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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利避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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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逐笑冷冷看著黑煞宮中越聚越多的魔物,聽著三王各懷心思的言語,索性將草芥劍收回了腰間,雙手抱肩宛若看戲,絲毫沒有當事人的覺悟。

她倒要見識,這水究竟能有多渾。

“哎呀呀……楚小歌你是說‘放過’?那位大人若有心與我族和睦而居,怎會指使自己的女兒前來殺害魔尊大人?修仙之人與魔域一戰,在所難免了罷?”榮軒捂著嘴笑開,指指一臉冷漠無畏的百裏逐笑,又示意菩提,“依我看,現在殺了她替魔尊償命確實是下下之策,不如先將小笑笑軟禁起來,將今日之事昭告天下仙魔,讓流川侯自己來做個決定,若修仙之人與我族日後當真要交戰,也好有可以牽制敵手的王牌……這樣如何?”

“惜槐”臉色沈了一沈,末了才扭撇望楚四歌一眼,尖聲細語道,“眼下你我二人說什麽都沒用,有人可是要偏袒到底的,倒不如做好準備……”

她“迎戰”二字沒有說出口,卻料定榮軒不會不知曉:楚四歌的實力在她二人之上,唯有聯手,方有勝算。當然如果幽冥王有心去爭魔尊一位。

想來可笑,自己設計許久才得以與楚四歌結成同盟。不想這才幾日,他便為了一個修仙的女人而違背約定——怪只怪,那女人身份太不簡單。

“笑話,你以為你們能困住我……”

百裏逐笑終於開口,還未來得及表明立場,就聽得耳邊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此時此刻,那聲音卻像是落雷,一聲聲劈進她的心裏。

“我同意榮軒的方法。”

楚四歌闔眼,額前的發在微微下垂的眼角前飄搖,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冰雪中篩出的冰渣,幹澀且生硬,“我可以將她交給你們,不論魔尊的死因如何,也不論日後是否會與流川侯結下梁子……但魔尊之位,今日我是要定了。”

未料到他會妥協。

百鬼魅王與幽冥王接連發怔,許久才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聚攏的魔物雖未敢有提出異議者,然窸窣的議論聲響,還是漸漸蔓延開來。

於是楚四歌又道,“三王之中,宗主為大,魔尊已去,眼下自當由我來接任——若有不服者,皆可與我遺一較高下。不過高處不勝寒,能者而居,往後怕是免不了要對付那些修仙之人甚至流川侯雲欺風……啊啊,我倒是很想知道,我族有幾人敢擔當此重任?”

他一番話說話,黑煞宮中又變作寂靜。

心滿意足勾起嘴角,楚四歌松開手,退到了百裏逐笑身後,一掌將她推了出去。

百裏逐笑爹撞進那些魔物的包圍圈中,腳下一頓好容易才站直身子,不可思議回望那身著黑衣的男子,“楚四歌,你……”

“抱歉,就到這裏了。”他垂著眼,一句話封死所有的退路。

“……混賬!你這又是演的哪一出?!還是說……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沒有對魔尊……”她怒不可遏,扭身間卻被幾條毒蛇瞬間捆綁住手腳,張開的血口中毒牙隱約可見,似乎是只要動一動,就會將毒液註入她的身體。

恨恨瞪了百鬼魅王一眼,她連呼吸都急促起來,目光又緊緊逼向忽然間妥協的楚四歌。

百裏逐笑不是個笨人,眼下息事寧人的最好方法,無疑是犧牲一個她——可是,她不想總是做那個被舍棄倒黴家夥,更何況,是被自己最愛的人舍棄。

深知眼前局面對她不利,百裏逐笑沒有掙紮,冷靜地像是凝冰谷中的石頭。

“我沒有在演戲。也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如果不成為魔尊,那麽一直以來的努力都將付諸於流水……至少讓我得到一些什麽才對吧?”他的臉淹沒在陰影之中,半明半昧之間變得詭異無比,“……我現在需要百鬼魅王和幽冥王的支持。”

男子耳邊的血紅色犬牙墜子折射出血色的光澤,透著不可置疑的威嚴。

“好,好……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嗎?你覺得……我爹會放過你嗎?”百裏逐笑覺得自己當真是口拙,這等關頭,竟只能想出這樣的理由——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被別人欺負時,只會將自家大人拉出來壓一壓對方的氣焰。

可是如今,旁的話她倒是一句話都想不起來。

男人的聲音帶著堅定,如同那無法磨滅的戾氣,“有些事情我和你一樣,是不能逃避的。有舍才能有得,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犧牲一些什麽。百裏逐笑,與我來說,魔尊的位置比你重要,重要的多……至少對於現在的我來說……”

