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意味著杜衡有意留在這裏。她的精神更加低落了，她原已十分確定他會回高地。擡頭看他，她看得出來，他在等她發表意見。深深的失望讓她說不出話。

「我打算在城堡大門邊靠著內墻建個遮篷。」他繼續說道。

和顏悅色的杜衡是一回事，但是猶豫不決就大不相同了。「你在要求我同意？」

他那口整齊的牙齒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以及妳的意見。」

她直覺認為那只大象在別的地方會比較快樂，像是法國之類的地方。但她知道杜衡絕不會讚同她的觀點，只好回以他所要的答案。「我不知道『朗費羅』能不能忍受大門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妳不需擔心。牠已經習慣人群了，在倫敦塔時就常有為了看牠而蜂擁而至的人，再說牠毫無危險性。」

她想起亞力說過有關那只大象的話。「我還以為牠試圖撞壞城墻。」

「是啊！但那是因為我拋下牠離去，而牠實在很喜歡我。」

她想：誰不會呢？當杜衡決定表現得迷人時，他可以將老處女誘出她唯一的深情記憶。漢納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犧牲者。「如果『朗費羅』需要個遮蔽，那我們無論如何都得請木匠建一座。需要我跟他說嗎？」

「天亮時我去說就好了。」他凝視著遠方。星光下，他的五官沒入黑暗中，月光下只見他高貴的臉部輪廓，他是男人中的男人、女性的主人。無怪乎麥族人稱他為領主。他一定可以勝任得十分愉快。可惜珂蕾並未詳細說明。

起初對他肉體的讚賞轉變成融化內心、遮蔽理智的渴望。也許他不會註意到她是個處女，也許那個烙印的位置他已不覆記憶。親密關系也許正是溝通兩人隔閡的橋梁，時間慢慢流逝，他將學會接受她就是這樣的人。如果她真的夠幸運，他將會給她一個女兒。到時她會堅持將女兒命名為漢納，她迫切地想再聽見自己的名字。

她尋思著從何開始。

『向我求和，珂蕾，我會試著原諒妳。』

記憶中的這段話折磨著漢納，因為她了解她的思緒會導向多麽危險的結果。在這脆弱的一刻，她想著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成為他真正的妻子。他將會知道她不是珂蕾，他只要稍加一想就會知道她是妻子的親戚。如果真相大白，瑪格修女將會成為眾矢之的。漢納覺得負擔更沈重了，她發誓要等待良機、堅守她的心靈，並盡快擺脫他。

「妳為什麽這樣瞪著我？」他問。

謊言、謊言，都是謊言。然而她卻找不到一個解答。如果罪惡會留下疤痕，她的靈魂一定早已是千瘡百孔，目前她無力承受另一份罪惡感。「我看著你，是因為無論聽起來多奇怪，我們幾乎不認得彼此。」

杜衡完全了解，因為有時候他也不了解自己。「對我而言妳也變了許多，但是如果妳一定要和我保持距離，我們永遠不能重新熟悉彼此。」

她走近了些，但他知道這只是一點讓步。「好多了。我所記得的珂蕾絕不會懲戒毆打妻子的人、或是任何罪犯。她一定是飛奔進我懷裏。」

她瞪著他的喉頭。「就像你說的，我不再是那個女人了，現在的我是不同的人。」

他得說她也變得錯綜覆雜、高貴，甚至過分得有趣。「如果環境適當，勇敢在女人身上倒也是一項悅人的特質。」

「我以為男人在乎的是女人的財富或美麗與否。」

「的確，如果她兩者皆具備，男人就會期待智慧與其它值得稱道的特質。」

她微傾著頭。「他幹什麽這麽煩勞自己呢？」

杜衡原預期她會表示反對，並且對他回以讚賞。她的直言無諱令他不太自在，如果他不謹慎點，可能會把自己對她的興趣和盤托出。「可能是出於無聊吧！」

「雙手太空閑之類的？」

他可以想出許多讓雙手忙碌的方法，而每一種都與探索她的女性魅力所帶來的感官愉悅有關。尤其當他想象她睡袍下是赤裸的身軀時。雖然微風吹拂，羊毛披風下的他卻覺得愈來愈溫暖。「男人也會好奇於她怎麽變得這麽勇敢。」

