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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雲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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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榮軒含義頗深的話,白逸之只是微微偏過頭去,白玉冠上粘著雪片,長而直的烏發亦沒能幸免。他手中的傘依舊合攏著,像是在以此種沈默的方式來提醒那個任性師妹,她錯誤的舉動,定會讓旁人為其擔憂。

盡管如此,透過呼嘯寒風,他還是聽到了此刻最不願聽到的聲音——飛雪中的女子攏了攏耳邊發,聲音出奇地堅定,“好,我與你去。”

白逸之眼角一縮,飛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百裏逐笑回身望了望他,報以安心的笑,又將他的手慢慢移開,“沒事的,我去去就回,白師兄不必擔憂。”

“可是掌門那裏……”

“我此番前去魔域,不是正合我爹的意思嗎?”

很好的戳中了沈淵第一醫師的死穴,百裏逐笑對著面部表情僵硬的流顏師兄佯裝不以為意。榮軒聽她心意已決,很快恢覆以往的笑顏,手中一對福壽球停止滾動,他掌中一個使力,滾圓的玉球頃刻間化作一攤粉末。

血紅色眸子微微睜開一道縫,幽冥王小心將綠得妖冶的粉末拋灑出去。風極大,那異樣的粉末混入飛雪之中,隱隱間蘊著奇異的光澤,幻化成門的形狀;門周身的霧氣由綠轉紫,由紫轉烏,濃厚而散發著血腥味;碧水河邊,素素白色之中很快鋪展出魔域瘴氣,汙濁了視野,連紛飛的雪片也被無形的地獄之風彈開……

這便是通往魔域的甬道,黃泉之眼。

對沈淵派的修仙之人來說,異界甬道本不是新鮮事,至少在經歷了兇星慧鬥驟降之後,百裏逐笑並不會為黃泉之眼而震驚,但今日得見幽冥王親手開啟,她心中還是頗為顧忌。回想起楚四歌許久之前的警告,她望著眼前散發著瘴氣的入口,久久沈思。

榮軒倒也不催促,甚至難得地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

百裏逐笑忽然扭頭,“像我等修仙之人入了這黃泉之眼,若有差池,是不是便再也回不到‘這邊’來了?”

她說的極為含糊,只是加重語氣的“這邊”二字,卻叫幽冥王聽得分明。他裂開嘴沒有形象地嘻嘻笑,“去了‘那邊’,自然回不了‘這邊’咯!”

見百裏逐笑神色稍有變化,壞心眼的魔王這才改口,“倘若小笑笑一人前去,自然難以突破‘黃泉之眼’的控制,可是有我這個魔域幽冥王在,自由來去,倒也能做的輕松……只是在甬道之中,你的功力會被瘴氣化去七成,萬事不能勉力才好。”

未待百裏逐笑作何回應,白逸之的眉頭早已擰成解不開的結。只見他上前一步,寬袖一震,漫天飛雪便匯集而來,有序翻滾做銅鐘的形狀,生生將自己與令二人包裹於黃泉之眼附近,紫黑色的瘴氣這才免於彌漫入碧水河。

“在流川與楚荒交界處召出‘黃泉之眼’,瘴氣一旦散開,無論是萬妖王還是流川侯,都不會坐視不理的罷?”他直言,“幽冥王實在是太過於隨意了。”

“是是是,仙友教訓得是。”

百裏逐笑朝白逸之微微點了頭,又解釋,“待我與幽冥王入內,便會閉合它……”

她的聲音未落,只聽得清脆一聲響,白逸之揚手將織羽劍重重插入黃泉之眼正中,猛烈瘴氣頓時從中噴湧而出,雪片全數籠罩住,百裏逐笑瞇著眼,耳邊只有白逸之的聲音,“我留在此處用靈力支撐入口,你尋得黑煞獒王便速速歸來。你與他的親事掌門並未昭告天下,即便霜緋要去魔域,現下也不是時機。”

“白師兄……”眼見紫黑色瘴氣將自己與白逸之的白衣染作烏青,暗忖著那男子雖為沈淵白襟弟子,但此番舉動到底勉力,百裏逐笑銀牙輕咬,連連允諾道,“我明白的,我……明白……”

“倘若放心不下,便與我們一起前去便好,這位仙友為了小笑笑還真是勇氣可嘉啊~哎呀呀,要我說來,仙友身上除了修仙之人的護體靈力之外,還有妖氣……如此飛雪屏障,極耗靈力不說,瘴氣吸食多了……對仙友你的身體,也不大好吧?”

