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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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寧靜, 甚至還可能呈現出極端好天氣，沈浸在美好中的人不會發覺任何不妥，等發覺之時已是風暴席卷而來之時。
林歡顏沒發現程煜的任何異樣，她每日像是泡在蜜罐中, 連枕邊人夜夜難眠也不曾察覺。
甚至於程煜什麽都不用做, 林歡顏只要看見他就會不由自主彎眉。她的眼睛是皎潔月光, 澄澈、透亮, 裏頭寫滿愛意, 而他看一眼就想躲。
他的心被鈍刀反覆劃拉, 血珠細細密密滲出，愧疚感也如潮水那般，無數次翻湧，將他淹沒。
他只能加倍對林歡顏好，好像這樣就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原諒他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笨蛋，在面臨選擇時遲遲做不了決定。
他在4s店訂了臺車, 是前一陣子林歡顏提到過的寶馬mini, 白色的敞篷款，很適合小女生開的型號。她在街上看到別人開, 一眼相中，說自己以後也要買一輛那樣的，小小的, 停車很方便。
至於她為什麽特別強調停車方便, 程煜想,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側後方停車技術有點糟糕，小車沒那麽容易刮蹭。
當時他狀似隨意地問了嘴她喜歡哪個顏色, 從她口中得到了答案。
程煜準備去店裏提車的那天，林歡顏剛好有個大學室友出差到了北城, 邀著她去吃飯。
林歡顏要見的室友名叫林清清，是個外表斯文但內心稍微狂野的女孩子。
大學時她們宿舍有四個人，除林清清外，其他三人都在北城發展，只有林清清在畢業後選擇了去海市工作。
只可惜在北城的三人時間經常對不上，這次林清清好不容易回來，其他兩人又去別的地方出差去了。
因此理想中的四人重聚變成了兩個人的敘舊大會。
許久未見的兩人再見面時有著說不完的話，從大學時候學校的風雲人物聊到職場上那些難纏又討人厭的同事。
林歡顏沒啥難纏又討人厭的同事，倒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見聞，也有些比較驚險的經歷。
說到霖縣地震時林清清壓抑道：“你居然還跑去了這麽危險的地方啊？”
林歡顏點了點頭，跟她解釋：“做記者的，可不得哪裏都去啊。”
“也是，你說的有道理。”林清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過還是感覺挺危險的，你沒發生什麽意外吧？畢了業後真的好忙啊，我感覺都沒時間去關心大家的近況。”
“你知道嗎？我每天回到家幾乎是倒頭就睡，真的是太累了。”她杵著下巴，嘆氣，“還是在學校好啊，想想以前，大家一起在宿舍開夜談會什麽都能聊，想想就很懷念。”
林歡顏讚同地點點頭：“確實啊，那個時候真美好，現在都沒人陪我臥談會了……”
林清清沖她壞笑：“都出社會了，搞什麽臥談會啊，夜間生活搞起來啊！”
“大庭廣眾的，不要亂開車啊。”
話頭都說到這兒了，林歡顏想起自己還沒跟之前的朋友交代過她戀愛的事兒，也不是特意隱瞞，只是一時沒找到可以說的由頭，現在提起來，她就想著和林清清說一下。
她猶豫了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小聲說：“那個……”
“有話直說。”
“我談戀愛了……”
“我去！”林清清夾菜的手一晃，剛夾起的菜又重新掉進了盤子裏，她抱歉地笑笑，重新夾起，嘴上沒停，“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林歡顏同學，你這消息瞞得夠嚴實的啊。”
“也就是新年的時候的事……”她心虛低語。
林清清低頭點手機，而後將手機屏幕懟她眼前，“你自己看看現在幾月份，六月呀！你保密局上班的啊，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
室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林歡顏大致給她交代了下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在對方的威逼利誘下還打開了相冊給她看了程煜的照片。
誰知林清清看了後更為激動，“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她手機屏幕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不是以前我們學校的嗎？那個醫學院的師兄，校園表白墻上的常青樹！”
林歡顏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小聲：“是他。”
林清清嘖嘖搖頭，沖她豎起大拇指：“牛！為寢室爭光！”
為寢室爭光的林歡顏最終和林清清回了趟A大，本想著追憶似水年華的，誰知逛一半林清清同事奪命連環call，要她趕緊趕回酒店，工作出了點紕漏，要趕緊處理。
掛了電話林清清無奈沖她搖頭：“你看，我就說這破工作喘口氣都難。”
林歡顏攤手：“同情你三秒，可憐的打工人。”
“哎。”林清清嘆氣，問她，“那咱們要一起走嗎？還是說你打算再逛會兒？”
林歡顏自畢業後也沒再回過學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再逛逛，主要是程煜剛剛問她在哪裏，要不要過來接她，她打算再跟他逛逛。
她點了點自己的手機，示意：“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打算再逛會兒，我男朋友說他等會兒過來。”
