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離開了。」史恩說道。他正與制馬蹄鐵的鐵匠共飲啤酒。

「難怪『朗費羅』這麽煩躁不安。杜衡交代了他們的去向嗎？」

「沒有，不過他帶了毯子、燧石及武器。夫人，我不會為他們擔心。那孩子也很想去，杜衡會把問題處理妥當。亞力的脾氣從來不會持久。這消息對他而言是相當大的刺激。」

「你聽說了？」她孤註一擲地希望杜衡能為亞力破碎的幻影築一道橋梁。

他左右移動頭顱。「殘酷的皇室魔鬼。」

「還有治安官，史恩。他早就知道了。」她眨回淚水。「這些年來，他都知道。」

史恩執起她的手。「妳和亞力對他評價一向很高，我為此深深惋惜。」

亞力的生命中還有史恩這種男性，他很快就會忘了治安官。她破涕為笑。「蘿俐說得對，你知道。」

他怒斥道：「她錯得就像鳥嘴長在貍臉上一樣離譜。」

這種小爭論為這個殘酷的日子帶來喘息的機會。漢納立刻把握住。「你則是固執得像頭驢，你配不上她。」

「她也是這麽說。我會盡量在那姑娘身上下工夫。」

漢納深知這是事實。「韓史恩，我祝你找到平靜。」

「夫人，妳也是。爵爺今晚不會回來。要我送妳回主堡嗎？」

「不用了，謝謝。」

她還有許多最好靠自己做的事。她的妹妹犯下的罪孽就是和一個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同床共枕，如今漢納也要步上後塵了。只可惜她不能將事實告訴杜衡，也許未來終會有機會，但現在正是踏出成為他妻子的第一步的最佳時機。

11

他們在山毛櫸樹林間搭了棚架、生起火堆，空氣中充滿木頭燃燒的香氣，夜空中星辰滿布。昆蟲心滿意足地嗡嗡低鳴，火星也逐漸變成熊熊火焰。蟲聲嗡嗡與火焰的嗶唧聲使暗夜充滿生機。其中最引人註目的便是一個不知該從何說起的父親，與不知該說什麽的兒子寂靜的呼吸聲。

杜衡凝視著火焰，眼角餘光瞥見亞力的靴子。亞力與他並肩坐在圓木上，雙腳不斷輕踢，腳跟在沙土上摩擦，透露出他的猶豫。孩子的褲子上覆蓋著一層塵土以及各式各樣的枯枝幹葉。

在這段短短的行程中，亞力一直安靜地坐在杜衡身前。這孩子勇敢地抓著馬鬃，以雙腿保持平衡。一抵達這片空地，杜衡便四處撿拾柴薪。亞力則反方向走去。

該從何開始呢？杜衡直覺地想避開惹麻煩的原因，最好找個有趣的話題。但什麽才會讓亞力愉快起來、開口談天呢？他安靜時，真像他的母親。亞力並非全然漠視杜衡，若是傷痛會出聲，這孩子的痛苦真可說是尖聲大叫了。這個毫無經驗的父親究竟該從何開始呢？

杜衡用靴尖輕推一截悶燒的木塊。火花嘶嘶地飄向空中，貓頭鷹抗議似的尖聲啼叫。杜衡過去的經驗對即將來臨的討論完全無用。麥家的少年從來不準在心靈上承受痛苦或困惑。心情不好、沮喪都是女性的困擾。杜衡看出這種信念的錯誤；如果小孩子受到傷害，父母親就該減輕孩子的痛苦。而他真切的想減輕亞力的痛苦。

「你知道陶瑞鐸離開餐桌時也拿走了你的刀子嗎？」

亞力以微弱、悲傷的聲音說：「他嘲笑我。」

「他覺得那把刀很好。」

亞力收攏起雙腿，下巴抵靠在膝上。「他在拿刀子前笑我。當我說蘿俐弄濕男人的老二時。」

看來這孩子並沒有準備好面對他們的問題。杜衡鼓起勇氣，只要花點時間，他一定會把問題處理妥當。「你該擔心的是你媽媽對你的話的反應，而不是陶瑞鐸。他很高興，她卻嚇壞了。」

亞力仰頭一看，他的視線清澈直接，就像他的母親。「她不跟我說話，你就能知道她什麽時候真的生你的氣。就算你在她面前跳上跳下，學野狼的嚎叫，她還是可以假裝你根本不在那裏。」

