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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生命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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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時間,不常呆在家裏。

有時候,甚至不想回去。

偶爾有空的時候,她也會百無聊賴的思考一下唐舞衣這個女人。

又高貴又狠毒。眼淚卻那麽美。

每一巴掌揮下來,似乎恨不得藍子棋立刻在她掌下死去。

然而,藍子棋每一次都清冷的原諒她。

她覺得,唐舞衣太小瞧著她了。以為幾巴掌幾句惡毒的話,就能令她受不了。

事實上,藍子棋對這些早已駕輕就熟。

因為張凝然說,你要感激你的敵人,原諒她,包容她,甚至親近她,這樣你才能看低她,站的比她高,想得比她遠,你的成功將拜她所賜。

張凝然用刻骨疼痛的方式來讓她銘記這些。

也許她也應該把自己的母親當做敵人來感激。

藍子棋一邊流眼淚一邊笑,臉龐上的那道淤痕還淡淡存在,她跟自己說,看吧,小齊,你已經快成仙了,所以身體漸漸變成行屍走肉。

去地產局提交最後報告的時候,那道令她頭暈目眩的旋轉門被撤掉了,變成了推拉門。

似乎這個城市也開始漸漸厭棄華麗旋轉,改而崇尚簡單便捷。

這是一種進步,但或許也是一種無奈。

所有的人都很忙,所有的人都在趕時間,所有的人都想要保持頭腦清醒,華貴而浪費時間的東西,只有被摒棄。

這種進步對藍子棋而言,是一種便利。

至少她不用被透明的旋轉玻璃圍困,原地繞圈,走不出困境。

走不出困境。

這正是她目前的狀況。

所有才寧肯親自出來送資料,只為躲開閻允豪無處不在的糾纏。

她並非厭棄或是嘲弄,她只是恐懼。

也許僅僅因為,從未面對過一份真情,如此坦蕩,又如此激烈。

當閻允豪用熾熱的懷抱溫暖她的心跳,逼迫她傾聽他的苦悶他的掙紮他的愛時,藍子棋也分不清自己的內心。

她的心空曠到卑微,她的無懼無畏是建立在這片卑微之上的,因為覺得自己永生不會被愛眷顧,所以有膽量承擔任何傷害。

閻允豪的愛,似乎是真的。

也令她感覺到珍貴,但是因為太珍貴了,所以才太害怕。她知道自己沒有愛回報,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承擔。

然而更多的,她絕不相信自己可以擁有。

所以很快就冷靜理智的放棄,清冷的對待著那個發了狂的男人。

“希望你早日清醒。”她淡淡對他說。

閻允豪的眼神恨不得掐死她,“妖孽!”

走出地產局,在大廳裏遇到閻仕爵。

那位據說在會見貴客的地產局局長,正在和閻仕爵友好話別。

塊頭較大的局長,一臉溫暖如春的笑,像誰家的孫子。

閻仕爵則公事化的抿著嘴,清清淡淡,神態自然。

藍子棋繞路而行。

畢竟曾有過不愉快。她無法證明自己清白,因著種種原因,也不想去證明。

然而心裏對閻仕爵隱約有一種崇敬之情,這種感覺就像是對待藍敬銘一樣。

對藍敬銘沒有感情,也從未叫過一聲爺爺。

可是藍敬銘自身散發著引人崇敬的力量。並不因感情或是血緣改變。

閻仕爵也是如此。

踩著高跟鞋匆匆的走。

結果轉身就在門口摔一跤。她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倒是前臺的接待員訝異的叫了一聲。

藍子棋略略尷尬的笑笑,一張臉有些發燙。

現在多少也算個公眾人物,前幾天才把自己的光輝形象豎立起來,這回卻先跌了一跤。

爬起來急著逃走。

一雙手卻忽然拉住了她,“子棋。”

爾後優雅的松開,似乎怕唐突了她,“好久不見。”

藍子棋冷靜了幾秒鐘才轉身面對他,不過沒敢擡頭,“您好。”聲音並不熱絡,只等著他打發她走。

閻仕爵忽然笑道,“既然這麽巧,不如一起午餐。”

“不用了,我其實……”她巧笑倩兮,準備找個理由拒絕。

“我們去La Seine,坐我的車去好不好,你的車我派人開回去。”閻仕爵溫暖的笑意,像冬日暖陽。

“呃……”她笑得嘴角有點抽筋,兩朵嬌憨的紅雲。

閻仕爵異常紳士的推開玻璃大門,淡笑,“那裏新推出一款冰激淩,你一定喜歡。”

