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登基不久的愛德國王？屠夫能證實這個懷疑的真實性嗎？為了求證，他便伸手指指肥厚的肉塊。「你的肉品看來正適合做為敬獻給新王的大禮。」

韓約翰側過頭。「豬肉？他不是比較愛吃牛肉嗎？」

這麽說，連屠夫都知道國王的飲食喜好了。顯然富國王一行來到費爾塔時，他一定是極力討好皇族脾胃了。杜衡望著不貞的妻子，舊有的怒氣再次爬升。便對屠夫說：「是陛下告訴你的嗎？」

約翰好像被譏諷般拘謹起來。「國王不會跟我這種人說話。」

既然已經快要拆穿她的第一個謊言，杜衡準備盡情享受自己的勝利。他隨意問說：「那你怎麽知道他愛吃牛肉還是豬肉？」

「朱力安修士說的啊！他是聽愛心修院的副院長說的，副院長是在卡萊爾聽大主教親口說的。」

杜衡著慌了，就像突然發現自己漂浮於一片誤解的海洋。他的妻子將眼光移開，但他已看見她眸中承載的失望。他覺得羞愧難當，極力搜索話題。屠夫似乎並不在意杜衡的小花招與珂蕾對此的反應。

他露出微笑希望能扭轉情況。「新王的確喜歡牛肉勝過豬肉，但我以為他若見過你的新鮮豬腳就會改變心意了。」

珂蕾轉轉眼珠，嫌惡地輕哼。

屠夫縮縮圓滾滾的肚子。「謝謝你，爵爺。」

杜衡迫切地想使自己與妻子脫離窘境，於是伸出手說：「親愛的，我們走吧？」

她無視於他的話，以過分甜美的語氣說：「約翰，為我『親愛的夫君』把那塊後腿肉送到堡裏去。」說完便循著來時路離去。

一踏上小徑她便走向織工的小屋。杜衡試圖壓過織布機喀啦喀啦的響聲證實愛德與妻子的風流韻事是否屬實，最後證實織工就像補鞋匠、市場上的女工及制燭匠一樣，全都忠於珂蕾。讓杜衡驚訝的是每個與他談過話的人都有一則有關他的英勇事跡可資敘述，而那些故事皆可與屠夫的故事匹敵，有些甚至淩駕於其上。在故事中，他曾僅用一條破舊磨損的繩索攀下危險峽谷，拯救一個任性的孩子。而這些英雄事跡全出自珂蕾之口。她為什麽一方面讓他戴綠帽子，一方面又為他杜撰這些英雄神話？

兩人一走出蠟燭店，她就轉身面對他。「他們都是好人，不該像無足輕重的棋子般在你這種無情的把戲裏受你擺布。」

她說的是實話，他已發現這些人都很可愛、熱情，並且因他是他們的一份子而真誠地心懷感激。但是他們的感激卻無法免除她的罪過。「妳是否曾與愛德廝混？」他詰問道。

「我不否認一個十三歲的小新娘很容易成為王子的獵物。」

「規規矩矩的蘇格蘭女子絕不會自願為英格蘭人張開雙腿。」

「那些嫁給英格蘭伯爵的陶家女人又怎麽說？」

她怎敢以如此義正辭嚴的口氣將紅杏出墻的事合理化，就好似她在此事上別無選擇。「我才不管那些低地人怎麽做。」

「何況我別無選擇。」

「妳應該詢問我的意見。」他咬牙說道。

她走近他，兩人的衣服幾乎緊緊相貼。「我以亞力的靈魂起誓，我絕不可能去找你，杜衡。」

她犀利的眼神觸及他的靈魂深處，他再次想著她的態度改變了多少啊，他愈是看她，就愈加確定她的外表也改變了。孩子氣的雀斑不見了，她也不再搧動睫毛吸引他的註意與稱讚；顯然她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妳這是大膽的挑釁。」

她對他露出虛假的笑容。「你是勇敢的男人嘛。」

他發現自己喜歡看著陽光令她的肌膚呈現奶油般的色澤，只要是男人就會讚賞那對溫暖的棕色眼眸與富表情的嘴。如果她的脾氣也這麽討喜，道德上亦突然變得毫無瑕疵，那他的生命會輕松許多。「我還能表現得更勇敢。」他喃喃說道。

「那就把你的勇氣表現給你兒子看看。」她簡潔地說道。「我相信他比我更能讚賞你野獸般的舉止。」

她的描述令他瑟縮。「妳在生我的氣？」

她放下已經盛滿的籃子。「是的，我是在生氣。我已經把一天中最好的時光浪費在看你在我的村民面前，把我說得像個娼妓般不堪。他們尊敬我、尋求我的指引。現在，如果你不介意，我還得設法平衡收支、監督仆傭。」

