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心中自然是早已有了答案的，在小太監說出自己同林夢所做之事的時候，他就知曉了，顧青定然知道了自己方才在做些什麽。

可穆寒著實不願意讓自己能夠明白這份心思，也寧願自己能夠欺騙自己，隱瞞過自己，顧青不過只是想家了。

可那個小太監又怎會知曉穆寒的心思？他不過只當是穆寒在問他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罷了，而自己也只需回答出來即可。

至於皇上的心思，他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的了。

“回稟皇上，方才顧公子是同奴才站在一起的。方才奴才聽得清寢宮裏頭的聲音，想來顧公子也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穆寒的心咯噔了一下，心口一陣陣揪心的痛，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己心中有喜有悲，悲痛的是怕顧青方才誤會了些什麽，故而才會那般要求出宮回去探望。喜的卻是，倘若顧青是因為誤會了些什麽方才要求出宮，那便是顧青的心裏，尚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既然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了，那麽青兒他，對自己究竟是如何心意，又該從何處知曉呢?

穆寒略略蹙了蹙眉頭，嚇得那一旁的小太監只當是自己說錯了話，二話不說先跪倒在地。動作幅度之大，以至於險些碰翻了手中的千層蛋糕。

穆寒還在思索顧青心思的想法驟然被這一下給驚得所剩無幾，所幸穆寒身手不一般，在那千層倒地之前穩穩當當的給接住了。

只可惜上頭的草莓，還是一個接一個的滾落了不少。

穆寒緊蹙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似乎這草莓掉下來，並不是草莓，而是他的心頭肉一般。

小太監察覺自己做錯了事，哆哆嗦嗦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著顫抖著肩膀，垂著頭不敢看穆寒。

穆寒剛要發火的心在一想到顧青時，卻又消失的一幹二凈了。

也不知道青兒如今可有出宮了，這千層，也不知他用了多久方才做成的。方才瞧他的模樣，雙眼紅紅的，大抵是哭了過罷？

先前還不明白顧青為何受了委屈的穆寒，腦內的思路逐漸一條條清晰了起來，也明白了個大概，心中的愧疚一下子替代了那要發火的心。

“下去吧，把這個蛋糕好好放在朕的寢宮裏，朕現在要出去一趟。”穆寒將千層又交給了小太監，小太監聽聞自己不用受什麽責罰，自然樂的自在，忙連聲答應著，便捧著這蛋糕盒子回到了寢宮去。

穆寒伸手招來了先前候在這裏許久的馬夫，馬夫不用穆寒多說什麽，通過方才的一陣察言觀色便知穆寒意思，駕著馬車便來到了穆寒身前。

“帶朕去永樂宮。”

“諾。”

馬夫駕車駕的迅疾，穆寒透過那微微被風吹起的窗簾一角，看著這尋常時日裏皇宮裏的種種，心思卻是頗為覆雜。

這景色，仍是往昔景象，可這路過的人兒，千人萬臉卻沒有一個人是顧青。

不一會兒的時間，穆寒還未從自己的思考中反應過來時，馬夫一句低低的到了，方才將穆寒喚醒過來。

往常自己的馬車只要一來到永樂宮之前，便會有小婢子們笑著對裏頭呼喊一句“皇上來了”，可今日，穆寒下了馬車，那庭院卻顯得分外空落落的，竟是無一人前來。

就連先前一直在庭院裏照顧花草的一幹婢子，今日也皆沒了人影，整座永樂宮冷冷清清的似是冷宮一般。

穆寒心中奇怪，剛要進去時，與端著水盆出來的常歡迎面遇上。

常歡一副打掃裝扮的模樣，頭上紮著一團白巾，腰間也系著幾條抹布，白凈的小臉上也盡是一些烏漆麻黑的印子。

這般看來，永樂宮應該是在打掃，而且打掃了不少時間了。

這般算來，應當也是顧青前來找自己時，這邊永樂宮就已經開始打掃著了。

也難怪庭院裏沒有了昔日的人兒，如此想來，應當都在裏宮忙著打掃了。

常歡瞧見穆寒前來，滿面的無措與困惑，似乎是根本未曾料想到皇上竟然會前來一事。也顧不得兩手臟兮兮的，就抽出一只手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的眼眶處也變得一團黑漆漆的。

“皇......皇上？”常歡的模樣似是驚奇的緊，好像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讓穆寒看的反倒是有些不解了。