她很快鎮定下來。

閻仕爵似乎並不再追問有關資料洩露的任何事,甚至仿佛那從來不曾發生過。

La Seine這樣的高級餐廳,她當然不可能沒來過。但還是第一次得到如此禮遇。

行政總廚親自出來為他們點菜,而閻仕爵則尊貴謙和的享受著一切。

藍子棋則略略有些拘謹。

閻仕爵的氣場太過強大,讓她不自覺的慌亂。

而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越發笑得明朗。

“沒關系,刀叉有時確實讓人用著不習慣。”他把自己那盤切好的牛柳遞過來。

藍子棋接過,低聲說謝謝。有點像做錯事的小女孩不敢正視父親的眼睛。

吃了幾塊牛肉,喝了幾口紅酒,終於胃部沒有那麽痙攣。

等到上面綴著鮮果的冰激淩到達時,她覺得自己的眼睛簡直可以發出光來,立時把緊張煩憂焦慮全忘了。

她一向擅長忘記苦痛,最近才漸漸發現,自己對享樂也有點卑微心理,每次都急迫而快樂。

吃光之後,她舔舔唇角,終於清淡的擡頭看了沈默不語的上帝一眼。

結果上帝只是微微一笑,拈花不語。

她以為閻仕爵至少也要和她談一下閻允豪的事。畢竟十二月份的新作品尚未出爐。王子正忙著失戀。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接下來的話題僅僅在La Seine的裝修和格調。因為居為鄰的關系,她也不是沒有話題可接。

就這樣友好平靜的交談了半個小時。閻仕爵非常溫和,令她聯想到父輩,也因此漸漸輕松自然。

偶爾有美女經過,他的眼神也隨意的瞟兩眼,欣賞而不猥褻。直到這時,藍子棋才意識到,此非上帝,但也和上帝非常接近。

午餐結束後,他把她送回公司。

她的越野車也如他承諾,安然停放在負二層的專屬停車位。

他下車為她開門,微笑著說,“與子棋小姐共進午餐,非常愉快。”

她也客氣而真誠的回答,“謝謝您的午餐,我吃得很開心。”

閻仕爵點點頭,一路把她送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閉合,才轉身離開。

********** **********

藍子棋轉身便把這事忘在腦後。

回到辦公室,看到黃任之站在門口,眼神寂靜,明白過來,轉身的時候,已經晚了。

“你要躲我到什麽時候?”閻允豪追出來。攥住她手臂。

黃任之往前邁出一步。

藍子棋連忙阻止他。閻允豪的脾氣,她自認為還是有些了解。越是違抗,越是逼迫。

她已經決心解決掉這件事,也明白不能來得太急。

閻允豪只凜著眉角,看了黃任之一眼,就拖著她回去了她的辦公室。那時候,她唯有慶幸自己穿著大一碼的西裝,不然一定會被勒死。

閻允豪只冷冷把她拎進去。藍子棋走得歪歪扭扭,也一路勉強著,撞上門框,張開嘴巴,卻沒有發出聲音。

只是這一次,閻允豪似乎終於發覺自己清冷的粗魯,擰著眉角回頭看她。

藍子棋撞上他的視線,乖乖閉嘴。並且笑了笑。

這樣的場景,在三年的相處裏,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這一次,閻允豪發覺了。似是也終於發覺他們毫無細節的相處,把三年壓縮,不過是一場沒有厚度的風花雪月。

直到此時,才終於不忍。

也許因為他從未有機會這樣任意妄為的對待茸兒。

可以不必小心翼翼的牽著,而是用力攥住,可以不必擔憂碰碎了,而是用心跳擁抱。

他是用激情和渴望來吻她,而不是單純的憐惜和向往。

一切都可以只憑感覺和激情,因為藍子棋鮮活生動,可以承受。因而令愛真實可感。

有時候,愛情也需要儀式,令我們走上絕路,無法回頭。這時候,似乎才可以看清真心。

他孤註一擲的告白之後,便確定,藍子棋是他想要的愛情。

閻允豪對茸兒是因憐惜而生愛。

對藍子棋,則因愛而生憐惜。

他擡起她的手腕,眼神裏有一絲擔憂,“撞疼你了?”他的吻落在她紅起來的手腕,柔而濕潤。

藍子棋眼神忽閃,急著抽出手,卻被擁進他的懷裏。

動作有些生硬,然而懷抱卻是溫暖的。

藍子棋的眼淚落下來,“這不公平。”她說。

用溫暖來誘惑她,的確不公平。

“給我一個機會。”閻允豪的聲音裏充滿請求和淒楚。

藍子棋明白這種聲音。

她也曾在心中對張凝然發出過無數次沈默的質問。希望媽媽愛她,哪怕溫柔的註視她一眼。若是她曾經犯過什麽錯誤令媽媽失望,可不可以多給一次機會。

可是她也比誰都明白,錯誤就是錯誤,如果任由錯誤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帶來更深重的傷害。

