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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雪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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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呢?為什麽旁邊會有火堆呢?

為什麽那家夥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守了很久呢?

百裏逐笑捂著仍舊發痛的額頭,慢慢地支起身子,忽略掉楚四歌略帶關切的臉,擡眼打量四周:似乎是在一個山洞裏,透過洞口,勉強看得清外面灰黑色的天空依舊呼嘯而過的風雪,而自己的身上正蓋著那家夥的外衣。

“我這是……怎麽了?”悵然若失,找不到之前的記憶。明明之前還在冰天雪地之中,醒來時卻在一個溫暖的洞窟裏,只有他和自己。

“在我背上睡著了。我看天氣不大好,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便自作主張找了個地方先避一避。”楚四歌在她身邊坐下,遞過來一個布包,裏面有些桃酥和點心,一天未吃東西的她立即感到肚子咕咕直叫,“我知你這女人一定不會記得帶吃食,所以備了一些,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要水的話,方才趁你睡著的時候,我融了些雪水,將就著喝點罷。”

微微睜大了眼睛,她從心底讚嘆著楚四歌的細心與體貼。

明明渾身散發著令人畏懼的戾氣,明明還會把小孩子嚇得四處躲避。

下一刻卻毫不猶豫地接過吃食,她便往嘴裏塞,嚼著東西卻不忘數落他,“唔,不知道方向的白癡為什麽不叫醒我……哇哈……我知道了,你是被凍傻掉了麽楚四歌……”

見她吃得那般狼狽,勾了嘴角的男子伸手輕輕拍了她的背,像是在照顧一個被撿回來的孩子一般,“我只是覺得你是真的累了才會睡得那般很沈,所以並不想叫醒你。其實,如果覺得責任太重無法支撐的話,偶爾休息一下也沒有關系的,雲小姐。”

咀嚼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

百裏逐笑一雙美目緊緊盯住了身邊的男人,“你……說什麽混賬話呢……”

“喔,難道不是麽?”將心底埋藏了許久的話說出口,楚四歌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斂起眸中的冷光,他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話不帶鋒芒,“一直假借著別人的身份活在塵世之中,對雲家真的好麽?”

手中的布包狠狠被擲在身後,百裏逐笑忽然翻身而起將楚四歌撲到在地,聲勢若雷行般迅速騎坐在他的腰腹上,出鞘的草芥劍反握手中,俯□子,冰冷的劍身橫在男子脖頸之上,黑瞳中彌漫出的殺意幾欲要凍結身邊空氣,“你我約定過,彼此之間不會多問。”

楚四歌的脊背緊貼著地面,緊緊盯住面色嚴肅的少女,“榮軒說得果真沒有錯,我也算明白為何柔卿在沈淵派眾弟子中,查不出你的身份了……”

“你居然派柔卿查過我的身份?”劍身在他的脖頸上拉出細細的血痕,百裏逐笑強壓□體裏流竄著的躁動不安的血液,湊向他的臉,不自覺間壓低了聲音,“甚好。那我是不是也該稱呼你一聲‘黑煞獒王’呢?”

“你……倒也不是個笨女人……”

垂在身側的烏發軟軟落在身下男子的臉側,女子發髻上的扇形發飾幽幽映著洞窟裏的一團火光,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有什麽尖銳的東西頂上了自己的腰間,只在等一個契機,便刺入她的身體——被熏染作漆黑的十指魔化成的利爪,不輸於世間最鋒利的刀刃。

“刻意支開百裏藏刀和柔卿,是想單獨與我談談麽?還是說,雲小姐覺得同時對付兩個魔族,會有些力不從心?”沒有絲毫慌亂,只是周身騰起的魔息昭示著魔王的心情似乎並不愉快,他咧了咧唇,像是野獸的警告一般朝她露出虎牙。

“方才你若不點破我的身份,或許今日我只會與你好好烤火,說說故事。”百裏逐笑開始宣讀他的罪行,“最先不遵守約定的,可是你啊。”

問了不該問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點破彼此不該點破的身份。

還那麽理所當然。

“啊啊,聽起來似乎是我的不是了?”他笑,“你果然是在監視我,這一路都在。”