“常歡你近日膽子倒是愈發的大了起來，見了朕也不行禮不說，竟然還如此失禮的模樣。難不成這永樂宮發生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讓朕知道不成？”穆寒的聲音低沈的似是發火前的征兆，嚇得常歡立馬跪倒於地，也顧不得什麽水盆，任由其打翻在地。

“皇上明鑒，永樂宮並無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永樂宮向來忠心耿耿，無論是自家主子，還是常歡，皆是不敢對皇上做出什麽見不得人之事。”常歡雖說模樣是極其謙卑的，可說話的口氣，卻是不卑不亢，與其說是辯解求饒，倒不如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一般合適。

這口氣，像極了為自己辯解時的顧青。

看來，跟著什麽樣的人，這個人也會變成什麽模樣，這話倒也不是不無根據的。

穆寒心中不免感到好笑的嘆了口氣，面上卻仍是一片清冷，不帶著絲毫的神色變化。

“那你方才，在驚訝些什麽？”

經由穆寒如此一提，常歡方才想起自己在想的事情。

就在穆寒來的不久前，主子才收拾好了簡單的包裹，極其迅速的離開了永樂宮。只說是皇上批準的，讓他回家探親。

彼時常歡想給顧青收拾一些行李，自己也好跟著去。可顧青十分著急的模樣，讓常歡一度認為皇上正在不遠處等著主子一樣，便也沒有多說什麽，任由顧青背著一個小包包就上了馬車離去了。

可現在皇上來永樂宮，也就是說主子是一個人走的，先前有過主子偷逃出宮的先例，也不知道這回究竟是不是皇上批準的了。

常歡突然陷入了兩難之地，不知該如何作答穆寒的問題，只得垂著頭，腦內像在刮起沙塵暴一般迅速地運轉著，可偏偏越是運轉著，越是腦內一團漿糊，不知該如何作答。

倘若主子當真又是偷跑出去的，這一回才走了一會兒，自己要是說漏嘴了，那豈不是很快就會被抓回來？可主子待自己是極好的，也沒有要欺騙自己的理由。

常歡尚且還在糾結郁悶的時候，穆寒的目光已落在了永樂宮敞開的大門裏頭，裏頭只有幾個小婢子在忙著做清掃。

要是換作從前，自己在門口站了如此時長，顧青早已好奇的出來一探究竟了。可今日宮門大敞，卻不見顧青的身影，看來當真是已經離去了。

如此迅速的離去，想來應當連行李都沒有收拾幾件罷?

如此想著時，穆寒心中不乏幾分心酸。

顧青這一回，像是逃跑一般的，如風一樣離開。連讓自己去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自己如此模樣還當真是有些可悲啊。

“青兒他已經走了麽？”

常歡聽得穆寒如此問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一下子松了下來。

看來主子不是偷跑出去的，既然是得到了皇上同意的，自然也是沒有什麽大事的了。

“回稟皇上的話，主子方才乘車出去，說是要出宮回家探親去。”常歡方才還緊張無比的心一下子放松下來，口氣也變得輕松幾分，甚至於帶上了幾分喜悅的意思。

聽得穆寒微微蹙眉。

“常歡，你在開心什麽？”

常歡察覺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立馬收斂起面上神色不敢多顯露出什麽變化，連連搖頭說著並無什麽。

“朕問你，近日青兒可有什麽特別喜愛去的地方？有沒有和什麽人，聯系的比較好的？”

既然自己方才傷了青兒的心，總歸要找些事情來彌補。

可沈下心來細想一番，自己對顧青近日的了解，當真是少之又少。

少到穆寒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待顧青好，還是自己只是產生了錯覺罷了。

常歡原先就是服侍穆寒的，自然知曉著穆寒心中所想。縱然無法全部猜透，七七八八總歸是能讀懂一些的，譬如當下的穆寒，如此問法同眼神，常歡便大抵猜出個所以然了。

主子同皇後娘娘的談話，花時間做的皇上愛吃的草莓千層，以及突然的回來，匆匆忙忙的離開，以及當下皇上前來的尋人以及如此問題。

看來，主子同皇上之間應當是發生了一些並不愉快的事情呀。

自己好說歹說也算是個紅娘一樣的人物，怎可看著這一對受著當下的折磨呢？

“如此想來，皇上不如去找找皇後娘娘問問。主子在這後宮中的摯友，除卻穆王爺，便是皇後娘娘了。先前皇後娘娘尚且還在永樂宮中陪著主子嘮家常，想來皇上有什麽想知道的，還是去找皇後娘娘比較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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