所以她還是果斷的掙脫了這個懷抱。

閻允豪只是一時迷失心路。她當然不會任由自己貪戀溫暖。

他們之間,沒有愛,什麽也沒有。

正視他,目光清冷,爾後嫣然一笑,“以前說喜歡你,純粹因為覺得你帥。現在我長大了,懂得愛不能膚淺。我覺得我並不愛你。呃,”她點點頭,“就這樣。”

走回去辦公桌,開了電腦,開始工作。

閻允豪走近,一張臉湊上來,藍子棋條件反射,迅即移開。

這個動作讓閻允豪眼裏一陣受傷,“我就那麽讓你討厭?”

藍子棋本想回答,而電腦提示得到一封郵件。來自媽媽。日期在幾天前。

她起身,啪一聲合上筆記本,眼淚落下來,“可以讓我自己呆一會嗎?”

聲音清冷而顫抖。

她已經很久沒和媽媽聯系。媽媽主動發來的郵件,一只手就數的過來。所以一點點開心也被巨大的難過吞噬。

閻允豪揪著一顆心看她決絕孤冷的眼淚,似乎厭惡他到極致。

告白之後始終懸著的心此刻更加糾結生痛。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被碾碎。他從未試過在一個女人面前卑微至此。

於是轉身,離開。

那扇門在清響中閉合,像北方的鞭炮,遠非劇烈,只是清空突然。閻允豪瘦寂的身影寥落的消失,淡雅憂傷。

她點開郵件。

“希望你有時間回來一趟。張凝然。”

藍子棋全身顫抖了一下,擡起手腕就咬。

狠狠咬住,用力到顫抖,眼淚大朵大朵往下落,苦重的哀號被緊緊困在心中,只從喉間洩露幾縷。滿嘴血腥,順著唇角淌,滴落到鍵盤上。

“藍總。”黃任之忽然推門而入。

藍子棋迅速擡頭,手臂背去身後。

黃任之只看著一個清冷妖冶滿嘴紅色的女孩,清亮的眼淚,掩飾性的甜笑,“我出去一下。”

她腳步淩亂,但走的清冷鎮定,迅速消失於門口。

黃任之猶豫了一下,沒有追上去。

********** **********

不知道該怎麽看待這件事。

藍子棋一生也沒從這件事中反應過來。

她一路飆車前來,張凝然消瘦的只剩下一雙眼睛。

媽媽坐在床上,披了一件灰色的披肩,似乎坐得並不舒適,身體有點抖,卻又用盡了全力克制。默默的看著她。良久沒有話。

藍子棋乖乖坐在她對面,眼淚簌簌往下流。

她一邊擦,一邊嗚嗚的哭。

不知道為何,就是停不住。

“李嫂對你不好。你為什麽不趕走她。”

“趕走她,也會有別人。你以為唐舞衣會放過我嗎?”

“真不喜歡看你流眼淚的樣子。”媽媽說,有些吃力,卻一貫的清冷充滿責備。

“還是第一次呢,媽媽讓我回家,我以為你早就不要我了。”她嗚咽。

孩子一樣的一張臉,純凈渴望愛的眼神。小齊從未長大,她被張凝然遺落在破碎的童年裏。

無論她怎樣在人前假裝堅強,也無論怎樣逼迫自己直到完成工作,她的心始終稚嫩無辜。在張凝然面前,她縮小回到那個在地上爬行的嬰孩。

張凝然偏過頭,不去看她。

小齊便很快的擦幹眼淚,努力的笑起來,很快湊上來,“媽媽,你怎麽這麽瘦……”

張凝然的身體一直不好。

她也從老中醫那裏知道,媽媽懷她的時候就過的不好,心情也不好,留下了病根。

小齊一直很內疚。卻沒有辦法補償。

從小就懂得照顧媽媽,然而生活實在太差,無法補回來。

媽媽對她很嚴格,教育更是,即使在最難的時候,也從來不準她缺過一次課。

她教導小齊的那些東西,比起老師多得多。

這個博學清冷的美麗女人就這樣孤寡著一個人漸漸老去。

“媽媽。”她叫了一聲,“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藍家也沒什麽好的,不過房子大一些,吃得飽一些。”

張凝然背著她擦了一下眼淚,表情始終平淡、決絕。

“小齊,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要聽好。”

小齊坐好,笑了笑,輕聲應道,“我聽著呢。”

媽媽淡淡看著她,然後平靜的開口,“你12月7日生人,本名藍子鹿,是藍又時和唐舞衣的小女兒。你出生的時候,我也在藍湖別墅誕下一個女兒,不過,我逃走的時候,帶走了你。”

********** **********

她至今也沒能明白,張凝然為什麽可以這麽清冷平寂的說出這些話。

她也忘了自己最初的反應,似乎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回過神來。

雖然,她們自始至終,也就是這樣的相處。

聽上去,那個真相,似乎也極有可能。

然而,應該感謝張凝然,在她長達二十年的教育裏,給了她無懈可擊的適應能力。

所以小齊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只是攥緊了手,幾秒鐘後,冷聲問,“證據?”

