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歡的話倒是給了穆寒一個提醒，顧青同白月穆村一向交好，尤其白月，幾乎成了顧青知心姐姐一般的存在。

自己方才怎麽未曾想到，倘若顧青有什麽事情，定會去找白月傾訴。

穆寒暗暗痛罵了自己一聲還是太笨了些，便扭頭便要出門前往鳳棲宮，忽然憶起了什麽，頓了頓腳步。

“常歡，倘若你覺著青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切記私下告知朕。朕......有些不放心他。”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穆寒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一樣，若不是常歡提了三分精神在聽，怕是什麽都聽不到。

常歡也算是瞧著穆寒一路登上帝位，知曉穆寒從先前終純皇後在世時的溫柔善良，至如今如此清冷的模樣的原因。也知曉，穆寒口中能說出這一句不放心，便是代表了顧青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了。

常歡既有些慶幸自家主子不似是林貴妃那般的，只不過是終純皇後的替身。也不似是如今皇後一般，同皇上不過只是夫妻名分罷了。

這皇上的心，卻是自家這個有些蠢笨的主子，給得到了。

只可惜，怕是自家主子連得到了皇上的心這一件事都不甚明白，平日裏也只是同皇後娘娘交好，也未曾好好了解一番皇上的心中究竟在念著什麽。

看來待主子回來，自己得要好好地給他做一番心理疏導了。

“奴才遵旨。”常歡低低回應著，忽然憶起先前主子在永樂宮中那哭腫雙眼的模樣，猶豫了再三，終是向前了一步，喊停了穆寒將要離去的腳步。

“先前主子一直躲在寢宮裏頭，哭哭啼啼的卻全然沒有了先前的樣子，怕是受了什麽委屈罷？主子如此模樣，奴才也是第一次瞧見過。只不過奴才也不知個所以然，只是後來皇後娘娘前來勸說了一番，主子似乎心情才大好的了模樣。故而奴才想著，這其中緣由，還需皇上親自去問個明白才為上策。”常歡頓了頓，似乎是憋了許久一般，才將這一番話敢於道明。

“皇上言不放心主子，不應當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主子的心情究竟如何，想來皇上應當去了解去明白，主子究竟想要些什麽，皇上也應當費些心思去明白。倘若只是單單的一句不放心，這樣，只會害了主子同皇上二人罷了。”

常歡從未料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對皇上說如此多的話語，本只是替自家主子著想，怕這一對互相不了解，終歸只是郁郁而散。

二人皆不明白如何的話，就需要自己這個紅娘出來穿針引線一番了。既然話已至此，究竟皇上能否明白自己話中之意，自己也是不得而知了。

不過皇上接下來定是會去鳳棲宮的就是了，自己礙於身份無法道出的其他一些話語，想來皇後娘娘定會盡數道明罷？

希望這一回，主子同皇上，能夠和好罷？無論怎樣的原因，如此這般的互相折磨，當真是太過傷人了。

“朕明白了，也會記在心頭的。”穆寒聲音淡淡的，更多的，卻是幾分思索的意味於其中，聽得常歡倒是放下心來幾分。

只要穆寒聽進去了就可以了，之後該怎樣，皇後娘娘那邊想來自然是會教會他的。

常歡謙卑地行了一禮，目送著穆寒匆促的身影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穆寒百年難見地催促著車夫來到了鳳棲宮，似是先前就有預料般的，往日皆是閉門的鳳棲宮，今日鮮有的大敞著門，似是在等候著穆寒前來一般。

穆寒顧不得多思考這其中原因，下了車後便直直奔著寢宮而去，一旁端著茶盞的小婢子瞧見穆寒忙道了一聲皇上。

“皇上毋須向裏去了，皇後娘娘有話留，說是在後院裏等著皇上前來。”

穆寒微微一楞，詫異之餘想到白月興許是已經知道了顧青出宮的消息，故而料的自己會來尋她，所以才會在後院等候。

果然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也是難怪了當日終純去世後，那麽多的大臣皆自發地前來舉薦白月成為皇後。

一想到終純，穆寒的心就要被錐刺一般的疼痛了起來。

那個曾讓自己許諾得天下只為得到她的可人兒，那個曾讓自己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人兒，卻在沒有享到幾日清福後，便那般悲慘的離世。