「這一點她是大師。」杜衡覺得重擔已減輕了些。「過去三天她都忽視我的存在。」

亞力註視著火焰。「她忽視我最久的一次是一天，因為我故意弄壞了教堂裏的管樂器。那你是做了什麽？」

亞力沒有喊他「父親」，而杜衡渴望聽見它。「我做了可怕的事。就是那天我們欺騙她，讓她說故事給你聽的事。她有權生氣。」

亞力撿起一根樹枝，把它折成一段一段。「可是她本來就會講故事給我聽啊！」

杜沖不確定該從何說起，最後他選擇誠實。「跟說故事無關，是我們背著她密謀。她不喜歡被欺騙。」

亞力側頭看著杜衡。傷痛模糊了孩子眼中的光輝。「那我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十數個答案湧上心頭，但是全牽涉到丈夫的驕傲、親密的承諾，以及許多亞力無法明白的錯綜覆雜的成人世界。「該扛下責任的不是我們，是我。」

「為什麽？」

「一些外在因素迫使她婉拒為你念故事，我卻讓她沒有選擇餘地。」

「像是伯帝已經睡著了？」

「嗳。我錯在不該利用她對你的愛。」

「你告訴她了嗎？」

「沒有，不過我會的。」

「很好。她喜歡談愛。」

「是嗎？她都怎麽說？」

「她愛看史恩對蘿俐笑，但是他不常那樣做。」他嘟起嘴。「她愛抱小娃娃，甚至不在乎尿布是不是臟了──」

樹叢間傳來一陣騷動。亞力說道：「你想會是她嗎？」

杜衡側耳傾聽馬嘶的警告，但毫無動靜。他不曾想到她會跟來，當他與亞力一同離開餐桌時，她並沒有反對。而杜衡為了省得麻煩，也在離開前對史恩交代了去向。

沒有警告的聲音，杜衡搜尋著陰影，看到那匹種馬正心滿意足地啃食著草地。「如果她來了，你高興嗎？」

亞力聳聳肩把碎樹枝丟進火堆中，接著便放松地靠向杜衡。「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很安全。」

「是她告訴你的？」

「是啊！她說你很愛我。」

所有當母親的人都這麽設想周到嗎？「我是。」

「爸爸，你會告訴我男人弄濕了他的老二是什麽意思嗎？」

一陣滿足讓杜衡心情蕩漾。「嗳，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能了解。這是男人的話，只有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說，但是絕不會當著女士的面說。」

「就像吹牛說你得用兩只手護著你的睪丸從廄樓跳進幹草堆裏嗎？」

對一個早已放棄能有個健康兒子的男人而言，這孩子是多麽令人歡喜啊！感謝珂蕾守護著他、照顧他。杜衡習慣性地在自己為她做過的好事歡喜時，想起了她的罪惡。但是這一次他的小腹並末緊縮，也沒有咬牙切齒。也許他真的能忘記過去、原諒她。他就像個少年般強烈地渴望著她。這令他驚訝萬分，因為他從沒料到自己會渴望麥珂蕾。雖然如此他還是會聽到她認罪。

「爸爸，你聽到了嗎？」

杜衡回想起他們的話題。「就是那樣。只是女士對有關男人身體的話題並不感興趣，而其中一部分就叫做老二(譯註：原文WICK亦有燈芯、燭芯之意)。」

亞力驚喘。「我的比燭芯大啊！」

除了酷似母親的雙唇外，亞力長相酷似杜衡的小弟。他奮力控制住歡喜，然而還是失敗了。「這跟大小無關。」

亞力專註地把手撐在大腿上。「韓威力說他的史恩叔叔的老二好長，可以尿得很遠。」

短暫的奮起，杜衡說道：「你絕不能當你媽媽或其它女性的面說那些話。」

「好。所以弄濕了老二就像去游泳，對嗎？」

「不，那樣說就醜化了男人與女人私底下在臥室裏做的事，等你長大也會做這些事。」經過深思熟慮後，他又說：「長得很大時。」

「長大的人都在做什麽？」

「實踐結婚誓辭，並且以一種生理方式慶祝對彼此的感受。」

亞力臉上充滿困惑。

杜衡繼續說：「如果幸運，他們還能制造出小弟弟或小妹妹。」

亞力的興趣被挑起，他跨坐在木頭上面對杜衡。「怎麽做？」

杜衡腦中響起珂蕾的話：『他會一直問你問題，你會對他失去耐性。』但耐性根本不是問題，缺乏經驗才是，杜衡已經感覺不安了。「男人用他的老二把種子送給女人。」

「但究竟是怎麽弄濕的呢？」

杜衡告訴自己：避開細微的差異，一針見血地提出重點，這樣他們才能進行比較自在的話題。「上帝創造女人來滿足男人。女人在生理結構上和男人不同，所以她們可以容納男人的『老二』。」

亞力眨眨眼等待下文。

噢，天啊！杜衡覺得自己像艘迷失於海上的無舵、無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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