“我給過你走掉的機會了,是你沒有把握。黑煞獒王,那日你若不在德州城出現,或許我只會當你是只厭倦了魔域而跑出來的尋常之魔;可是面對虎視眈眈的各派修仙之人,你居然能悠然出現在我眼前……若不是垂涎於我的美貌,那一定是對我流川有所企圖……”

“‘垂涎於你的美貌’這句話,絕對是多餘的。”

“……混賬。”

咒罵著身下的惡質男人,百裏逐笑稍稍俯下了身子貼近他,剛想有些什麽動作,誰料尖銳冰涼的利爪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身體,鉆心的疼告誡著她:那個男人根本沒有對她手下留情,又或者說,對與流川侯長女之間的對峙,魔域宗主沒有做出任何讓步。

沒有想到,兩人間終究有不再隱瞞的一日。

更沒有想到,相互拆穿後便是兵戎相見。

其實她不想這麽快與不明底細的魔王撕破臉,她還有太多的疑問需要他來解釋。強忍住腰腹的疼痛,百裏逐笑冷了眸子,“你……魔族進犯流川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我只是來尋人。可是他們,幽冥王與百鬼魅王……更多的魔物,卻是為了奪我性命而來,宗主一位,不知被多少魔物覬覦……”

遲疑了片刻,楚四歌還是將利爪抽離了她的身體,指尖連帶出的血沫和皮肉令他縮了眼角,看著百裏逐笑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他只覺得這傷似乎是在自己身上,悶疼。苦苦思索片刻,他決定無視這反常的情愫,冷語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只能言至此。即便知道你是流川侯的女兒,我也不想現在就死在你的手裏……”

他的眼中盛著戾氣,灼灼刺痛她的眼。

她怕疼,從小便怕。可是至今卻是第一次被一個人的眼神灼傷。

隨著皮肉曝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百裏逐笑手中草芥劍卻握得更緊,“我是很想信你,相信魔族絕無進犯流川之意。可是你若坦蕩,又何必一開始就苦心瞞我?即便是眼下,黑煞獒王,你還有多少事沒能解釋清楚?你讓我……你讓背負著責任的我……如何相信你?”

“是。你說的沒錯,我楚四歌確實是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可你呢?你連名字都是假的,百裏逐笑……”

收回的手忽然間握在了她的劍身之上,劍刃與他手相觸的地方,流淌出的嫣紅血液滴落在透著寒氣的地面,混合進冰沙之中,“每個人都有苦衷,都有身不由己要去做的事,雲小姐何必苦苦相逼?我楚四歌再此以血為誓:此生絕不做對流川不利的事。”

“日後接任魔尊之位也絕不?”

“絕不。”簡短而篤定。

“黑煞獒王何以言至此?”

“憑我喜歡你。”

從他手中流出的血仿佛是猩紅色的蝮蛇,慢慢侵占著她的視野,躺在冰沙上的男子說得一字一頓,“憑我楚四歌喜歡百裏逐笑。”

眼裏仿佛是落了什麽東西,一時間籠了薄薄的水霧。

定叫是冰粒落進眼睛了……真是……真是討厭……

目光閃爍著撇開。最終,她松手,任由草芥劍落在了楚四歌的手中:幽藍色與厚重的血光混合,是一種詭異的色彩。

帶著些許妥協的表情,她的聲音很淡,“好吧。我信你。”

在男人驚愕又戒備的眼神中,她肆無忌憚地將全身重量壓在往昔威風凜凜的黑煞獒王身上,那種居高臨下的神色與初見時無二,“我說過,如果你願意張開手去迎接的話,那些螢火之光,是會落到你掌心的。”

“你……又是何意?”

“你說得那些不知有幾分真心,我只知至少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我不希望你迷路,更不希望你走上不歸路。”百裏逐笑眨眨眼,起身,朝依舊躺在地上的男人伸出了手來,笑道,“我現在張開手心了,願不願意安安靜靜飛過來,那是你的事……”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濃到化不開的黑暗之中,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浮光,也會令人感到心安。

不會恐慌,也不會迷失方向。

他支起身子,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回應。

有些木然地伸出手,遲疑著才放入她的掌心中。

作者有話要說:她是要接手沈淵派的女人【腦內:他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不知為何,還真是莫名地喜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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