林清清無奈搖頭：“真是受不了你們這些小情侶，那我先走了，你就好好等你男朋友過來吧，下次我要見見真人，表白墻上照片倒是看了好多會兒，真人沒見過幾回。”
林歡顏沖她揮手告別。
林清清離開後她一個人在學校瞎逛。
她畢業的時間不長，學校的變化倒不是很大。
程煜還要一會兒才能到，她沿著長長的校道，獨自走過她上學時的教學樓、當年住的寢室樓、籃球場……最終在足球場停留。
夜晚也還是有人踢球，男生們總有消耗不完的精力，可以讓他們在球場上肆意地揮灑汗水。
林歡顏坐在高高的看臺上看底下那些人，看男生們在球場奔跑，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手牽著手的小情侶們繞著操場走了一遍又一遍，暗處還有人在偷偷擁抱親吻。
她安靜看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人世間各種紛擾，但都好像影響不了這些青年人，他們有著最純粹的熱愛，有著最分明的愛憎，世俗仿佛都離他們遠遠……
中途程煜打了電話過來，詢問她在哪裏，她報了地點，繼續安靜地等人過來。
沒想到就一會兒的功夫，有個人坐到了她身旁，她驚喜地扭過頭，以為程煜那麽快就到了，結果對上了一張陌生人臉。
那男生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訝異，而後出聲詢問：“同學，能不能冒昧問一下你是什麽學院的啊？想跟你認識一下。”
林歡顏愕然，對方這是把她當成這裏的學生了？
她扭過頭，剛想回答我已經畢業幾年啦，身後已經有人出聲替她回答了。
“她有男朋友。”程煜說。
那男生仰著頭看他一眼，夜色下，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件淺色襯衫，黑色西裝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雙腿，一雙眼風輕雲淡地瞥向他。
他楞了楞，又看了看林歡顏，再看看站著的人。
競爭對手看起來無懈可擊，顯然他不是他的對手。
那男生無奈嘆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冒昧打擾了。”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
身旁重新坐下人，這次是她熟悉的那個。
六月的晚風裹挾著燥熱徐徐向他們拂來。
程煜伸手捏捏林歡顏柔軟面頰，無奈道：“我們顏顏魅力可真大，就坐這麽一會兒就有人過來問微信了。我要是再晚來一點，他是不是就要得逞了？”
林歡顏也伸手捏他，聲線模糊地問他：“嗯？師兄吃醋了嗎？”
“再來晚一點的話……”她思索片刻，“說不定我真會給，不好傷小男生的心吧？”
程煜驟然松開捏她臉的手，神色也冷下來，冷哼：“噢，不好傷小男生的心，所以傷我這種年紀比較大的是吧？”
林歡顏忍不住笑倒在他懷裏，皺皺鼻子，問他：“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啊？”
“聞到了，酸酸的。”程煜說，“老陳醋的味道吧可能。”
她湊上前去親他的唇，品嘗到了老陳醋的味道。
親完後她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得出結論：“嘗起來也是酸的呢。”
程煜微笑，在她耳邊低聲：“希望你回到家還有這樣的膽子。”
林歡顏才不管他的警告，站起身，反身去牽他的手，歡快建議：“程煜，我們下去走兩圈吧？我今晚吃得有點撐，去消消食。”
他由著林歡顏將自己拉起，兩個人一起往下面走。
吃撐了什麽的都是借口，真實理由是她也想體驗一把跟男朋友牽著手壓操場的感覺。
林歡顏對於操場的記憶其實不太好，倒不是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只是因為自己曾經在這裏狠狠栽過一次跟頭，身體跟心靈的。
她越走越慢，程煜偏頭看她。
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麽，惹得人抿著唇，眉心緊蹙。
他輕輕撓她掌心，問：“怎麽了？想到什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林歡顏松開他的手，仰頭看他，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大一的時候參加過學校的馬拉松啊？”
程煜一怔。
他自然記得。
是她大一時候的事了。
大概是高中時期學業太忙，人疏於鍛煉，林歡顏的身體有點虛。
到了大學脫離了蘇女士的管控，她在學校放肆吃吃喝喝，夏天冷飲雪糕不斷，宿舍空調呼呼吹，她幾乎隔三差五就生次小病。
蘇女士給她兩個選擇，要麽回家住，要麽好好運動，鍛煉身體。
林歡顏最討厭的就是運動，但也不想到了大學還住在家裏受蘇女士管著，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運動。
去健身房專門鍛煉也不太可能，她深知自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性子，去健身房就是浪費錢，更何況鍛煉只是個穩住蘇女士的幌子，她自然不會太認真。
可誰知蘇女士這次很認真，要她每天去操場跑步，還要打卡匯報。
剛開始的那幾天她態度還算端正，親自去操場跑了幾圈。後面她就開始摸魚，找了個代跑的女生，每天付她點錢，要她提供個跑步數據截圖給她就行。
就這樣應付了一個來月的時間，她等來了他們學校的大學生馬拉松比賽，托了她那個在學校工作的父親的“福”，林教授自發給她報了個名，承諾只要她能成功跑到終點就可以實現她一個願望，什麽願望都行，只要是他們能辦到的。
