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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占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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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煞獒王楞住。

確實,惜槐遭難之日,菩提在黑煞宮中。如她與魔尊金蟬共為一體,那麽對惜槐做出禽獸之舉的,確實有可能是那個男人。

“興許是他並非天生魔物,沾染佛光,為魔後無法與魔族女子結合誕下嬰兒,又不屑於凡人區區百年的陽壽,所以才想到……與修仙之人女子在一起。”她又言,“魔尊還與我道,你毀了他延續生命的種子,我想,約莫就是指這件事。”

楚四歌頓悟,低了語調,“我從未想過……”

“但我寧可惜槐的孩子是血魔後裔,像榮軒那般日日取血才能存活。”百裏逐笑無奈笑笑,“要知道,如果那真的是魔尊的孩子,你這混帳可是親手結束了一個無辜的性命,還有一個魔物,想要延續生命的希望。”

他啞然。像一個犯錯孩子般楞在那裏。

如她之言,絕望時得到的希望被人毀掉,是一件很難釋懷的事情。

“抱歉。”他好容易才吐出兩個字來,但該對其說“抱歉”的人,都不在這裏。

“不過魔尊離世,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罷?魔域宗主一位,不正是為了此刻而設立的嗎?眼下菩提的肉身也隨著魔尊泯滅而消失,楚四歌,這裏已經沒有你所顧忌的東西了……哦不,或許該改口叫你一聲魔尊才是了。”百裏逐笑一邊安慰著他,一邊努力地想讓自己笑出聲來,可是,她發現這很困難。

她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楚四歌遲疑了片刻,又將那只手挪開。

“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他的眼中依然罩著戾氣,向她解釋道,“如果殺了魔尊就能號令群魔的話,‘相思疏’蠱毒解開之後,我立刻就能了結這些事……即便是很看重力量的魔域,也和你們修仙之人一般,需得令眾魔信服與擁護,才能稱王,為尊上。”

“你們這兒的規矩可真多……不過這些又與你何幹?”

“黑煞獒王的意思是,魔域將彼此地位劃分得比任何地方都要清楚,在這裏,以下犯上之事是絕對不可取的,就像女人不能違背男人的命令一般,明白了嗎?”熟識的女聲始料未及地介入兩人的對話之中。

百裏逐笑驚愕擡頭,站在門外的,竟是惜槐。

烏發素衣,幹凈清秀的臉上似乎還有未幹涸的淚痕。

“惜槐?你……你不是在石室中養傷的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剛開口,便察覺到那女子的異樣,邁出的步子又落了下來,同樣警覺的還有楚四歌,兩人相視一眼,都沒有再說話。

“是啊,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大概是……看不得你們二人要好罷?”惜槐緩緩擡起臉,一雙駭人的紅眸令二人都屏住了呼吸。她忽而綻開笑容,冷不丁道,“……毀掉奴家身體的這筆賬,究竟要算在誰的頭上才好呢?”

百裏逐笑眼角欲裂。

聲音雖是惜槐不假,可那般的口吻和自稱……眼前的素衣女子身影慢慢與方才消散的紅衣女子相疊,她猛然醒悟,是菩提的魂魄占據了惜槐的身體!好一個鳩占鵲巢,借屍還魂!之前有紅光從金蟬焚毀的軀殼中飄搖而出,自己只當是菩提的一縷殘念,卻沒有想到,那魂魄竟能占了另一具軀殼!

“所以才說,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真是太天真了。”借助於惜槐的身體,菩提勾著嘴角微笑,慢慢走過楚四歌與百裏逐笑二人的身邊,直到來到乾坤鏡碎裂的地方,蹲□子,裹著素衣的身子顯得單薄不似從前,她就這樣將鏡子的碎片一塊一塊拾起,不緊不慢地送入口中,

“嘎吱嘎吱”的咀嚼聲令人不寒而栗。

“哥哥或許對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了留戀,可奴家不一樣,奴家要活著,活的好好的,看看究竟能輸到什麽地步……”她扭過頭來朝二人微笑,嘴角被銳利的碎片劃破,鮮血模糊成一片,“泯滅的魂魄會無意識地聚集在鏡子的碎片中,這一點,難道你不知道嗎?”

可是,只有那麽一縷魂魄——百裏逐笑瞇著眼疑惑著。

仿佛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菩提繼續啃食著鏡子的碎片,幽幽道,“呵,只要那麽一絲一毫就足夠了。十年,奴家只要十年的時間,再尋到個適合的軀殼,就能孕育出另一個哥哥……一個,只聽奴家話的好哥哥……聚集了這世間所有的邪念,定要擾得塵世與修仙之人不得安生!”