張凝然淡笑,“張凝然的一生從未說謊,你直接去做DNA鑒定即可。”

小齊終於掙紮著站起來,“我不相信。”

“是不相信,還是不敢面對?”

她的眼淚落下來,沖擊的眼睛刀割一般,她把一只手用力攥住衣袖下的傷口,狠狠的用力,臉色平靜無波。她知道自己已經相信了。因為張凝然從未說謊。

只是突然恨透了她的狠絕。又頃刻原諒她的狠絕。

在藍湖別墅的日子,張凝然所受的苦痛,一定超過她百倍。她已經見識到唐舞衣的手段。

只是想到自己可笑的身份,就覺得心裏被戳了一個巨大的洞,忍不住要狂笑。

可憐的張小齊,哦,不,可憐的藍子棋,你竟然有一個這麽具有童話特質的身世。這真值得慶祝。你這樣的生命竟然也終於跟童話牽扯了一點關系。

小時候,張凝然從來不講童話給她聽,也不允許她看任何童話書。

她也從小就被教育,那是虛幻的,是騙人的,看完了只會讓人軟弱。

果然如此,她現在就親眼看到自己被安放進一個殘忍的童話裏,在裏面被棄置的長大。

小齊仰起臉,清冷的笑笑,那笑,竟和張凝然完全一樣的韻致,“我知道了。謝謝你終於還是告訴了我,雖然聽上去不算什麽好事。既然你叫我回來沒其他事,那麽我走了。再見。”

她轉身,忽然被自己絆倒,摔倒在地上。

張凝然似是想要扶她,急著下床,忽然從床上滑落。

“為什麽要這樣!”小齊忽然尖叫,揮開她伸來的手,“反正也不是你女兒,你心疼什麽!從小到大就改不了摔跤的毛病,也從來不見你要伸手扶一下!反正從來也沒有打算愛過我!從來也沒有!”

張凝然收回手,坐在地上,陡然眼淚崩落,無法串聯的嗚咽,像北方冬天的風。

這個瘦弱的女人那麽蒼老,比起唐舞衣那麽蒼老,雖然不曾細致的疼愛她,可是也曾讓她相信,她們是這世界上相依為命的母女,因為生活艱辛,張凝然也曾把所有米飯省下來全部倒進她碗裏,卻回頭埋怨她沒有把米淘幹凈。

她怎會不知道呢,以為這是母親粗糙不擅表達的愛。

卻原來,只是對唐舞衣的報覆。

這麽多年慘烈冷淡的對待,忽然找到了原因,也並沒有想象中難以接受。

她從地上爬起來,顫抖著腳步往前走。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唐舞衣?”身後傳來冷寂的問詢。

小齊華麗轉身,俯視著坐在地上顫抖的張凝然:

“你不是想報仇嗎?那就應該更殘忍的對待唐舞衣。媽媽,你覺得,讓她知道,她一直恨不得親手殺死的張小齊,其實是她仍然活著的小女兒比較殘忍;還是讓她絕望的相信,她的小女兒已經死了,她的茸兒也即將死去,即使換了腎臟,也活不了多久,她將一無所有……”

聲音清冷,悲憫的淡笑,眼淚也悲憫的落下,“媽媽,哪一個更殘忍一些呢?我決心完成你的遺願,我將用更殘忍的方式對待她。她將一無所有!”

