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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之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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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默數幾個數的時間,在百裏逐笑感覺來卻是那般漫長。

“把手給我……快點,黃泉之眼仍在急劇變動著,莫要耽誤……”耳邊是魔域幽冥王的聲音,他揚了揚袖子,細微的動作竟惹得汗珠從臉頰上滾落,氣息也愈發微弱,“快……點……”

是受傷了嗎?還是因為魔息被黃泉之眼吸收?容不得她多做思量,稍穩住的身子又不由自主隨著腳底地面的變動而搖晃,她心想是萬萬不能再留於此,還是決定應了幽冥王的“好心”。

即便多一個須得日夜小心的對手,也比從此看不見那個混賬要好的多……

於是她將纖細的手臂高高擡起。

“抓緊!”榮軒並未有察覺到少女臉色掠過的覆雜神色,猛地握緊她伸出的手,借助身體的力量將她拖出深坑,這一拉一退似乎是用盡了他全部氣力,待百裏逐笑脫險之後他便重重地倒在一邊,額角磕在石塊的棱角之上,擦出一條血痕。

“嘶……”盡管很輕微,百裏逐笑還是聽見了幽冥王的輕聲呻吟。

她故作鎮定,拍拍身上泥土,貓著腰移到榮軒身邊。

幽冥王這才勉強睜開眼睛,顧不上拭去額角傷口流下的鮮血,緩緩舉起方才去拉百裏逐笑的那只手,掌心之中分明插著一根銀針,他長長嘆了口氣,瞇著眼朝她搖手,不確定地喚道,“……小笑笑?”

百裏逐笑並未有解釋的意思,只四下打量一番:黃泉之眼經過方才的一番扭轉,甬道坍塌,兩人前行的道路被毀,後退一步是深坑,面前則是攔下了去路的巨石,眼下二人被困處她支起身子都很困難,更不用說個頭比她高上許多的榮軒。

餘光瞥望一眼仍在等著答案的男人,她不禁思索:甬道被毀若是幽冥王針對她的伎倆,犯不著連他自己也牽扯上,更不用假意惺惺來搭救……低頭看了看被他握過的手,並未有什麽“火紋”烙印的,當然,那個家夥也沒有念引發“計都火”的口訣。

握緊拳頭,百裏逐笑這才回他的話,“白師兄方才遞給我的銀針,淬了毒液,你帶我尋到楚四歌,我自然會給你解藥……你若在黃泉之眼中使詐,莫怪我……”

榮軒嘆了口氣,拔掉了掌中的銀針,端詳了片刻無可奈何地丟到一邊,“哎呀呀,小笑笑居然這樣對人家!真過分!這麽不信任人家的話,幹嘛還要跟來?”

“好笑,我為什麽要信你?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魔尊一日未退,魔域宗主一位就如同空懸,三王之爭也不會結束。眼下楚四歌與我有婚約,便是有流川侯為後盾,自然處於上風……這與你和百鬼魅王來說,是最大的威脅,不是麽?可是我若死在黃泉之眼中,雲家自然不會放過他,得利的又是誰呢?”她挑眉,尋了個位置坐在他身邊,望著榮軒越來越蒼白的臉,一字一頓,“我從來都不認為你會幫楚四歌。”

借刀殺人,確實是一妙招。

此刻的她,不僅僅是楚四歌的後盾,也會成為仙魔之間的引火線。

“哈哈哈哈,分析得好。”榮軒忽而笑出聲,一改往昔的陰陽怪調,“總之我做什麽都不對就是了……對小笑笑來說是這樣,對楚小歌來說也是這樣……好像幽冥王就該與黑煞獒王為死敵,枉我之前勸他一次又一次,想來是多費唇舌……你也好,他也罷,都認準了我榮軒是個十足的野心家,都認準了我覬覦魔域宗主的位置,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麽,都是為了自己,是不是?!楚小歌他黑白不分也就罷了,他的固執……我見識了,可是我不明白,怎的連小笑笑也這般想我呢?我當真是……當真是一點都學不會溫柔待人啊……”

被他駁到無言,百裏逐笑開始正視起這個一直以來都難以捉摸的男人。

甬道中的震顫早已停止,著暗藍色錦袍的魔王輕輕咳嗽了幾聲,擡手抹去額角的血跡,沾血的手指被他送入口中舔舐幹凈,這才又緩緩望向百裏逐笑,“不用擔心,你的手上沒有‘火紋’印記,我的‘計都火’傷不了你分毫……哎呀呀,小笑笑可是流川侯大人的千金,我區區幽冥王,就是有幾條命也不敢和那位大人作對,嗯?”

“所以說,這裏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你所為?”重新打量了四周,百裏逐笑遲疑著問出聲來,“包括楚小……呸,楚四歌那混賬被困‘黃泉之眼’中的事?”

“是不是在幫他我說了不算,但至少我是不會害他的,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即便殺了楚小歌也不會是菩提的對手,何必與他們二人相爭呢?三王各自牽制,互不幹涉,與我來說便是最好的情況。”他搖搖頭,似乎是怕她仍舊不信,又接口,“其實,能困住他的機會只有在黃泉之眼中這麽一次,菩提是斷然不會放棄的。”

稍稍有了自己的推斷,她問,“百鬼魅王就這般想知他於死地嗎?”