林歡顏沒什麽需要他們實現的願望，她只想取消自己的報名。
等她跑到學生處跟人家商量能不能取消的時候，學生處的人跟她說：“有人特意交代過，說不能取消你的報名信息。”
林歡顏想死。
無奈，前路已經被堵死，她只能去求林教授，求他高擡貴手放過自己，她真的不愛運動。
林教授說：“那是你媽媽下的死命令，你鍛煉了這麽久了，正好可以檢驗一下成果。”
任憑林歡顏怎麽撒嬌甚至於撒潑，林教授都不為所動，只是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膀，說：“寶貝，其實爸爸媽媽對你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希望你能身體健康，多參加一些這種有益身體健康的活動。你這次只要能到終點，哪怕是走過去的都行。”
勸說無門，林歡顏心灰意冷地從他辦公室出來，卻在轉角碰見程煜。
對方拿著張表，撞見她的時候還有些意外，詫異地問她怎麽臉色這麽差，是不是生病了。
林歡顏搖搖頭，一五一十地把緣由都和他說了。
誰知程煜聽了後說老師他們都是為了你好。
她當然知道他們是為了她好，但是她不想要這種好。
她垂著腦袋嘟嘟囔囔，想到什麽，滿懷希冀地擡頭問他：“如果我成功跑完，你能實現我一個願望嗎？”
大概是她當時看他的眼神太過真誠，程煜沒有拒絕她這個請求。
因著他一句肯定，林歡顏跟打了雞血一樣每天都去操場跑上幾圈。
到比賽的那天，程煜過來了。
他站在人群中，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樂顛顛地跑過去和他說：“你等著哦，我今天肯定會到終點的，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做心理準備了。”
程煜無奈笑：“是什麽很難實現的願望嗎？我現在很懷疑我有沒有那個能力了。”
“不不不。”林歡顏搖搖頭，“不難，你肯定能實現的。”
也只有你能實現。
她在心裏補充。
那時是五月底，太陽尚且還沒像夏天一樣毒辣。
但林歡顏還是做了全副準備，她戴了帽子，穿了防曬衣，出門前在寢室塗了防曬霜，到場地還補了防曬噴霧。
她站在比賽的隊伍裏踮腳去看外圍的觀眾，看見他就站在那裏，目光溫和。
林歡顏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一定要跑到終點，跑到終點後，她要問他他們能不能在一起試試。
理想很豐滿，只是現實不盡如人意。
她咬著牙忍著小腹的絞痛跑到了中段，跑得汗流浹背，眼前發黑。
她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就到終點了，只是在奔跑過程中，她後面的人在反超她的時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本就已經沒剩多少體力的林歡顏因那人的碰撞直接往前栽了個跟頭。
為了跑步方便，她今天穿的是條短褲，這一摔膝蓋和手掌直接跟地面親密接觸，皮膚在粗礪的地面狠狠擦過，她痛得冷汗直冒。
人群中嘩啦嘩啦一陣騷動，而後她看見有個高大身影剝開人群沖她跑了過來，臉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焦急。
程煜跑到她面前，二話沒說將人打橫抱起，往外走。
林歡顏靠在他胸膛前，膝蓋和掌心處的痛意陣陣傳來，痛得她眼眶發熱。
程煜緊抿著唇，低頭看她，說：“先忍忍，我帶你去校醫室。”
她攬著他的脖子，感受到掌心下他溫熱的體溫，心跳聲一陣高過一陣。
或許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吧？不然怎麽會這麽緊張自己受沒受傷？
她眼眶發熱，頭腦也發熱，話已經到了嘴邊，無法再咽回去，鼓起勇氣問他：“程煜，你為什麽這麽緊張我啊？你……”
他低頭看過來。
她換了種比較委婉的說法：“在你心裏我是你什麽？”
程煜腳步一頓，再次看向她，答：“你是林老師的女兒，我把你當妹妹啊。”
有鉆心的痛意傳來，林歡顏覺得身體的每個毛孔都在說著好痛，痛得她眼裏下起了磅礴的大雨，將眼前的人的面龐都模糊成一片。
程煜更加著急，腳步飛快，邊走邊說：“這麽痛嗎？你別哭啊！”
……
算賬這玩意兒從來不分時間，什麽時候想到就什麽時候算。
回家的路上林歡顏面對著窗戶，留給程煜一個高冷的後腦勺。
程煜被她逗笑，騰出只手去摸她的頭，低笑：“都過去多久了，怎麽現在生氣了？”
林歡顏冷哼一聲，擡手拍開他的手，挖苦他：“程煜哥哥，你怎麽對自己妹妹動手動腳的啊？”
說完她又扭過頭：“還有噢，不是現在才生氣的，畢竟好妹妹不應該對一個關心自己的哥哥生氣。你說對吧？”
她一口一個哥哥妹妹，聽得程煜眉頭直皺，終於趁著紅綠燈的間隙將人扯過來，求饒：“我錯了，原諒我以前是塊木頭。”
“你也知道自己是塊木頭啊？”林歡顏沖他翻了個白眼，暗自嘀咕，“我以前怎麽會看上你呢？除了長得好看以外好像也沒啥優點了，居然覺得我是痛哭的。真是個笨蛋！”
她前面的話程煜沒聽清，只聽到她最後那個笨蛋了。
他捏捏她的臉：“罵誰笨蛋呢？”
林歡顏說 ：“誰現在動我誰是笨蛋！”
她罵人不痛不癢的，程煜不甚在意，甚至覺得她這樣很可愛。
“笨蛋”彎彎唇，坦然承認：“好吧，我是笨蛋。當年居然這麽眼瞎，沒看出我們尊貴的林歡顏小姐的滿腔愛意，該罰！”
“罰什麽？”
“罰你讓我明天下不來床？”
好半天，副駕駛的人擠出一句：“臭流氓──”
唔……他升級了。
從流氓變成臭流氓了……
臭流氓載著她回了景潤，車子在車位停好，林歡顏一下車門就看見停在他們車位旁邊的mini車。她指著那輛小車跟程煜說：“等我駕照考下來了我也要提一輛這種mini車。”
程煜壓住唇邊的笑意，問她：“那麽喜歡這種款？”
林歡顏點點頭：“喜歡，感覺很可愛。”
下一瞬，面前的車突然解了鎖，車燈閃爍著亮起。她回過頭，想看看可愛小車的主人是不是也可愛，卻沒見到人。