她拉開門,“我再也不想回來了,我們終於不必再見面。反正,你看到我也是厭恨,現在,我也一樣,媽媽。”

走出去。

**********

黃任之打電話的時候,他只有匆匆追趕而至,未料到,他們會在這種境遇裏撞面,淩輝來不及逃走,也不知究竟該怎樣逃走,當藍子棋這樣清冷著走出來,他臉上暧暧默默的震驚還尚未散去。

找不出多餘的詞匯來形容,似乎她有足夠的資格,獨占清冷二字。

“你都聽到了?”她冷笑道,用一種姣弱美妙的腔調,“忘記它。馬上忘記。永遠忘記。否則,我一定讓你終生後悔。”

**********

她鉆進了越野車,一路發狂的急駛。

一邊開車,一邊尖利的嘶吼。眼淚隨意崩落,雙臂顫抖,聲嘶力竭。

知道自己還有理智,理智到讓自己崩潰,所以這麽清晰的感覺到痛。卻又覺得好笑,尖叫之後是狂笑。

把油門踩到最低。想要飛起來。

她終於發了瘋。也終於知道,原來瘋狂竟是這樣一種好滋味。

終於還是一路開回了藍湖別墅。

這一次,毫無迷路的征兆。

她要去對唐舞衣說,好的,夫人,我同意把最後一顆腎臟捐獻給茸兒,所以不要繼續派人去折磨我那可憐的母親了,我會在同意書上簽字,你就按計劃安排一場交通事故吧。你不是這樣打算很久了嗎?

她走進臥室,尋找那份捐獻同意書。

臥室裏卻一點藍光。

閻允豪坐在她的床上,旁邊是她的電腦。她辦公室的那一臺,鍵盤上還落著血跡的那臺,裏面保存了和媽媽互通郵件的那臺。

她瞬間就明白過來,毫無遲鈍,拔腿就跑。

只怪天生平衡力不好,只來得及摔倒在他懷裏。

像一只小雞一樣拎起,爾後被重重摔在床上,那個高貴易怒的男人傾身而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藍子棋,我沒想到你竟然敢這麽玩弄我。”閻允豪眼角濕潤,逗留著一點冷冷的哀默和殘忍,“多麽值得嘉獎的家族精神,可惜,我到底還是移情別戀了,你來勾引我的時候,我怎麽就沒想明白呢,竟然為自己的背叛掙紮痛苦那麽久。你應該早點說,為了繼承藍家你什麽都願意做,也許我更願意早點成全你!”

閻允豪的唇角裂開一個微笑,“我有點震驚,原來不止我的婚姻,連我的愛情我的心,都被藍家算計著。”他的眼淚落下一顆,眉頭緊皺,“所以,我想,如果我這樣對待你,也許藍家會更期待。雖然你不愛我,但是你曾經假裝的那麽好,現在也請配合一下吧,因為我太愛你了,藍子棋,我恨不能撕碎了你!”

藍子棋人生裏最慘敗的絕不是這一天。

但也許是從這一天開始,她徹底厭惡了男人。

當她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剝落,當她的哭喊被熾熱的吻堵住,她只是明白,這是懲罰。

只不過恨自己無法放棄掙紮罷了。

那一刻,她甚至問自己,張小齊,你要是個人物,至少也放棄了掙紮,誠懇的面對懲罰。

結果她太害怕了,只顧聲嘶力竭的哭喊。

閻允豪狂亂的吻最終也停止在她裸 露的頸部,她覺得那裏的皮膚被眼淚灼傷。

高貴的王子最終還是讓低沈的哭泣湮沒了自己。

他被自以為是的愛情擊敗,潰不成軍,進退維谷。

狼狽的張小齊,在他身下顫顫巍巍,斷斷續續的哭。

閻允豪抱緊她,不知道該安慰自己,還是該安慰這幾乎被強 暴的女孩。

他只是覺得無路可走。

“既然不愛我,又為什麽把電腦的密碼設成我的名字?是為了提醒自己麽,為了讓自己時時刻刻的內疚還是時時刻刻的驕傲?你怎麽這麽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藍子棋沒有回答。

她被徹底嚇壞了。

抖得像一縷飄絮。

閻允豪則如絕望的死灰,替她整理好衣服,起身而去。

**********

淩輝站在門口。氣喘籲籲,似是剛剛趕來。他的視線落在房內,疼痛的一窒。

他們同時向對方揮出了拳頭。

也許都需要發洩,所以格外狠而激烈。

藍子棋從床上滑下來。

手機響起,她夢幻了無數次的號碼。是媽媽。

她嘲笑自己,還是愛著張凝然,心底裏還是只把她當做母親。無論她說的那些是不是事實,此生,她也只有一個母親。

她的媽媽曾深深愛著她,沒有看清媽媽的愛,是她自己的錯;她自己看不出來,是因為她水準不夠。

她一直這樣深深的相信,永生都會這樣相信。

那些殘忍的話,她剛說出口就後悔了。

那個悲苦的女人,她的女兒看著她一生艱難,最終卻只說了些冷酷不孝的話。

“媽……”她淒厲的叫了一聲。委屈,難過。

“子棋小姐,”李嫂說,“你走後,夫人就一直看著門口,說你回來了,我跑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夫人就……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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