“不,不是,那個女人只是想留住他而已……啊,或許……可能是這樣吧?”意識到自己的長舌不經意間又彰顯了本質,榮軒歉意地笑笑,將血紅色的雙眸微微瞇起,調侃道,“哎呀呀,女人家的心思誰知道呢?就像小笑笑,待我兇得很,處處提防,說不定心裏也並沒有將我歸為‘敵人’,是不是?”

她隨了他笑,一句話說得狠,“老實說,榮軒,從第一次見你,我就不怎麽喜歡你——至於你是不是我的敵人,這得取決於你是不是楚四歌的敵人,是不是流川的敵人。”

氣息紊亂的幽冥王先是一怔,隨即勾起嘴角,“小笑笑這麽相信楚小歌,卻不相信我,人家真是傷心,哎呀呀,哎呀呀……”

“他和你不一樣。”

她忽地想起那時的螢火蟲和自己說過的話:只要去接納,一定會有浮光為你停留。

然而現在的她才真正認識到,並不是對每一個人都可以敞開心扉去接納,楚四歌是特別的,讓她混亂到……說出那樣不經思考的話來。

眼見來去的路都被封鎖,一時間無法決定如何應對,她也就索性釋然起來,坐在榮軒的身邊,又一句沒一句的與他說著話。

好不容易得來關於那個混賬的線索,就這麽被百鬼魅王毀掉:若那女人想要一箭雙雕,借此機會要連幽冥王也一並除去,那便是自己押錯了籌碼,怎麽偏偏跟了他來。

“我本當糊塗的人是他,眼下才知,原來你也一樣。”榮軒仰起臉來,半開玩笑地說著叫人不得不在意的話,“那雲小姐有沒有想過,真正的敵人……是楚小歌呢?”

心底最隱秘的一塊地方忽然間曝曬在陽光之下,那種灼人的感覺甚至令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即便做著貌似隨心隨性的事,與生俱來的冷靜和多疑還是占據著她的血液——她是沈淵派的下任掌門,她是流川侯視若明珠的長女,無論哪個身份,都叫她不得不背負著他人所不能理解的責任。

比如,小心翼翼觀察著,揣度著,提防著……深深喜歡著的那個人。

很壓抑,恨不得見到他時問個清楚,問個明白,可是如此一來,又怕維系著兩人間的一根絲線崩裂,並且再也無法修覆——與其這般,倒不如相互牽制著,羈絆著往下走去,至少無間地獄中,還有些值得期待的事情。

這場游戲她是當真了,不管另一參與者的真假善惡,她都得好好地完成。

於是對於幽冥王的質疑,她只能佯裝不以為然,“怎麽可能,他可是我男人。”

榮軒接連發出“哎呀呀”的奇怪笑聲,末了才點點頭,“說的也是。”

說出簡短的四字之後,有著淡金色長發的男子終於體力不支斜斜倚在了身後的石頭上,閉合的雙眼不知是習慣還是因為疲乏;他的臉上有不少血汙,整個人也從先前的光鮮奪目變的暗淡無光,不僅僅是因為泥土弄臟了錦袍的緣故。

一直暗自觀察著他的少女察覺到異樣,輕喚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後,終於開始焦急,“餵,榮軒!幽冥王!你怎麽回事?為什麽……餵,醒醒啊,別睡過去……告訴我甬道內有什麽機關術法,要怎麽出去!別這樣,振作一點……餵,餵……”

被搖晃到心肝脾肺都要打幾個滾兒,榮軒咬咬牙睜開只眼示意自己還活著,用極緩極輕的聲音說道,“……是時間,甬道中的時間是紊亂的……每個人時間流逝的方式不同,仙與魔都有著無窮盡的陽壽,所以……很難察覺到這裏的異樣……若是個凡人,走不出這個甬道,便會變成一具幹屍……”

百裏逐笑驚愕,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草芥劍上。

“黃泉之眼的可怕,我從來沒有與楚小歌說起過……”男子本來殷紅的眼珠像是融化的胭脂一般,慢慢將眼白占據,整個眼睛充斥著鮮血,紅的叫人寒心,“恐怕他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在外面等了他三個月,只以為自己進來了幾個時辰,所以才……咳咳,咳……”

“那麽,你……”

“你我進來不過一刻鐘,可是與我來說,已經過去了四五日。”榮軒有氣無力地解釋著,“我是血魔的後裔,需得每日一碗生血維持生命……是我大意,未料到甬道之中時間流逝竟變得如此急劇,菩提啊菩提,果然是連我也不想放過呢,哎呀呀……這副樣子,怕是撐不了許久了……誒?小笑笑,你這是……”

呆呆望著眼前少女伸出來的手,掌心的一道紅痕灼人眼睛。

將草芥劍收進劍鞘,百裏逐笑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口,反倒是露出輕松的模樣,“不就是血嘛?喝了我的血就能帶我去找他了吧?我娘是九尾天狐,我雖沒有繼承她的靈力,可身上到底流著一半她的血,按理也是上上乘的,絕不比黑煞獒王的血差,幽冥王請自便……”

榮軒血色的眸子一縮,嘖嘖道,“小笑笑……你真是,你真是……”

你真是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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