正疑惑間，程煜擡手，車鑰匙在她眼前搖晃。
她有些不可置信，扭頭看看車，又看看面前的人，好半晌才指著車鑰匙問：“你新買的車？”
程煜糾正：“你的車。”
林歡顏錯愕地張了張嘴，反應過來後撲到他身前，眉開眼笑：“我的？我的車？你給我的車？什麽時候買的？你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
好多好多個問句，程煜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只能順著答：“你的車，禮物，之前訂的，等了一陣子才等到，車內飾跟音響也裝好了，你之前說過覺得這款車好看。”
林歡顏的驚喜已經從眼底溢出來了，攬著他的脖子猛地親了他一口，大聲：“收回之前的話，你真是個機靈鬼！”
機靈鬼拍拍她的腰，說：“去看看你的車。”
她歡快地跑到車子旁，鄭重地繞車看了一圈，而後拉開車門，駕駛座明晃晃一束太陽花。
林歡顏拿起花束，靠在車邊，指揮程煜：“快，幫我和我的車和一張影！”
程煜照做，拍完後她過來查看，露出滿意的笑容。
等她坐進車裏，這裏看看那裏看看的時候程煜看著她滿足的笑顏，心念一動，問：“想去海島過周末嗎？”
林歡顏仰頭：“現在？還是明天？”
程煜略略思索：“現在走的話，我們可以看到明天的日出。”
說走就走，兩人回到家隨意收拾了幾身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在夜晚奔赴一場約會。
開的車是林歡顏的新車。
程煜本想著等她拿了駕照再自己開出去上路，但是林歡顏不在意這些，她現在就想坐著敞篷小車車和她的戀人在海邊兜風。
北城沒海，他們去的是鄰市，駕車大概要三個鐘。
林歡顏對此趟旅行持高度熱情，路上已經訂好了酒店，順便查了下周圍的游玩攻略。
說起來這應該是她和程煜第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他倆的工作性質都比較特殊，周末加班是常事，因此放假也基本待在北城。
只是於她而言是臨時起意，對程煜來說卻不是，他已經想了許久，從他們在電影院看完那場電影開始。
那日回來後林歡顏一直念叨著有空了想去海邊，說自己好久沒去海邊了，都已經忘記大海長什麽樣子了。
他默默記在心裏，想著怎麽也得抽空實現她的心願，畢竟，他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不能陪在她的身邊了……
他們在淩晨到達下榻的酒店，林歡顏還處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中，洗完澡後也睜著眼睛不肯睡覺。
他無奈地蒙上她的眼睛，說：“你現在不睡的話明天就爬不起來了，爬不起來的話你就會錯過美麗的日出，那樣你應該會很遺憾。”
他說得很有道理，林歡顏乖乖閉上眼睛。
第二日，他們被鬧鐘吵醒。
昨晚睡得太晚，林歡顏有些睜不開眼。半夢半醒間，有人將她從床上抱起來，再然後她落在了地上，有人從身後攬著她，再然後嘴裏被塞了牙刷。
等洗漱完她才算徹底清醒，睜眼便從鏡中看見程煜帶笑的眉眼。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笑說：“小豬。”
“小豬”沖他吐吐舌頭，一溜煙兒跑了。
兩人出去時海灘已經有不少人了，都是等候著看日出的。
其實也可以不出去的，他們訂的酒店剛好面對著大海。
但程煜始終覺得隔著層玻璃看的東西不夠真切，有些東西需要毫無阻隔親眼所見才能體會到其中的震撼。
一場日出，林歡顏回味了許久，並非往日沒見過，而是因為這次是和程煜一起看的。
任何有關於他的事，她都銘記於心，大概是到了生命盡頭都還會從記憶深處挖出來回味的那種。
看完日出後，他們又回酒店補了個覺，覺得睡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出去覓食。
林歡顏肚子裏塞滿海島的美食，享受的同時又忍不住嘆氣，覺得真是罪孽，她的馬甲線是徹底保不住了。
暗藏的風暴即將來臨，但沈醉在愛海的人不會察覺。
那兩日裏他們就像是前不久看的那場電影裏的主人公一樣，從早到晚地膩歪。
他們赤著腳牽著彼此的手在海灘漫步，在傍晚時分開著車在海邊公路暢游，天黑後就走進海邊亮著霓虹燈的小酒館小酌幾杯，夜裏用眼神沒完沒了地彼此糾纏，愛意翻湧不停。
窗外海水在漲潮，在無人知曉的一隅，海浪無數次翻湧，最終退潮。
那是六月，林歡顏想，夏日已經到來了，以最熱烈最絢爛的方式，她墜入世間最美的夢境，想要夢到地老天荒。
如果沒有那場雨的話，夢境大概還可以做得再久一些。
他們定在周日的下午回程，中午他們在附近的小餐館就餐，回酒店的路上天突然變黑，有烏雲翻滾。
以防萬一，程煜到一邊的便利店買了把傘。
行至一半時有幾滴雨珠落在他們頭上，他迅速撐開傘。雨勢很急，沒一會兒便劈裏啪啦地打在傘面上。
雨傘以傾斜的形式嚴實罩住其中一人，到酒店時林歡顏才發現程煜半邊身子都濕淋淋的，她又感動又心疼，罵他一聲笨蛋再催促他快去洗澡。
程煜去洗澡的時候她在收拾行李，將帶來的衣物重新裝進小行李箱裏，電話也是這時候響起的。
林歡顏拿起看了眼，而後拿著手機到浴室邊叫他：“程煜，有你電話！”
浴室裏的人隨意應聲：“幫我接一下。”
是認識的人，林歡顏也無所謂地幫他接起電話，問候：“季伯伯。”
她說：“程煜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麽事您可以告訴我，我等會兒幫您轉告他。”
……
林歡顏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好像過了幾個世紀，又像是才眨眼的功夫。
耳邊是綿長的白噪音，落地窗外天色已經徹底黑沈，狂風卷起海浪，豆大的雨珠不住拍打著窗戶。