榮軒難得地從嘴裏說出幾句貼心話,卻不想將某人心底陳年的舊疤重新揭開。白衣男子徹底扭過頭去,不輕不重哼了一聲,“白某自有分寸,不惜的叫魔物指點。”

什麽呀,不就是只禽妖而已——自討沒趣的幽冥王簡直想咬帕子。

忐忑不安走進禁忌之門,百裏逐笑只覺得每向前走一步都需要強大的信念來支撐自己——想見他,想確保他的平安無事,失蹤三個月的柔卿,還有眼下為了她的安危在碧水河邊苦苦支撐著甬道入口的白逸之。

自己還真是會給別人添麻煩。

深深吸入一口氣,她將心中的波瀾撫平。

說來也奇怪,外圍猙獰可怖的黃泉之眼,走入其中之後卻是另一番景象:且不說瘴氣幾乎未近她周身,更無她之前所預想的痛苦;或許是因為跟在魔域幽冥王身後的緣故,百裏逐笑能感覺得到自己的靈力在一點點消退,好在五感尚存,還能看得清前方的路……

腳下踩踏的石階與塵世間最常見的青石板無異,放眼而去,連接流川大陸與魔域的甬道,不過是長而深的洞窟而已。

看起來,沒有任何危險。

她想起雲府庭院中用山石堆砌成石林,兒時的她穿梭其中,好不逍遙。從娘親的懷中跑出去,穿過石洞,那一端,定會有爹爹滿臉笑意候著,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高高舉起。

她垂下眼:不知這甬道的盡頭,會有誰在等候。

“真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竟帶著雲家小姐入黃泉之眼。”兀自呢喃的幽冥王似乎並未有註意到身後女子微變的臉色,只小心翼翼往前探著步子,“旁人若是不知,還以為我對魔尊存有而二心的人是我呢,哎呀呀,真是好討厭~”

“你的意思是黑煞獒王對魔尊起了二心?”百裏逐笑挑眉,暗忖著倘若在魔域中曝露自己身份,倒是一件給楚四歌添亂的事,“隨意說這樣的話,豈不是折煞他?難道迎娶流川侯的女兒就是對魔尊有二心?”

“聽我說完。”榮軒笑笑打斷她,緩了口氣,“楚小歌是戰鬥強化的魔物,千萬年才只那麽一人,若不是之前有毒蠱作祟,他絕對絕對不會忍氣吞聲替魔尊做事——這一點,魔域眾魔都知曉,魔尊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所以才立下宗主一位傳給他,想借此定一定他的心。楚小歌他啊,總是做些叫人揪心的決定,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決定。”

一身華美錦袍的男人忽而站定,背對著她接下之前的話,“比如,想要帶你來魔域。”

“榮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咦,人家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他終於轉身,不知是不是因為甬道內並未有太多的光,他的臉顯得異常蒼白,看上去幾乎比柔卿還要虛弱。盡管如此,幽冥王卻無事一般繼續道,“他若真喜歡你,想娶你,就該留在流川,而不是帶你來魔域……你不知,這裏有多險惡,有多絕望……有多……可笑……”

腦海中縈繞著楚四歌之前與她說過關於魔域的種種,面對“好心”提醒著的幽冥王,百裏逐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只覺身處從未涉足的異族領域的她,倒成了個十足的笨蛋,處處都需的他人提點。

思緒不停紛飛,擡眼卻見榮軒朝自己伸出手來,男人的臉蒼白的可怕,盡管被豐富的表情所修飾,仍舊可以感受到他在強忍著什麽。

——他所掌控的“計都火”乃是煉獄之焰,“計都”如同“羅喉”一般都是天穹之上兇星之名,“羅喉”蹂躪萬物心智,而“計都”毀滅世間一切物質。

——榮軒指尖所觸及之處皆會被打上“火紋”烙印,以口訣引發“計都火”;所以你與他初見之時,我才不讓他碰觸你。

——若是日後你與他交戰,切忌不要被他的指尖碰觸……

切記不要被他的指尖碰觸。

猛然間回憶起楚四歌的話,她眸子一緊,急急躲開那只手。

誰料只這麽一斜身子的瞬間,腳下本來平坦的道路卻隨著周身氣息變動發生了扭轉——那是比地震更加可怕的震顫,腳下原本堅硬的石塊崩裂,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調整氣息,便如同千斤重的墜子一般直直往下沈去,視野中的甬道也盡數坍塌,沙石飛揚簌簌落在她的周圍。

頃刻之後,甬道的震顫才停止,然其中道路全然被毀去。百裏逐笑擡頭,自己落在由裂石堆成的深坑之中,兩人多高的距離,勉強能看清楚頭頂彌漫的稀薄瘴氣。

真是混賬啊。她暗自咒罵著,靈力被消弱了不少,連身體也變得遲鈍起來了的嗎?

陰影之中,唯那只蒼白的手看得分明。

榮軒匍匐在斷石之上,紅眸微睜,一身華貴的錦袍沾滿汙垢,淡金色長發也變得不再光澤。他的額角有細密的汗珠,伸出去清瘦的手臂輕顫著,盡量靠向她,“沒事吧,沒受傷的話拉著我上來,這黃泉之眼中魔息湧動得厲害,我想……一定是楚小歌……”

百裏逐笑望著他伸過來的手卻動著心思:一旦觸碰……

一旦觸碰,便會成為足以致命的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雲爹爹,求抱抱,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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