“夠了。將惜槐的身體還回來。”楚四歌低沈帶著憤怒的聲音響起,十指已然變作鋒利之刃,想必也是忍耐這場鬧劇到了極限。

“還?怎麽還?如此索然無味的身體,你要她又有何用?再者,黑煞獒王怕是還不知道罷?這身子,是惜槐自願奉獻給奴家的。”用著惜槐不可能用的語調自顧自地說著話,百鬼魅王再次扯出笑容,站直了身子,“而且,奴家竊以為,你們現在該擔憂的,應該不是這個問題……”

素衣裙擺飄搖,吞食鏡子碎片之後的女人鬼魅一般消失,幻化做縷縷魔息,重新聚合之時周身圍攏了星星點點鬼火,又由鬼火綿延而出的火光,慢慢成了蜷縮的毒蛇,分散於房間的各個角落,吐著信子將百裏逐笑和楚四歌圍住。

雖換了一副軀殼,掌控厲鬼冤魂和毒蛇的能力卻並沒有流失——或許這才是由燈芯煉做的百鬼魅王真正可怕所在——真正的邪念,無論在怎樣羸弱無能的身體裏,都有無盡的力量。

百裏逐笑一邊警戒著那些毒蛇,心中更在意的卻是菩提所說的話:十年,奴家只要十年的時間,再尋到個適合的軀殼,就能孕育出另一個哥哥……一個,只聽奴家話的好哥哥……聚集了這世間所有的邪念,定要擾得塵世與修仙之人不得安生……

只是時間容不得她細想,楚四歌忽然抓緊她的手,稍稍側開的目光,終於定格在一個人的身上。

與菩提相隔不遠,是他們二人算不得陌生的一個人。

招搖之極的淡金色長發,花哨的拖地藍錦袍,還有手中吱呀滾動著的玉制福壽球……正那是好些時候未見的幽冥王榮軒。在魔尊的氣息消失之後隨著百鬼魅王出現在黑煞宮,似乎也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見他瞇著眼睛,悠悠然靠在立柱之上,朝幾人咧著嘴笑。

“咦咦?這才幾日不見,怎的百鬼魅王變作了這幅模樣?不若從前嬌美,甚至可惜,可惜……真可謂是魔域的一大損失,哎呀呀,哎呀呀……”並不在意眼下劍拔弩張的氣氛,金發男子依舊掛著沒心沒肺的笑容開著玩笑。

菩提擡手理了理本不屬於自己的秀發,鼻中冷哼,“魔域損失的,絕不僅僅是這個。”

榮軒這才正色,睜開血紅色的眸子緊緊盯住楚四歌,“若不是百鬼魅王給我報信,我還不知黑煞宮裏上演了如此一出好戲呢!不過,這出戲的代價……怕是不小。”他沒有去看百裏逐笑,只是壓低了語氣喃喃若自語,說的話,卻是叫楚四歌聽的,“什麽呀,我都叫你不要回來了……你回來,做什麽呀……”

“終於撕破偽善的面具了嗎,榮軒?”黑煞獒王挑眉,並不刻意地拆穿他,“這是我與百鬼魅王之間的恩怨,你若加入,今日可就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平定的事情了。”

魔尊自甘泯滅,宗主尚未接任,三王齊聚。

這意味著什麽萬魔皆知。百裏逐笑心中也甚是明了。

“楚小歌不要這麽說人家啦!還當著小笑笑的面,真是討厭啦!”故意扭捏著搖了搖手,榮軒恢覆正經,緩緩道,“魔域三王存在的意義就是彼此相互爭奪與廝殺,若不得平衡,這樣的局面早晚會出現——我只是在等最合適的時機站出來而已,才不是偽善。”

楚四歌冷笑一聲,撇開目光再不去看他。

明顯感覺到男子手心沁出冷汗,百裏逐笑咬緊下唇,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所以,黑煞獒王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解釋?關於魔尊在黑煞宮中消失,還有這個多出來的修仙女人……”

“榮軒,難道你不知道她是誰嗎?”

“流川侯的女兒又如何?那位大人可是識大局的人,至親之人犯下如此罪孽,也是沒有辦法只手遮天的罷?即便沈淵雲家有心包庇,魔域眾魔也絕不會答應……更何況,奴家還有不得不殺了她的理由。”

似乎是很滿意幽冥王的質疑,百鬼魅王幽幽笑著接了楚四歌的話,微微動了動手指,翕動著的鬼火又聚攏過來——百裏逐笑若活著回到沈淵,死掉的,必定是自己。

流川侯雲欺風素來是不好惹的家夥,愛女在魔域受此大辱,雲家豈會善罷甘休?而封口之事,唯有死人才叫人放心。

見楚四歌仍在護她,菩提又道,“黑煞獒王,宗主大人……您是想與整個魔域為敵嗎?現在當著眾魔將那女人殺掉,替哥哥報仇,還算您心系魔族,倘若執意護她……奴家可說不準哥哥的死究竟是什麽緣故,與黑煞獒王和沈淵雲家又有什麽關系?”

“且不說魔尊因何故魔息消亡,這一命抵一命的荒唐事,誰又允的?”因百裏逐笑過分的沈默而心有不安,楚四歌據理力爭,“愛女命喪魔域,流川侯大人會怎麽想,日後又豈會放過我等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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