怎可能不自責？

這麽些個年歲過去了，穆寒只要想起終純，就會想起她死後那張分外扭曲掙紮的臉龐，似乎在痛哭著斥責他為何不能夠早些發現她身體的異樣，不能夠多多的關心著她一些。

就好像，今日的顧青一般。

為何自己，不能夠多花一些心思，去關心他一些，去試圖多多了解他一些。

興許只要自己如此做了，也不會有當下如此場景了。

究其原因，穆寒一下子忽然察覺，自己當真是個差勁的丈夫。可哪怕知曉了這一點，穆寒卻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己這生只愛過終純一人，到了當下，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疼愛顧青這個與終純截然相反的人了。

胡思亂想之時，穆寒已經走到了後院裏，撲面而來的便是一陣檀香味，讓穆寒焦慮的心一下子放平了下來。

白月未著宮裝，一襲素裙，也未施粉面，長發也只是松松的挽了一個髻於腦後。瞧這模樣，大抵也是方才小睡起來，也未來得及多打扮一些。

白月面前的小石桌上頭擺了幾樣小點心，應當是白月先前就已經做好的了。

這些點心的模樣與款式，皆是顧青帶來的新奇品種。這皇宮裏頭，除了顧青，也就只有顧青的獨門弟子白月知曉做法了。

比起先前那些個慘不忍睹的點心，白月這些個月來的練習，手藝有沒有好些倒是看不出來。只是比起先前那些個光從外觀來看，就讓人退避三舍的點心，如今擺在石桌上的這些，倒是讓人看著便有了食欲。

茶盞裏沏的，也是穆寒一直愛喝的碧螺春。

穆寒看白月這準備的樣子，便知已經無法攔住出宮的顧青了。白月如此設置，應當就是為了預備著同自己好好聊聊了罷？既然如此，自己也不應心急於想要攔下顧青了。

興許，給他二人彼此一些時間，方才是最好的選擇罷？

白月聽見了穆寒的腳步聲，微微擡眸望去，便要起身行禮。

穆寒擺擺手示意毋須如此，白月便對著一旁服侍的婢子們使了個眼色，婢子們便端著盤子紛紛離去。

午後這暖陽曬曬，更兼這檀香氣味，倒是讓穆寒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心情也一下子驟然變得好了些。

白月為穆寒沏了壺茶，面上仍是昔日裏的溫柔笑意，看著便讓人舒心幾分。

“先前水國言今年收成好，茶葉也是分外的好，故而臣妾托人買來了些茶葉，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了。”

穆寒小飲一口，這茶水的香氣一下子蔓延到五臟六腑，穆寒不禁舒服的微微瞇起了眼睛。

“皇上今日來尋臣妾，應當是為了青弟一事罷？”白月放下茶壺，自己也小抿了一口茶水，眼角餘光悄悄地打量著穆寒的一舉一動。

穆寒微微一楞，握著茶盞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良久才反應過來，低低道了一句，“是。”

“想來應當是常歡讓皇上前來的，倒也是，青弟那孩子，大抵是將臣妾當做姐姐了，故而有些什麽藏不住的話，皆來找臣妾嘮嘮，不過就是些家常間的談話，倘若皇上心上不舒服了，還煩請當做玩笑話罷了，毋須掛念在心。”

白月的話中意穆寒自然知曉，不過是擔憂自己一時被兩人之間的談話給氣著，到時莫不要去生顧青的氣，也不要去怪責顧青。

穆寒輕輕點了點頭，白月便在心裏舒了口氣。

“青弟這孩子，雖說平日裏總是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心思卻是有的。臣妾有一句話，怕是說了皇上心裏頭不高興。”

白月伸手為穆寒面前空了的杯盞中又沏了壺茶，頓了頓，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不過片刻仍是低低開口道。

“皇上待林貴妃是何種心思，臣妾也是能看出一些的。那麽皇上你呢，你對青弟又是何種心思呢？究竟是能夠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種，還只是一時覺著青弟與旁人不同了些，有些好奇了呢？”

白月這一問倒是問住了穆寒，穆寒略略沈思片刻，腦海中卻是一團混亂。

他自己，突然也不知曉，自己的心意究竟該算作如何了。

白月瞧著穆寒如此模樣，也是知曉了幾分穆寒在想著什麽，不過只是低低嘆了口氣，伸手撥弄了兩下檀香。

“皇上，您同青弟是一般模樣的人。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那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就算知道了，也是不願意去承認。”

穆寒被這一句話給扯出思考中，語氣略顯得有些激動了起來，聲音也提高了一些，“為何是不願意去承認？”

白月垂下眼眸，不去直視穆寒的目光，語氣驟然間變得有些清冷了起來。

“這一點，皇上不是應當比臣妾更明白一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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