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穆齊還是打開車門走下來，他來到車前，輕輕敲了一下玻璃，定定地朝著顧勒年，堅定伸出一個尾指。

男人的挑釁，顧勒年看在眼裏，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沒有被驚醒的唐風月，這才下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湖邊。

“顧勒年，人民醫院堂堂的醫生，沒想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穆齊首先忍不住開口。

兩人之間隔了好幾步，天上月亮皎潔，湖邊已經殘敗的荷花清晰映照在眼前，鼓噪的蛙叫聲無端讓人心煩。

顧勒年冷冷一勾唇，分毫不讓地針鋒以對，“那也比你道貌岸然地用婚姻將風月拴住，要好得多！”

兩個男人視線對上，恍若風火雷電撞擊，幾乎有火花迸濺出來。

“離開她。”穆齊冷冷地說。

他的聲音低沈，卻暗含火氣，顯然是已經動了真怒。

顧勒年毫不猶豫地回以顏色，“休想！”

“風月和你結婚三年，你卻從來都沒有理睬過她，反而喜歡和別的女人一起刺激她，我替風月不值。我今天站在這裏，是要告訴你，你已經沒有資格喜歡風月，你還是趕緊離婚吧！”他淡淡補充。

他從前是一個高傲自負的人，從來沒有主動想要過什麽，但是遇到唐風月之後，這個原則卻一退再退，甚至今天竟然威脅起別人。

不得不說，愛情是一個難題。

穆齊怒從心起，再次沈聲問道：“她是不是和你……一起過？”

他中間那個字眼忽略掉，但從那怒得發紅的臉色可以看出，他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勒年先是一楞，隨即唇邊掛上冷笑，反問道：“你說有沒有？”

他覺得好笑，這個男人妄為他的情敵，連自己妻子的性格都沒有真正了解，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而他的反問卻被穆齊認為是確認，他想起那個深夜，唐風月衣著清涼火辣，而顧勒年衣衫淩亂，兩人攙扶著回來，又怎麽會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一刻，他覺得很羞恥，自己的女人竟然和別的男人……一起過夜，唐風月竟然給他戴了綠帽子！

同時，他的心裏還翻滾著另外一種異樣的情緒，可他的心已經被唐風月真的和別的男人上船這個消息給占據，根本沒有多加理會。

他舉起拳頭，狠狠一拳朝顧勒年臉上揮拳，同時腳下用力，往他腹部踢去。

他來勢洶洶，而顧勒年的拳腳功夫也不弱，你來我往，最終穆齊占據了稍微的上風將顧勒年壓在身下，無法動彈。

可正在這個時候，唐風月清冷的聲音卻響起，“你們在幹嘛？”

這話如同九天驚雷，震得穆齊身子一抖，迅速站了起來。

他看向她，短短幾天不見，她的臉色變得極其憔悴，蒼白的臉上紅腫的眼眶特別顯眼，他囁嚅了一下，眉頭狠狠皺起，“你……”

“怎麽回事？”誰知，唐風月根本不看他，反而上前將顧勒年扶起，戒備地說，“穆齊，你想要幹什麽？”

穆齊臉上的神色凝註，瞬間變得冷硬，盯住她一字一頓地問：“你、說、什麽？”

“這裏是我家，請你離我家遠點！”唐風月啞著嗓子，氣勢卻不弱。

穆齊忽然冷笑一聲，感覺自己的心被她的話捅出一個口子，有冷風不斷從口子裏灌進來，全身都變得冰冷。

“好！你很好！”他抿著薄唇，轉身利落地走了。

不過他的背影，卻怎麽看怎麽像受傷的倔強的孤狼。

深深地嘆一口氣，唐風月看著他背影，覺得頭很痛，努力將這種感覺驅逐出去，這才看向顧勒年。

“麻煩你了，剛才他沒有幹什麽吧？”這次，在他的俊臉上倒是沒有留下什麽痕跡，可他泛白的臉色似乎也受傷不輕。

那個男人，怎麽總是這麽粗魯，她在心裏暗暗地抱怨。

顧勒年不經意地捂住自己的腹部，搖搖頭，“沒事，還沒開打呢，你就來了。”

受傷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如果要一個女人來覆仇，這不是他的風格。

“那行，我們回家吧。”唐風月點點頭，疲累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步一挪地往小公寓走。

殊不知，因為她的這個“家”字，使顧勒年激動得差點要暈過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字會是如此的美妙，讓他的心差點就要醉了。

他忍住就要溢出胸腔的笑意，道：“好，我們回家。”

終有一天，他們會有屬於他們的一個溫馨的家。

……

回到房間，顧勒年體貼地給她蓋上被子，最後微笑著拉上窗簾，關了燈，再小心地關上門，走了出去。

在黑暗中，唐風月睜開眼，看著眼前黯淡的光線，眼淚再次無聲自流。

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的眼前就會交換出現蘇苒苒蒼白流血的臉，還有法庭上人們指責的面孔，都在無聲地對她說著什麽，讓她不得安眠。

她的心像是有人拿著小小的尖利的錘子，一下一下地鑿，很快被鉆出一個大洞，每一秒都痛得想尖叫，想痛哭，想大聲吶喊。

甚至有那麽一刻，她想到，人生到底還有什麽意思？

愛情，友情，事業，統統都失去，她生存的意義已經全部被剝奪，連呼吸一口氣都覺得那麽艱辛。

她再次閉眼，努力想要將這些東西趕出腦海，卻忽然腦中一閃，不對，苒苒車禍的原因還沒有出來，她不可以倒下！

將被子踢開，唐風月迅速穿上鞋子，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來到蘇家。

蘇家在A市的郊外，占地面積很大，足有一百多畝，擁有一個龐大的花園，到處都是花的世界，小時候她和苒苒經常在花園裏捉迷藏，糟蹋了不少花。

然而此刻蘇家已經變成一片白布的海洋，白色的燈籠、白色的對聯、白色的絹花……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唐風月走進去，一眼看見一臉悲戚的蘇庭，她走上去，無聲地張了張嘴，卻無力說什麽。

反倒是蘇庭先開口，他眼睛紅紅的，問：“風月，你也是來參加苒苒葬禮的嗎？”

點點頭，看了一下已經布置好的場地，唐風月咬著嘴唇小聲問：“苒苒……她到底是怎麽出的車禍？”

蘇庭的臉一下子變得怒氣沖沖，他狠狠地攥起拳頭，“是有人撞了苒苒的車，連人帶車撞到圍欄上，然後……”

唐風月瞪大眼睛，皺著細眉問：“那……”

“沒有，那段路的錄像被破壞，路上也沒有行人，找不到兇手。”蘇庭狠狠一拳打在門上，眼裏的兇光幾乎要化為實質，“我一定要那個兇手以命償命！”

一個七尺男兒，忽然咬著唇哭了起來，“如果……如果那個兇手沒有逃，而是馬上報警叫救護車的話，冉冉還是有救的，苒苒……嗚嗚……”

他說不下去了，用手背將眼淚擦掉，可他面前的地板已經被濡濕一片。

唐風月的淚水跟著掉落，鼻子酸澀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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