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我相信你把肉體與精神搞混了。」

他像只狡猾的狐貍說：「兩者在某一特定時刻是可以合而為一的。」

他指的是兩人的做愛，以及他總會在攀上高峰的一剎那高呼聖靈。

「咬耳朵是不禮貌的行為。」亞力發著牢騷，他現在站在階梯底層，面對著他們。

「糾正父母更是粗魯。」杜衡說道。

「我只是好奇啊！你受不了有個愚蠢的笨兒子的。」

杜衡驚訝得說不出話。「你從哪裏聽到這些話的？」

亞力笑著瞥向漢納，那模樣十足就是他的翻版。

「啊──哈！」杜衡說道。「是你媽媽的影響。既然這樣，姑娘。我堅持妳告訴亞力我們剛才在說什麽。」

如果他想讓她在亞力面前出糗，那就要再深思了；她可是比他更有經驗。「當然，我會告訴他。」她直直盯著杜衡的眼睛，對亞力說：「你爸爸剛剛在為自己今天只求了聖尼奈一次哀傷。」

杜衡張口結舌，但很快就恢覆過來。他的表情承諾著遲早會報覆她，說道：「妳這個聰明──」

她伸手掩住他的嘴阻斷他的抨擊。「小心你說的話。」她警告道。「你的兒子不像他那些蘇格蘭祖先，他可是有既長又懂得原諒的記憶力。」

他搖搖頭，帶著她拾級而上進入大廳。她告退後便回到閣樓，將他的劍由收藏多年的櫃子裏取出來。

沈重的武器包裏在陳舊的羊毛氈裏，免於銹蝕的命運。然而經過戰爭洗禮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辨，因為劍鞘上有許多小突起與刮痕。除了劍柄圓球上雕刻了代表麥氏族徽的一只人立的狼，這把劍並沒有什麽裝飾。劍柄上的皮索已經因為歲月而幹燥、僵硬，露出了下面的上好木質。

多年前，她曾出於好奇心而想把刀子抽出劍鞘，但是它卻一動也不動。現在她舉起這個沈重的武器再試一次。幹燥的皮套在掌中片片剝落。她咬緊牙關使盡全力，但是劍卻仍不肯出鞘。