隱約覺得那家夥是想傳達一些什麽,無奈此刻的她混亂之極,站定間仿佛都需消耗著許多氣力,再無力去細細咂摸,只能喃喃低語一般賭氣,“……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楚四歌在眾魔齊聚的目光中,一字一頓道,“我等著。”

寄宿在惜槐身體裏的百鬼魅王忽然笑出聲來,“到底是奴家贏了,到底是奴家贏了!魔王,魔王又怎麽會真心待你們修仙之人?都是假的罷,都是假的……黑煞獒王是魔域宗主,生死都是我們的人,怎麽會幫著外人?百裏逐笑,雲大小姐……你看看自己……現在……多狼狽,哈哈哈哈……”

鬼火無規律地舞動起來。

所有的魔物都開始歡呼,好似已然看見了明天的無限美好。

榮軒手中的福壽球還在吱呀吱呀地滾動著,血紅色的眸子不見,他笑得很僵硬。

在這樣極為不可理喻的氛圍中,百裏逐笑揚起臉來倔強一笑,聳動了肩膀,朝百鬼魅王道,“將這些毒物去了,我不逃。我就在這裏看著,看你們的如意算盤能打到何時。我爹到底是沒說錯,魔物意圖染指流川,所以才借口將我許給黑煞獒王跟來魔域好暗中監視——眼下局勢我倒是明了了,原來一切是這麽回事。”

魔尊的死不過是一根引火線,無論是什麽緣故,最終的罪責一定會落到修仙之人的身上,兩族相鬥是遲早的事,魔域要的,不過是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

這是一盤棋,是那個喚作金蟬的男人最後的賭註:既然無法在有生之年取代流川侯,掌控天下,那麽至死也要留下一個難題,讓天下為難。

而這個賭註,身為魔尊心腹的黑煞獒王,不會不知道。

百裏逐笑終於明白,為什麽楚四歌一心要脫離魔尊的控制,也終於明白,他為何一直反對自己到魔域來——正因為她不同尋常的身份,才更容易引來不明真相魔物們對修仙之人的敵意,也將他推向了一個兩難的境地:接任魔尊,接下仙魔之間千百年來壓抑著的敵對勢頭。

這已經,不是只要兩個人相互喜歡著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她意味深長看一眼楚四歌,繼續道,“所以,我們也不是全無準備。”

楚四歌雙肩微顫,似乎在強忍著什麽,沈默了半天才冷冷望向百鬼魅王與幽冥王,聲沈若水,“那麽你們呢?還要和我打嗎?臣服於我,既往不咎;若有二心,我會毫不留情地將你們撕成碎片。”

昭然自己的決心一般,楚四歌的眸中紅光一盛,身後戾氣成團,幽暗的宮殿之中皆凡有黑影之處立即閃現出一對對血紅的眸子——無數黑獒與黑暗融為一團,潛伏在眾魔周圍,發出喑啞的低吼聲音,只待主人的一聲令下,便會跳出來饕餮而食。

菩提皺著眉觀望著四周,悻悻收了周身的鬼火,提了素紗裙,半跪□子,“百鬼魅王參見魔尊大人……還望魔尊大人不要忘記之前與奴家的約定,雖然眼下的樣子不若從前,然,奴家定會好好伺候魔尊大人,盡心盡力……”

楚四歌沈默著將目光投向另一邊。

“我沒意見。”幽冥王無聊地打著呵欠,“對手是楚小歌嘛,至始至終,我就沒有勝算。”

他既不行禮,也不改口稱呼,好似魔尊易主之事根本與他無關。

百裏逐笑覺得自己也是個局外人,一直在冷冷地旁觀著眼前一切,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因為一個虛無的頭銜變得與之前判若兩人。手腳的束縛已被解開,她遵守承諾,並不打算逃走——再者,楚四歌此舉此言,怕是也並不打算放她走。

“榮軒,這些時日雲小姐就交給你了,流川侯那邊我自會安排。還有,做好萬全準備。”楚四歌看著半跪在地上的“惜槐”,本想說些什麽,頓了頓,終是沒有說出口。

榮軒深深嘆了口氣,道一句“明白了”,便在眾魔的註視下走到百裏逐笑身邊,猝不及防地拉過她的手,低低念了句,“別反抗,抓緊我……”

翡翠色的福壽球再次幻化作粉末,還未等百裏逐笑回神,兩人轉瞬間便被那粉末包圍,消失在楚四歌與眾魔的面前,身陷於一片混沌之中……

那景象,並非是她所想的暗牢石室,而是……她之前進入魔域時所通過的黃泉之眼,連接著魔域與流川大陸的甬道!

“這裏是……”依稀間領悟過來什麽,她不確定地望向笑容不再的榮軒。

“能讓你回去的道路。”幽冥王眉宇間隱著擔憂,拉著她健步如飛,穿梭在甬道之中,“……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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