？”

陸澤：……他知道蕭林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聽到“客卿”這麽覆古的詞也沒太驚訝，他這麽驚訝只是被蕭林的大言不慚雷到了。

千盼萬盼，終於有人敲門。

聽到節奏鮮明的敲門聲，陸澤長舒了一口氣，異常熱情地把秦弋陽迎了進來，幸災樂禍地說：你自求多福吧，他可不是一般難聊。”

秦弋陽奇怪地問：“怎麽回事？”

“他說你那個副經理太醜，所以才沒簽合同。”陸澤捏了把秦弋陽的臉蛋，忍笑說：“不過看你這樣子，他或許會買你的面子……”說到最後，陸澤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弋陽拍開陸澤的爪子，面無表情地進去。

陸澤關上門，跑去調戲隔壁的護士。

蕭林歪著腦袋，看秦弋陽身後沒人，奇怪地問：“陸醫生呢？”

秦弋陽：“死了。”

“喔。”蕭林說，“這是他辦公室，你隨便坐吧。”

這半個多月，蕭林暗地裏跟療養院的醫生、護士沒少學這個時代的話，雖然有時候說得順嘴，還是會不時冒出些覆古的話，但跟人基本溝通還是沒問題的。

秦弋陽在蕭林對面坐下，幫他添上茶，把自己名片遞給他：“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吧？介紹一下，我是秦弋陽。”

蕭林記起這人就是那天問自己是誰那人，名片也不接，說：“在下蕭林，表字寶林。還有，我記得你，你那天很無禮。”

“蕭林？”秦弋陽奇怪地問：“你不是蕭寧嗎？”

蕭林才發覺自己說漏嘴，索性擺出少爺脾氣，無理取鬧：“你不知道我腦子有病嗎？”

秦弋陽有點明白陸澤的幸災樂禍，微微感到蛋疼，吸口氣，無奈地說：“好吧，蕭林。你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還不錯。”蕭林說完，警惕地看著秦弋陽：“你想幹嘛？”

秦弋陽：“我知道你其實不太喜歡這個地方。這樣吧，如果你願意為我們公司工作，我可以做證明，申請你出院，過正常的生活。”

蕭林神色古怪地看著秦弋陽：“你聽不懂話麽？”

秦弋陽：“……”

“我說我在這裏過得挺好。”蕭林起身，說：“如果沒什麽事，我先告辭。”

“請稍等一下！”秦弋陽沒想到陸澤那招竟然不管用，見蕭林要走忙喊住他，從公文包裏取出合同遞過去：“這份合同你上午已經看過了吧？”

蕭林重又坐下，接過合同掃了眼，看出這是上午那個禿頂男人拿過來的，面上仍是淡淡的。

秦弋陽見他沒什麽反應，又說：“我們公司覺得你的作品很適合一款網游的原畫任務設計，想聘請你到公司……”

“抱歉。”蕭林說，“我沒興趣。”

秦弋陽：“……”

蕭林又等了會，見秦弋陽沒什麽話要說，起身離開。

秦弋陽工作這麽久，還從沒見過像蕭林這樣油鹽不進的，一時無法，只得任他離開。

陸澤在隔壁聽見關門聲，探頭探腦地看蕭林離開，從護士群裏抽身出來，回自己辦公室。

一看秦弋陽那郁悶的表情，陸澤就知道他絕對是談崩了，幸災樂禍地說：“還部門經理呢，你回去跟著沈老爺子練兩年再來吧！”

秦弋陽嘆氣：“你們醫院都不收醫藥費的嗎？就算是神經病，也沒有跟錢過不去的吧？”

陸澤一本正經地說：“首先，我要糾正你一下，從醫學上說，神經病和精神病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其次，我們醫院當然收費，不過那是針對你們這種有錢人來說，如果實在條件有限支付不起，院裏也有普通科室，十多個人擠在一起，那叫‘公共基礎設施建設’。”

秦弋陽：“所以蕭林那種不用付醫藥費？”

“誒？你也知道他乳名是蕭林？”陸澤歪著腦袋，隨後又點頭說：“是啊，聽說他被送到醫院時身邊只有一個包，醒來又一問三不知，也沒有家人，根本沒法收費。”

“我說陸哥……”

“哎你可別！”陸澤一聽秦弋陽喊“陸哥”就跳起來，擺著手說：“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什麽都不會幫你做的！”他跟秦弋陽認識有六、七年，這貨一喊他“陸哥”就準沒好事。

秦弋陽笑著說：“陸哥，幫個忙唄。”

“你說了我也不聽！”陸澤作勢要逃。

秦弋陽擡手拽住陸澤胳膊，說：“這兩天有空去催一下蕭林，讓他交一下醫藥費唄。”

陸澤：“你丫真是喪心病狂！”

“我就知道陸哥一定會有辦法。”秦弋陽笑著溜須拍馬。

陸澤背著良心開好醫藥單，趁蕭林去小花園轉悠時遞給他，義正言辭地說：“蕭先生，這是你這半個多月的賬單，麻煩盡快繳一下。”

“賬單？”蕭林順著陸澤指的地方看過去，發現一串“0”,他看不明白，不解地問陸澤：“要多少銀子？”

陸澤搖頭：“不是銀子，是人民幣。”

蕭林：“人民幣？那是什麽？要多少？”

陸澤沒料到蕭林連錢都不認得，心裏暗罵“秦獸就是禽獸，連病人都不放過”，嘴上還是認真地跟他解釋：“人民幣就是買東西用的貨幣，跟你說的銀子差不多。至於你的醫藥費，”陸澤故作輕松地說：“沒多少，也就三四萬吧。”

“三四萬？”蕭林被這數字嚇到。他現在還沒弄清楚這個時代的貨幣換算，想當然地用“銀子”直接替換“人民幣”的概念。在他那個年代，三四萬兩銀子可不是筆小數目。

蕭林暗自盤算，原身的包裏面只有幾張藍色、綠色的紙，恐怕離陸醫生說的三四萬差得遠，可自己什麽都不會，連跟人溝通都成問題，又上哪弄那麽多錢呢？

“對了，那天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陸澤見蕭林猶豫不決，又加了把火。

陸醫生一提，蕭林就想起那個叫秦弋陽的，對了，他不是說要聘請自己嗎？貌似跟他一夥那個禿頂男人還說工資已經開到最高？“陸醫生，冒昧問一句，你的工……工資是多少？”

陸澤幹咳一聲，回答：“我工資沒多少，不過昨天說要聘用你的那個，他開的工資還挺高的。”

蕭林皺著眉頭問：“那陸醫生覺得多少合適？”他只知道那人要讓自己畫畫，他蕭林別的可能不會，畫畫還是沒問題的，但對那人支付的報酬，他還真拿不準。

陸澤心說，秦小獸啊秦小獸，我幫你幹了這麽傷天害理的事，為了人家無知青年好，你就多出點錢吧。陸澤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地說：“月薪至少兩萬。”

蕭林點頭，表示記下，又問：“那我可以只做兩個月嗎？反正只要把醫藥費交了就行。”

陸澤暗罵自己嘴賤，險些弄巧成拙，連忙說：“這怎麽行？只做兩個月，那你以後呢？你以後都不用錢了嗎？”

蕭林：“……”

“還有啊……”陸澤繼續教他：“你這個職位對他很重要，你還可以提一些其他的意見，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會滿足你的。

“喔。”蕭林低垂的眸間閃過一絲算計，沖陸澤說：“陸醫生，您能幫我聯系一下那位公……先生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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