風暴已經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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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歡顏沒發現程煜的任何異樣，她每日像是泡在蜜罐中, 連枕邊人夜夜難眠也不曾察覺。
甚至於程煜什麽都不用做, 林歡顏只要看見他就會不由自主彎眉。她的眼睛是皎潔月光, 澄澈、透亮, 裏頭寫滿愛意, 而他看一眼就想躲。
他的心被鈍刀反覆劃拉, 血珠細細密密滲出，愧疚感也如潮水那般，無數次翻湧，將他淹沒。
他只能加倍對林歡顏好，好像這樣就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原諒他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笨蛋，在面臨選擇時遲遲做不了決定。
他在4s店訂了臺車, 是前一陣子林歡顏提到過的寶馬mini, 白色的敞篷款，很適合小女生開的型號。她在街上看到別人開, 一眼相中，說自己以後也要買一輛那樣的，小小的, 停車很方便。
至於她為什麽特別強調停車方便, 程煜想,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側後方停車技術有點糟糕，小車沒那麽容易刮蹭。
當時他狀似隨意地問了嘴她喜歡哪個顏色, 從她口中得到了答案。
程煜準備去店裏提車的那天，林歡顏剛好有個大學室友出差到了北城, 邀著她去吃飯。
林歡顏要見的室友名叫林清清，是個外表斯文但內心稍微狂野的女孩子。
大學時她們宿舍有四個人，除林清清外，其他三人都在北城發展，只有林清清在畢業後選擇了去海市工作。
只可惜在北城的三人時間經常對不上，這次林清清好不容易回來，其他兩人又去別的地方出差去了。
因此理想中的四人重聚變成了兩個人的敘舊大會。
許久未見的兩人再見面時有著說不完的話，從大學時候學校的風雲人物聊到職場上那些難纏又討人厭的同事。
林歡顏沒啥難纏又討人厭的同事，倒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見聞，也有些比較驚險的經歷。
說到霖縣地震時林清清壓抑道：“你居然還跑去了這麽危險的地方啊？”
林歡顏點了點頭，跟她解釋：“做記者的，可不得哪裏都去啊。”
“也是，你說的有道理。”林清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過還是感覺挺危險的，你沒發生什麽意外吧？畢了業後真的好忙啊，我感覺都沒時間去關心大家的近況。”
“你知道嗎？我每天回到家幾乎是倒頭就睡，真的是太累了。”她杵著下巴，嘆氣，“還是在學校好啊，想想以前，大家一起在宿舍開夜談會什麽都能聊，想想就很懷念。”
林歡顏讚同地點點頭：“確實啊，那個時候真美好，現在都沒人陪我臥談會了……”
林清清沖她壞笑：“都出社會了，搞什麽臥談會啊，夜間生活搞起來啊！”
“大庭廣眾的，不要亂開車啊。”
話頭都說到這兒了，林歡顏想起自己還沒跟之前的朋友交代過她戀愛的事兒，也不是特意隱瞞，只是一時沒找到可以說的由頭，現在提起來，她就想著和林清清說一下。
她猶豫了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小聲說：“那個……”
“有話直說。”
“我談戀愛了……”
“我去！”林清清夾菜的手一晃，剛夾起的菜又重新掉進了盤子裏，她抱歉地笑笑，重新夾起，嘴上沒停，“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林歡顏同學，你這消息瞞得夠嚴實的啊。”
“也就是新年的時候的事……”她心虛低語。
林清清低頭點手機，而後將手機屏幕懟她眼前，“你自己看看現在幾月份，六月呀！你保密局上班的啊，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
室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林歡顏大致給她交代了下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在對方的威逼利誘下還打開了相冊給她看了程煜的照片。
誰知林清清看了後更為激動，“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她手機屏幕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不是以前我們學校的嗎？那個醫學院的師兄，校園表白墻上的常青樹！”
林歡顏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小聲：“是他。”
林清清嘖嘖搖頭，沖她豎起大拇指：“牛！為寢室爭光！”
為寢室爭光的林歡顏最終和林清清回了趟A大，本想著追憶似水年華的，誰知逛一半林清清同事奪命連環call，要她趕緊趕回酒店，工作出了點紕漏，要趕緊處理。
掛了電話林清清無奈沖她搖頭：“你看，我就說這破工作喘口氣都難。”
林歡顏攤手：“同情你三秒，可憐的打工人。”
“哎。”林清清嘆氣，問她，“那咱們要一起走嗎？還是說你打算再逛會兒？”
林歡顏自畢業後也沒再回過學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再逛逛，主要是程煜剛剛問她在哪裏，要不要過來接她，她打算再跟他逛逛。
她點了點自己的手機，示意：“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打算再逛會兒，我男朋友說他等會兒過來。”
林清清無奈搖頭：“真是受不了你們這些小情侶，那我先走了，你就好好等你男朋友過來吧，下次我要見見真人，表白墻上照片倒是看了好多會兒，真人沒見過幾回。”