只有他的父親曾如此痛罵他。「讓妳的總管去做。」

「我就是總管。」

他的心神突然一凜。「妳？」

鐘聲響起。「四點了。」她說道。「亞力的課要結束了。你答應讓他看你的大象。我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我們八點吃晚餐。」

她說完就一旋身，踏上回主堡的陡峭階梯。麥杜衡目送她離去，她的背脊僵挺、臀部輕晃，雙手卻空無一物。「妳忘了妳的東西。」他大聲說道。

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他。她義憤填膺的模樣使他的血液沸騰，因為她看來就像個捍衛家園的女子。

他以玩世不恭的語氣說道：「制燭匠說每當我奔赴對抗愛德一世的沙場前，妳總是會以離別之吻酬謝我的豪俠氣概。我假定逃出死神之手也該得到等同的對待才對。」

她大步走向他。他自覺像今天聽到的故事中那些向女士獻殷勤的年輕人，準備接受她的回報。之後他也許會譴責她，也許不會。

但她並沒有如他預期地給他一個吻，反而一把奪過她的籃子。「你作夢！」

當她再次轉身離去時，不只步伐加快，態度也更加堅定，杜衡繼續讚賞地看她。他是下錯了結論，但是該死的，若不是她讓他覺得像自己家裏某個無用的裝飾品，他怎會如此。不僅如此，她還引出那個蟄伏在他心中的愛玩少年，他想奔上階梯，在她美麗的臀部上捏一把。過去的經驗讓他知道她會如何響應。

他心中懷著這個誘人的想法期待夜晚的到來。

***

漢納剛剛寫了一封信告訴瑪格修女杜衡已返家的消息，當她以蠟油將信封緘時，伯帝正好走進閣樓。

他把帽子抓在手中，擔憂地蹙著眉靠在緊閉的門板上。他穿著一件以皮帶低低紮在臀部上的笨重緊身上衣，及一件自己補過的寬管短褲。「我應該在此警告妳他返家的消息。」

他的忠誠令她感到溫暖，於是試圖以樂觀的態度面對此事。「那誰帶亞力去釣魚呢？」

在漢納的生命裏，這個喜好肥鱒及打獵的鰥夫一直是個忠誠的朋友。他就像平常一樣，立刻扮演著導師的角色。「妳想過要怎麽辦了嗎？」

「除此之外我腦中幾乎容不下別的事。看來我必須學著當他的妻子了。」

「依芙說他堅持取代妳在晚餐桌上的位置。」

她聳聳肩。「我一向覺得那只是一種儀式罷了。」

「而且誘得亞力心癢癢地，想在夜晚到胸墻上閑蕩。」

漢納感到一陣溫柔襲來。就算亞力是她的親生子，她也不可能更愛他了。每當她遭逢為人母的困擾時，伯帝總是在她身旁協助她。「我懷疑他會馬上利用那種威脅煩我們。大象總是比較令人興奮的。」

「杜衡爵爺怎麽弄來那只牲畜的？」

她註視著那只似乎主宰了房間的衣箱，就像衣箱主人主宰了她的思緒般。「我不知道，但這倒是可以與他討論的安全話題。」

「朋友夫人，妳有什麽感覺呢？」

這個可愛的昵稱是在他的妻子去世那夜得到的。伯帝那時意志消沈又寂寞，漢納鼓勵他傾吐情緒，他們的友誼就是肇始於這件傷心事。「一片茫然啊，伯帝。我覺得很脆弱。」

他搬了張木凳坐在她身邊。「我想妳初見他時一定嚇壞了。」

「還不及聽見你稱呼他的名字時所受的驚嚇。我原先認定他是冒牌貨。」

伯帝放聲大笑，但看她未加入，他也嚴肅起來。「抱歉，但是我想他的困惑一定不下於妳。」

漢納突然松了口氣。「我倒是沒有想到這點。」

「那是很自然的。」

過去犯下的錯誤像萬聖節時圍著火堆跳舞的魔鬼般，在她眼前躍動。「我應該詢問他的生死──這麽多年裏至少該問一次的。」

「為什麽？人們稱老愛德為『蘇格蘭之錘』，可不是因為他自以為是個木匠啊！他痛恨高地人尤勝韋爾斯人。誰想到他會饒領主一命？再說，麥珂蕾與皇室接觸愈少愈好。若是妳以她的名義寫信，可能反而會引來他兒子的註意呢！」

伯帝知道珂蕾與愛德二世的戀情，至於引起國王註意的危險性，他的顧慮也沒錯。根據杜衡的說法，珂蕾的皇室愛人並未忘記她。

漢納現在的麻煩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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