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為苒苒報仇的。”她說完，也忍不住哭腔，急急地跑去廁所，掩飾自己崩潰的情緒。

可在經過花園時，她卻眼尖地看到裏面一個人影，連忙走進去。

外面正值花葉雕零的秋日，這裏卻是百花盛放，而那個人影，則掩藏在花叢裏，黑色的背影看著分外熟悉。

唐風月在距離他還有十多米的時候，腳步再也邁不動，如果她沒有認錯的話，裏面那個人應該是祁晉東，此刻他將頭靠在膝蓋上，正發出低沈悶悶的“嗚嗚”聲。

她被這動靜驚得定在原地，過了良久，終於還是轉身離開。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悲傷，她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而在她走後，那個僵硬的背影回頭看了她一眼，擦了一下紅得滴血的眼睛後，又再次將頭埋進膝蓋裏。

來到廁所，唐風月用手掬起一捧水，打在臉上，冰冷的感覺瞬間讓她清醒，對，她現在不應該悲傷，而是應該去尋找兇手！

她追尋心裏的念頭走出門口，卻腦子“嗡”的一下，全身無力，暈倒在地上。

在暈倒前，她唯一的感覺是，有人扶住了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風月幽幽醒來，一眼就看到偷偷抹眼淚的李嫂。

她是蘇家的仆人，從小照顧蘇家小一輩長大，對單純的蘇苒苒的感情很深。

“風月小姐，你可算醒了，要是你還沒有醒的話，我就要叫醫生來了。”李嫂著急地說。

唐風月勉強撐起一抹笑，摸了摸還有些發暈的腦袋，“我沒事，現在大家怎麽樣了？”

李嫂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說吧，我也不是什麽外人。”她有些無奈。

李嫂只好說實話，“現在情況有點不好，夫人她哭暈了好幾次，老爺也呆在屋子裏，不吃不喝的，最頂事的大少爺看著情況也不是很對勁。唉……”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唐風月將身上的被子掀開，說：“那我看看看蘇阿姨。”

蘇媽媽今年已經有六十多歲了，苒苒是她四十歲時生下來的老來女，最受全家的寵愛，可誰也沒想到……

來到房間時，聽到的是蘇媽媽壓抑的哭聲，顯然是將頭悶在被子裏，不想讓其他人聽見。

唐風月推開門，就看到被窩那裏一拱一拱的，心裏不禁有點發酸。

她上前將被子掀開，看到蘇媽媽憋紅的一張臉，還有腫得像發脹饅頭的臉，忍不住一把將她抱住，兩人一起哭起來。

“阿姨……”唐風月哭得抽抽噎噎，不時輕拍蘇媽媽後背。

“風月……”蘇媽媽哭得泣不成聲，重重地拍著自己大腿，那“啪啪啪”的聲音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好在唐風月及時想起蘇媽媽已經不再年輕，她將人放開，用手給她抹去眼淚，“阿姨，不哭……”

“我的冉冉啊！苒苒……”蘇媽媽哭得根本無法停止，眼淚像壞了的水平頭，止也止不住。

“媽！”唐風月著急之下叫錯了名稱，頓時兩人同時一楞。

好在她及時地反應過來，“媽，你不要傷心，以後我就是你的女兒，代替苒苒的那份，一起孝敬你。媽，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好心疼。”

她投入蘇媽媽的懷抱，覺得是那麽暖，那麽軟。

蘇媽媽將她抱住，嗚咽著停止了哭音，手摸著她的臉，“好孩子……你和苒苒都是好孩子，一起叫我媽媽，以後媽媽保護你們，誰也不要怕，啊？”

“媽！”唐風月一把撲上去，眼淚再次決堤。

蘇媽媽這次卻沒有再哭，而是溫柔地撫摸著她，那力道柔軟得令人心頭拂過一道溫暖的清風。

兩人抱著哭一會，又說一會話，外面的門被人悄悄地打開幾次，又幾次悄悄地關上。

“媽，你肯定很久沒有吃飯了，我們去吃一點飯吧，好不好？”唐風月摸了摸紅腫的眼睛，建議道。

蘇媽媽的臉哭得浮腫，她搖搖頭，“媽沒胃口，你去吃吧，可不要餓壞了。”

唐風月聞言，跟著坐了下來，“媽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

她是想要為苒苒盡孝，讓她在天上少一些遺憾的，而不是為了自己多一份母愛的。

雖然，這份母愛是預料之外的禮物，但她不可以忘掉自己的初衷。

蘇媽媽輕輕地皺了一下眉，最終還是拉著她的手，一起到了飯廳。

這個時候，飯廳裏面已經有兩個人，一個是滿臉苦悶，一下子白了頭發的蘇爸爸，一個是臉上布滿滄桑的蘇庭。

他們一見來人，頓時驚喜地站起來。

“吃吧，吃完再去和苒苒聊聊天，告訴她我們過得很好。”蘇媽媽牽著唐風月的手，將她按坐在自己的旁邊。

那個座位本來是蘇苒苒經常坐的座位，蘇庭和蘇爸爸都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

蘇媽媽鄭重地說：“以前苒苒和風月是最好的朋友，今天我認風月為幹女兒，以後……就讓她繼續當我們的女兒吧。”

蘇庭和蘇爸爸同時點頭，他們都是看著唐風月大的，自然之道她和蘇苒苒的關系有多好，只要她能讓蘇媽媽從悲傷裏走出來，他們也沒有什麽意見。

簡單地吃過幾口，大家又都分散開，開始忙各自的事情。

唐風月來到靈堂，穿著一身白色的素衣，在胳膊上綁上一個白色的布圈，站在蘇媽媽身後，默默地看著。

在靈堂中央，放著蘇苒苒黑白的照片，她翹起嘴角笑得十分開心，澄澈的眼睛裏全是歡樂，似乎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麽值得悲傷的事情。

唐風月看著那張照片，靜靜地發呆。

在第一次在幼兒園見面時，蘇苒苒帶著一大包好吃的，一見到她就撲上來，用好吃的塞了她一嘴巴，此後兩人開始熟識；而後來又有多少次，是她帶著無憂的笑容靠近自己，讓自己喜笑顏開……

物是人非事事休，眼前景物依舊，卻不見那個笑得天真爛漫的女孩。

唐風月擡頭望向天空，轉身去了後院的花園，準確地找到祁晉東。

“你是在後悔嗎？”她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直接問道。

祁晉東擡起頭，他的樣子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拉雜的胡子幾乎將整張臉都覆蓋住，眼神平靜無波，“我沒有後悔，我只是恨不得自己沒有出現在你們面前。”

他這樣的一個爛人，怎麽值得那麽美好的女人喜歡？並且這個女人的死因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他……

“倒是你，你的律師職業證被吊銷，還不哭著喊著去叫屈？”他調笑著說，聲音比哭著還要難聽。

唐風月的心情卻奇異地沒有變差，大概是因為他的語氣裏並沒有懷疑，“苒苒出車禍那段路的錄像被破壞，你要去調查嗎？”

“去！不將那人渣挫骨揚灰，我以後沒有臉見苒苒！”

他捏住拳頭的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顯然恨不得將那人給硬生生地剁了。

得到這個肯定的答覆，唐風月也不再呆在這裏礙眼，直接起身走了進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覺得心裏頭煩躁，憂傷，憤怒，種種情緒向自己襲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

人民醫院，主任辦公室。

顧勒年坐在自己座椅上，齜牙咧嘴地給自己上藥，那穆齊下手可真狠，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可私底下卻是下了大力，腰部的肉已經淤青發紫。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穆齊那男人確實夠狠，不過他私下裏做的手腳，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人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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