林歡顏沖她揮手告別。
林清清離開後她一個人在學校瞎逛。
她畢業的時間不長，學校的變化倒不是很大。
程煜還要一會兒才能到，她沿著長長的校道，獨自走過她上學時的教學樓、當年住的寢室樓、籃球場……最終在足球場停留。
夜晚也還是有人踢球，男生們總有消耗不完的精力，可以讓他們在球場上肆意地揮灑汗水。
林歡顏坐在高高的看臺上看底下那些人，看男生們在球場奔跑，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手牽著手的小情侶們繞著操場走了一遍又一遍，暗處還有人在偷偷擁抱親吻。
她安靜看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人世間各種紛擾，但都好像影響不了這些青年人，他們有著最純粹的熱愛，有著最分明的愛憎，世俗仿佛都離他們遠遠……
中途程煜打了電話過來，詢問她在哪裏，她報了地點，繼續安靜地等人過來。
沒想到就一會兒的功夫，有個人坐到了她身旁，她驚喜地扭過頭，以為程煜那麽快就到了，結果對上了一張陌生人臉。
那男生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訝異，而後出聲詢問：“同學，能不能冒昧問一下你是什麽學院的啊？想跟你認識一下。”
林歡顏愕然，對方這是把她當成這裏的學生了？
她扭過頭，剛想回答我已經畢業幾年啦，身後已經有人出聲替她回答了。
“她有男朋友。”程煜說。
那男生仰著頭看他一眼，夜色下，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件淺色襯衫，黑色西裝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雙腿，一雙眼風輕雲淡地瞥向他。
他楞了楞，又看了看林歡顏，再看看站著的人。
競爭對手看起來無懈可擊，顯然他不是他的對手。
那男生無奈嘆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冒昧打擾了。”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
身旁重新坐下人，這次是她熟悉的那個。
六月的晚風裹挾著燥熱徐徐向他們拂來。
程煜伸手捏捏林歡顏柔軟面頰，無奈道：“我們顏顏魅力可真大，就坐這麽一會兒就有人過來問微信了。我要是再晚來一點，他是不是就要得逞了？”
林歡顏也伸手捏他，聲線模糊地問他：“嗯？師兄吃醋了嗎？”
“再來晚一點的話……”她思索片刻，“說不定我真會給，不好傷小男生的心吧？”
程煜驟然松開捏她臉的手，神色也冷下來，冷哼：“噢，不好傷小男生的心，所以傷我這種年紀比較大的是吧？”
林歡顏忍不住笑倒在他懷裏，皺皺鼻子，問他：“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啊？”
“聞到了，酸酸的。”程煜說，“老陳醋的味道吧可能。”
她湊上前去親他的唇，品嘗到了老陳醋的味道。
親完後她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得出結論：“嘗起來也是酸的呢。”
程煜微笑，在她耳邊低聲：“希望你回到家還有這樣的膽子。”
林歡顏才不管他的警告，站起身，反身去牽他的手，歡快建議：“程煜，我們下去走兩圈吧？我今晚吃得有點撐，去消消食。”
他由著林歡顏將自己拉起，兩個人一起往下面走。
吃撐了什麽的都是借口，真實理由是她也想體驗一把跟男朋友牽著手壓操場的感覺。
林歡顏對於操場的記憶其實不太好，倒不是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只是因為自己曾經在這裏狠狠栽過一次跟頭，身體跟心靈的。
她越走越慢，程煜偏頭看她。
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麽，惹得人抿著唇，眉心緊蹙。
他輕輕撓她掌心，問：“怎麽了？想到什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林歡顏松開他的手，仰頭看他，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大一的時候參加過學校的馬拉松啊？”
程煜一怔。
他自然記得。
是她大一時候的事了。
大概是高中時期學業太忙，人疏於鍛煉，林歡顏的身體有點虛。
到了大學脫離了蘇女士的管控，她在學校放肆吃吃喝喝，夏天冷飲雪糕不斷，宿舍空調呼呼吹，她幾乎隔三差五就生次小病。
蘇女士給她兩個選擇，要麽回家住，要麽好好運動，鍛煉身體。
林歡顏最討厭的就是運動，但也不想到了大學還住在家裏受蘇女士管著，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運動。
去健身房專門鍛煉也不太可能，她深知自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性子，去健身房就是浪費錢，更何況鍛煉只是個穩住蘇女士的幌子，她自然不會太認真。
可誰知蘇女士這次很認真，要她每天去操場跑步，還要打卡匯報。
剛開始的那幾天她態度還算端正，親自去操場跑了幾圈。後面她就開始摸魚，找了個代跑的女生，每天付她點錢，要她提供個跑步數據截圖給她就行。
就這樣應付了一個來月的時間，她等來了他們學校的大學生馬拉松比賽，托了她那個在學校工作的父親的“福”，林教授自發給她報了個名，承諾只要她能成功跑到終點就可以實現她一個願望，什麽願望都行，只要是他們能辦到的。
林歡顏沒什麽需要他們實現的願望，她只想取消自己的報名。
等她跑到學生處跟人家商量能不能取消的時候，學生處的人跟她說：“有人特意交代過，說不能取消你的報名信息。”