他們的眼神相遇，她的雙眸在月光下顯得黝黑而神秘。「如果我不學著維護自己的權利，那我就會淪為貧民，亞力也會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她的誤解又增加了，他必須說她很勤奮。「珂蕾，我不是在指責妳的動機。更何況所得利益也是我的。謝謝妳，妳讓我們的土地繁榮興盛。」

「和你在高地的地產相比，費爾塔只不過是塊小小的領地。你怎麽可能註意它呢？」

她是在害羞嗎？他從沒想到這個嶄新的珂蕾會害羞，而他最不想談論的話題就是高地。他還有許多疑問、許多私事想知道。他選了最近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她拒絕為他再生幾個孩子。「費爾塔將會是我們大女兒的嫁妝。」

她的雙眼機警地睜大，手指則扭絞在一起。「那亞力呢？」

他再次瞥見她保護的天性，嫉妒兒子享有的充沛母愛。「他將繼承我母親的嫁妝。」

「在高地吧？」她說道，口氣好像蘇格蘭遠在世界的盡頭。

「嗯。」

「我懂了。」

「所以妳絕不能小看費爾塔的重要性。」

即使僅就著黯淡的月光，他仍能看出她臉色蒼白。「我沒有。我只是認為你其它的產業會缺乏你的註意。到時還能為亞力留下什麽呢？」

「聽起來妳好像急於擺脫我，是嗎？」

「當然不是。」

她那匆促回答中的虛假就像在尋釁。「妳是我的財產。妳因為疏於照顧而枯萎了嗎？」

她緊張地笑笑。「如果說我已經無力枯萎可能較安全。這點你應該會承認才是。」

她失去了一些原來的特質，但亦得到相當的個性，在一個已經十分有趣的女人身上，顯得更加迷人。「我只承認妳不是我娶進門的珂蕾，身為妳的丈夫，我有權探索妳的不同。」

「嘿！」她跳了開。「你想說的是，你要我再度懷孕，然後讓我獨自生下孩子、教養孩子。」

他跟在她身後，圓形的胸墻使他備感挫折，如果有個角落，要困住她就容易多了。「就算我不為對抗愛德一世而征戰沙場，我也不能進入產房。而且母親本該教養小女兒。」

「在這個家中所有的孩子都是母親教養的。」

杜衡被嚇呆了，只能傻瞪著她。待他回過神，便開口答辯。「原諒我將國家的未來放在懷孕母親的福祉之前。」

「你應該與英國人協商，而不是沖進沙場，危害這個懷孕母親的安全。你罔顧妻子的安全。」

他無法相信她這麽任性。「沖進沙場？大軍已經逼近我們，我們毫無選擇。再說我以為妳懷的是皇家野種。」

她的鬥志盡失。「你可能會被殺，麥家堡也會變成一片傾頹的瓦礫堆。」

多年前那段黑色的日子就像邪惡的記憶般盤桓在心中。他那時以為自己必然見不到隔日的朝陽了。他並未考慮到珂蕾面臨的困境。

「我何德何能竟然能斥責你，讓你為自己辯護？」

對此他無話可說，所以他說出另一個備感憂慮的問題。「妳今天應該找我跟妳一起去依思沃。」

「沒有必要。」

「這是我的領地。」

「事實上，這是治安官的職責範圍。」

她難道永遠無法認清自己已經有個誓言保護她的丈夫了？「妳的安全是我的責任。」

「我根本沒有一絲危險。辛艾頓麥酒喝多了，正備受其苦呢！他連走路都有困難。」

如果女人都像她一樣能幹，那男人就像城門樓上的睪丸般無用。「是在妳綁了他的雙腿前，還是之後？」

她揚起下巴。「都一樣。」

他想罵她一頓，但是她顯得如此驕傲，他決定與她說理是比較好的方法。「珂蕾，他有暴力傾向。那正是妳去追捕他的理由。」

「你知道。我沒有真正考慮到他或他會對我做什麽。我關心的是美姬的安全。」

她的美德清單上又加了一條無私。但是他無法不想，她也這樣關心他或他們虛假的婚姻嗎？「女人的安全常系於她的另一半的心情。」

她的臉上寫滿不可置信。「女人的幸福系於丈夫的好心情？」

「那妳說在婚前從不曾有幸福的感受又怎麽說？妳說妳將窮畢生之力取悅我。」

她低頭呢喃道：「我那時一定是被你沖昏了頭。」

她的勇氣得到了高分。「但現在不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想你。我也很困擾。」

自己的話被當面丟回來實在令杜衡生氣。她需要一只強壯的手引導，而他有整整七年深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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