如果杜衡無法抽出劍怎麽辦？他會在亞力面前覺得困窘嗎？不會的，她知道不會，因為杜衡似乎對自己的男性氣概十分肯定。他會把劍帶到鐵匠那裏，借助工匠的專業技術。

漢納下定決心後，便把劍架在肩上回到大廳。她在門坎處停下腳步。亞力雙腳交插坐在桌子上，杜衡則懶散地靠坐在椅中。爐裏燃著火焰。窗板已經拉下來，燈籠也點亮了。

「你從來沒有喝過鵝奶？」亞力說道。

這是他最喜歡的笑話之一，因為它總會讓他的聽眾發出會心的笑。

漢納急欲聽聽杜衡的答覆，於是便將劍靠放在墻邊，走向桌子。杜衡擡頭一看，他眼中溫柔的懇求則清楚得不容錯過。他照例坐在桌首，拍拍膝蓋。

「坐這裏，姑娘。」他說道。「亞力自稱他知道取得鵝奶的秘密。」

孩子因想表現自己的重要而不斷蠕動著說：「媽媽，妳想要再聽一次嗎？」

她比較在乎的是坐在杜衡膝上的機會。他拉著她坐下來。他的大腿肌肉在她的臀下緊繃，他的手則圈在她的腰上。她為了保持平衡便伸手環著他的肩膀。

「開始嘍？」亞力說道。

「開始吧！」杜衡答道。

孩子興奮地向前傾。「想得到稀有又珍貴的鵝奶，首先你必須只有桶子，然後去追一只鵝。」

杜衡說道：「那要怎麽分辨是公鵝或是母鵝呢？」

亞力的神情茫然，但一會兒就回覆正常，伸出手指向天。「只有技藝超卓的獵鵝人能確定。」

杜衡老練地點點頭。「就像你一樣。」

「就像我一樣。」亞力尖聲同意。「呃，你一逮到鵝，就要把牠抓到桶子上，然後說：『鵝啊，我在此命令你，趕快把奶給我。』而且你要說三次才行。」

「然後呢？」杜衡問道。

亞力突然靠近捏著杜衡的鼻子。「鵝就咬著你，因為大家都知道根本沒有鵝奶這種東西嘛！」

他說完捧著肚子躺在桌上開懷大笑。

杜衡眼珠子一翻，笑得肩膀都頻頻震動。

「你會害我跌到地板上。」漢納抱怨道。

杜衡眼睛閃閃發亮，低聲說：「只有在我呼喊聖尼奈時。」

漢納聞言臉紅到腳跟。「爵爺，這次算你贏。」

他充滿歡樂的眼眸梭巡著她的臉龐。「那麽我要這個吵死人的小鬼今晚睡在兵營裏作為我的獎勵。」

亞力動作快得像貓，翻身一滾就四肢著地。「媽，可以嗎？求求妳啦！」拖長語調的懇求，伴隨著充滿感情的雙眼與撅起的下唇，使她難以拒絕。

「好吧，但是我不準你跟那些獵人學些壞習慣回家。」

「萬歲！」然而亞力的興奮就像來時一樣迅速消失。「媽媽，我可以學打鼾嗎？」

「我不知道。」杜衡似乎預料到她會說什麽，圈在她腰部的手一緊。「但是你爸爸倒是很會打鼾。大家都說他的鼾聲是世界上最宏亮的。」

亞力敬畏得臉都脹紅起來了。「爸爸，真的嗎？」

杜衡壓低聲音說：「我會找妳算帳。」但他對亞力說：「兒子，現在還不要為這個煩心。你還有好幾年可以練習這種技藝，現在你媽媽有東西要給你。」

「是我們先前提過的東西嗎？」她說道。

「嗳，我看到妳帶來了。」

她走向門邊取來那把劍，將它放在桌上。亞力稍早的興奮沖淡了。

孩子坐立不安地靠近了些。「這是什麽？」

「是我的劍。」

亞力深吸了口氣，好似自己要碰到什麽聖物般伸手碰那把劍。

「我沒辦法把它拉出劍鞘。」漢納說道。

杜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許是在重溫他經歷過的戰役吧。她笑著將手搭在他肩上以引起他的註意。

他擡頭一看。「所以妳從來沒見過這把劍？」

「沒有，可是我相信它保持得很好。我是說，我記得它一直很好。」

「我想看。」亞力出神地說道。

杜衡半帶笑容地拿起劍。他一只手抓著劍鞘，另一只手放在破損的柄上，當他使力時，肌肉立刻賁張，頸部肌肉也因此而青筋畢露。讓漢納驚訝的是雙刃劍出鞘時，金屬的摩擦聲，而劍刃卻僅剩不及她前臂長的一截。

「怎麽會這樣？」她說道。

「碰上愛德一世的膝蓋。」

漢納壓抑下自己的震驚，輕聲詢問道：「你在戰場上傷了他？」

「沒。」他把劍遞給亞力，亞力接過後像對待繈褓中的嬰兒般把它抱在懷中。「他把它頂在膝上折斷了。折斷手下敗將的劍是英國國王的習慣。」

杜衡被迫交出他的劍。漢納為他及他的自尊所承受的巨大打擊心痛。「呃，我希望他能有個漂亮的瘀青來炫耀。」

杜衡雙眼帶笑地望著她。「我們問問鐵匠能不能再打造一把新的刀刃。」他說道。

他的好心情鼓舞了漢納，她說：「如果我早知道這會讓亞力啞口無言，早幾年前就會給他了。」

「姑娘，既然我兩度讓出我的劍，妳有什麽可以用來取代的呢？」

她就如同杜衡預期的，羞窘驚喘著向後退。

她矜持地像個未婚少女般說道：「我去看看晚餐做得怎麽樣了。」

他看著她離開，想著該如何找出她的真實身分。他蓄意不斷侮辱珂蕾，希望這個女子會因氣憤而表白自己的身分。然而他卻只是傷了她的感情。珂蕾為杜衡之子早夭之事表達了誠摯的同情，她一點也不在乎那是情婦所生的孩子。他必須想辦法撫平那些傷害，但現在還不能，她必須先向他敞開心扉。

「爸爸，今晚我可以帶著這個到兵營嗎？」

「不行，亞力。」杜衡見男孩的臉垮了下來，便又說：「但是可以帶劍鞘。」

他便心滿意足地回去檢視那把劍。

杜衡看著他，心想他的兒子能否提供一些有關她的訊息。但是杜衡立刻為自己竟想向這麽小的孩子刺探而愧疚。然而他還是必須找出答案。

「亞力，你媽媽的豎琴呢？」

「豎琴？」他的臉孔困惑地皺起來。「賀家的癩皮狗都比媽媽有音樂細胞。」

杜衡一點也不驚訝；這個女人在外型上與珂蕾十分酷似，其它方面就另當別論了。「你知道你媽媽今天收到瑪格修女的信嗎？」

孩子只是聳聳肩，全神貫註地將劍柄上的皮索撥開。「她送我蠟燭當做生日禮物。」

他看著爐邊又望進廚房裏，他可以看見她的藍裙緊挨著依芙樸素的灰罩衫。她們以正常的語調交談，但是他無法聽出她們的談話。他知道她們同樣也聽不到他的話，便隨意地說：「還有其它人寫信給你媽媽嗎？」

亞力低垂著頭說道：「梅莉姨媽。她送給我手工精細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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