林歡顏想死。
無奈，前路已經被堵死，她只能去求林教授，求他高擡貴手放過自己，她真的不愛運動。
林教授說：“那是你媽媽下的死命令，你鍛煉了這麽久了，正好可以檢驗一下成果。”
任憑林歡顏怎麽撒嬌甚至於撒潑，林教授都不為所動，只是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膀，說：“寶貝，其實爸爸媽媽對你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希望你能身體健康，多參加一些這種有益身體健康的活動。你這次只要能到終點，哪怕是走過去的都行。”
勸說無門，林歡顏心灰意冷地從他辦公室出來，卻在轉角碰見程煜。
對方拿著張表，撞見她的時候還有些意外，詫異地問她怎麽臉色這麽差，是不是生病了。
林歡顏搖搖頭，一五一十地把緣由都和他說了。
誰知程煜聽了後說老師他們都是為了你好。
她當然知道他們是為了她好，但是她不想要這種好。
她垂著腦袋嘟嘟囔囔，想到什麽，滿懷希冀地擡頭問他：“如果我成功跑完，你能實現我一個願望嗎？”
大概是她當時看他的眼神太過真誠，程煜沒有拒絕她這個請求。
因著他一句肯定，林歡顏跟打了雞血一樣每天都去操場跑上幾圈。
到比賽的那天，程煜過來了。
他站在人群中，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樂顛顛地跑過去和他說：“你等著哦，我今天肯定會到終點的，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做心理準備了。”
程煜無奈笑：“是什麽很難實現的願望嗎？我現在很懷疑我有沒有那個能力了。”
“不不不。”林歡顏搖搖頭，“不難，你肯定能實現的。”
也只有你能實現。
她在心裏補充。
那時是五月底，太陽尚且還沒像夏天一樣毒辣。
但林歡顏還是做了全副準備，她戴了帽子，穿了防曬衣，出門前在寢室塗了防曬霜，到場地還補了防曬噴霧。
她站在比賽的隊伍裏踮腳去看外圍的觀眾，看見他就站在那裏，目光溫和。
林歡顏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一定要跑到終點，跑到終點後，她要問他他們能不能在一起試試。
理想很豐滿，只是現實不盡如人意。
她咬著牙忍著小腹的絞痛跑到了中段，跑得汗流浹背，眼前發黑。
她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就到終點了，只是在奔跑過程中，她後面的人在反超她的時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本就已經沒剩多少體力的林歡顏因那人的碰撞直接往前栽了個跟頭。
為了跑步方便，她今天穿的是條短褲，這一摔膝蓋和手掌直接跟地面親密接觸，皮膚在粗礪的地面狠狠擦過，她痛得冷汗直冒。
人群中嘩啦嘩啦一陣騷動，而後她看見有個高大身影剝開人群沖她跑了過來，臉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焦急。
程煜跑到她面前，二話沒說將人打橫抱起，往外走。
林歡顏靠在他胸膛前，膝蓋和掌心處的痛意陣陣傳來，痛得她眼眶發熱。
程煜緊抿著唇，低頭看她，說：“先忍忍，我帶你去校醫室。”
她攬著他的脖子，感受到掌心下他溫熱的體溫，心跳聲一陣高過一陣。
或許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吧？不然怎麽會這麽緊張自己受沒受傷？
她眼眶發熱，頭腦也發熱，話已經到了嘴邊，無法再咽回去，鼓起勇氣問他：“程煜，你為什麽這麽緊張我啊？你……”
他低頭看過來。
她換了種比較委婉的說法：“在你心裏我是你什麽？”
程煜腳步一頓，再次看向她，答：“你是林老師的女兒，我把你當妹妹啊。”
有鉆心的痛意傳來，林歡顏覺得身體的每個毛孔都在說著好痛，痛得她眼裏下起了磅礴的大雨，將眼前的人的面龐都模糊成一片。
程煜更加著急，腳步飛快，邊走邊說：“這麽痛嗎？你別哭啊！”
……
算賬這玩意兒從來不分時間，什麽時候想到就什麽時候算。
回家的路上林歡顏面對著窗戶，留給程煜一個高冷的後腦勺。
程煜被她逗笑，騰出只手去摸她的頭，低笑：“都過去多久了，怎麽現在生氣了？”
林歡顏冷哼一聲，擡手拍開他的手，挖苦他：“程煜哥哥，你怎麽對自己妹妹動手動腳的啊？”
說完她又扭過頭：“還有噢，不是現在才生氣的，畢竟好妹妹不應該對一個關心自己的哥哥生氣。你說對吧？”
她一口一個哥哥妹妹，聽得程煜眉頭直皺，終於趁著紅綠燈的間隙將人扯過來，求饒：“我錯了，原諒我以前是塊木頭。”
“你也知道自己是塊木頭啊？”林歡顏沖他翻了個白眼，暗自嘀咕，“我以前怎麽會看上你呢？除了長得好看以外好像也沒啥優點了，居然覺得我是痛哭的。真是個笨蛋！”
她前面的話程煜沒聽清，只聽到她最後那個笨蛋了。
他捏捏她的臉：“罵誰笨蛋呢？”
林歡顏說 ：“誰現在動我誰是笨蛋！”
她罵人不痛不癢的，程煜不甚在意，甚至覺得她這樣很可愛。
“笨蛋”彎彎唇，坦然承認：“好吧，我是笨蛋。當年居然這麽眼瞎，沒看出我們尊貴的林歡顏小姐的滿腔愛意，該罰！”
“罰什麽？”
“罰你讓我明天下不來床？”
好半天，副駕駛的人擠出一句：“臭流氓──”
唔……他升級了。
從流氓變成臭流氓了……
臭流氓載著她回了景潤，車子在車位停好，林歡顏一下車門就看見停在他們車位旁邊的mini車。她指著那輛小車跟程煜說：“等我駕照考下來了我也要提一輛這種mini車。”
程煜壓住唇邊的笑意，問她：“那麽喜歡這種款？”
林歡顏點點頭：“喜歡，感覺很可愛。”
下一瞬，面前的車突然解了鎖，車燈閃爍著亮起。她回過頭，想看看可愛小車的主人是不是也可愛，卻沒見到人。
正疑惑間，程煜擡手，車鑰匙在她眼前搖晃。
她有些不可置信，扭頭看看車，又看看面前的人，好半晌才指著車鑰匙問：“你新買的車？”
程煜糾正：“你的車。”
林歡顏錯愕地張了張嘴，反應過來後撲到他身前，眉開眼笑：“我的？我的車？你給我的車？什麽時候買的？你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
好多好多個問句，程煜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只能順著答：“你的車，禮物，之前訂的，等了一陣子才等到，車內飾跟音響也裝好了，你之前說過覺得這款車好看。”
林歡顏的驚喜已經從眼底溢出來了，攬著他的脖子猛地親了他一口，大聲：“收回之前的話，你真是個機靈鬼！”
機靈鬼拍拍她的腰，說：“去看看你的車。”
她歡快地跑到車子旁，鄭重地繞車看了一圈，而後拉開車門，駕駛座明晃晃一束太陽花。
林歡顏拿起花束，靠在車邊，指揮程煜：“快，幫我和我的車和一張影！”
程煜照做，拍完後她過來查看，露出滿意的笑容。
等她坐進車裏，這裏看看那裏看看的時候程煜看著她滿足的笑顏，心念一動，問：“想去海島過周末嗎？”
林歡顏仰頭：“現在？還是明天？”
程煜略略思索：“現在走的話，我們可以看到明天的日出。”
說走就走，兩人回到家隨意收拾了幾身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在夜晚奔赴一場約會。
開的車是林歡顏的新車。
程煜本想著等她拿了駕照再自己開出去上路，但是林歡顏不在意這些，她現在就想坐著敞篷小車車和她的戀人在海邊兜風。
北城沒海，他們去的是鄰市，駕車大概要三個鐘。
林歡顏對此趟旅行持高度熱情，路上已經訂好了酒店，順便查了下周圍的游玩攻略。
說起來這應該是她和程煜第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他倆的工作性質都比較特殊，周末加班是常事，因此放假也基本待在北城。
只是於她而言是臨時起意，對程煜來說卻不是，他已經想了許久，從他們在電影院看完那場電影開始。
那日回來後林歡顏一直念叨著有空了想去海邊，說自己好久沒去海邊了，都已經忘記大海長什麽樣子了。
他默默記在心裏，想著怎麽也得抽空實現她的心願，畢竟，他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不能陪在她的身邊了……
他們在淩晨到達下榻的酒店，林歡顏還處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中，洗完澡後也睜著眼睛不肯睡覺。
他無奈地蒙上她的眼睛，說：“你現在不睡的話明天就爬不起來了，爬不起來的話你就會錯過美麗的日出，那樣你應該會很遺憾。”
他說得很有道理，林歡顏乖乖閉上眼睛。
第二日，他們被鬧鐘吵醒。
昨晚睡得太晚，林歡顏有些睜不開眼。半夢半醒間，有人將她從床上抱起來，再然後她落在了地上，有人從身後攬著她，再然後嘴裏被塞了牙刷。
等洗漱完她才算徹底清醒，睜眼便從鏡中看見程煜帶笑的眉眼。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笑說：“小豬。”
“小豬”沖他吐吐舌頭，一溜煙兒跑了。
兩人出去時海灘已經有不少人了，都是等候著看日出的。
其實也可以不出去的，他們訂的酒店剛好面對著大海。
但程煜始終覺得隔著層玻璃看的東西不夠真切，有些東西需要毫無阻隔親眼所見才能體會到其中的震撼。
一場日出，林歡顏回味了許久，並非往日沒見過，而是因為這次是和程煜一起看的。
任何有關於他的事，她都銘記於心，大概是到了生命盡頭都還會從記憶深處挖出來回味的那種。
看完日出後，他們又回酒店補了個覺，覺得睡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出去覓食。
林歡顏肚子裏塞滿海島的美食，享受的同時又忍不住嘆氣，覺得真是罪孽，她的馬甲線是徹底保不住了。
暗藏的風暴即將來臨，但沈醉在愛海的人不會察覺。
那兩日裏他們就像是前不久看的那場電影裏的主人公一樣，從早到晚地膩歪。
他們赤著腳牽著彼此的手在海灘漫步，在傍晚時分開著車在海邊公路暢游，天黑後就走進海邊亮著霓虹燈的小酒館小酌幾杯，夜裏用眼神沒完沒了地彼此糾纏，愛意翻湧不停。
窗外海水在漲潮，在無人知曉的一隅，海浪無數次翻湧，最終退潮。
那是六月，林歡顏想，夏日已經到來了，以最熱烈最絢爛的方式，她墜入世間最美的夢境，想要夢到地老天荒。
如果沒有那場雨的話，夢境大概還可以做得再久一些。
他們定在周日的下午回程，中午他們在附近的小餐館就餐，回酒店的路上天突然變黑，有烏雲翻滾。
以防萬一，程煜到一邊的便利店買了把傘。
行至一半時有幾滴雨珠落在他們頭上，他迅速撐開傘。雨勢很急，沒一會兒便劈裏啪啦地打在傘面上。
雨傘以傾斜的形式嚴實罩住其中一人，到酒店時林歡顏才發現程煜半邊身子都濕淋淋的，她又感動又心疼，罵他一聲笨蛋再催促他快去洗澡。
程煜去洗澡的時候她在收拾行李，將帶來的衣物重新裝進小行李箱裏，電話也是這時候響起的。
林歡顏拿起看了眼，而後拿著手機到浴室邊叫他：“程煜，有你電話！”
浴室裏的人隨意應聲：“幫我接一下。”
是認識的人，林歡顏也無所謂地幫他接起電話，問候：“季伯伯。”
她說：“程煜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麽事您可以告訴我，我等會兒幫您轉告他。”
……
林歡顏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好像過了幾個世紀，又像是才眨眼的功夫。
耳邊是綿長的白噪音，落地窗外天色已經徹底黑沈，狂風卷起海浪，豆大的雨珠不住拍打著窗戶。
風暴已經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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